书名:月色缀海[娱乐圈] 作者:露笙 【1】 八岁那年,江晚照成了豪门里被抱错的那个孩子, 留在江家的海边别墅里,然后目送真千金江晴被父母牵着手离开, 从那天开始,她只是寄人篱下的孤女。 十八岁那年,江晚照遇到了跟着江家前来度假的顾时鸣, 少年出身名门,温柔又矜贵,江晚照一开始却并不敢看他。 直到某天半夜,顾时鸣堵住偷偷洗完碗从厨房出来的江晚照。 “你很讨厌我?” 于是这一次她失去得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惨烈。 【2】 当顾时鸣再次见到江晚照,她正在电视剧里哭得梨花带雨, 第二次,她被爆出和顶流谈恋爱, 到了第三次,顾时鸣将她请来了酒局。 昏昧中,江晚照将脚从高跟鞋中褪出,脚尖不动声色地勾到了顾时鸣腿上, 然后说:“顾总,把女配给我演好不好?” 顾时鸣不疾不徐,喝了一口红酒:“你拿什么换?” 江晚照没有如愿拿到女配,她拿到了女主,从十八线女爱豆成功转型演员。 庆功宴次日,江晚照被曝未婚生女,铺天盖地的没有职业道德和私生活混乱通稿。 面对她的黑料,顾时鸣头一次红了眼,抖着手注册了微博, 夜半三更,万众瞩目下,他又不负众望地发了一条微博:“我的。@江晚照” 圈内圈外哗然。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晚照 ┃ 配角:顾时鸣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她是假千金 立意:通过自己的努力创造争取一切 ☆、第 1 章 “嗒,嗒,嗒......” 江晚照自睡梦中惊醒,睁着眼睛怔怔着,四周寂静,耳边只有钟座中秒针走动的声音。 醒来后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明天爸爸妈妈和江晴将要回来。 梦中隐隐约约有人的说话声,也不知道是谁,只听得出来是在斥责她:“你这个冒牌货!抢人家的东西!” 江晚照慢慢数着钟座的“嗒嗒”声,平复略有些快的心跳。 不大的钟座自她八岁来到这里时就已摆放在她的房间——也不能说一直,至少跟着她从二楼搬到了三楼。 现在是几点她不知道,但是外面仍还是漆黑一片。 这般的梦倒是常做,半途醒来却很少。 上一次,上一次是外祖父去世。爸爸妈妈和江晴回来d市奔丧,她也是夜里睡着睡着就做了梦,做着做着就醒来了。 这回也是同样的情境。 梦还是老样子,从她同爸爸妈妈到这里小住开始,临行前她还要人照顾好爸爸刚送给她做生日礼物的马驹,梦里的阿哈尔捷金马漂亮又威风凛凛。 继续如琐碎生活转场着,江晴突然就在梦里出现了,正如她出现在江晚照的人生中一样。 或许用江晚照突然出现在江晴和江家的生活中这般描述更为贴切。 毕竟她才是被抱错的假千金。 江晴是真,江晚照是假。 原本无意间见到江晴,家里还只暗中道是江建柏在外面偷偷同人生了孩子下来,偏偏放到了夏静的故乡。 于是夏静同江建柏关起门来吵了一架。 吵着吵着梦境又转了场,倒比现实要干净利落得多。 夏静抱着江晚照哭了一场,那时江晚照其实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梦中她还是跟着夏静哭了起来。 还没等擦干眼泪,夏静却突然起了身,不远处的江建柏朝着夏静招了招手。 他身边站着江晴。 “妈妈走了。”夏静抛下这句话,过去将江晴的手牵起。 然后留下她,一家三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时周围也闹哄哄的,有谁在骂她。 梦到这里就结束了。 江晚照自混沌中醒来,先还庆幸不过是个梦,很快清醒过来,才发觉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她也没有多少失落与害怕,一来这个梦做了好多遍,伤心之余疲乏也不假,二来既然是自己遇到的真事,那还有什么比现实更可怕呢? 梦中遗漏下无数细节,靠江晚照醒来后躺在床上自己补充完整。 十八年前,夏静的母亲病重回到家乡,眼看着已到了弥留之际,怀有身孕的夏静不顾家人劝阻也要回来陪伴母亲,与丈夫商量好干脆在这里生产,如果母亲还有福气,也可以看看刚出生的外孙或者外孙女。 外祖母倒是在外孙女出生之后才撒手人寰的,只是到底也没有那个福气,外孙女是抱回来看见了,也很漂亮,谁知看的是江晚照,抱错的那个。 中途是怎么出的错也无法再说清楚,这里只是一个不大的海岛,医疗条件不怎么完善,而且夏家早就不在这里生活,几十年前就举家搬往k市,连夏静都是在k市长大,在k市结婚,时隔八年再找线索很不容易。 医院坚持不是医院的问题,推说是有人故意为之。 再去找江晴的养父母,想问个明白,但江晴的养父母还真是她的养父母,当初江晚照的父母转手就把江晴送给了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妻养。 而江晚照的亲生父母到底在哪里,谁都不知道,只知道好像出去工作了,没有再回来过。 本来还可以质问或者商量,这一下子彻底没了戏。 江晴的养父母也很不乐意,好不容易把孩子养到上学,结果亲生父母来了,并且这亲生父母还不是把孩子送给他们抚养的人,孩子其实是抱错了,一点办法没有。 再加上江家和夏家,他们根本得罪不起。 养女儿可以割爱还给她的亲生父母,但江晚照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再接手的。 江晚照一下子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江建柏原本是打算继续找下去的,孩子今后的归宿另说,江家再养十个也养得起,但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 茫茫人海,找个人就是大海捞针。 最后是夏静的父亲夏长禹发了话,让江建柏不要再找了。 到底是医院的错还是有人故意换错的,就算找到人了也不一定搞得清楚,再抓着不放,花费的人力物力倒是其次,就怕这事里的几个人心里都受不了。 夏家书香门第,夏长禹当了一辈子教授,手底下不知出过多少栋梁,退休了也是大学的名誉校长,说起话来不得不让人信服。 于是江建柏和夏静果然不再执着下去。 回了一趟d市,江晚照成了江家的养女。 一开始江晚照也没觉得有什么,夏静他们并不太与她说得清清楚楚,待她还是原来的样子,照样是江家养尊处优受尽宠爱的小姐。 没过几天江晴来了,江晚照又多知道了一些事情,但那时到底还小,反正爸爸妈妈也没赶她,多个玩伴一样好。 等最后要回k市了,江晚照却被家人留在了这里。 江晚照记得她知道后哭了整整一晚上,依旧无力回天。 房间也从二楼搬到了三楼客房,从此长住。 如果有她在,江晴又算什么呢? 不得不说夏长禹考虑得太过周到,既为江晚照着想,让她不至于露宿街头,又保证了江晴的未来和人生。 江晚照轻轻叹了一口气,后来留在d市渐渐长大,也慢慢想通,开始学会庆幸,只有江家还肯收留她,供她吃穿读书。 她就是像梦里那个骂她的声音说的一样,是个抢人家东西的冒牌货。 曾经她理所当然的那些都是江家的亲生女儿江晴的,至今也不见她亲生父母的踪迹,江家对她已经仁至义尽。 江晚照起身打开灯看了看时间,果然才凌晨四点。 她又重新躺下,又长又直的黑发铺在枕头上,像一块上好的绸缎,杏眼鹅蛋脸,鼻尖小巧玲珑,嘴又比樱桃小口大上那么一点点,清秀中平添了些许妩媚。 最多再过一个小时,睡在一楼佣人房的张妈就会起床为江家一众的到来开始忙碌。 时隔多年,江晚照又要再见到他们。 再继续睡是睡不着了的,江晚照翻来覆去熬了一会儿,又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儿小说,夏季天亮得很早,她刚过六点就起床洗漱穿衣,下楼去帮张妈的忙。 厨房里的张妈听到江晚照的脚步声,连头也没工夫回,只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还早着呢!” 这栋别墅不算小,原本是夏家的祖产,几乎是d市最大的一处住宅,但现在住的人却不多,除了江晚照就只有张妈和司机老贾。 正正经经的主人家要来,张妈只有一个人,忙得手脚朝天。 张妈人又有点胖,圆鼓鼓的,一忙更是觉得施展不开。 江晚照从盘子里拿了个三明治吃,一边给自己倒热牛奶喝,一边说:“我来帮你。” 张妈一听,倒是停下手中在干的活,回头看着江晚照。 “小姐,”张妈脸上的肉抖了一下,眉也皱了皱,“这些不是你该干的。” 江晚照咬着三明治,也不急着马上和张妈说话,先在厨房里转了一圈,这里果然已经热火朝天起来。 瓜果蔬菜早就被张妈洗好,整整齐齐码在一旁,那边已经开了火正炖着一只鸡,水槽里是琳琅满目的鱼和各类海鲜,张妈正在清洗处理。 明明偌大一个厨房,江晚照突然感觉局促起来。 厨房里令人眼花缭乱的一切都表明了一件事,他们要回来了。 江晚照三下五除二地吃着手里的三明治,张妈又问:“早上吃小笼包还是虾饺?” “我吃饱了。”江晚照摇摇头,说,“我帮你洗东西。” 张妈笑了:“这里哪样事是你能做的?离他们到家还早着,小姐还是上楼去好好挑今天要穿的衣服吧!” 这倒是被张妈说中了,江晚照会干的家务实在不多,家里人少,打扫另有钟点工过来,其余的张妈一个人就能应付过来,她一般只需要帮着张妈洗洗碗。张妈年纪也不小了,又坚持不肯用洗碗机。 但此时此刻,找点事情干总比闲着要好,只要张妈不嫌她帮倒忙。 “我就穿身上这套。”江晚照随手拿了台面上一只看不出是干净还是放过东西的盘子洗着。 “唉,”张妈看着她,突然叹了一口气,“得跟太太说说,你现在也长大了,总不能一直关在这里,连衣服也买不出好看的。” 江晚照今年正好十八岁,本来过了夏天该是上大学的时候,但是高二的时候她就退了学,那边说要送她去国外读书,这里的高中也就不让她继续念了,让她等着,但是一等就等到了现在还没有音信。 江家人多事忙,怕是已经忘了,张妈问过几回,那边只是说知道了。她又不能自己厚着脸皮去求人家送她出去上学,钱是人家的,这是一笔生存之外的多余支出。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的穿着,棕色短袖针织衫加一条牛仔裤,虽然简单但她不觉得不得体。 江晚照笑笑说道:“现在可以网购,衣服一样好看。”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还是咬咬牙该把高中念完。 拿着初中毕业证,出去都找不到工作养活自己。 “小姐......”张妈停下手中的活计,正了正神色,叫了她一声。 江晚照知道她有话要说,静静等着她开口。 “这几天他们回来,你就多陪着他们,除了江晴小姐还有其他的少爷小姐一起来玩,你们大家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如果你一个人闷着,我倒怕先生太太他们不开心,在外人面前显得像是家里亏待你一样。” 江晚照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想清楚了这一节。 张妈又继续说:“快回去待着,他们在了你就不要往厨房里来,更不要来帮我洗碗,给他们看见了不合适。” “我知道,”江晚照这回回答得很快,“不会进来给你添麻烦的。” 张妈满意地点点头。 江晚照喝完牛奶,转身回去,谁知张妈又叫住了她。 张妈胖胖的脸上的肉微微挤在一起,像是有些纠结,最后又说:“不过给先生太太看见了也好,兴许觉得你懂事。” 江晚照侧了侧头,也没有回应什么,幸好张妈今天事多顾不上,早就转过头去忙自己的了。 趁着人还没来,江晚照反正也闲着没事做,索性上上下下把别墅转了几圈,看看哪里还有什么不妥当的,特别是几个房间,马上就要有主人和客人入住,不能出岔子。 别墅算上地下室一共四层,老式的结构,里面房间极多,一间间开门仔细检查极费时间,一不留神就到了下午。 就在江晚照关上三楼最后一间客房门的时候,就听见张妈在楼下喊她。 江晚照的呼吸一滞,探头往三楼走廊尽头的窗子望了望,隔了大片的绿荫过去隐隐能看见海,海边有一条长长的公路,此刻正有几辆黑色轿车有序开过。 她连忙跑下楼。 等江晚照好整以暇与张妈和老贾站到大门口时,第一辆车正好缓缓停下,后面几辆车坐着江晴好友,以及跟来的佣人们和行李。 车上下来江家一家三口,江建柏亲自给后座的妻子和女儿打开了车门。 江晴从车上跳下,接着立刻跑到车子另一边,亲昵地挽住了正下车来的夏静的手臂。 当一家人站到江晚照面前时,江晚照脸上的笑容更盛,开口叫到:“爸爸,妈妈,晴晴。” 江建柏比起江晚照上次见到又要略胖了一些,不过他个子高,这点胖倒让他看起来不至于太瘦,身材匀称,只是脸上还是添了几条皱纹。 一旁的夏静还是先前那样,岁月很少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保养得宜,连双手都仿佛少女一般,身上精致得体的套装让她多了些少女所没有的稳重大方。 她的目光也在打量着江晚照,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目光最后落到江晴身上又变回温柔,说:“倒比我们晴晴长得高一点。” 江晚照一点不为夏静的目光和话语所动,依旧保持着笑容。 独自生活在这里的日日夜夜,她早就习惯了。 这时江晴已放开夏静,过来挽住了江晚照,亲亲热热的,就像一对姐妹。 “妈妈,我们是姐妹,”江晴朝夏静嗔了一下,“晚照高一点就高一点。” 她与夏静长得很像,又多了些小女孩特有的娇憨与可爱,眉眼弯弯,但比夏静要稍稍矮一点,更没有遗传到江建柏的身高,或许还会继续长。 这段对话没有再继续下去,因为后面的车也陆续到了,江家作为东道主自然要接待。 自第二辆车上先下来了一个少年,说少年可能已经不大贴切,他明明二十左右的年纪,却一点都不带少年的青涩,穿了一件白衬衣,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睛,爽朗清举,皎如朗月。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深渊囚鸟》,年后开 宁如二十岁时在风月场里被贺遥文领回家, 都说她娇艳欲滴却又庸俗不堪, 遇到贺遥文是她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从此宁如是贺遥文的金丝雀, 存在就是为了让他时时把玩欣赏。 所有人都以为宁如只爱贺遥文的钱,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爱他爱得有多卑微。 她用七年的时间企图捂热他的心,只想他眼中有她, 而他从始至终只是将她亵玩,让她永远离不开他。 后来,宁如终于看透跑路。 某日醉酒,贺遥文却当众宣布:“不是情妇,是女朋友。” 再后来,他找到她的踪迹, 瓢泼大雨之中,她撑着伞从他身边走过, 眼神冷漠又轻蔑,笑意带着嘲讽。 贺遥文忽然明白了她七年里的痛苦。 他抓住她的手臂,生平第一次哀求:“不要走了。” 宁如将他甩开,掸掸被溅到的雨水,笑得更加冰冷。 “好啊,你把我失去的东西都还给我,包括那个孩子。” 黑暗版文案: 有一种鸟,长期生活在黑暗中,久而久之连眼睛都退化,但却能把猎物拖入深渊与自己同在。 追妻火葬场,男主很狗。 ☆、第 2 章 别墅的大客厅足够大,众人落了座。 果盘来前就已经放好,张妈和老贾又一一端上茶水和点心。 江家这回回来d市,是为了夏长禹五周年的忌日,正好又时值暑假,于是就带着江晴的伙伴们一起来了,虽然说是伙伴,其实更多的是世交家里的小辈,本就是相熟极了。 江晚照被江晴拉着坐在一起,江晴贴心地在她耳边小声介绍着这一个个面生的人。 此次跟着江家一起来d市的一共有四人,不算上江晴的话,刚好是两男两女。 在落地窗边坐着看外面风景的少女剪着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叫费霖,与江晴同岁,是她最要好的同学。窝在费霖身边的女孩比她略小一些,是费霖的妹妹费晶,还一团天真可爱。 三个男的里面倒有人让江晚照有些惊讶,因为有一个还算是她曾经的熟人,江建柏好友的儿子苏风原,苏家亦是江家的生意伙伴,两家来往密切。 江晚照八岁以前一直生活在k市,与苏风原一起玩耍过几次,但那个时候年纪小,五次里总有四次是吵吵闹闹,不欢而散的。 她也没有拘谨,反而细看了苏风原几眼,依稀好像还有些小时候的模样,但是她自己也记不太清苏风原小时候长什么样了,只知道现在的苏风原长得还挺还好看的,就是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有些轻佻。 还有一个叫丁瑞的年纪要比他们都大一些,据江晴说已有二十五岁,说来是夏长禹得意门生的学生,此次代表老师前来,同时也已经是江晴堂姐的未婚夫,江建柏很喜欢他,同他讲话最多。 刚才从第二辆车上下来的那个人叫顾时鸣,今年二十二岁,江晴说他不像说另外几位那么详细,略微说了几句,除了年龄之外,江晚照只能得知顾时鸣家与江家也是世交。 江晚照往脑海里搜刮了一圈,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个顾家,但仿佛不像与苏家那么亲密无间,她也从没见过顾时鸣。 “我们江家可比不上顾家,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江晴抛下这句话,就不再提顾时鸣。 似乎是听见这边在谈论他,顾时鸣朝江晚照处看过来,微微笑着先向江晴点了点头,然后再向江晚照做了同样的动作。 仅仅是一个举动,却得体有礼,连微笑和点头的幅度都恰到好处。 江晚照察觉到身边的江晴低下了头。 她马上避开目光,以免影响了两人或许会发生的交流。 这时,夏静也将这边的情况看在眼中,马上就搭了话进来,说:“晴晴,哪有把客人都晾在一边,只顾着和姐姐说话的?” “哪有?”江晴噘了嘴,走到夏静身边去,指了指江建柏,“爸爸也只顾和姐夫说话,你怎么不说他?” 费家姐妹“咯咯”地笑了起来,连从进来坐下为止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屏幕的苏风原也抬了头,笑着看江晴那边。 于是江晴只好起来,亲自为客人们添了茶水,大方伶俐。 添到顾时鸣面前的茶杯时,夏静问道:“怎么样,最近在国内还习惯吗?” “不错,”此时茶倒满了,顾时鸣先谢过了给他来倒茶的江晴,接着才继续回答夏静,“k市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这次回来待多久?”夏静又问。 顾时鸣答道:“会留一段时间,了解一下国内的生意。” “是该接触起来了,”夏静点点头,“你妈妈怎么不一起?” “她还是喜欢待在那里。” 夏静的每一个问题,顾时鸣都一五一十回答了,虽然有些回答一听就只是客套,但是顾时鸣连客套话说得也很真切,一点都不敷衍,这就让夏静越看越喜欢,不愧是顾家的孩子,又温和又懂礼貌。 她将给客人们添完茶的江晴拉到身边,对顾时鸣说:“你难得回国,更难得来这里,尽管好好玩,我们有什么不周到的你就和晴晴说,虽然也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很快就会熟了。你们年轻人一起好说话,不像和我们那么拘束。” 顾时鸣刚点了头,江晚照看见江晴耳尖红了红,然后就听见苏风原说:“伯母太偏心了,怎么只管他?” “从小到大操心你还不够?”夏静佯装着叹了口气,这回转头过去对着苏风原,笑容更盛,“我不说你也不会把自己当外人。” 苏风原笑着起身,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走到落地窗前眺望风景的时候还和费家姐妹调笑了两句,然后才转到江晚照身边。 “你就是江晚照?好久不见啊,现在文文静静的,小时候可凶了。” 江晚照不防苏风原会这么说,不过她倒也一点都不局促不安,仍旧是朝苏风原展开笑容。 反而是夏静闻言一愣,许是听见苏风原说到了“小时候”三个字,就不免想起了一些不愿再度回忆起的事情。 苏风原见江晚照这儿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本来他揭江晚照老底也是想故意惹毛她,或是让她难为情,没想到江晚照没事人一样,于是顿觉无趣,马上就走开了。 江晚照心里松了一口气。以前是以前,以前还小再加上是江家正儿八经的千金,当然能和苏风原去争个长短。 但现在她算是什么,苏风原当她是个玩意儿来逗弄,她不能真的就顺着杆子爬了,而且就算不让人家看笑话,她也有自己的体面要维持。 “好了。”这时江建柏停下了他与丁瑞的对话,对众人说道,“大家舟车劳顿,还是先要去休息一下。” 江建柏发了话,大家也觉得好像真的有些累了,于是都陆陆续续起身离开。 江晚照跟在最后,也一起上了楼。 江建柏夫妻和江晴住二楼,其余人都住三楼客房。 上了三楼的楼梯就是一个客厅,以客厅为界,走廊向两边延伸,费家姐妹和江晚照的房间都在左边,而男的的房间则在右边,丁瑞住右边最靠客厅的一间,他年纪最大最稳妥,算是让他管着两边。 夏静和江晴将人一一领进房间,最后剩下江晚照还没回房,夏静只看了她一眼,就带着江晴自顾自下楼去。 江晚照眼睛一酸,又想起当年夏静离开的背影,那个时候夏静看着她,眼里也都是泪水,万分的舍不得,像是从身上割了一块肉下来。 不过这样也好,总不能让夏静一直为了她痛下去。 江晚照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在最边上,外面有小小一个露台可以吹吹风,江晚照打开露台的落地门让风吹进房间。 在这里住了十年之久,江晚照还是很喜欢这里的,至少海边的风吹得人很舒服,k市也是在海边,d市的海风和k市的有点像。 江晚照刚站了一会儿,张妈就轻手轻脚开门进来,怕吵到江晚照,也怕吵醒旁边房间的人。 张妈来给她送洗干净的衣服,见她还站着,就问:“怎么不睡?” “马上。”江晚照将落地门关上,又拉上厚厚的窗帘。 张妈把衣服放到衣柜里,江晚照已经在床上躺好,见张妈原本是要出去的,不知怎么的又回到她床前。 “张妈什么事?” 张妈先是欲言又止,然后手指轻轻往右边虚点了点。 “那个顾家少爷,太太是不是有意撮合他和小姐?” 江晴回来,张妈口中的小姐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江晴。 “我不知道。”江晚照以为张妈神秘兮兮的要说什么,没想到是这个。 他们不会和她来说这些事,她也不想知道得很清楚。 眼下江晚照最该关心的是读书的事。 江晚照心不在焉,张妈于是上前一步,在她身边坐下:“我看着太太就是那个意思,听说顾家可是老派名门。” 江晚照摇摇头:“不清楚。” 一大早就起来,又楼上楼下跑了一上午,江晚照有点累,没空与张妈聊这些八卦。 张妈看她没什么兴趣,倒也不懊恼,反而拉了被子给江晚照盖上。 “不知道归不知道,但是你可得长个心眼儿。”张妈又说,“你们是同龄,太太有那个意思,你就不好太过接近顾少爷了,要避嫌的。” 江晚照明白张妈的意思,张妈特意来说这话,也是为了她好,但是再一想,她和顾时鸣何止第一次见面,更是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哪来的太过接近,哪来的嫌要避。 不过江晚照还是对张妈说:“我懂了。” 江晴和顾时鸣也是头一次见,但看看江晴的样子就能让人明白了。 所以瓜田李下的,她还是识相点好,不能让人误解。 张妈听到江晚照应得干干脆脆,很是欣慰,又叮嘱江晚照好好睡上一觉,就离开了。 等张妈一走,江晚照的眼皮渐渐也撑不住,刚要睡过去,房门又被人打开。 江晴走了进来。 她身上换了一条嫩黄色的长裙,与海岛上的阳光匹配极了。 江晚照揉揉眼睛,从床上撑起身体:“什么事?” 江晴丝毫没有吵了她午觉的歉意,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妈妈找你去她那里。”说完她又转身出去了。 江晚照的瞌睡彻底清醒,几乎是一个激灵。 夏静这会儿找她,不知道会不会是关于她读书的事。 ☆、第 3 章 夏静与江建柏的房间是主卧,卧室外还带着一个客厅。 夏静就在这里见江晚照,江晴也在。 江晚照过去叫了一声:“妈妈。” 夏静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江晚照会意,于是过去坐下。 “你今年也十八了,”夏静悠悠地开了口,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以后什么打算?” 江晚照一愣,她以为无论给不给她继续念书,是国内还是国外,这回总有个准话,没想到夏静却来问她。 在夏静面前,江晚照才会像个做了错事面对父母手足无措的孩子。 “不是让我先不念高中了吗?”江晚照问。 “这里能念出什么名堂?” 夏静说完又将眼神投到江晴身上,掩饰不住的骄傲与欣慰:“晴晴读完高中,不用我和她爸爸操心,自己就申请到了常春藤。” 夏静的话听了极让人难堪,江晚照不由将头低了低,不过还没等沉浸在喜悦中的夏静发现她的小动作,就马上恢复原状,脑子里快速盘算着要对夏静和江晴说些什么恭贺话才合适。 八年的母女,当时也是当亲生的来养来疼的,没想到多年不见,比面对陌生人还要拘谨。 当然,江晚照伤心之余倒也没有不甘,毕竟人家是回到了正轨上。 “这些有什么好说的,”没等江晚照搜肠刮肚憋出来一句话,江晴就出言解围,“如果没有家里管着我读书,我肯定没有那么好的成绩。” 江晚照微微一笑,立刻就接了上去:“那肯定也是晴晴自己聪明和努力” 几句话下来,夏静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对待江晚照也没有她刚刚进来时的冷冰冰。 她回到正题。 “去年年初和你说过的,不要再继续在这里读书了,读了也是浪费时间。既然要读,那还是家里出钱把你送去国外比较好。”夏静说到这里就停下,拿起面前的茶杯来喝水润嗓子。 江晚照心下一动,不是没有感激,家里到底没有把她读书的事情搁置下来。江家把她供到十八岁,本来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就算不再给她钱让她吃饭读书也是很正常的。 夏静也没等江晚照说话,自己又接着说道:“不过,你自己还想不想继续念书?” “想。”这回江晚照老老实实很快就回答了。 她手心不知不觉出了一层细汗,微微攒起了拳头。 虽然夏静一点没有拐弯抹角,但江晚照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前途未卜。她之前想过,如果江家决意不肯再养她,那就只好自己出去打工赚钱,读书的事更加渺茫。 “也好。”夏静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和江晚照说,“你的情况你自己也知道,如果你不想念也没关系,我和你爸爸已经商量过了,再待几年结婚嫁人也是一样的,都养了你这么久了,不在乎这么几天。” 结婚嫁人? 江晚照不算是很不会说话的人,但是此刻还是张口结舌了。她从来没想过要那么快就结婚嫁人,她甚至连恋爱都没谈过,高一的时候一开学,班里就有好几对在一起了,分分合合几回下来,江晚照直到退学都只是个看客。 她一直以为这些离自己很遥远。 有些话江晚照一直放在心底,谁都没说起过,江家对她的恩情她无以为报,江家也不缺她日后报答的那点钱,但一切的前提都要是她能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再说。 夏静这次说完话没有很快继续接着讲,她好像知道要给江晚照一些思考的时间。 江晴说:“妈妈,怎么能晚照说不念就不念了?结婚也要读完书之后再说呀!” “就你最明白,”夏静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不是让她自己选吗?” 她见江晚照没有改口,于是又说:“读完书也好,现在街上大学生一抓一大把,你不是也挺难看的,不然婆家更看不起你。” 不安渐渐涌上江晚照心头,夏静三句不离结婚和婆家,不会是随口说说的。 一手心的汗,江晚照把自己差点就要攒紧的受放开,双手手掌交叠于膝盖上,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慌乱。 “苏家,就是苏风原他们家,”夏静的声音放轻,大概是背后说人,她的神情仿佛有些不自在,“苏风原其实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哥哥,是他爸爸的私生子。” 她没有再说下去,江晚照却立即就明白了夏静的意思。 江家可能是要她嫁给苏风原的哥哥。 “又不是封建时代,怎么是家里说嫁就嫁的?晚照你说是不是?” 江晴这下把问题明明白白抛给了江晚照。 “你懂什么?”夏静俯身过去,轻轻拍了一下江晴的手背。 江晚照只好说:“我还是想先把书读完,我在学校的时候读书也还行。” “不是说家里逼你嫁人,”夏静说得斩钉截铁,“但是这是家里商量过之后觉得比较合适的。你要读书就先读书吧,也不急,免得你觉得我和你爸爸太武断,往后两个人还是先慢慢接触起来。” 江晚照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次连额角都要细汗冒出。 一旁看戏似的江晴还要和江晚照在夏静面前咬耳朵,不过夏静马上就制止了她:“行了行了,事情说完了,都回去睡觉去。晴晴,你今天该累了,多睡一会儿起来吃晚饭。” 于是两人一起起身离开夏静这里,到了门口,江晴转身把门关上,冲着江晚照眨了眨眼睛。 江晚照停住了往楼梯去的脚步,她虽然心烦意乱,但是直觉告诉她还是听一听江晴的话比较好。 江晴贴到她身边,小声说:“苏风原很讨厌他这个哥哥,听说至今也没认回苏家的,你在他面前小心一点别提起,不然你说要做他嫂子,他和你急。” ** 江晴他们到达的第三天就是夏长禹的忌日。 夏长禹临终前留下话,丧事一切从简,连骨灰也没有和妻子的葬在一起,而是直接洒到了d市出去的海域里。 这种情况下,即使是忌无可忌,夏静也坚持回到了d市,也就图一个念想。 夏长禹其实之前一直在k市定居几十年,除了妻子去世前陪她到d市来住过一段时间,其余都是在k市生活。 直到江晚照八岁时身世事发,原本一家人是来d市度假小住,结果就成了夏长禹让女儿女婿带着外孙女江晴回了k市,自己则和江晚照一起留在了d市。 但此后,夏长禹住在d市另外一处住所,直到死也没有再见江晚照一面。 她小时候不明白夏长禹此举的意义,现在十八岁成年了,还是不大明白,不能完全搞懂这位老教授心里在想什么。 每每想到此处,江晚照都是忍不住要哭的。 忌日总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再简单也有事情要忙,所以江晚照一边帮着夏静和张妈,一边眼圈总是红着的。 除此之外,夏静不冷不热的态度也让江晚照心里像硌着一块不大但是长了尖角的小石子。 不像亲人也不像陌生人,江晚照在夏静身边总是下意识小心翼翼,生怕让她哪里不开心了。 她被关在d市这个海岛太久了,就像生活在象牙塔里,不知道夏静为何如此。 眨眼就到了夏长禹忌日这天,万事准备妥当。 因为夏长禹生前有过话身后事要从简,所以夏静也没有摆出大阵仗来,只用了别墅里朝南的一间小小的偏厅,阳光很好。 偏厅正中摆放着夏长禹的照片,前面燃了三炷香,供着一壶清茶。 这套茶具是夏长禹最喜欢的白瓷,不很名贵但是胜在简朴,夏长禹是海葬,所以很多生前喜欢的东西都被保存了下来。 不属于江家的几个小辈们都各自在房间里呆着,没有到场。 而江晚照作为江家养女,总算是被允许参与。 丁瑞在夏长禹照片前读着老师让他带来的信。 “老师道鉴……” 都是一些关于思念悲痛的套话,文采斐然,丁瑞才读了个开头,夏静就哭了出来,但江晚照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看着夏长禹的照片出神。 夏长禹无论什么事都喜好简约自然,唯独一样就是爱吃各类糕点,是打小养成的习惯,改不了的。 供着的几盘糕点都是他平时最喜欢的,和那套白瓷茶具一样,也不是什么精贵的点心,而是张妈自己做的诸如绿豆糕、枣花酥之类的老式糕点,还有一块栗子蛋糕是江晚照从外面买来放着的。 k市有一家面包房的栗子蛋糕很好吃,以前的时候夏长禹经常领着江晚照一起去买来吃。 只是江晚照不知道她在d市买的栗子蛋糕是不是也好吃。 除了点心之外,还有一样东西也是夏长禹喜欢的,但却没出现在这里。 夏静暂时没有注意到,而江晚照本来该布置好,却刻意落下。 等丁瑞读完信又烧了信,夏静哭了一会儿,擦着眼泪看着香燃尽,又上去续了新的,才发现少了些什么。 “花呢?爸爸这里供的花呢?”她问张妈。 张妈看了一眼江晚照,为难道:“这……” 江晚照一直没有把花放过来,张妈是发现了的,也立刻就提醒了江晚照,但是江晚照却像是没当回事。 “是我没有把花拿来放。”江晚照的声音很平静,不像是做错了事那样惊慌失措。 “你这都能忘了?”不等江晚照继续说下去,夏静的火就一下子窜起,几步就走到站在后面的江晚照面前,“你外公最喜欢看花养花的,你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了?” 江晚照刚要解释,江建柏就过来拦了拦夏静,说:“今天是爸爸的忌日,不要在这里发火吵架了,算了,再说晴晴的朋友还在其他房间里,给他们听见了不好。让晚照把花补上也是一样的,一捧花而已,不要搞得那么严重。” 江建柏要息事宁人,见他如此,夏静也只好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江晚照咬了咬嘴唇,本也想跟着沉默,最后还是没忍住,说:“我不放,外公不喜欢......” 这下夏静的怒火彻底被江晚照点燃,还没等江晚照说完,她修得略有些尖利的指甲的手指就点到了江晚照面前。 几乎就要戳到了江晚照的眼皮子下面,她的鼻尖上。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会放在心上,爸爸明明最喜欢的就是花,你为了掩饰自己的错误,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不喜欢,今天可是他的忌日!” ☆、第 4 章 夏静说到激动之处,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继而倚在江建柏身上哭了起来。 江晚照深吸一口气,没等她再度开口,丁瑞又过来打圆场了。 “晚照肯定是已经忘记了,她那个时候还小吧?”丁瑞说,“我也有失职的地方,这种重要的事情不该交给她一个外人,应该自己亲自安排的。” 江晚照看着白瓷茶具和糕点,心被丁瑞的话刺了一下。 她没有再给其他人插嘴的机会,立刻就接着丁瑞的话说下:“外公在世时从不折花,他一直讲的就是自然无为,看花看的也不是鼎盛,而是从开到落,怎么会喜欢我们把开得好好的花折下来供奉在他面前?” 显而易见,夏静作为夏长禹的女儿,只知道父亲爱花,不知道父亲更爱自然。 如果说刚刚夏静和丁瑞的话是让江晚照为自己不平和难过,那么此刻她心里的失望盖过了这一切情绪。 夏静的伤心当然不是假伤心,她作为夏长禹的女儿,一定是世界上最关心他的人。但是伤心和爱是一回事,了解又是另一回事。 事情一多,江晚照就忘了提前和夏静知会一声。 她以为就算她不说,夏静只要想一想也能明白过来。 夏静后退两步,回头又看了看燃着的香和夏长禹的照片。 “你怎么......爸爸和你说的?”她问。 江晚照摇摇头:“年纪小才记得深。” 夏静听后又突然哭了起来。 “你这个小祸害,你八岁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夏静喃喃说道,“如果爸爸一直在k市,可能就不会......” 这也是夏静的另外一个心结,觉得当初夏长禹如果不执意要留在d市,就不会走得那么早,毕竟k市的医疗水准要比d市高好几个档次,他们也不会任由夏长禹瞒着病情直到病重才发现。 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江晚照,虽然夏长禹没有再见过江晚照,但是也是为了陪着她而留在这里。 “好了,不要再说了。”这时一旁的江建柏脸色沉了下来。 夏静捂着脸哭得更厉害。 平心而论,夏静大半辈子是没受过什么挫折,人生中唯一一个不如意就是江晚照,而江晚照也又不是那种即时可以解决的麻烦,甚至还附带着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些事情每一件都使夏静痛苦不堪。 江晚照忽的又想起了八岁以前,夏静几乎每晚都要亲自陪着她入睡,给她读故事,等她睡了之后才离开,从不假手于人,连灯都要亲自关。 而如今她看着夏静流着泪水的脸,饶是保养得很好,多年不见这张脸也早就没了那时的年轻。 江晚照心头一酸,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妈妈......” 夏静没有理她,在场也没有任何人再说话了。 隔了很久之后,新续上的香再度燃尽,江晚照上去又重新点了新的。 她听见背后传来夏静的声音,而夏静的声音中满是疲倦。 “你先回房间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了。” 江晚照的心沉了下去,像是一个长久在河边走路的人,终于掉到了水里。 背对着夏静等人,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立即低头,转身离开。 旁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她却清楚得知道,自己脸上也怕是已经没有什么伤心难过的失落模样了。 令人惊讶。 江晚照就这么面无表情地上了三楼。 她的脚步也是轻轻的,为了不打扰到其他房间里的人,否则难免让人猜测楼下发生了什么,然而每一步却也踩得很实。 即使没人看见,她也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 江晚照进了房间之后就开始玩手机,一直到夜幕降临,张妈来叫她下去吃饭。 江晚照乖乖下去,但是心里忍不住一阵阵发寒,除了张妈,是不是没有人记得她? ...... 江家用餐的座次井然有序,主人先落座,江建柏和夏静夫妻俩坐在上首,江晴坐在夏静边上,顾时鸣坐在江建柏身边,而丁瑞还要次顾时鸣一个座位。 江晚照要等到大家都坐定了,她才在费家姐妹身边的空位置上坐下。 菜肴不算珍贵,但却是d市的特色居多,再加上是张妈精心烹制的,每每让大家吃得赞不绝口。 有时上一道菜,如果是d市的特色,江晚照还会向大家介绍上几句。 她的仪态规整大方,让人无可指摘。 不久张妈上了一道海鲜汤,不是大厨常做的海中珍品,而是傍晚刚刚捕捞上来的各类小海鲜,算是杂烩,吃一个新鲜和野趣,d市的人也经常用这些来做汤。 在坐的这些人都是被山珍海味养大的,只要能往嘴里送的东西就没有没吃过没见过的,这会儿反倒觉得简简单单的海鲜汤也很香。 坐在江晚照身边的费晶年纪还小,江晚照怕她烫到,于是主动给她舀了一碗汤。 或许是张妈的海鲜汤实在太香,费晶往嘴里放得就快了些,结果太烫又被呛到,忍不住把一口汤直接吐在了碗里,还大声地咳了出来。 正好大家都在吃东西,这会儿没人说话,于是费晶的动静就显得更大了。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苏风原好死不死还故意“嗬”了一声。 饶是费晶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也羞红了脸,下不来台。 江晚照不忍心看小姑娘窘迫,于是立刻解围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在这个时候说笑话给费晶听。” “什么笑话那么好笑,”顾时鸣修长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也接着说道,“还要小心藏着讲,不给我们听?” 江晴等听了顾时鸣的话都笑了起来,费晶的尴尬被引开。 等大家插科打诨笑够了,江建柏才说:“晚照啊,你和晶晶刚相处就这么要好是好事,但以后也要分一下场合。不过这是自家家里吃饭,大家放松一点没关系。” 虽然前边的话是责备江晚照,但是江建柏的语气一点都听不出来,看着江晚照也笑眯眯的,显然很满意江晚照的处理方式。 连费霖也因为妹妹而对江晚照投去了感谢的目光。 她笑了笑,心里却也没有太开心,更多的是无所谓和麻木。 晚饭后,江建柏夫妻离开,留小辈们自己玩。 江晚照也坐在那里听他们聊天,只是很可惜,他们聊的话题她听不太懂,也很难参与进去。 这样的情况,自他们来到这里开始,就时常会发生。 如果换一个人,难免要有点坐立不安。但江晚照不会。 她既不胆怯也不急于参与进那些她从来没有涉及过的东西,就只是笑着坐着,谁说话她就把目光挪到谁身上去,看起来很是认真。 电视不看一眼,手机不摸一下。 江晴一直是很善解人意的,她大概是看出了江晚照的格格不入,便坐了过来。 “晚照,你怎么一个人闷在那里不说话,”江晴正在剥着橘子,顺手塞了一瓣正在吃的橘子到她嘴里,“你看晶晶和阿霖姐妹俩多好,我们也说说话。” 一直在与顾时鸣说话的丁瑞附和道:“是啊,晴晴说得对,难得大家这么多人在一起,一个人闷着不好。” 连苏风原也把尊贵的目光从手机上挪开来,看了一眼江晚照,又把目光挪回手机。 江晚照等把江晴塞到她嘴里的橘子不急不忙咽下之后,才开口说话。 “我人不是就在这里?怎么是一个人闷着?”她客客气气笑道。 “晴晴说十句话都没见你说一句,”苏风原突然说,“那个什么,说好听是高冷,不好听就是我们故意排斥你。” 苏风原的话带着敌意,江晚照倒有点想起小时候了,不过她心里也隐隐清楚,苏风原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 如果还是在八岁之前,江晚照一定甩脸子掉头就走,不走的话就与苏风原大吵一架。 但是此刻,她还是斟酌着要说些什么搪塞过去。 “苏大少一直低着头玩手机,是我要担心苏大少合不拢才是。” 苏风原不防她会调侃上一句,一时回不上什么话,但也不纠缠,还是老老实实去自己玩自己的。 江晴坐在江晚照身边微笑着看戏,反而费霖说:“晚照是主人,忙了一天累着呢,哪像你一天天没事干。晚照,你看电视,别理他。” 而费晶大概还记着吃饭的时候,苏风原那一声“嗬”的仇,找准时机抢了苏风原的手机,苏风原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跳起就去捉小姑娘。 江晚照松了一口气,又朝丁瑞那边暗暗看了一眼。 从刚刚江晴找上她,每个人都有所举动,只有顾时鸣没有参与进来。 丁瑞是与顾时鸣说了一半的话又来这里插嘴的,顾时鸣不可能没注意这边的动静,脸上的表情却不比看一出不怎么样的戏有波动。 人看上去也是温良斯文的,皮肤白皙干净,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更让他的目光柔和。 江晚照又坐了一会儿,虽然刚刚苏风原那样说她,但是她可不会因为这么几句话就刻意改变自己去迎合,还是老样子待在那里。 等费晶被苏风原追着跑了几圈终于玩腻了,把手机还给苏风原的时候,场面不再那么混乱,江晚照这才起身去了厨房。 一出客厅,江晚照不由自主地舒出一口气,她真想立刻就离开这里。 但她过了一小会儿还是又重新回去,并且带去了张妈新切的水果。 为了自己开心就这么直接把客人丢在这里,在江晚照看来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丢的也是自己的脸,于是她回了客厅之后还一一为他们倒了茶。 本来该先给客人倒茶,越熟的才越往后排,但江晚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一面觉得顾时鸣这个人看不透,一边又突然想到下午张妈说的话,她下意识回避,就把顾时鸣剩到了最后。 顾时鸣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有什么愠恼,还对江晚照轻声道谢,只是他身边的丁瑞说到兴起声音有些大。 顾时鸣脸上是完好的笑容,眉梢却轻轻挑了挑,但不让人发现。 他把目光从江晚照身上收回,仍是像在仔细听着丁瑞说话。 其实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同时他的眼角余光也发现了江晚照已经离开。 她先前似乎去而复还过,但这次没有。 “诶?晚照这丫头怎么一声不吭就没影了?”顾时鸣听见丁瑞问刚刚过来的江晴。 “她大概不喜欢这里。” “说她什么好,都是叔叔好心才有她今天,听说高中都没读完,希望以后不要给江家丢人。” 江晴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了,也没有要离开这边的意思。 顾时鸣往沙发上一靠,使自己更为惬意。 他也不喜欢这里。 ☆、第 5 章 江晚照上楼之后就把房门一锁,然后整个人直接仰面躺到了床上。 真累,她看着天花板上吊下来的水晶吊灯。 看起来是她一直住在这里,但真正格格不入的其实是她。 江晴和丁瑞属于在自己家,费家姐妹跟着江晴玩,苏风原自己玩自己的。 只有那个顾时鸣,无论何时都是那副样子,看不出很高兴,但是也绝没有不高兴。 ——她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功力就好了。 江晚照把头蒙在被子里,刚刚在没共同语言的人堆里的不适感倒是很快消失了。 而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她还有更要紧的事去担心。 江晚照目前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完成学业。 然后或许才可以尽自己的努力报答江家。 但是转念一想,她能报答的东西江家肯定不缺,而江家缺的东西她又给不了。 夏静的话她也不是一点没放在心上的,还是说要像夏静安排的那样,嫁给苏家的私生子,那才算是能让江家满意的。 江家也不算白养她这个女儿。 她与江晴不一样,江晴是江家的血脉,而她是个抢了江晴人生长达八年的冒牌货,甚至连父母也找不到。 江晚照疲惫地闭上双眼,本来还打算在房间里练一会儿舞的,但是今天没有精力了。 她拿出手机,翻了几页在看的小说,刚刚有些昏昏欲睡,没想到夏静就进来了。 她走到江晚照的床边的坐下。 江晚照连忙从床上起来,一下子锁住了手机,拉了拉有些褶皱的上衣。 两人都没有先说话,显然心照不宣的是白天的不快依旧在两人之间萦绕。 今天因为是夏长禹的忌日,所以江晚照穿得也很素,白色的短袖T恤上面只印了一朵小小的雏菊。 夏静看着她的衣服若有所思。 今天江晴穿的是一条黑色的绸缎连衣裙,是她和江晴来之前就一起在k市精心挑好的,领口有一个同样用黑色绸带打出来的蝴蝶结,价值不菲,但适宜也美丽。 她一直下意识地把江晚照遗漏着,既没有为她准备和江晴差不多的衣服,甚至也没有提醒她该穿什么才合适。 “在干什么?”夏静问。 江晚照没想到夏静会这么问,毕竟现在夏静要么干脆不和她说话,要说了也是说要紧事。 从没有和她随便聊聊天。 江晚照握着手机的手指在手机侧边上摩挲了两下,回答道:“随便玩玩。” 她不知道在夏长禹忌日的时候,她看小说这个行为会不会也惹怒夏静。 但是令江晚照诧异的是,面对她的敷衍,夏静似乎也并没有很在乎。 旋即她就立刻明了,这大概就叫做对不关心的人事物无所谓吧。 “你现在都做些什么?” “看看小说。” “不读书之后就在家看小说?” 江晚照想了想之后,老老实实点头,这确实是她退学之后的日常,被夏静给说中了。 夏静笑了,这是夏静这次回到d市之后第一次只对着江晚照一个人笑。 “不要看坏眼睛,”她说,“你小时候很喜欢跳舞的。” 江晚照想站起来,但夏静坐在床边,她只能坐直了一点身体。 “现在也跳的。” 以前k市的江家大宅里专门有一间很大的舞蹈房,江建柏请来老师教江晚照跳舞,夏静有空时就在旁边看。 “张妈给你请了老师?” “不是,我自己练练,现在网上也有一些视频可以看着学。” 八岁之前她学跳舞,夏长禹还教她画画,骑马也本来是早就要学的,但是江晚照害怕,一拖就拖到了八岁,实在不能拖了,江建柏就直接送了马给她。 但是八岁之后,江晚照就没有学过任何不必要的东西了。 江家什么都没有缺她,只是这些钱不再是她顺理成章可以花出去的。 跳舞她实在是很喜欢的,幸好之前学了很久,到了这里之后就自己练,起码不把基本功落下。 “你爸爸让我过来和你说,要收收心准备准备了,马上就去读书了。”夏静看着她,“这次你跟着我们回k市,然后直接出国。” 回k市? 江晚照愣了一下,她这么多年想回k市想到都再也没有这个念想了。 现在夏静告诉她可以回k市了。 可以回k市,也可以继续读书了。 她一下子雀跃起来,喜色难掩。 “今天是你外公的忌日,我可能是有一点激动,希望你不要放在心里。”夏静客套地表达着歉意。 亲母女其实不该有这种话出现,吵了过一会儿就好了,反正这次你错,下次我错,总是扯平的,小事不用道歉。 江晚照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之前没有说清楚,我也有错。”她也客气起来。 夏静摆摆手,示意此事到此为止。 “d市什么都没有,你看你穿的这是什么,回k市之后好好买一些能穿的。” 江晚照正要说话,夏静打断她:“到时候出国前还有几个饭局,你和晴晴都要参加,也见一见你苏叔叔和他那个儿子,好好表现。你还会跳舞倒很好,更拿得出手。” 江晚照因为沉浸在回k市和读书的双重喜悦之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苏叔叔和他儿子是谁。 不过也很快就想到,毕竟之前提过。 她没有反驳夏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能读书,一切总还有转圜余地。 或许人家也根本看不上她。 ** 夏长禹的忌日是头等大事,不过等过了之后,就可以彻底放松下来了。 江建柏和夏静不太管他们,只交代了丁瑞看着几个小辈。 江晴天天嚷着要出去玩,费霖怕被晒黑,所以更愿意窝在自己卧室里睡觉。 其他人无所谓玩不玩,于是费霖又被江晴一顿教育,出来当然是要好好玩的,睡觉哪里不能睡。 “我从小在这儿长大,d市既是妈妈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我难得来一趟,你们不陪我一起玩,你们的良心过得去吗?” 说得费霖立刻败下阵来,虽然她也和江晴同龄,但可能是因为家里有个小妹妹,所以她对待江晴也更像对待妹妹,多数时候是费霖依着江晴的意思。 听见江晴说故乡,江晚照一瞬间有些尴尬。 她在这群人里格格不入,本来就很少说话,这下更是低了低头,下意识想避开。 “有晚照在,现在这里她比我熟,可以让她带我们转转。”江晴走过来。 江晚照不得不面对众人的目光。 对于出去玩这件事,江晚照兴致缺缺,d市不大,她在这里待了太长时间了,虽然张妈怕她出事不太让她去海边玩,但江晚照还是对这里非常熟悉,包括那些海滩。 “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d市就这么大点地方。”江晚照面带微笑,语气平和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就坐车出去转一圈好了。” 费霖也表示赞同。 这时丁瑞凑上来说:“晴晴想出去玩还是出去玩吧!” 丁瑞一说,江晚照马上就没有再坚持,反正她说了最不算。 但是随着丁瑞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 “这么多年没见,架子还是挺大,路不想走,动不动就坐车。” 苏风原说完,抬起眼皮子瞥了一眼江晚照,话是笑着说的,好像在开玩笑。 江晚照无语极了,就说了一句坐车就变成架子大了,她架子大不大她自己不知道,但是在场的几个人除了丁瑞不好说,其他肯定都比她坐车坐得时间多。 面对苏风原,大概是还有一些小时候结下来的仇,江晚照也没有那么防备小心。 “那行,到时候我们走不动了坐车,你一定要坚持走到最后。”江晚照一点不对苏风原客气。 除了丁瑞,大家都笑了起来,连顾时鸣都一边笑着一边推了推眼镜。 这是苏风原第二次在江晚照这里吃瘪,他忍不住狠狠咬了咬牙。 江晚照也看见了,但她不害怕。 苏风原看起来本性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言不合又吵又闹,但是人不坏,换成丁瑞说这话,她不会去做这些多余的反驳。 而如果因为这次相处下来,苏风原对她的印象不好,那可能更是一件好事。她巴不得苏风原去他父亲面前多说些自己的坏话,让苏父也跟着苏风原对她印象不好。 这样可能还会让苏父考虑考虑她适不适合做自己儿媳。 “好了好了,”丁瑞又出来打圆场,同时语带责怪,“风原是客人,晚照还是要有礼貌一些的。” 对于丁瑞这个人,几天相处下来,江晚照也基本已经摸透,本事是有的,才华或许也是有的,但是急于求成,太过爱在江建柏夫妻面前表现。 当然,江晚照也不想评价他到底对不对,毕竟每个人的处境不一样,她不能就此粗暴地断言。 但是她同样也不想自己的行为被丁瑞断言。 江晚照正要挑句委婉的话回应,没想到江晴又抢在她面前说话:“明明是他先说晚照的,晚照说错了吗?” 丁瑞语塞,下意识看向江晚照。 江晚照心里叹了口气,江晴无拘无束的,嘴巴说话也快,这下是丁瑞当着众人的面下不来台。 偏偏丁瑞是个很要面子的人。 原本还算松快的局面一下子胶着。 江晚照感到有一道陌生的目光突然看向自己,但是此时她脊背僵直,不敢去探究到底是谁。 顾时鸣看向她的目光愈发深起来,也不加掩饰。 他是一直坐在苏风原身边没有说话的,但又不像苏风原玩着手机心不在焉,相反的,顾时鸣是很认真地在听在看。 这种有些过时又近乎刻板的礼仪与教养,长久以来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成为一种习惯。 顾时鸣明明对这一切感到无聊,味同嚼蜡的同时又不得不继续下去。 置身局中却不融入,他也将很多看得清晰分明。 “两位江小姐都没有把你们当成外人,说话不必深究。” 顾时鸣的声音不大,话也简洁,金丝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却坚定有力。 他看看丁瑞,又看了看苏风原。 使人觉得即使不说话,被他此时的眼神一看便是可以信服的金科玉律。 方才的一切不快与尴尬霎时化为烟尘。 让任何人舒畅。 顾时鸣将江晚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也收入眼底,但旋即又出乎他的意料。 江晚照似乎并没有要向他表示出感谢的样子。 她将自己再次隐入,蛰伏不再出现。 顾时鸣倒也不吝于向她释出一点善意。 况且遇到这样的场合一言不发,反而让人腹诽。 人与人交往相处就是如此。 其实他很不喜欢。 而她似乎也与这群人貌合神离。 ☆、第 6 章 顾时鸣三岁时就离开这里,和母亲周清蕴去往大洋彼岸。 几个月后,顾时鸣从别人口中学会了一个成语叫落荒而逃。 周清蕴带着而儿子顾时鸣落荒而逃。 从此,顾时鸣不再向母亲追问爸爸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 顾家在国外的大宅是仿照苏州园林修建的,只要不出大宅,这里和国内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鸟语花香,悠闲自在。 也同样极少见到父亲顾良。 一开始家里还有奶奶,后来奶奶去世,偌大一个家,除了顾时鸣和周清蕴,就只有佣人们。 每当顾良偶尔回家,周清蕴都会带着顾时鸣再次横跨这个国家地图上的陆地,到达另一边,然后在另一座顾家的庄园里一直待到顾良回国。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周清蕴不想见顾良,或者准确来说是躲着顾良。 周清蕴从不跟任何人提起过自己内心的想法,包括儿子顾时鸣。 从小到大,关于周清蕴这种匪夷所思的举动,顾时鸣听到过不少于二十种的猜测。 并且伴随着对顾良和周清蕴夫妻关系的种种合理化猜想。 其中流传最为鼎盛的一个说法,就是顾良在国内佳人情妇不断,丝毫没有把周清蕴当一回事,甚至向周清蕴提出过离婚,周清蕴这才带着年幼的儿子远走国外,并向顾良的母亲顾老太太寻求帮助庇护。 周清蕴出了国之后就几乎没有再出去交际过,整天躲在家里,但是顾时鸣不可能不出去上学,同时作为顾家的儿子他也需要承担起交际的责任。 甚至有人当着面来问他:“你爸爸还想得起你和你妈妈吗?” 那时他年纪还小,对方面对一个孩子肆无忌惮,不用收敛。 虽然是带着玩笑的口吻,顾时鸣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记得那一次,他定定地在人群中站立着,忘记了周清蕴从小就教导他的那些待人处事的礼节,直到对方见他久不理睬人之后离开,顾时鸣才如释重负。 心里却终归从此压了一块石头。 他怕有人突然的发问,打破他一贯温和知礼的面具。 打破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他对于自己的内心很直白,他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家庭,讨厌当面询问也讨厌背后议论。 十五岁之后,顾时鸣来往国内渐渐频繁,他有这个义务和资格开始了解顾氏的资产和业务。 这就不免见到顾良身边如云的女伴,每回顾时鸣见到,总是不同的女性,下至二十许,上至四十——四十的这个是唯一固定的,也就是当初差点上位逼走周清蕴的那个女人。 在国内,也有很多不知到顾家内里底细的人,他们已开始称呼那个女人为顾太太。 有一次甚至顾时鸣在场,国内的顾太太笑着点头回应,顾良也没有阻拦解释。 除了顾时鸣,他们身边还站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他们共同的女儿。 就在那时起,顾时鸣突然明白了周清蕴为什么要去国外并且不肯见顾良。 许多人都说顾太太生性刚强,说不见就真的那么多年不见顾良,但只有顾时鸣才知道,周清蕴其实是懦弱。 她躲到了国外做她的顾太太。 两不干涉,两不侵犯。 顾时鸣起初不懂周清蕴为什么不干脆离婚算了,就像他不懂顾良为什么要和周清蕴结婚,甚至为什么要结婚。 后来他不再企图去探究原因,他在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渐渐将顾氏的生意接手起来,每一天都被划分填满。 至于顾良和周清蕴,那些是他们自己的私事。 他要一步步将顾氏的所有拿下,让人们见到他的时候,不再只是联想到他的父母,不会只问他那些无聊又刻薄的问题。 事实如顾时鸣所愿。 但是他却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虽然当面很少再被问起,但背后呢? 当他转过身去,那些人是不是还是像那天那个向年幼的他问出问题的人一样,只是转换了场合,在暗中谈论着关于他家庭的一切? 他的母亲如何远走海外多年,如何在丈夫回家时避而不见,父亲已有另一位宠爱的顾太太与女儿,平时还有无数风流韵事…… 顾时鸣无力,也无解。 他又将这种无力巧妙化开。 成为他厌恶一切与自己有关的人群,甚至于人的源头。 他讨厌自己的生活被人探究。 所以当第一天夏静向他关心他和周清蕴时,顾时鸣既排斥又疲倦。 若不是江建柏三番五次盛情邀请,他原本是一定不来的,但是架不住江建柏作为长辈的面子。 刚巧国内这边也有一些事需要他处理,顾时鸣回国之后便跟着江建柏来d市了。 到了面对一堆人的时候,顾时鸣才开始后悔。 他止不住的厌恶。 越是厌恶,越是将温和加深。 顾时鸣心里很清楚,这里的每一个人,江建柏、夏静、江晴、苏风原、费霖、费晶,甚至那个丁瑞,都或多或少知道他家里的事情。 他也同样清楚,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顾良和周清蕴的事其实根本就不能叫做事,茶余饭后随后说几句而已。 但是顾时鸣接受不了。 他执拗地希望,这些人不认识他才好。 他冷眼看着人群中的人,真正一无所知的,或许只有那个身份尴尬、不大走近那些人中间的江晚照。 ** 江晴玩了几天,连沙滩上的螃蟹都去挖了,最后终于被夏静勒令停止,理由是晒黑了就不好看了。 这一停下,大家彻底散开,各玩各的,偶尔聊天也是三三两两搭在一起,人没有齐过。 这倒让江晚照松了口气,大家都在场,就她不在场那肯定不行,有人不在场,她也不在场那就是正常的。 所以江晚照只有偶尔陪在江晴身边,和费家姐妹聊一会儿,多数时候自己待在房间里。 结果有一天晚上,江晴偷偷来找她,让她第二天陪着自己去养父母家里。 “不行,爸爸妈妈肯定不喜欢你偷偷和他们接触的。” “所以我只告诉你,让你陪着我去。” 江晚照不清楚江晴是怎么想的,但是她看在眼里,江家不是不懂道理的人家,如果江建柏和夏静毫无芥蒂,那么一早就带着江晴上门去拜访她的养父母了。 “不行的,”江晚照继续摇头,“你要问过妈妈。” “妈妈肯定不让我去!以前每次我提起他们,她就看起来很不开心,后来我提都不提了!” “那不就得了。” 江晴沉默,双手食指缠在一起绞着。 “他们养了我八年,其实一直对我很好。”江晴小声哭了出来。 江晚照早有料到,默默地将准备好的纸巾递给她。 “上次回来就没见到他们,我偷偷给他们打电话都怕妈妈听见......” 江晚照只好道:“要不你和妈妈好好说说?” “爸爸和我说过,以后都不要再和他们联系,他们也已经给过他们钱了。我......但我真的很想见他们......” 江晚照本来面对江晴的请求坚硬如铁的心,突然出现了一道轻微的裂痕。 她想起江建柏和夏静。 不是现在和江晴对话中的江建柏和夏静,而是八岁之前,她记忆中的爸爸妈妈。 她也很想见他们。 “我对d市已经不太熟了,你就陪我一下,好不好?很快的,我看看他们就回来了,这里我只能找你陪我。”江晴哀求道。 江晚照随之叹了口气,有一半过错也是她的,江晴来找她,她拒绝不了。 江晚照答应下来之后,江晴立刻就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告诉夏静自己在江晚照房间里说悄悄话,让他们不要打扰,然后拉着江晚照说走就走。 江晴的养父母家在哪儿,其实江晚照并不知道。 但是江晴嘴上说着现在对d市已经不熟,去养父母家却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 d市一点都不大,江晴养父母家也就离江家步行二十多分钟的路程。 虽然很近,两边却是天差地别。 江晚照跟着江晴到了一幢老式居民楼前面,看见江晴还没进去,眼里就再度泛起了泪花。 居民楼是二十多年前的样子了,楼体墙面灰扑扑又斑驳,那个时候这块区域还没有很好的小区规划,所以房子隔个两三幢就是不一样的样式,不同的居民楼你挤我,我挤他,互相挤在一起,很不协调。 楼下的路倒是坑坑洼洼的,正在进行旧小区改造,想来很快便可以耳目一新。 江晚照抬头望上面望了望,各家的防盗窗也五花八门,衬得窗子都好像逼仄起来,再往上转到楼顶,天被这一幢幢不同的居民楼分割成不同的几何体。 “上去吧。”江晚照对江晴说。 楼道里不出所料也有些杂乱,墙上有孩童的涂鸦正等待着不久将来被盖住,上方拉拉杂杂牵着许多网线之类的东西,更显空间狭窄。 江晴在三楼一户人家门口停下。 门边倚着一辆小小的童车,半新的防盗门上倒贴着一个大红色的“福”字。 门敲响之后很快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男子,比江建柏看上去要老很多。 他看见江晴,愣了几秒之后,马上就向里面喊道:“孩子他妈快出来,是晴晴回来了!” 立刻有一个黄瘦矮小的妇女冲了出来。 妇女身后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她指了指江晴,对男孩说:“叫姐姐,这是姐姐。”然后就抓着江晴的手,把她往里面拉。 小男孩清清脆脆叫了一声,然后看着同样站在门外的江晚照犯了愁。 夫妻俩这才发现江晚照。 他们不约而同在江晚照身上逡巡了几眼,脸上惊喜的神情慢慢愠怒起来。 “这是......他们那个女儿?” 江晴正往里走,点了点头:“是的,是我姐姐。” 江晚照打量着这夫妻俩的神色,开始犹豫应不应该留在外面。 好在他们没有给她纠结的机会。 “她不许进来!”妇女突然高声说起来。 “她是陪我来这里看你们的。”江晴解释。 “不许进,她不许进!她父母心肝都黑透了,把我们坑成这样......”妇女哭了,“还有那边,姓江的也不让我们见你,他们这些人都坏透了!” 见此情况,江晚照自然是不可能和他们争执的,一句话不说,放下手里提着的要送给他们的礼物,立刻就往后面后退了两步,表明自己不会进去。 江晴像是急了:“妈,你不要这样,那个事情说不清楚,再说也不是晚照的错呀!” “嘭”—— 江晴刚说完,妇女恨极,拿起刚刚江晚照放在门边的礼物,砸向了江晚照所在方向。 ☆、第 7 章 江晚照看着一个小袋子朝自己飞来。 她知道里面装着一瓶包装完好的香水,是江晴要送给她养母的。 楼道空间狭窄,内侧堆积着各种杂物,江晚照只能往楼梯一侧挪了一步,堪堪在楼梯边停住,避开砸过来的香水。 香水“嘭”地一声,砸在对面的门上,不知道里面碎了没。 江晴的养母依旧怒气冲冲地看着江晚照,目眦欲裂。 不过没再动手,江晚照开始庆幸她没有继续砸江晴送的红酒。 很快对门的一个女人也开了门,看了看挤在楼梯边的江晚照,又看看江晴养父母一家。 然后大声呵斥:“干什么!你们家拆房子了啊!把我家门砸破了,你们赔!” 江晴正要掏钱道歉,却被养父母直接拉进去,门也马上关上。 “晚照你别走,你在这儿等我。”江晴就留了这么一句话。 江晚照苦笑了一下,侧头看看那扇门,破倒是没破。 女人又高声骂了几句,声音响彻楼道。 骂完之后,又小声问江晚照:“你谁啊?她是要砸你?” 江晚照只朝着她笑了笑,不说话。 女人也没有继续问,疑惑地将江晚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附身拾起掉在门边的东西。 “呦,香水!” 她轻呼一句,见江晚照没有阻止她,于是拿着香水就关上了门。 女人关了门之后,渐渐有其他住户开门的声音。 这里的住户不算特别多,但是一层层的住满了也不算少。 还有人互相小声询问。 隔了不多久,有好事的下来打探情况,有几个看了江晚照几眼就重新上去了,也有对她问东问西的。 江晚照本来想到楼下等江晴,可是转念一想,站到楼下也是避不开这些住户们的。 索性还是站在这里。 她拿出手机,打开这个app翻翻,又打开那个看看,让自己看起来有点事做。 好在江晴大概也是怕夏静发现,没过多久就出来了。 江晚照抬头对上江晴养母的目光,江晴养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要送江晴下楼。 江晴拦住养父母,又说了一些告别的话,说着说着又哭了。 回程的路上,江晚照听着江晴忍不住向自己说着刚刚见到养父母的种种。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想听这些,毕竟江晴养母发怒砸了自己,但很快江晚照发现自己心里好像没什么生气的感觉。 除去刚刚被住户们围观的局促,她默默自嘲,自己也算无悲无喜了。 不过江晚照还是太天真了,当她看见江家大开的院门时,心脏还是多跳了几下。 出来时她记得很清楚,无论是大门还是院门,都是关上的。 果然,夏静在一楼客厅等着。 她本该把女儿们叫到自己房间去再开口,可是夏静没忍住。 江晚照一言不发,等和江晴一同到了夏静面前的时候,才听见江晴说:“妈妈,你在这里干嘛?” 夏静扫了一眼江晴,然后目光移过去,定定地看了看江晚照。 江晚照的心忽地沉下去,夏静肯定是想到了。 “那你们出去干嘛了?” “房间里太闷,我和晚照出去逛了逛。” 夏静明显不相信江晴的说辞,她直接说道:“你们是不是去你以前的养父母家了?”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让晚照陪着我去那里?”江晴还要嘴硬。 “晚照,你来说,”夏静嘴巴一抿,脸色愈发难看,“到底有没有去,你给我说实话!” 手心里有细密的汗冒出,江晚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有。” “还要说没有!你......你妹妹胡闹,你也不来告诉我,反而和她一起去那种地方!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晴晴如果回去她养父母家,你就可以继续代替她的位置了?还是你想去找你的亲生父母了?” 修得圆润的指甲差点被江晚照自己嵌进指腹的肉里。 这是这次他们回来之后,夏静第二次对着江晚照雷霆大怒。 江晚照自己也没想到,仅仅是偷偷溜出去了一趟江晴养父母家,夏静竟然会发这么大的火。 尤其这火最后还是朝江晚照发的。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江晚照却来不及伤心。 她一时不知道该老老实实认错,还是先向夏静解释清楚自己没想过她说的要代替江晴的问题。 把事情全推到江晴头上这个做法,江晚照没想过,夏静是偏着亲生女儿的,再生气也根本不忍心怪江晴什么,怎么会乐意看到她一个外人数落江晴的错? 最后搞不好她会更里外不是人。 面对夏静怒气冲冲,目光灼灼,江晚照低下了头。 夏静正在怒头上,这次和上次情况不一样,这次她怎么说都会是错的,既然是这样,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同样的,身边的江晴似乎也是和她一样的反应。 “认错就那么难?和我说实话怎么就那么难?你们都当我什么?”夏静“腾”地一下站起,“不说是吧?不说我马上就去调监控出来,看你们怎么说!” 江晚照发现,夏静好像变得非常偏执,明明她小的时候,夏静不是这样的。 调了监控一看就是证据确凿,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弄得好像抓贼。 夏静说着就往外面走去。 江晚照眼角余光看见身边的江晴回了头。 “是晚照找我……” 江晚照摇摇头,看来自己还是免不了背锅了。 大概是听到江晴说话,夏静停下了脚步。 但是江晴说了一半没有说下去,她是被人打断的。 “是我想出去逛逛,刚好在花园里遇到了她们。” 一个不太陌生的声音突然传来,没有丝毫预兆,江晚照背对着,一时想不起来这是谁。 这个人的出现,是帮了她。 江晚照回过头,顾时鸣正站在客厅外,大约离夏静两米远的地方。 是他?他为什么要帮她?或者说是她们? 江晚照看着江晴一路小跑着过去了夏静身边站定,然后说:“妈妈你看,我就说了没有吧,是我们刚好遇到了而已。” 夏静也明显没想到顾时鸣会突然出现,但她看起来好像也并不怎么相信。 然而很快,她脸上还残余的怒气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欣喜。 江晚照能猜到夏静此刻大概在想什么,这不是一件坏事,而顾时鸣当时到底在不在场一点也不重要。 等那边的三个人又重回客厅里坐着,江晚照也默默坐到了边上。 “是这样的,我本来想自己出去看看d市的风土人情,在花园里遇到了就一起出去了。”顾时鸣补充得很细致,转眼又望向江晚照,“晚照小姐算是d市人,这一趟幸好没有缺她。” 江晚照会意,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一边心里又想着,这个顾时鸣说话做事果然老道,连随口的谎话都在想办法圆上。 正当她想听听顾时鸣要继续说什么时,江晴抢先道:“对,我们今天才逛了几个地方,明天还要继续。” “好,”夏静笑得像不怕脸上长皱纹一样,“那明天还是你们三个?” 江晴看向顾时鸣,目光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在他身上停留很久。 “因为没有叫上其他人,所以我们说好了回来就不要说这件事。”顾时鸣果然又绕了回来,继续圆着自己的说法,即使夏静根本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江晚照和江晴死活不肯说是和他在一起玩。 夏静一下子恍然大悟,不信也信:“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问她们,她们还不肯说。我就怕她们学坏,这才有点着急,跟你在一起,我是很放心的。” “今天是即兴,明天还是问一问他们要不要一起,”顾时鸣说,“这里果然也很有趣,有很多地方要慢慢去探寻才能发现。总不能来一趟还像风原一样,整天手机不离手。” 几句话就将来龙去脉彻底解释清楚,说法没有破绽。 当然,江晚照怀疑就算有说不通的地方,只要顾时鸣在夏静面前一站,夏静也不会再怀疑什么。 让江晚照感到惊讶的是,顾时鸣说到这里还不算完,他居然真的可以和夏静继续刚才的话题。 并且面不改色。 “d市和k市都靠着海,但一点都不一样。”顾时鸣说道。 “是吗?我倒没什么感觉,”夏静又笑了两声,“晴晴,你觉得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夏静在极力给女儿制造机会。 继续待着好像不太合适了,江晚照也不想杵在这里碍眼,那边还没聊几句,她就起身告了辞。 她走时,夏静根本没顾得上,而是笑眯眯地看看顾时鸣又看看江晴。 江晴正在专心致志和顾时鸣聊天。 只有顾时鸣,眼神滑过江晚照身上,朝她略一点头。 他明明还在很认真地和江晴夏静说着话。 点头的幅度小到母女俩根本没发觉,甚至连江晚照自己都有一种自己看错了的感觉。 江晚照微微一愣,随即也朝着顾时鸣点了点头,无论他看见没有,也算是回应。 然后转身快步离去。 她只用了方才一会会儿功夫,就把一切想明白了。 感谢也是不用的,顾时鸣肯定是为了江晴才出言解围的。 只是刚好她所处劣势,所以才显得是帮她多一点。 江晚照不会自作多情。 她一边往楼上走去,一边听着那边的谈话声渐渐远了。 一定要离得他们远一点,不要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她告诫自己。 ☆、第 8 章 晚饭后,江晴果然询问了大家的意见,要不要再继续仔细逛逛d市。 自然是有人有兴趣,有人没兴趣的。 夏静说:“分开也好,可以做各自喜欢的事。” “晚照,你呢?”江晴问。 “不去了。” 照理说江晚照该作为向导的,她正想着怎么找个合理的借口拒绝同行,没想到江晴就问她了。 江晚照立马顺坡下驴。 明显她的回答让夏静也很开心,江晴更像是松了口气。 江晚照知道自己做对了。 “对,你反正一直在d市,看也看腻了。”夏静补了一句,“不去也好,在家陪我说说话。” “有些人难道不应该抓紧再看看这里?” 又是苏风原。 只是他本来是想针对江晚照的,但这回也连带着夏静一起了。 好在苏大公子没有让大家有尴尬的机会,他说完起身就离开了。 临走前还不忘对江晚照说:“k市怕有什么好事在等你?急吗?” 意味不明,江晚照却立刻懂了他说的。 夏静等苏风原出去之后,才对江晚照小声说:“他这孩子就这样,你不要有太大压力,反正你是和他哥哥在一起,不是他。” 句句都是笃定。 江晚照什么都说不出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能说什么?说她不想嫁到苏家去? 隔了一会儿之后,她才借口给张妈拿伤药,提前离开了。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疲于应对。 张妈这几天因为太忙碌,所以腰疼得厉害,给张妈送了药又给她揉完,江晚照没有再回去。 她也不想回房。 于是干脆在花园里散心。 这栋别墅占地非常广,除了主体楼房之外,花园也有不小的面积。 修剪齐整的草坪中间穿梭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在黑暗中延伸,顺着小路一直到尽头,是种植得密密挨挨的灌木从,将江家与外界彻底严格地分割开来。 只有外面的路灯能够稀松地透过灌木丛照进来一点点,不过也只是一点点,很快就疲乏下来,永远照不到花园的深处。 江晚照就在灌木丛下站着。 她身边这丛灌木比其他地方略微稀疏一些,大概是花匠没有铺排仔细。 风透过灌木丛吹到她身上。 八月的海风还是吹得她有点冷。 在江晴他们来到之前,花园里前前后后喷过很多次药水,要将蚊子消灭光,但饶是如此严阵以待,不免还是有漏网之鱼。 今天江晚照穿了一条裙子,不多时,她的手臂上、大腿上就多了几颗蚊子包。 远远望去,客厅里的灯火依旧通明着,显见人们还聚在一起聊着天。 江晚照左手挠着大腿,细白光滑的大腿上大概被她挠出了一条条红痕。 右手随便往自己周围挥着,驱赶着不知餍足的蚊子。 现在回去,客厅里的人或许会发现她,每个人都在场,她难免要继续陪着,所以她宁可站在这里喂蚊子也不想回去。 “啪”,右手终于拍到了一只蚊子。 江晚照有一种大获全胜的感觉,接着借着手机的光亮仔仔细细看了看,蚊子果然被她打死在了右腿上。 死时尚在吸血,于是一团江晚照自己的血迹也被留在了她的皮肤上。 没有带纸巾,江晚照随手将死蚊子揩去,血迹更加模糊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江晚照看见三楼有几间客房的灯陆陆续续开启,人们开始一个个散去。 这才到了江晚照回房的时间。 江晚照蹬了蹬站得有些发麻的双腿,就要往别墅里面过去。 才走了几步,她就看见迷迷糊糊好像有几个人从别墅里出来。 江晚照也不想再被问这么晚了在外面干什么,怎么没进去,诸如此类的话,索性还是转身跑回原地去,继续躲着。 她抬头看了看楼上亮起的灯,三楼一边亮得多一边亮得少,再听依稀传过来的声音,大致猜出来出来的是哪些人了。 等人声渐渐远去,她又踮着脚尖往院门那边望了,看见好像有人影出去,这才放心再度回别墅。 江晚照低着头,小心翼翼踩在鹅卵石上,唯恐天黑摔倒。 院门到大门有一条主路,两侧的鹅卵石小路在这里汇聚,然后并入主路。 江晚照的脚刚刚踩到主路上,冷不防背后却有声音传来。 “江小姐怎么在这里?” 因为是低着头,所以江晚照也没注意自己后面,这一下着实被吓得不轻。 先是想起了学校里同学聊天时讲起过的鬼故事,她本来就有些害怕这套非常大的别墅。 然后才想到刚刚有人出了门,或许是回转回来的。 她也没仔细去分辨声音的主人是谁,等默默松了一口气之后,稍微做了一下表情管理,这才转过身去。 愣怔的这一会儿功夫,来人已经到了她面前,两人离得很近。 顾时鸣说:“我吓到江小姐了?” 江晴在,江晴才是正牌江小姐,江晚照退而其次是晚照小姐,后来费霖叫她晚照,费晶叫她姐姐,苏风原无论什么都不叫,而顾时鸣似乎没改过口,一直叫的是晚照小姐。 江晚照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这个称呼。 “没有,这是自己家里,不会吓到的。”面对外人,江晚照还是口是心非。 花园既大且幽深,只有两侧草坪上零散的地灯有一丝微弱的光亮,仅用来看个大概。 晦暗下,顾时鸣的神色看不真切。 “风原要出去吃宵夜,丁瑞作陪。”顾时鸣似乎是在解释,“我不去,送他们到这里。” 如此就像是陷入一个陷阱,他说了为何在这里,江晚照不说就说不过去。 “我……我出来透透气……” 不过江晚照很快又接了一句:“d市的宵夜中烧烤最不错,但你们应该不会吃的。” 好吃的烧烤都在街头巷尾甚至是路边摊,江晚照无法想象顾时鸣和苏风原这样的贵公子去吃。 “还有机会去吃,倒是江小姐,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原来你们都知道了?” 江晚照忍不住问出口,等话说完又马上后悔,问顾时鸣干嘛。 苏风原阴阳怪气,本也应该比他们多知道些原委的,但顾时鸣也知道,江晚照还真是有点意外。 “不是,没有人说起。” “那怎么?” “刚刚风原说的那几句话,我猜出来的。” 江晚照闻言,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顾少还真是观察入微。” 顾时鸣笑了,推了推眼镜,有一缕黑发从他额间垂落。 “江小姐对任何人防备都这么重?” 江晚照这回没有急着解释,她想了想,只好说:“下午的时候还要多谢你,我们惹妈妈生气了。” 顾时鸣看起来没有因为她突兀地答非所问而有任何一点点的恼火,嘴角依旧扬成使人倍感舒服的角度,如朗月皎然温和。 其实她的防备与疏远,反而比跟这里其他人接触更能让他安心。 “我还以为江小姐已经忘了这件事了。” 江晚照的耳尖开始微微发红,她没想到顾时鸣这样时时都温和的人,竟然也有不给人留情面的时候。 也亦知晓对方或许已经看出她此刻的窘迫。 江晚照想起以前在学校,也有男生喜欢来捉弄她,通常是女生越气急他们越开心。 她一向只有一个策略,就是不理不在意,于是那些男生很快就没了兴趣。 但现在面对的是顾时鸣,显然不太适合用一贯的方法。 江晚照只想赶紧结束与顾时鸣的对话。 像是知道了江晚照的尴尬,顾时鸣突然轻笑出声。 若是换了其他人,难免让人误会是在嘲笑讥讽。 顾时鸣把握好了分寸。 一根紧绷着的弦松了,江晚照竟大松一口气。 顾时鸣大半张脸隐于暗处,眉梢一挑,无人察觉。 “江小姐很久没有回过k市了?”他问。 江晚照摇摇头:“快有十年了。” “那真是很久了,我当年出了国,也是很想念这里。” 江晚照只隐约知道顾时鸣长住国外,但具体的情况,除了刚来那天江晴略提的那句,也没人再和她说起,她也不会主动去打听。 自己都管不住,管别人干嘛,更何况是这些天之骄子。 面对顾时鸣,她更斟酌着分寸。 “你也在国外很长时间?”她的问题保守,这个问题是个人都知道。 闻言,顾时鸣的拇指和食指指尖轻轻一碰,她不知道她问的,正是他要让她问的。 是他想知道。 她到底是不是和那些人一样。 “你不知道我在国外多久?” “d市以外的事我不太清楚。” “k市顾家,你还记得吗?” 江晚照摇摇头:“我不大记得了,那个时候和苏家来往更多。” “你在k市的时候应该见过我父母。”顾时鸣很是笃定。 江晚照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 “抱歉,我真的记不起来了。”她笑道,“到时回了k市,我认不出伯父伯母了,你们别见怪才好。” 她以为自己总算说得还算得体。 听到提及自己的父母,顾时鸣罕见地没有在心里厌恶。 她很好地完成他的题目,他想要知道的。 她果然不清楚他的一切。 他出国后一年江晚照才出生,江晚照又怎么可能在k市见过他的父母? 不过是他虚晃一枪。 那些知道他底细的人,清楚即使回k市也根本不可能见到他的父母。 这回换了顾时鸣舒出一口气。 她真的不知道。 不远处,别墅依旧灯火通明,里面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有她不知道。 不会带着那些对顾家夫妇以及他的只言片语和猜测,与他交流。 “时间不早了,我要先回去睡觉了。”见顾时鸣没有再说话,江晚照立刻果断地结束了这场对白,转身离开。 顾时鸣依旧停留在原地,她一向对他们很有礼貌,但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疏离与不适。 或许她根本也不想了解他,甚至他们所有人的一切。 有这么个“傻子”在那群人中间,顾时鸣竟忽然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他怕什么?顾时鸣笑着摇了摇头。 ☆、第 9 章 夏静费尽心思要给江晴和顾时鸣制造机会,但是总也不能如愿。 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有事,江晴还不小心病了。 夏静无奈,又不忘了多提醒江晚照让她和苏风原好好相处,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 但这又不是江晚照单方面以和为贵就能行得通的,苏风原把对父亲和私生子哥哥的气都出到江晚照身上,夏静却让她少惹事。 于是在一次苏风原抱怨d市一点都不好玩的时候,江晚照提了一个建议。 一次两次,江晚照当苏风原不懂事,还是小孩子脾气,但是次数久了,任谁的自尊都受不了。 d市东面有一座已经不用了的瞭望塔,就靠着海,望出去风景很好看,江晚照提议大家去那上面。 “能随便进?”丁瑞怀疑。 “能,”江晚照想了一下,“平时有人上去拍照,我之前和同学也去过几次。” 这个是实话,那座瞭望塔废弃的时间不是特别长,所以不显颓败,又经过海风的侵蚀,旧得刚刚好,经常有人上去拍拍照片。 “这......不适合吧,”丁瑞替其他人做主,“那种地方一直不用,又乱又旧,进去了他们会怕。” 江晚照笑了:“那就算了,我也是看苏少总是说这里不好玩,怕他太无聊,这才说的。不过确实好像不太妥当,我也不知道他怕不怕。” 短短几句话就激得苏风原白了丁瑞一眼,说:“这有什么好怕的,谁怕谁别去。” 最后自然是一起去了,江晴还怪丁瑞做事婆婆妈妈。 倒是江晚照有点出乎意料,连顾时鸣对此行也没有异议。 自从那天晚上在花园碰上,不知怎的,江晚照总有一种顾时鸣其实根本不想和他们掺和在一起的感觉。 但是很奇怪,顾时鸣明明一向表现得非常随和,比谁都温言细语。 他不是苏风原,江晚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特的想法。 她甚至很少愿意去暗自揣测别人。 时间就定了下午。 气象预报说近日有台风要来,d市这种海岛城市难免是要被波及到的,即使不是横穿。 现在外面的天还很蓝,但明天后天就不一定了。 果然到了下午,风开始慢慢大起来,不过也还好,急一阵缓一阵,对于在d市生活着的人们来说没什么。 云层也开始渐渐堆积起来,一下阳光明媚,一下又被云蒙住。 江晴原本想骑自行车过去,但是被夏静拦住,安全起见让大家坐车过去。 到了之后,江晴不顾丁瑞的迟疑就让司机们都先回去,还另让人送了两辆自行车过来,待会儿可以在附近骑着玩。 瞭望塔就在离海滩不远的一块略高的平地上,四周并不荒凉,只是树木茂盛了一点,旁边也显而易见有很多人走动过的痕迹。 这座瞭望塔的年代好像也并不是很久远,塔身是水泥钢筋的,表面被刷成灰白色,上去之后顶部可供观景。 塔的地步有一扇小小的铁门,开始慢慢生锈,并没有上锁,显然是经常有人会过来玩。 进了门里面的空间并不大,是盘旋上升的楼梯,里面有些暗,仰头往上望去,只有最顶上的光亮照进来。 丁瑞的准备工作是非常充分的,早就备好了强光手电筒,虽然大白天塔内也并不是看不见路,用强光手电筒有点夸张。 苏风原不等丁瑞打着手电筒走在最前面,就自己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冲在第一位。 他把手机往四周晃了晃,晃出来一片虚虚实实的影子,苏风原突然满意了,这里好像还行。 “那个谁,”他叫江晚照,“这塔有多久了?” “里面还怪恐怖的。”苏风原又加了一句。 江晚照倒不觉得恐怖,她和同学是来过几次的,每次到了上面看看远处的风景就够赏心悦目了,哪会想到什么恐怖,不过今天就是天气开始不太好,所以里面也暗了一些。 她仔细想了想,说:“不知道多久了,但是我听同学说好像是出了事才不用的。” “哦。”苏风原平平淡淡应了一句,江晚照倒把江晴她们吓得不轻。 苏风原又问:“出了什么事啊?” “别说了,”丁瑞赶紧拦住,“晴晴和费小姐们要害怕的。” 江晚照乐得不说,省得她编个恐怖故事。 哪有什么出事,是有了其他更好的瞭望塔,更高端的设备而已,这些公子哥小姐们倒挺好骗的,也不想想如果是出了事,哪还有那么多人来玩。 几个人慢慢往上走,边走边聊天,越往上走,说话声和脚步声的回声就越大。 苏风原拾起一块小石子往下面扔,传上来“咚”的一声幽长。 费晶见状有些害怕,江晚照把费晶自己身后挡了挡。 “你别怕,苏大少走在最前面,要怕也是他先怕。” 江晚照的声音不大不小,看起来是对费晶说的,但其实也能够传到苏风原的耳朵里。 苏风原的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他原本无事也要杠一杠江晚照,但是这回破天荒地没有。 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吹了个口哨,还若无其事地回头看了看跟在他后面的一串。 “时鸣,你怎么走在最后,上来啊!他们太慢了!” “你还是自己走吧!”江晴不耐烦地接道,“你该不是怕了吧?” “这有什么好怕的?” 苏风原又赶紧补了一句:“以前我堂哥带我去一艘刚捞上来的船里看过,那个可是泡了有上百年的,听说还一度成了幽灵船,谁还怕这个?” 江晚照听后窃喜,她不知道苏风原说的是不是吹牛,但是她知道他可能已经进入即将心里打鼓,自己把自己吓死的环节了。 没多久就到了顶上,众人霎时眼前一亮,不仅是由暗到明,还是看到了海景。 海风一吹更加清爽。 这些人从小就是在私人游艇豪华邮轮里长大的,如果说看到海就惊喜,也未免太没见过世面。 但少见的是台风将要来临之前的海景。 海面已不很湛蓝,而是呈现一种灰蓝的颜色,厚重的云低低地压着,一点点在迫近海面。 云层就像是被风卷在了一起,很快就要卷过来。 苏风原带了望远镜,此刻正被人争先恐后地抢着看。 暸望塔里面应该很少有人进来打扫,所以全靠个人素质,脏也不是很脏,只是有几个矿泉水瓶子什么的随意散落扔在地上。 江晚照趁他们玩,悄悄把瓶子都踢在一起。 等大家都四处看了一圈风景了,她才说:“这里堆积这么多瓶子,平时是不是有什么流浪汉在住?” 这些人哪看过真正的流浪汉是怎么样住的,于是都围着这堆不多的塑料瓶子讨论起来。 “我们看完了还是下去吧,”江晚照提议道,“赶紧打个电话让老贾他们来接。” “对啊,万一真的有流浪汉……” “台风要来了,早点回去好。” 江晚照重重一点头:“对,台风来的时候特别可怕。” 说完她又故意小心翼翼地看了苏风原一眼,说:“苏少来这里还算满意了吧?就是现在有点可怕......” 也是凑巧了,她话音刚落,一阵疾风突然猛地撞到了玻璃窗上,撞得玻璃窗“哐哐”作响,像是即将要被风卷落。 费霖吓得紧紧抓住了妹妹费晶的胳膊。 “快点下去吧,苏风原,都是你嫌其他地方还不够你玩,偏偏来这里。”费霖有点着急了。 “什么怪我?”苏风原双手往裤兜里一插,语气很是轻蔑,“你自己胆子小而已,胆子小就在家别出来,我看现在外面风景还比平时好!” “是啊,苏少如果想看风景还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看一会儿,反正也不急。” 江晚照刚说完,就看见苏风原的眼睛一下子瞪起,瞪着她倒是没了先前那种仇意了。 他等于是被江晚照架起下不来了。 这时丁瑞打头,大家鱼贯往下面走。 江晚照等到走在最后一个的顾时鸣离开,才对依旧站着没动,假装四处看风景的苏风原说:“你如果怕的话,我让他们等......” “不用。”苏风原打断了江晚照,也已经恢复镇静,“怕什么怕,你们先下去等,我再过一会儿玩腻了就下来。” “行。” 江晚照走前还贴心地帮他掩上了门。 大概是外面天气因为台风而变得阴了,照进来的光亮少,塔楼里面也比刚刚上来的时候要暗一些。 江晴他们走得非常快,早就没了踪影,应该是已经出去了。 江晚照慢吞吞往下先走了几步,然后停住。 她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照明,然后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另一只手机。 这只手机有点旧了,是她之前换下来的,已经卡得很迟钝,但是有些功能还是能用的。 里面有她从网上找来的音频,专门用来吓苏风原的。 江晚照把音量调到最大,再把手机放到楼梯边上,点下了播放键。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江晚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 手机里已经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很久以前那种老式收音机信号不好。 ☆、第 10 章 接着手机里有女人呜咽的声音传来,间或还有男人的说话声,但是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声音还是很小很小的,如果是在苏风原那里应该很难被听见。 江晚照趁着这会儿功夫,赶紧往楼下跑。音频她听过好几遍,慢慢声音才会大起来,而且在这种环境下还会产生回音。 手机她也不怕被苏风原发现,待会儿苏风原听到声音出来后一定又怕又急,黑灯瞎火的跑下来不太可能发现边上的手机。 而且她算准了时间和节奏,这段音频前面只是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最可怕最响的是在最后十几秒的时间,紧接着就是结束。 等苏风原出来应该已经找不到声音源了,根本不知道声音哪里来的。 就算倒霉被他发现了手机也没多大事,手机一直是锁起来的,就算播放的时候也是,任何时候都打不开,不过打开了也没事,她早就把里面的东西删光了。 江晚照一边想着,一边心满意足地往楼下跑去。 因为跑得急,她手上拿着的手机电筒也一晃一晃的,不是板板正正一束光笔直照。 经过某一级楼梯的时候,冷不防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你不怕?” 塔楼里没了江晚照的脚步声,她停下,手脚一瞬间冰凉冰凉的,头皮发麻得都要炸开。 不等她的理智回来,从旁边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 江晚照看着顾时鸣,不由松了一口气,但是连一秒钟都没有,她的心立刻就被揪紧。 原来顾时鸣一直靠着楼梯一边的墙站着。 她做的事怕是都被他知道了。 远处的手机还在继续播放着,隐隐约约传来越来越响、也越来越凄厉可怖的声音。 江晚照望了望,离底层还有一段距离。 她一咬牙,抓起顾时鸣的手就往下跑。 “就当帮我个忙,下去再说!” 楼梯盘旋弯弯绕绕,跑的时候有风灌进喉咙。 江晚照一点都没顾得上顾时鸣有什么反应,将将跑到底层,顶部仿佛已经有什么动静了。 她拽着顾时鸣出了门又关上门,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锁挂在铁门外面,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然后又立刻左右四顾,幸好江晴他们都不在,没人看见她和顾时鸣狂奔出来。 小锁没有上锁,但是足以让里面的人出不来。 她也不想当着顾时鸣的面做这样的事,但又不知道顾时鸣什么时候走,等苏风原下来就来不及了。 “丁瑞不放心想上去找你们,”经过一段冲下楼的奔跑,顾时鸣竟然也看不出任何仓皇,气不喘不急,“是我让他陪着她们,我到上面去。” 他看着江晚照捋了捋散下来的碎发,没有告诉她,其实他一开始在上面就看出了她心里似乎藏着小九九。 偏偏苏风原是个不折不扣的愣头青,真的会上了她的套。 “你......我和苏风原开个小玩笑,你能不能不要说?” 因为计划被人看了个遍,江晚照反而很坦然。 “小玩笑?” 顾时鸣抬手摸了摸那个被江晚照挂在铁门上的金属质地的小锁,突然想象到了此刻被关在里面的苏风原,脸上的笑意竟深了些许。 “我一会儿就把锁拿开。” 顾时鸣不说话,只是往前走去。 江晚照顿时更加忐忑起来,如果被其他人知道她对苏风原做了这种事,那么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正当她踌躇难解之时,顾时鸣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冲着她轻挑了一下眉梢:“快走吧,司机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那个......”江晚照小跑两步上前,皱了皱眉。 “风原早就骑车回去了。” 顾时鸣留下这句话,也不等江晚照是什么反应,留下她在原地,自己继续走了。 江晚照愣了愣,还没想明白要不要对顾时鸣说谢谢,只见顾时鸣已经走在前面了。 身后已经传来“砰砰砰”砸铁门的声音。 江晚照就跟没听见一样,头略微扬了扬,就像平时跳舞的样子,快步跟上了前面的顾时鸣。 江晴和费晶已经在车子旁边等着他们了。 丁瑞先陪着费霖回去了,江晴和费晶又玩了一会儿,打算和留下来的三个人一起回去。 江晴问了苏风原在哪里,江晚照就看见顾时鸣面不改色地告诉她,苏风原好像骑车走了。 江晚照倒是一直默默地在等苏风原把电话打到任何人的手机上,可惜一直等到回到了别墅都无事发生。 过了一阵子,也是顾时鸣突然问:“风原人呢?” 于是打电话给了去载自行车回来的老贾,老贾把苏风原带了回来。 “我去拿车的时候就听见铁门被敲得震天响,本来急着找苏少爷就差点错过了,打开一看才发现就是他,不知道谁在铁门上挂了锁。” 苏风原脸色煞白,窝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捏着他已经屏幕四分五裂的手机。 他的精神伴侣手机已经在刚刚暸望塔里面摔碎了,英勇就义。 顾时鸣说:“我走之前还回去看了看,自行车少了一辆,就以为风原先骑车回去了。” 苏风原慢慢回过神来,把破手机往茶几上一扔。 “有鬼……”他喃喃道,“那地方铁定闹鬼……” 大家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鬼哭狼嚎的,我听见了,我在里面真的听见了,然后我一出来就什么声音都没了!” “或许是风的声音?”江晚照解释。 “你这丫头懂什么,就是!门还打不开了!”苏风原想了想,又指着江晚照忿忿,“不是鬼那就是你干的,你在我面前走的!” 江晚照眉头一拧,却不说半个字,就像她经常受到苏风原冷嘲热讽时的那个模样。 这时之前被苏风原嘲笑过胆子小的费霖说道:“晚照又不知道你要自己留在那个地方,自己胆子小还怪这怪那。” 江晴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若有所思。 “你们两个是一起出来的?”她突然问。 顾时鸣笑道:“对,那个时候风原还在上面,我想他一个男生也没什么关系,就先陪着晚照小姐下来了。” “那自行车……” “我说了,我之后去看只剩一辆,但是刚下来的时候当然是两辆。” 老贾说:“我去搬的时候又是两辆。” “应该是别人借着骑了吧,”江晚照说,“把锁挂上的应该就是附近打扫卫生的人,不知道里面有人,可能是同一个人也不一定。” 这个说法还是比较受到大家认可的。 不过苏风原又绕回来,咬牙切齿道:“死丫头是不是你干的?” “那一段路,我一直和晚照小姐在一起,我想她是不可能的。” 听到顾时鸣这么说,江晚照却低下头,掩住自己忍不住就要投射过去的感谢的目光。 “那……那……对,还有那些声音……真的是闹鬼……” 之后苏风原把自己听到的声音又添加了许多有的没的,江晚照听了都觉得这不是自己认识的那段音频了。 不过很快大家都没了兴趣,在家里还怕什么,而且也不知道苏风原说的是真是假,多半是他为了掩饰自己胆小的事实,随便编的。 夏静过来关心:“风原没事吧?干嘛去那种地方,都吓坏了。” “不吓人,一点都不吓人,”恐惧消退,苏风原又觉得难为情,“其实都是我编出来的,就是个流浪汉而已,我才不怕,我就想吓吓他们。”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了看他手里的破手机。 “你叔叔和我让你看着他们,怎么人还没齐都不知道?”夏静看了看丁瑞,语气带着些抱怨,“下次可不能再有这种差错了,你看外面天气,多危险。” 夏静的话倒是说得不是很重,她是长辈,丁瑞是小辈,被不痛不痒教训几句也是正常。 丁瑞闻言明显是想说什么,张张嘴不经意间看了顾时鸣一眼,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在旁边顺着夏静直点头。 “还有你。”夏静突然调转枪头对江晚照。 江晚照原本已经放得坦坦荡荡的心忽地又被提起,挺得笔直的背下意识紧绷。 作者有话要说:来点收藏吧,求求啦,存稿充足 ☆、第 11 章 “丁瑞不知道d市的情况,你也跟着不懂了?一开始只说是个景点,怎么到了风原这里就这么可怕了?” “可能是刮台风的缘故。”江晚照回答的样子老老实实。 “唉,早知道我不该答应你们去。” “暸望塔上面望下去的风景不错,”顾时鸣突然笑道,“本来是风原觉得哪里都不好玩,晚照说的瞭望塔很合适。” 江晚照不太能看得明白顾时鸣给她解围的用意,或许这样的家世,总是不会看人尴尬或出丑的。 连夏静也没发现顾时鸣去掉了晚照后面一直跟着的“小姐”二字,只有江晚照自己注意。 她也不知道顾时鸣是不是刚好漏下,又或者是自己实在太敏感。 顾时鸣说完话似乎看了她一眼,江晚照仍旧不理,当作他的话是理所应当。 她也怕夏静和江晴看到了会误会。 因为顾时鸣的话,夏静没有继续说什么,不过她还是对着江晚照招了一下手,把江晚照叫了出去。 “刚刚有些话,我是不能当着他们说的,”夏静这次倒还温柔,“但是你真的要长点心,幸好这次风原没被吓坏,不然传到苏家耳朵里,我看你也别想嫁了。” 江晚照低头。 她巴不得苏家不要。 说到底是人在屋檐下,她以为是亲人,只是分别了几年,但是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就意料不到了。 其实她只想读完大学本科,仅此而已。 这幢别墅就像一座象牙塔,使她不清楚外界如何,退了学又要怎么继续读高中,没有学费生活费要怎么读完大学,她每每都找不到答案。 “风原不喜欢你就少和他接触,免得大家都不开心,不要再去招惹他。还有顾时鸣,你也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对你没有什么好处的。”夏静警告道。 江晚照咬了咬嘴唇:“妈妈,我要不还是不去国外读书了?” “不行,没有一个漂亮的学历,好人家看不起你。” “我可以考一个国内的大学。” “国内?我们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我......我读大学可以申请助学贷款......” “你在说什么?这是什么东西?”夏静秀气的双眉深深拧紧,“贷款?江家的人读书要贷款?” 夏静连环发问,江晚照顿时哑口无言。 “不要太天真了,把读书和生活想得那么简单,你的衣食住行靠的都是家里,但是你一旦出去,外面的人可不会怜惜你。”夏静的表情严肃起来。 “我是觉得,如果去国外读书的话还是会花很多不必要的钱......” “不是钱的问题,这点钱花不起,江家还得了?你听我们的话,我们养了你这么久,是不可能害你的,给你选的路也是经过许多比较和考量的,否则为什么让你退学耽误到现在。” 江晚照鼓起勇气:“我和晴晴不一样,我的情况在国内读就可以了,然后再找一个工作。” “别想,我们给你的安排要比你自己好得多,你去你们同学里拉一个女孩子问,有国外的好大学可以不用考试就上,毕业之后嫁到豪门,不用工作,吃穿不愁,你看她们会不会兴高采烈答应下?” “可是苏家那边还是要先接触......” “晚照,”夏静打断她,叹了口气,“你怎么就不明白,你是我们正式收养的孩子,是江家的女儿,苏家也不敢不给我们面子。你爸爸和苏叔叔两个人早就已经商量好了,你进门,他这个儿子也就能正大光明认回苏家了。” 江晚照低头,这回没有说什么。 她的手指抠起了指甲,她一向没有这个习惯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苏风原的父亲以江家和江家的小姐向家里试压,以图私生子认祖归宗,而江建柏和夏静也确实觉得她嫁到苏家会是一门对她来说非常不错的婚事。 “你嫁到苏家,从此就是做大少奶奶,你看这里多冷清,结婚之后你就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了。你口口声声说要在国内读书找工作,什么工作?写字楼里熙熙攘攘那么多人,你要和他们挤在一起?你怕不怕?” 江晚照被夏静一边说着一边往身边拉得更近一些:“我每次去家里那些公司,无论哪个,我看见那些员工总觉得他们可怜——有些人我不认识,但是我就是觉得他们很可怜。大好的青春年华,被人当牛马使唤,就为了那么一点点可怜的薪水,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稳,那么轻的年纪,正是应该去享受,却要关在写字楼里面叫我江太太。最后还未必能升职加薪,到了年纪就无法再胜任。” 不得不承认,夏静的话是极具诱惑的,她开出的条件哪个女孩不会有丝毫的心动,她形容的人生让谁不恐惧? 江晚照被她说得晕头转向,最后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知道脑子里最后飘过一句话,她跳舞不错,不坐写字楼,是不是可以去当老师,教教孩子跳舞? 夏静看她低着头不说话,以为江晚照是被她说服了,于是提起江晚照的手,轻轻拍了拍,眼中倒是有了些已很久很久没有对江晚照有过的慈爱与疼惜。 “这下想清楚了吧。” ** 因为来台风,所以d市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这导致张妈的腰痛更严重了。 江晚照就借着快回k市了,想多陪陪身体不太好的张妈,不太去和那些人一起玩。 好像她在与不在也没什么影响。 只有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才会出现。 那天暸望塔的恶作剧算也有顾时鸣参与,江晚照是很怕他哪天说漏嘴或是干脆当个玩笑和盘托出的。 好在顾时鸣似乎也已经把这事忘了,每天就见那么一两回,两个人一点交流都没有,像是陌生人。 江晚照却是松了口气,虽然她心里是很想感谢顾时鸣。 夏静也不希望看见他们走得太近。 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不到必要,她连眼神都制止住,不会不小心扫到顾时鸣身上。 …… 这天又下了一天雨,但是气象预报说第二天会是晴天。 张妈的腰疼也好了许多,可以下床干点活了。 夏静的意思是他们来d市的时候也带了一些佣人,足以应付,张妈可以休息。 但张妈不肯,她刚好点就想干活,坚持别墅的一切要她统筹调度,其他人干不来。 撑到了晚餐前,张妈的腰又开始疼起来,被江晚照劝去躺着了。 张妈还说:“吃完了我去收拾,你偷偷来叫我,不要给其他那几个发现,我自己能收拾的。” “其他那几个”指的是夏静他们这次带的人。 江晚照不禁失笑,张妈也自有她自己的江湖。 结果才把餐桌收拾干净,张妈又揉起了腰。 但她又拉不下脸让其他人来洗碗,只能硬撑着。 还是江晚照一直留心着,把她劝了回去。 江晚照明白张妈大概是不乐意叫其他人接手她不能继续的工作的,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事做,就干脆自己洗。 其他事情不行,也只有洗碗还行了。 人多自然杯碟碗筷就多,家里又讲究,每一样都要配了套,一丝不苟。 洗的时候麻烦,放的时候也麻烦。 江晚照本来想用洗碗机,但是张妈是一向不赞成的,江晚照想想还是算了,免得被人看见是洗碗机工作,张妈觉得她面子上挂不住。 因为是长久以来洗惯了,江晚照也不觉得洗碗是件很难完成的事,甚至不乏味。 张妈从来也只会让她有时帮忙洗个碗,仅此而已。 水哗啦啦地往下冲,涓涓不断,江晚照一向是连手套都懒得戴的,洗洁精随意往堆叠的餐具上一挤,几根又白又细的手指将碗攫住,另一手捏着一块擦碗布。 她只开了水槽上方的两盏灯,看得清眼前,又静谧,也不会引起人注意,免得看到是她在厨房里洗碗。 开饭就已经八点,吃得时间又长,再除去吃完饭闲坐的那些功夫,现在已经将近十一点。 江晚照洗着洗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想用手捂住嘴,但是又一手的肥皂泡。 水槽就在窗台边,江晚照看见夜色更浓,月光却照进来洒到了灯光没怎么照到的地方。 赶紧洗完可以睡觉,江晚照想。 厨房的门她进来之后就关上了,水流放到了最大,江晚照一点都没有听到这时门移动的声音。 ☆、第 12 章 顾时鸣从客厅出来,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总算结束了。 失陪是他认为不妥当的,但又实在讨厌那些有的没的无聊话题。 特别同是江晴交谈,让顾时鸣异常疲惫。 他在上个月第一次见到江晴时,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就笃定他们不适合。 前几天江晴并没有对他流露出特别的意思,他也不会像其他男人那样自作多情,就把她当普通朋友一样对待,待费家姐妹也同样如此。 但自从那天他为江家姐妹解围开始,他敏感地察觉出了不同,江晴似乎在刻意靠近他。 他不是个自作多情的人,然而这种感觉又未免真的显得有点自作多情。 顾时鸣从起身离开客厅到走出客厅的一段路程中想明白,哪怕有自作多情之嫌,也要提早和江晴说清楚,甚至要向江建柏夫妇说清楚。 夏静从来不掩盖她想撮合女儿和他的心思,这顾时鸣不管,夏静是夏静。 但江晴是当事人,他就不能坐视不理,任女孩子一头撞到南墙,看人家撞出血才挥挥手说:“不关我的事。”然后潇洒离开。 在这方面他不想躲避,也不会心安理得受着江晴的爱慕。 他在走廊上站了站,任由夜风吹到脸上,再抬手一看手表,才发觉已经很晚。 顾时鸣正要往楼上走去,却听到一阵水流声,还不算小。 他一边走,一边随意四处寻找,看到厨房的门倒是关着,里面好像暗暗的,也看不出有没有人在。 或许是佣人在做清洗。 但顾时鸣转念一想,一半怕是佣人忘了把水龙头关了,一半说不清的鬼使神差,他打开了厨房的门。 里面果然有人。 他最先看到的是月光下一个背影,高高的,瘦瘦的,玲珑有致。 长发像一块绸缎挂下来,印着不知是她头顶的两盏灯光还是外面的月光,柔柔润润,最美的黑珍珠不过如此。 是江晚照。 他没有进去,又悄无声息地把门关上,转身上了楼。 江晚照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动静,她洗完餐具,分门别类的活她不会干,只能等明天一早张妈做了。 她擦干手,在厨房里静静地站了一小会儿,外面的喧嚣已经散去,整栋别墅就像他们不在时一样安静。 江晚照轻轻叹了口气,向厨房外走去。 移开门,却不是她意料中的空旷,有一个人影挡在她面前。 江晚照下意识往后退两步,定睛一看原来是顾时鸣。 “你来这里干嘛?” 脑子里却突然浮现两件事,一是夏静让她不要和顾时鸣太接近,二是她一直没有谢谢顾时鸣。 “你在洗碗?” 江晚照没说话。 顾时鸣进来,反手又关上了门,此时厨房里昏昏暗暗的,即使从门口路过也很难发现有人在里面。 “原来江家还需要家里的女儿干这种活?”顾时鸣脸上笑着,心里倒觉得有点新奇。 “没有,我……进来找张妈。” “我看见了。” 江晚照沉默片刻,说:“很晚了。” 说着就要小心翼翼绕过他离开。 眼前有什么发光的东西闪了闪,江晚照定睛看去,顾时鸣不知道从哪来掏出了一只手机。 江晚照认得出来,这就是她放在暸望塔里用来吓苏风原的那只手机。 “电我已经充满了。” 顾时鸣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捏在指尖转了一圈。 江晚照深吸一口气。 “能不能把手机还给我?” 顾时鸣再次将手机转了一圈,没有表示。 手机他早就从暸望塔里拿回来了,只是放在那里一直没有机会还给江晚照。 他很看得出来,江晚照不仅与众人隔开了很多,更在刻意疏远他。 就和她对待苏风原一样。 他本来倒是真心诚意来把手机还给她的,若不诚心,他也根本不会特意去把手机拿回来。 顾时鸣只是很好奇,依江晚照的为人处事,不至于连一声谢谢都不找机会跟他说一声,还将他划分到了苏风原一类。 他见过许许多多名媛淑女,温柔大气的有之,明朗飒爽的有之,娇柔可人的也有之,总之林林总总,他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江晚照这种境况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 “不说一声谢谢?” 江晚照低头,“谢谢”是该说的,人家已经问上门了,但是这样的情境,她总觉得自己像是一步步被他拿捏住命门,牵着走。 她开始后悔,那天为什么没有再小心一点,发现角落里看戏的顾时鸣。手机的事她其实准备得很妥帖,但是突然出现了顾时鸣这个人证就不一样了,哪怕顾时鸣真的是污蔑她,江晚照相信夏静他们还是会相信他的。 “谢谢。” 顾时鸣听她说出来,突然有些挫败感,不过立刻又问道:“你很讨厌我?” 他倒也问得坦荡,且认真地看着她。 江晚照有一瞬的茫然,她没想到像顾时鸣这样体面的人,也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 所以人果然不能有把柄落在他人手上。 她的脸开始发热起来。 连声“谢谢”也不愿说,不是讨厌是什么。 不说也不行,不说就是默认,顾时鸣这样的人不是她一句讨厌能得罪得起的,哪怕是苏风原都不行。 更何况她根本也不讨厌顾时鸣。 等不到回答,顾时鸣拿着手机作势转身就要走。 “等等,不是。”江晚照开始心浮气躁,但还是走近前去,“我一直是这种性格,没有故意讨厌你们。” “我们?” 顾时鸣眉梢一挑,黑暗中与平时的温和沉稳截然不同。 “是我和苏风原?” 江晚照连忙摇摇头。 “那是这里所有人?” “你干嘛非要曲解我的意思?”江晚照终于急了。 她又解释不清,于是气得一跺脚,绕开顾时鸣就朝外走去。 手机她不要了! 顾时鸣爱告诉谁就告诉谁,当众揭穿她也认了。 要她卑躬屈膝地,她是做不到的。 顾时鸣看她有些气势汹汹地走人,不免一愣,江晚照龟缩在这里这么多年,竟然脾气这么大,说爆发就爆发。 说她脾气大,她又能心甘情愿在黑灯瞎火里洗碗。 “拿着。”顾时鸣在她面前一拦,把手机抛给了她。 江晚照一个晃神,连忙接住,手机就到了自己手上。 做梦一样。 这下她反而越发可疑,眸子在黑暗中也闪闪地,疑惑地看了一眼顾时鸣。 “放心,我不会说出来的,你自己把手机放好了。” 江晚照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想了想又回过头,说:“谢谢你了……你真的不会说吧?” 顾时鸣笑了:“要说早说了。” 江晚照彻底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要是还不放心,明晚就请我去吃烧烤吧,吃完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了,钱货两清。” 在江晚照看来,这倒也是个不错的提议,反正上学时同学之间也经常以吃烧烤作为答谢。 “行。”她没有犹豫。 不过转眼又面露难色,她从来没有晚上和男生单独出去过。 江晚照又思忖再三,说:“把他们也叫上。” “苏风原不会这么轻易就接受你的邀请,费霖平时就不喜欢出门,费晶还小不能熬夜。” 虽然顾时鸣是商量的口吻,但江晚照心底里也开始赞同。 “江晴大概会去,但是你妈妈知道了可能不会答应我们晚上出去。”顾时鸣认真道,继而他的语气徒然轻蔑起来,“还有丁瑞,这是我出于自己私心,我不喜欢他。” 江晚照有些惊讶,在她眼中,她和顾时鸣不过点头之交,虽然顾时鸣有意无意帮她解过几次围,但她自认为两人的交情远没好到顾时鸣向她透露个人喜恶。 这又不是读书时和同桌说悄悄话,悄悄说着自己的那些小心思。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虑,顾时鸣缓缓说道:“作为交换,现在你也知道了我的一个秘密,我不喜欢丁瑞。” 他刚一说完,江晚照这次没有再小心躲过他的眼神,反而大方看着他,毫不掩饰地探寻着。 她希望从他眼睛中看出点捉弄或是谎言之类。 很可惜,那双温柔的眼睛里依旧是真诚。 好像真的一样。 或许是真的,江晚照心中另一个声音说。 同时她对这种真诚反而更害怕起来。 让人能够一眼看到的真诚,不是真的,就是隐藏地太深。 顾时鸣当然看出了她的不信任,但只是小声对江晚照说:“明晚十一点,花园靠院门的左边等我,那丛玫瑰旁边。” 说完他也不等江晚照应答,朝她点了点头,就自顾自上楼了。 留下江晚照一个人,在黑暗中尽情千头万绪着。 最后只得想明白,就如同顾时鸣说得那样,请他吃完饭便算两清,理由也算正当。 从此不再相干,她没什么可以骗去的东西,最多不过一顿饭钱。 ☆、第 13 章 第二天晚上十一时整,人都陆陆续续回房间了,江晚照按时等在玫瑰丛旁边。 顾时鸣是大大方方从别墅大门走出来的,走近时还往江晚照这里看了一眼,明明看见了她,但是并没有走过来。 他径自走到了院门外面。 江晚照看着他出门,然后才立刻跟了上去。 别墅外面依旧很安静,d市晚上的热闹到不了这里。 她看了一圈,才发现顾时鸣已经在马路对面的路灯下等着。 江晚照连忙跑过去,还没站稳,顾时鸣就问:“你认识地方吗?” 他今天穿得倒很休闲,像是高中生一样。 既然是江晚照请客,她当然早就想好了地方。 正要脱口而出,她又突然止住。 “你想去哪里吃?” “江小姐,你明知道我对这里一点也不熟。” “走着去吧,不远的。” 走着去虽然也不尴不尬,但是江晚照觉得比两人一起坐在车里这种小空间要好得多。 d市不是个热门的旅游城市,常住人口也不多,托现在网络发达的福,有一部分人知道了这里,夏天的游客稍微多了一点。 但也只多了一点,足够养活那些吃新鲜海鲜的烧烤摊们,又能使街巷不至于太拥挤嘈杂。 使d市别具其他地方所没有的风情。 从安静的马路街巷走到喧哗的烧烤摊,江晚照认为也挺有趣。 别墅出来有一段下坡路,平坦的道路两侧种着高大的凤凰树,茂密的绿荫上罩着浓艳的红云,正是开到最盛,等待谢落的时候。 江晚照无意赏景,下坡路走起来省力,于是她走得很快。 等走到下了坡的弯道上,江晚照才回过头一看,顾时鸣和她隔了很长一段距离。 这种走法,如果是在人多的地方,怕是早就冲散了。 “哎,你能不能走得快一点?” 江晚照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称顾时鸣为“哎”。 连名带姓显得生硬,只叫名又太亲热了一点。叫“顾少”是不会出错,可这是在外面,d市又不作兴这种称呼。 顾时鸣听了倒也没在意,他看到江晚照在转弯的地方等着,就直接加快了脚步,不像刚刚左顾右盼慢吞吞地。 他一边走一边想,江晚照现在声音还挺大。 等人到了跟前,江晚照往前面指了指,说:“不远了,前面再拐个弯就到了,那家生意很好的,我们同学有时也去,不知道有没有空位置了。” 两人一起过了弯道,d市的街景立刻就呈现在眼前,与江家的老别墅完全不同。 江晚照从八岁开始生活在别墅里,但每天上学放学,她对d市这些一草一木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其实她一直很喜欢这里。 对着前方不远处一指,江晚照提醒顾时鸣:“小心,那里路边有一滩油迹。不过这家鸡蛋饼真的很好吃。” 顾时鸣有些没听懂,但你略一点头,等路过时再看,果然如她所说。 他这才知道原来早饭摊长年累月地摆在同一个地方,竟然是会在地上积攒油腻的,而他也没吃过早饭摊上的东西,也不打算吃。 他对这里的某些事物确实很感兴趣,比如看起来已经很有些年头却还是有人居住的楼房和店面,但感兴趣并不代表要去尝试。 大约又走了两三百米的样子,很快就到了江晚照说的地方。 这里是靠着海滩的高处,沿边排布着错落的各种摊位,多数是烧烤摊,不太整齐,但已经很成了气候,几乎像是一条小吃街。 江晚照径自走到了一家客人稍多的烧烤摊,里面已经坐着不少人,多数是一些年轻人。 刚烤好的烧烤一盘接一盘上来,冰啤酒的外壁挂着细密的水珠,眨眼间就开了一瓶又一瓶。 人间烟火,喧闹嘈杂。 顾时鸣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往里走,这样的世界他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 好在眼前就有人替他着想。 “你想吃什么?还是打包回家里去吃吧,”江晚照目光搜寻了一圈空位置之后无果,转头对他说,“花园里没人看见,吃完了再进去。” 顾时鸣脸上一向波澜不惊,原本此情此景该是让他皱眉,然而她一说话,他却忍不住挑了挑眉梢。 “不然我们换一家?”江晚照又有些抱歉。 “不用,就在这里。” 接着他随意和江晚照说了几个,然后看着江晚照挤过略有些拥挤的过道,去和老板娘点菜。 她削瘦灵活,如同一只小鸟在林间扑腾。 到达终点之后,她还回过头去踮起脚尖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顾时鸣,这才放了心。 这时顾时鸣发现靠着下面海滩的那个位置有人吃完走了,他想了想,就过去坐下了。 他以为自己在这里应该会浑身不痛快,但事实令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他似乎并没有很排斥这种环境,甚至觉得比在那间别墅要令人舒服心安得多。 很快,江晚照点完菜想找他,大概是没看见顾时鸣的身影,一时有点着急。 顾时鸣朝她挥了挥手,但似乎淹没在了周围涌动的脑袋中间,江晚照根本没发现。 见江晚照就要往外面去寻找他,顾时鸣这才提高声音叫了她一声:“江晚照。” 在顾时鸣人生所接受的所有教育中,在公共场合如此大声喧哗是绝对不合适,也不应该出现的行为,但今天他第一次违反了这个规则,这么做了。 他难得地有点不自在,然而周围没有任何人介意,甚至懒得把目光给他一眼,真正寻声而来的只有他叫出名字的那个人。 等江晚照走到跟前时,顾时鸣才发现她手上提着一块小黑板,黑板上腻腻地好像糊了一层油,和这里很相称。 江晚照的左手握了个拳,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张开,倒出一把五颜六色且长短不一的粉笔来。 江晚照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张湿巾纸,仔仔细细擦起了黑板。 一边擦,一边面对顾时鸣疑惑的眼神,江晚照解释说:“之前和同学来过这里吃烧烤,顺便帮老板娘在黑板上写了菜单,刚刚她又认出我了,就拜托我再给她写一下。” 江晚照对着桌上一张纸制的菜单,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着。 顾时鸣忍不住瞥了一眼,发现她的字倒是真的不错。 颜筋柳骨,铁画银钩,怪不得老板娘会让她写字。 细看又是集百家之长,然后自成一体。 “你的字是和谁学的?”他问。 江晚照正下笔的手顿了顿,她又小心翼翼把这个字全部擦去重新写过。 “外公教的,”她说话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有点小,“从小就是他教的。” 江晚照开始认字的时候还很小,从学认字到写字,都是夏长禹一手下来教的,江建柏和夏静很少管。夏长禹一开始让她先临摹名家字帖,结果当时江晚照年纪小,一点都不肯写,夏长禹没办法,索性自己手把手教江晚照,让她照着自己的字练。 顾时鸣不提起这事,她倒是已经不大会记起了,但一经提起,她的记忆便立刻清晰。 江晚照低着头写字,也不欲让顾时鸣看出自己的失落,于是笑着问:“怎么样,我的字应该还不错吧?” “夏教授没有白教。” 江晚照的手微一用力,本来就不太长的一截粉笔瞬间又断成了更小的两截。 她用纸巾擦去指甲里嵌进去的粉笔末,然后又重新挑选了一支。 顾时鸣没想到自己短短两句话就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于是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她写完。 “可能也不太好。”江晚照突然又喃喃道。 顾时鸣正思考要不要回答她什么,就听江晚照继续说:“八岁就不练了,我还是每周写十张字帖给外公去看,他只圈出他觉得写得好的,再让人送还给我。” “写得好的?” “写得好的每次才几个字,其余都是不好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改正。” 顾时鸣是不想对他人的私事多插嘴的,他一向如此,只求他不关心别人的,别人也不要来议论他的。 但此时此刻他竟然有些松动了。 既然是江晚照自己主动说的,那么他多嘴几句也无妨。 小姑娘说了一大堆,他不能一声不吭让她尴尬。 “你为什么不试着去见一见夏教授?”说完,顾时鸣又解释了一句,“你妈妈来前和我们提过一次,夏教授留在d市但从不见你。” 江晚照闻言忍不住苦笑,顾时鸣是在教她主动? “不是我要见就见的,我不能硬闯。” “夏教授不可能不出家门。” “他不想见我。” 有些事不是她主动争取就能改变的,顾时鸣不会懂。 她不争取也是不想再失去。 她想都没有想过顾时鸣所说的主动去找夏长禹,她怕自己一主动,夏长禹就会立即离开d市。 然后她就真的孑然一人,连外公的陪伴都失去,孤零零留在这座海边别墅中。 在她出生时被调换的那一刻起,之后找不到亲生父母,从江家亲女儿到养女,她早就失去了主动的资格。 ☆、第 14 章 这些事不足为外人道也,江晚照也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这一话题。 “看看这字写的,就一直想找你写呐!” 好在江晚照抬头,就看见老板娘过来了。 她静下心写完最后几个字,黑板就立刻被老板娘拿在手上看。 “我还问了你同学,都说你不在学校了,你也不来这里。”老板娘的声音有点大。 江晚照笑笑,她不知道怎么和别人说自己的事,也不想对外人说起。 “我想着你们学生的字好,一般都请你们帮我写,不过其他几个学生的字啊,我看看都不如你!” 老板娘说着转头对服务员又嚎了一句:“这桌的菜赶紧上!” 眼看着菜马上就端了上来,江晚照道了谢,老板娘还没有走的意思,大有看着他们吃好喝好的意思。 江晚照挑了只烤青椒和一串烤虾给顾时鸣,就见服务员又拿了两瓶啤酒上来。 “谢谢老板娘,不过不用了。”江晚照推辞。 对面顾时鸣正剥着一只大虾,与周围的大快朵颐形成鲜明对比。 “哎哟,斯斯文文的,第一次来吧?”老板娘看着顾时鸣眉开眼笑,“喝吧,我送的。” “我不喝,他也不喝。” 顾时鸣已经剥好了那只虾,像是终于有功夫抬起头:“谁说我不喝?” 江晚照愣住。 老板娘当即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只开瓶器,“嘭嘭”两下熟练地开了两瓶啤酒。 也不用杯子,这里都是开了直接就着酒瓶喝。 顾时鸣先拿起啤酒喝了一口,啤酒外的水汽沾到了手指上,他放下后立刻又拿纸巾仔细擦干手指,才抬眼看了看江晚照。 “满十八了吗?” 江晚照点点头,但是还是说:“我不会喝酒。” 于是顾时鸣把江晚照面前的那瓶啤酒拿开,也没有再喝自己那瓶的意思。 “啤酒开多了,”他对还站在一旁笑眯眯的老板娘说道,“老板娘,啤酒的钱我们会付的。” “那给你们打对折吧!”老板娘还是很热情。 江晚照再度道谢,随便扎起头发,打算认真开吃,老板娘也终于离开,转身和旁边一桌熟客打招呼聊天。 她发现顾时鸣吃了她拿给他的那串虾和青椒之后就停下不动手了。不过她倒也不觉得奇怪,这种路边摊对于顾时鸣来说本来就是尝个鲜,多半吃不惯。 估计吃的那点还是给她个面子,于是江晚照不仅不再给他拿烧烤,也不劝他吃。 她连吃了三串鱿鱼须,鱿鱼须上洒着一层辣椒粉,辣得她直抽气,忍不住张着嘴用手扇着风。 顾时鸣大概是觉得她好笑,但当场笑出来难免让女孩子感到尴尬,于是摇了摇头就转头去看不远处黑黢黢的海面。 江晚照又去拿玉米串吃,背后突然有人叫她名字。 她没来得及看,有人已经走到她面前。 “江晚照,不认识我了?” 来人是个男生,江晚照仔细辨认了才想起来是以前班上同学。 她不太和男生接触,一般只爱和女生一起玩,幸好倒还想得起他的名字。 “周开。”她打招呼。 再一看周开身边几个男生,好像也是以前的同学。 她和他们招了招手,幸好是同学,不是苏风原他们。 周开又高又瘦,就像一根竹竿,却长着张娃娃脸,还挺好看,不过同学都叫他“牙签”。 “好久不见了,你也来吃烧烤?”他看了看顾时鸣,仿佛在回忆是不是同校同学,问,“这是谁?” “我朋友。” “几班的?” 江晚照差点笑出来,她说:“他已经大学毕业了。” “啊这……” 旁边的几个同学叽叽喳喳笑着周开,周开的脸突然红了红,抓了抓脑袋。 “那个,那个!”某一位同学抢着说,“牙签他……” 说到这里又不说了,几个人笑嘻嘻地推搡着周开,又看看江晚照和顾时鸣。 江晚照的脸也红了红,她有点知道他们的意思了。 “胡说什么?” 说话的不是周开,而是正在旁边聊着却心系这里的老板娘。 她又挤了过来,说:“没看见人家男朋友啊?” 江晚照闻言倒抽一口冷气,想也不想就“腾”地站起,先看了看顾时鸣,见他还是一贯的样子,好像他觉得这些都无关紧要。 但是她不能无关紧要。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男朋友,是刚刚来这里玩的朋友。”她解释。 老板娘还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江晚照。 她说:“看吧,还害臊了,我看的多了,现在不是也马上是了。” “真的不是男朋友!他马上就走了!” 老板娘笑得笑纹都深了,没有再和江晚照争论下去。 “小伙子别想了,”老板娘拍拍愣在那里的周开,“再说点什么吧,晚了人家更不乐意听了。” 江晚照的脸一下子通红。 她顾不上还在一边扭扭捏捏想说什么的周开,忙对顾时鸣说:“你别误会,老板娘胡说的!” 顾时鸣推了一下眼睛:“你先坐下。” 他的语气还是和以往一模一样,没有受到任何周围环境的影响,连声音轻重都不变。 江晚照的内心突然就平静下来,接着也坐了下来。 那边周开也终于鼓起了勇气,对江晚照说:“你怎么也不读书了呢?今年大家都高考了,班里成绩好的差的都在,就差你。” 他说完瞥了一眼顾时鸣,眼神中不自觉到了一点敌意,顾时鸣果然报以微笑,毫不在意,周开明显气馁了一半。 江晚照看在眼里,觉得周开有点惨,毕竟他也不知道顾时鸣平时待人就是一直这样的。 “家里让我去其他地方读书了。” “可是我听他们说你好像一直在这里……” “我这就要走了。” “和他吗?” “不是,和我爸爸妈妈。” 周开看着心里好受了一些,但很快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听说你父母不是亲生的,他们也不管你,你如果不开心的话,要不还是回去重读一下吧,就在这里挺好的。” 江晚照不防自己的事就这么被周开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痛点精准,立马低了头下去。 这件事她用了十年去接受,但仍旧不能很释然,特别是在顾时鸣还有那么多人面前。 “这样就我比你大一届,还是能……就是一年根本不算什么,我们……你不一定非要和他!” 周开稚嫩青涩,跳脱与腼腆此刻在他身上矛盾地融合在一起,任谁都不忍去打破他的幻想。 顾时鸣起身,低头对江晚照轻声道:“我去外面等你,慢慢来,不要急。” 江晚照一愣,顾时鸣这是给她单独处理事情的空间?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奇怪,顾时鸣向来最得体最有分寸的。 他此刻所言所行,恰恰就是她所需要的。 江晚照看着他勾起弧度正好的唇角,心中不知怎的微微一动,眼神白突然不能从他身上转开,直到他离去很远。 顾时鸣一走,周开明显松了口气,立马在江晚照面前坐了下来。 “你考虑考虑呗。” “不是,”江晚照也认真地看着他,“他真的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也不可能留在这里的。” “那就……我是说你考虑考虑我……”周开没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喜欢江晚照很久了。 江晚照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这种心思的,她之前和周开连话也没说过几句。 “对不起,我们应该不适合。” 她委婉地拒绝了。 周开愣在原地,起哄的同学们也识相地静下来。 “你都说他不是你男朋友了,为什么还不合适?”周开不死心。 “和他没有关系。” 她很清楚自己目前来说对周开没什么感觉,无论她有没有男朋友,都不可能答应他。 江晚照把话说完,想着不能让顾时鸣真的在外面等很久,付完钱又打包了没怎么动过的烧烤,就打算离开。 “我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玩,再见。”她笑着和同学们道别。 周开依旧垂着头,挫败地坐在那里,听到江晚照要离开也没什么反应。 但江晚照还没出烧烤摊,周开还是追上了她。 “加个微信行吗?”周开摸摸头,“就做个普通的同学朋友嘛,之前加你你可能一直没看见。” 江晚照答应了。 加完微信之后,周开才和她说了再见。 江晚照朝他挥挥手,然后转身出了烧烤摊。 顾时鸣果然在外面,背对着烧烤摊站着,看起来真的是有意且小心地避开里面江晚照的私事。 听到脚步声,他很快就回了头。 “处理好了?” “好了,烧烤打包回去吃。” 江晚照把打包的东西举起来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两人一起往回走去。 “我以为没这么快解决,这个年纪总是这样。” “其实说清楚就行,不过他加了我微信。”江晚照有点忍俊不禁,“什么叫‘这个年纪’,你不也是?” 此时的街道比来时更冷清,显得江晚照的声音格外清脆。 “我可没有问你要微信。”顾时鸣竟然开了个玩笑。 江晚照这才回过味来,自己打趣他的话好像有点歧义。 不过话里有歧义这种事,只要不会产生特别严重的后果,就将错就错最好。 江晚照干脆拿了一串烤串来堵住自己的嘴。 这种边走边吃的行为,夏静看见了估计又会说她。 江晚照眼角余光扫到顾时鸣,看见她边走边拿着烤串吃,顾时鸣却好像并没有多大反应。 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心里嫌弃,没有表现出来。 烧烤还没有冷掉,还是很香。 “你真的不想吃吗?” 顾时鸣侧过头看看她,又看看她另一只手提着的烧烤。 他也抽了一根和江晚照正吃着的一样的烤串出来。 烤羊肉串。 江晚照猜想大概是不好意思说他不吃。 一路吃到别墅,江晚照吃掉了三四根,顾时鸣才正好吃了那一根。 东西是不可能带到别墅里面的,江晚照怕被发现,而她吃得也有点饱了,幸好点得不多。 “不吃了?” “啊?” 江晚照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顾时鸣拿走了手上提着的没吃完的烧烤和签子。 “我去扔。” 等他扔完回来,两人才一同走进去。 一步入花园,江晚照不由舒出一口气,这下总算两清了,吃人嘴软,她骗苏风原出去吓唬的事就此了结。 ☆、第 15 章 “晚安,我先回去睡了。” 江晚照说完,双腿早就做好准备,适时小跑开溜。 顾时鸣点点头,即使在暗处看不太清,他还是习惯性推了推眼镜。 “今晚多谢。” 其实顾时鸣客套的时候有很多,但大多数时候让人不觉得他在客套。 江晚照真的把他带去了一个路边小摊,意外之下他也见到了他所没有接触过的生活。 他一点不想和她客套,但最后出口的这四个字,比客套还要客套。 “不用,你应该不太习惯去那种小摊。”江晚照果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顾时鸣内心起了一种奇异的挫败感,这种感觉几乎从来没在他人生中出现过。 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客套? 正当顾时鸣踌躇间,江晚照已蹑手蹑脚朝着别墅大门小跑过去。 “等一下。” 顾时鸣跟上了江晚照。 “怎么了?” 江晚照停下来就怕被人发现,马上往隐蔽处挪了两步。 顾时鸣没有跟着动。 “我之前只是和你开个玩笑,没有真的要你请客。” 闻言,江晚照的心一下又被拎起。 难道他还要抓着她的把柄不放? “过几天我做东,再请你吃一回。” 借着花园中幽暗的灯光,顾时鸣看见江晚照的脸色变了。 她说:“真的不用,不是什么贵的东西,不用特意再出去一次。” 你一餐,我一餐,这还有完没完。 “大家一起去。”顾时鸣想好了对策。 “这……” “这你总不怕了吧?” 江晚照沉默片刻,然后点点头。 “其实你也不必这么怕。” 江晚照的头往下低了低,露出一段纤细的脖颈。 “我和你们不一样的。” 她心里还有后半句话没说,江晴和夏静这么中意顾时鸣,她不敢越过边界一丝一毫。 “江晚照,你不能借着你所谓的不一样,一直往后退。”顾时鸣突然压低声音说道。 江晚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我没有。” 顾时鸣笑出了声。 “你懂得反击苏风原,可是过后呢?你往后退,然后被他们推着走到他们希望你走的地方。” “我只想先读完大学,”江晚照抬起头看着他,“你不会懂。” “你小心到我请客都要别人来了你才敢来。” “你应该看得出来晴晴喜欢你。” “知道,可我不喜欢她。” “你……” “喜欢的就去争取,不喜欢的就拒绝。” 他上午已经找过江晴,告知自己的意思,但这些顾时鸣觉得没有必要和江晚照说。 他继续说:“你那么想见你外公,但他说不见你,你也始终不敢去见他。” 委屈一下子涌上,听到顾时鸣说起夏长禹,江晚照的眼眶酸了酸。 “他不想看见我。”江晚照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双手却僵硬地垂在身子两侧,手指紧紧蜷曲起来,指尖苍白。 “你没有主动去见他,怎么知道他心里真的不想?”顾时鸣往前了一步,“靠他自己的举动,靠别人说?” 江晚照浑身一颤,突然被他堵得说不出话。 看到她有些瑟缩的模样,顾时鸣的心竟软了软。 他没有去了解过她多少,却仅仅凭借她所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一切而去对她指手画脚。 大概今天是他过分了。 不过他不后悔。 他看着江晚照转身跑开,等到三楼那盏灯亮起,才摇摇头,走向别墅。 ** 那天晚上回来之后,江晚照心里乱了好几天,脑子里时不时会跳出来顾时鸣对他说的话,还有那天的场景。 后来甚至仅仅是顾时鸣的脸。 他笑着推眼镜的样子。 当时顾时鸣不知道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但江晚照其实并没有生气。 她听了之后走开只是因为局促不安和不知所措。 江晚照想了几天,不得不承认顾时鸣说的或许是对的。 至少她永远都不能再见到外公了。 同时她不可能,也不敢去验证顾时鸣的话到底对不对。 江晚照偷偷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大哭了一场。 好在江晚照的颓废并没有被夏静发现,因为江晴这几天也明显的心情很不好。 连吃饭也不下来,一直一个人郁郁寡欢。 有一次江晚照给她上去送饭,看见江晴的眼睛又红又肿,好像刚刚哭过。 江晚照自然是当没有看见,无事发生,更不会多嘴去问。 但是她隐约倒也能猜到了是什么事了,江晴在家里过着千依百顺的日子,有什么事能让她这么不开心,江建柏他们还束手无策呢? 再去观察顾时鸣的言行,江晚照却发现他一如往常,不过转念一想就了然了,顾时鸣这样的人,大概是发生什么天崩地裂的事都会不动如山。 看着像一尊只会笑的木偶泥人。 最忙的反而是丁瑞,江晴心情不好可急坏了他,比江建柏和夏静还要着忙。又是问江建柏,又是问夏静,企图想知道原因,让佣人一日好几次地做江晴爱吃的东西拿上去,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江晴的亲爹或者丈夫。 江晴烦不胜烦,终于有一次把跟着夏静进来看她的丁瑞关出了门外。 后来只得江建柏出面来调停,丁瑞好歹是自家的女婿 ,江晴未来的堂姐夫,不能这么没大没小。 江建柏调解完之后,又把江晴和丁瑞留在客厅,让江晴单独给丁瑞道歉,出来之后江晴好像看起来心情好了一点,之后也开始下来一起吃饭了。 一直到几天后顾时鸣请大家吃饭,江晴彻底恢复正常,亲亲热热地偎依在好友费霖身边说悄悄话。 顾时鸣请客的地方是临海的一家酒楼,d市地方小,要找个符合顾时鸣平时消费习惯和档次的酒店那肯定是没有的,但这家酒楼真算起来已开了有快百年,虽然中间几经转手易主,菜品价格也越来越高。 d市的居民一般从不去那里吃饭,因为太贵,又是主打的海鲜,d市本就是海岛,附近海域的海鲜都能吃到饱,何必花大价钱去吃外面运来的海鲜。 几日前张妈倒是来问了江晚照几回爱吃什么,说是顾时鸣让她来的,江晚照头次推脱了,后面张妈又来替顾时鸣问,再加上顾时鸣也让佣人们去询问了大家,她也就随便和张妈说了几个菜。 结果等到菜上来的时候,江晚照越吃越不对劲。 有几个菜是她告诉张妈的,但菜一道道数过来,基本都是她爱吃的。 江晚照想都不用想,就猜出来多半是张妈说的,只有张妈最记得她的口味。 顾时鸣是说过这是请她吃饭,可这是暗里,明面上他就不怕被人看出端倪? 酥炸小黄鱼端上来的时候,江晚照差点崩不住,这是她最喜爱的一道菜兼零嘴,张妈经常买新鲜的小黄鱼炸给她吃。 她拿起饮料喝了几口来掩饰自己脸上有可能会出现的坨红。 江晚照慢慢抬起头来看他。 包厢里有一整面的墙被做成了整面的落地玻璃,能看得到海。天色介于黄昏与夜晚,交织出奇异绚丽的色彩,像在一桶深蓝染料中倒入了拌了金粉的橙黄。 他就坐在落地墙前,身后是即将到来的夜色,含着笑回望过来。 当时进来,他客气地一一引每个人入座,包括江晚照。 他让江晚照坐的这个位置能看见外面的风景,也与他面对面。 恰到好处,没有人发现什么异常。 “酥炸小黄鱼?”丁瑞插嘴了一句,“怎么点了这个?” 顾时鸣说:“听说这是d市很有名的家常菜,晚照小姐尝尝看,这里做的是不是正宗?” 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江晚照忽然也从容起来。 说话间,酥炸小黄鱼已被顾时鸣转到她面前,她夹起一条,从鱼腹处小小地咬了下去。 嚼了几口之后,她轻轻皱了皱眉。 “如何?” 她掩住嘴往餐盘里吐出了什么,擦了擦嘴之后才说:“不好,还是张妈做得好,小黄鱼要炸得酥脆,连鱼刺骨头都酥,能够嚼了咽下去。这里的鱼是好鱼,做法不地道。” 闻她所言,众人也都纷纷来尝酥炸小黄鱼。 只有顾时鸣没有动筷子。 他说:“那下次让张妈做来吃。” 席间所有人都能听到,但是顾时鸣看过来的那一瞬,江晚照就突然知道,他是独独说给她听的。 他的眼神滑过她的脸庞,与他身后分不清界线的夜色和海一样幽深,月光一样凉。 一顿饭,江晚照吃得不知是食不知味还是食髓知味。 恍恍惚惚到了饭后,江晚照从酒楼出来,被海风一吹,顿觉清醒过来。 接着她竟再去看顾时鸣,他已经和苏风原走在了很前面。 这时江晴笑嘻嘻从后面追上来,挽住了江晚照的手。 “我们一起走吧!” 她今天编了一根松散的辫子,织进去了一条丝巾在辫子里,让她看起来天真又慵懒。 江晚照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江晴拽了一下斜搭在肩上的辫子,悄悄说:“好看吧?丝巾还是我从妈妈包上拆下来的。” “很好看。”江晚照发自内心地点点头。 “你也去拆一条来编。” 江晚照这回只笑不说话了。 夏静的包个个价值不菲,哪有她去拆根丝巾的份儿。 海风吹来,江晚照身边的江晴搂了搂自己胳膊,往江晚照身边贴得更近。 “我告诉你一件事。”江晚照听见她对自己轻声说。 ☆、第 16 章 其实江晚照对江晴的事情并不很感兴趣。 “什么?”但江晚照还是眨了眨眼睛,也装作很神秘地问道。 江晴说:“你觉得顾时鸣怎么样?” 江晚照略微张了张嘴,一口冷气钻进她的五脏六腑。 “和苏风原他们差不多。” 江晴明显不是为问这一句话而来的,江晚照的回答她也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江晚照侧过头,看见江晴低了低头,像是害羞,编了丝巾的辫子斜倚在她泛起了一点红晕的脸颊边。 两人走得更慢,和前面拉开了一段距离。 “我本来觉得这样不太好,我不喜欢。”江晴说,“我还小,还没谈过恋爱,不想就这么听父母的话,但妈妈......” 江晚照静静地等着她后面的转折。 “我一个女孩子也不能很主动,不过这次来也可以让他们放心了。” 海风吹得江晚照的指尖凉凉的。 她下意识想要逃开和江晴之间手挽着手的接触,可是江晴比她的动作更快。 江晴要比她矮一些,此时将头往她肩上一靠,极为亲昵,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晚照心里突然涌起一阵烦躁,听着江晴的笑声不耐烦起来。 又一下子清醒过来,她强迫自己忍住,不能有把江晴直接推开的冲动。 对任何人都或许会有不耐烦或者有脾气的时候,但是唯独对江晴不可以,连有这个想法都不可以。 因为是她欠江晴的。 她鸠占鹊巢了八年,江晴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 “这样......”江晚照缓缓开了口,“爸爸妈妈一定会很开心的,他很好。” 江晴的脸更红了。 “其实有点突然,我也还没想好,都是前几天我心情不好闹的。” 江晚照的脚步不由一顿,原来他已经和江晴表白了,这也就不奇怪了,江晴心情一日好过一日。 江晴眨了眨眼睛:“等我答应之后又有点后悔,你说我去读大学,是不是可以瞒着他再谈一场恋爱?” “这样不太好吧?”江晚照笑了笑,脸被风吹得有点僵硬。 江晚照说完就轻轻咂了一下嘴,也说不清是哪里,似乎是舌尖,有酸酸涩涩的味道泛上来。 “反正又不会让他知道。”江晴吐了吐舌头,“不过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到最后肯定是找自己圈子里门当户对的,再谈别人也是白搭。” 江晚照没有说话。 “苏风原那种的我可不喜欢,幸好爸妈看中的是顾时鸣。” 闻言,江晚照心烦之余又不免微微咋舌,江晴不知是天真还是真会说,有顾时鸣在,江建柏和夏静当然不会选苏风原,苏风原已不算差,但品行外貌还是顾时鸣更胜一筹,还有顾家的家世也要比江、苏两家再上一层。 “对了,顾时鸣家里的情况你知道吗?”江晴问,摆明了一副要和她八卦的样子。 顾家的大概江晚照是能看出一点来的,但具体的她还真不知道。 不会有人和她来说,她也不会去问。 江晚照摇摇头。 “他们家——其实就是他和他妈妈,早就离开k市去国外长住了,这么多年顾太太从来不回来,k市很多人都快忘了顾太太长什么样了!听说顾太太恨死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去了国外就是不肯见丈夫,这边呢,其实早就有另一个顾太太了,之前我也见过的。” “别人的家事,我们在背后说是不是不太好。” 江晴讲得一点都不过分,只是把一些道听途说的东西的拿了过来,但江晚照总觉得听着有点不舒服。 顾时鸣那样清隽疏朗的人,竟然还会被很多人在背后谈论他家中的不堪与一地鸡毛。 秃鹫喜食腐肉,但是如果有一块好肉奉上,不知道会不会也一拥而上分食怠尽。 江晴摆摆手,继续说:“反正正牌的顾太太我是从来没见过什么样,我就是担心而已。” “担心什么?” “顾太太带着儿子跑去国外,还不肯见丈夫,那就必定是性格有点古怪,你说会不会不好相处?还有,顾时鸣会不会和他妈妈一样个性不好?” 江晚照本想回一句,他性格好不好你不是正看着吗?而且依她来看也不能以不见丈夫来定论一个女人性格不好。 她忍不住说:“也不一定就是顾太太自身性格的原因,你也说了是丈夫花天酒地才受不了的。” “那就是了,”江晴笑出了声,“外面都说顾太太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小家子气,离婚是不可能的,顾家和她娘家都不可能同意,她偏偏还要跑出去,差不多就得了。我和爸爸妈妈出去应酬的时候听很多人说,这种事又不是只发生在她身上,几乎大多数太太们都遇到过,又动摇不了自己的地位。” 江晚照嘴角抽了抽,没让江晴看见,这都什么年代了,江晴怎么还会有这种思想。 她想了想,问:“你是怕顾时鸣也和他爸爸一样?” “那倒不会,无论以后嫁给谁,我只要做好我自己该做的事,自己给自己体面,丈夫也不敢对我怎么样,随他去。”江晴的声音还很稚嫩,却说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观点。 江晚照看着江晴的样子,蓦地记起一件事,那时江晴刚认回来,按照江家的“晚”字辈取名的,她本来名字里带个“晴”字,刚好就叫江晚晴。 但被夏长禹拦下了,夏长禹直接改掉了江家这一辈女孩子都要带着的“晚”字,直接给她取名江晴,和其他姐妹都不一样,寓意是她此后的人生只有晴天,不必晚晴,独一无二。 “江晴,”江晚照明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但还是说道,“你一边说不想听父母的安排,还想上大学之后和别人谈恋爱,一边又能接受这些不应该在婚姻中发生的事......” 江晴打断她:“不一样,你不懂。对于我们来说,有些事当然可以允许,但顾太太的所作所为绝对不可以发生,她就是错的,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还是自动退出,让位置给另外的女人了。我是江家的女儿,我不会这样。” 她说这些的时候头微微扬起,带着自信和自豪。 “其实长辈的事也与你无关。”江晚照叹了口气。 “当然有点关系,”江晴吐了吐舌头,“我不怕顾时鸣像他父亲,因为很多都是这样,但我怕他像顾太太。” 这时走在前面的顾时鸣突然回头,明明隔着很远,江晚照突然看见他,心尖还是一颤,仿佛做了坏事被发现。 好在他只是示意身后三三两两走着散步消食的人,司机们已经在等着了。 江晚照松了一口气,不是他听到了她们议论他。 不过江晴已停下了刚刚的话题,拽着江晚照走快了两步。 顾时鸣的身影也离她们近了些。 江晚照本就微凉的手指,好像被风吹得更加冰冷,整个人都仿佛冒着寒气。 她低下头,不去看他。 明明他才刚请她吃了饭,原来早就已经和江晴在一起了。 江晚照轻嗤了一声,极细微的声音从鼻腔里出来,似是自嘲,马上被海风吞没。 “你在笑什么?”不巧让江晴捕捉到了。 “没什么,”江晚照侧过头,浅笑着看看江晴,“我笑你担心得太早了。” 闻言,江晴一愣,眼神突然躲了一下江晚照,往另外的地方看去。 不过她也很快恢复过来,笑容却有点勉强:“怎么是担心得太早?你明明知道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知道你们会在一起,也会结婚,我是说既然现在还没有导致他像顾太太的因,那哪来这个果?” 江晚照的话或许是有些复杂,江晴的眉头蹙起,像是有点消化不了江晚照的话,远处的夏静叫了她一声,她便也跑过去,留江晚照独自走。 江晚照一直看着她,直到她到夏静身边,母女俩亲热地挽在一起。 通常这个画面足以让江晚照眼睛泛酸,但是今天她却没有。 然后她又看见夏静带着江晴走到了顾时鸣身边。 江晚照摇了摇头。 她不过就是请顾时鸣吃了烧烤,顾时鸣也不过就是回请了她而已,再究其原因也并不好听,是顾时鸣拿了她的把柄。 所以她之前又有过什么不合时宜的期待萌芽? 其实这或许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她有求于人所以要做点什么,但顾时明自然是看不上她请的一顿烧烤的,就是来逗逗她,未免让她觉得他是在敲竹杠,他就干脆再还回来。 她的身份尴尬,胆子又小,怕被别人发现,才产生了刚刚吃饭时那种影影绰绰的异样,说不定顾时鸣当做很正常。 不过,江晴对她说的那些话,江晚照觉得还是有必要记在心里,并且时刻提醒自己的,顾时鸣和江晴才是真正合适的一对,撮合他们也是江家此行的另一个重要的目的。 ☆、第 17 章 生活的一切又重归于往常。 夏静是计划在d市待一个月左右,一眨眼也已过去了一半,江建柏和丁瑞因为事务繁忙,所以要先行离开,不过说好了一有空还是会回来d市,这段时间就把这里当家一样。 剩下苏风原一下子觉得冷清下来,周围大多都是女孩子,他又无所事事,不像顾时鸣很多时候都关在自己房间里处理一些必须要处理的事情。 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最近对江晚照的态度倒是好了起来,不说多热情,至少没有随时随地阴阳怪气了。 江晚照不是个难缠的性子,也巴不得苏风原不要再找她的麻烦,对此当然很是欣慰,她不怎么记仇,他态度好了她也就态度好了。 她现在对待所有人包括苏风原的态度,都是一模一样的,除了顾时鸣。 好在顾时鸣反正很忙,也就吃饭的时候见一面,即使是江晚照刻意冷淡下来,她觉得他也不会察觉。 比如,张妈做了时鲜菜,她介绍完再客客气气招呼大家吃,就会故意把顾时鸣落下,假装以为他不在。 大家一起聚在客厅,只要顾时鸣偶尔下来,江晚照总会借口这借口那,起身离开之后就再也不回来。 甚至有一次,她要上楼,顾时鸣正在下楼,两人不幸面对面碰上,江晚照本来还抬头想看看是谁,一看到是顾时鸣,她趁顾时鸣还没发现她看见他,马上就低下头,装作没看见,还掏出手机假装很忙。 几次下来,也没其他人发现。 江晚照有时又因为自己做得好像有点过火而苦恼。 她本来计划得好好的,还是照常对待,不要太接近就可以了,像之前的接触更是不可以再有。 但实际操作起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变了味,一下就把握不好这个度了,她总觉得自己不至于笨到这种地步,明明她连对待那个苏风原都可以把握好分寸。 刻意冷淡也没让她把人家得罪了。 江晚照对自己哭笑不得,只好安慰自己顾时鸣根本不会注意到。 她更怕一旦低于这个度,自己又会有什么胡思乱想的感受,那些不切实际的感受只能深埋于泥土里,她看不见,就永远不会想。 只有一点,她对自己也没办法,那就是越想远离结果越留意。 这几天,不见到还好,只要江晚照一见到顾时鸣,就必定留心他的一举一动,眼睛可以不看,但是耳朵不可能不听,哪怕短短几个字都往她耳朵里钻。 江晚照只好把自己这种行为简单归结为自己过于敏感。 包括别人在说起顾时鸣的时候,江晚照也把话全听进去了。 从别人口中,她知道了顾时鸣的父亲顾良,最近一直在对顾时鸣施压,要把自己另外的儿子安排进顾氏底下的公司,并把顾氏得力的元老通通从顾时鸣身边调走,重新放在那个儿子身边。 但是也没人敢在顾时鸣面前提起,顾时鸣也一日往常,一点也看不出来烦心郁结的样子,连颇有同病相怜之感的苏风原叫他出去喝酒,他都从来没有答应过。 而除开最让江晚照心力交瘁的顾时鸣,就是周开了。 自从那天晚上两个人加了微信,周开每天没事都要来和她聊上两句,又实在没什么可以说的事,不是早上好就是晚上好。 这天都快半夜十二点了,他发了一句“今天晚了,没和你聊天,不好意思”过来。 江晚照看了简直哭笑不得,只能回一句晚安。 刚要给手机充电准备睡觉,谁知道她从房间里找到外面阳台,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充电器。 江晚照本来想算了,但是手机的电少于70%就不放心,还是克服了睡觉的冲动去一楼拿备用的充电器。 已经时近午夜,整栋别墅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回到房间了,连没睡着的估计都没几个,打开门走廊里亮着灯,柔和但不明亮,让这栋上了年头的别墅显得更加凄清。 江晚照长年住在这里,平时别墅里的人更少,她一直一个人住在三楼,但即便如此,她走到楼梯前的时候探了探头,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她蹑手蹑脚慢慢往下走,二楼也是同样的样子,走廊上柔和的灯光,各间卧室都紧闭着,很安静。 只有江晚照自己极轻的脚步声,生怕吵醒在酣睡的大家。 一步步往下走。 啪嗒… 啪嗒… 快要到一楼的时候,江晚照突然停下,跟着心里一惊,“突突”跳了起来。 不止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江晚照猛地转身,往身后看去。 什么都没有。 那么就是在一楼。 江晚照想了想,她可以选择立刻回头跑回自己房间,当做不知道。 万一真的是小偷怎么办? 也可以上二楼三楼把他们叫起来查看。 万一只是住在一楼的佣人,大半夜大动干戈也不好。 她定了定神,还是决定自己先下去查看,别墅的治安一直很好,一楼也住着很多人,不会有什么事。 午夜的一楼,大灯全都关着,只开了零星几盏小灯,可以看见路。 江晚照还没来得及搜找,就看见倚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扶手上,双手抱臂看着她的顾时鸣。 她差点尖叫出声。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江晚照压低声音。 “找酒喝。”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里的灯没有打开,顾时鸣背对着黑暗,让人看不太清脸上的神情。 “和苏风原?” “不是,我去地下室。” 地下室二层有一个酒窖,平时喝的各种酒几乎都是从那里拿的,里面还有夏之禹以前的藏酒。 江晚照张了张嘴,顾时鸣的回答太直接,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差点问出来他为什么要半夜三更一个人去酒窖喝酒。 幸好及时止住。 可不说些什么,有像是突然冷场,还有江晚照不欢迎顾时鸣喝家里酒的嫌疑。 “那你快去喝吧,”江晚照一边说着一边额角跳了跳,“多喝一点没关系。” 顾时鸣忍不住笑出声。 江晚照手足无措。 但随即更让她手足无措的是,伴随着顾时鸣笑声的落下,是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江晚照一看,是周开邀请她语音通话。 她反应还算快,只响了几秒就手忙脚乱地按掉。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楼早有警醒的听见,在房间里喊了一句:“是谁?” 上楼比下楼要慢,而二楼三楼人更多,搞不好也有听见的,出来看见她正往上跑,刚好逮个正着。 顾时鸣此时也没有要躲的意思,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江晚照不想让人发现她往上跑,而顾时鸣在一楼。 她不想让人看见她和顾时鸣半夜在一起。 她往顾时鸣身后看了一眼,咬了咬牙,几步跑到了他身边。 然后一把抓起顾时鸣的手臂,往地下室跑去。 一口气跑到地下二层,进了酒窖关上门,江晚照喘着气听了一会儿动静,发现没有人跟下来,这才放心。 接着她看向顾时鸣,即使跑了这些路,他依旧不慌不忙,气息也匀称。 他被她拽下来了。 没有拒绝。 随之而来的是江晚照自己的尴尬,其实她自己往地下室跑就行了,顾时鸣一个人在一楼被发现了也没什么。 “你跑什么?” 也不知道顾时鸣是不是故意的,偏偏要问得让江晚照更尴尬。 江晚照低了低头,还是决定实话实话:“让他们看见不好。” “所以你也要拽上我?” 江晚照的脸一下子发烫起来,幸好这里黑,看不清楚。 “不是……我是情急之下……” 她越想解释,越发现自己面对顾时鸣张口结舌。 江晚照自己都不明白,她不想让人发现是一回事,但是她为什么要带上顾时鸣? “情急之下。”顾时鸣“啪”地打开了酒窖的灯,“不情急之下呢?” “我……” “就是躲我像躲老虎?” “你慢慢喝吧,我先上去了。”江晚照转身就走。 顾时鸣脚步只稍微一挪用就拦住她的去路。 “为什么要躲我?” 酒窖里很明亮,但无论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都透不到里面来。 江晚照抬头看他,也将他看得分明。 虽有疲态,却目光澄澈,不同于往日的温和矜持,从眼底里透出些急切与真诚。 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半天不见她说话,顾时鸣便说:“连苏风原,你都不会忘记让他吃菜,怎么唯独漏了我?” 江晚照后退一步。 他发现了。 “还有,走楼梯的时候看手机,你不怕踩空?” “我对这里很熟……” “我一到客厅你就走。” 顾时鸣每说一句,江晚照的脸就更烫一点。 她的侥幸还是一败涂地,原来他真的注意到了她的举动。 他就像是在逼问她。 手指背在身后,不停地抠着手机壳上凸出的花纹,江晚照热得有点晕头转向。 最后,她的理智被焚烧殆尽,问道: “你到底要怎么样?” ☆、第 18 章 顾时鸣一点都不急着回答,他随手拿了一瓶啤酒开了,喝了三两口。 然后他像是不过瘾,又开了一瓶红酒,找出了两只酒杯,分别倒上了一点点红酒。 他自己先拿了喝了,再示意江晚照接过另一只酒杯。 江晚照是很少喝酒的,酒量几乎等于零。 犹豫半晌,她还是从他手里接过了酒杯。 如此或许能缓解两人之间有些莫名的尴尬。 又难免碰到他的手。 他的手温暖干燥。 而江晚照的手就像是碰到了火,紧紧捏着酒杯,立刻缩回。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脑子糊成了一团,连忙灌了一口酒。 “江晴和你说了什么?”顾时鸣突然发问。 江晚照手里的红酒晃了晃。 大概是酒能壮胆,她这回不打算回避了。 江晚照又喝了一口酒。 “你既然已经和她在一起了,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她?” 说完,她抬眼看着他。 江晚照说得直接,而看顾时鸣的神色,仿佛她的回答也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果然如此。 刚刚的那把火又开始死灰复燃,却又有些不同。 冲动转换成了怨怒。 江晚照捏着酒杯的手指越发用力,直到指尖都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你看,你何必再来问我。”她继续说道,“你明明是知道的,江晴或许已经和所有人私底下宣布了她的所有权。” 顾时鸣听完轻笑了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荒诞不羁的事情,但又很快止住。 他不笑还好,一笑更让江晚照觉得无所适从,继而恼怒。 她怕自己压不住这莫名其妙的怒火,开始思考要不要一走了之。 “我和江晴从来没有任何关系。” 江晚照忍不住轻嗤一声。 有人就是喜爱看姐妹相争的烂俗戏码,可能也会享受着这种被争抢的感受。但是很可惜,她和江晴可以是陌生人,也可以是仇人,却根本不是姐妹。 她也无意也无能与她一较高下。 江晚照转身就欲离开酒窖。 “你不相信我。” 本该是试探与询问,但顾时鸣偏偏不是,像是直接替江晚照回答。 江晚照心尖动了动,还是停了下来。 她已走了几步,顾时鸣却仍然停在原地,没有要上前来的意思。 “我以为我已经给足她面子,但她竟然还是听了丁瑞的话。” 正烧着的那团火“腾”地烧起一窜小火苗,江晚照问:“丁瑞说了什么?” 等江晚照自己开口说了话,顾时鸣才上前来,轻轻拿走江晚照紧紧捏着的酒杯,放到一边。 “他告诉江晴,她主动点还有希望,甚至可以尝试让可能存在的竞争者先知难而退。” “那你......” “虽然有些唐突,但这种事我喜欢早点说清楚。”他抿了一口酒,“丁瑞急于在江家表现,但是又忍不住和人炫耀,转头就把他的馊主意告诉了苏风原。” 江晚照低下头:“我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她还有没有和费霖说,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地下二层的酒窖有些寒冷,江晚照突然觉得刚刚被顾时鸣打开的灯明晃晃的,很是刺眼,而昏暗仿佛才是这里原本该有的样子。 突兀地,江晚照手上正拿着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 又是微信的语音通话。 比在一楼时还要让她心惊肉跳,江晚照手一抖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而这次还没等她把通话按掉,甚至还没看清楚是谁,顾时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她的身边,把手机从她手里抽走。 就像是抽走一片羽毛。 匆忙中,江晚照只能看见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又是周开。 面前顾时鸣已经接起了语音通话。 江晚照急了,连忙想上去把自己的手机抢回来,但通话已经接通。 顾时鸣并没有和那边的人打招呼,他一言不发,等待着对方先说话。 他没有打开免提,江晚照也听不见周开说什么,只知道周开一听见接通就立刻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不知道什么。 直到电话那头终于停止,顾时鸣才慢悠悠开了口:“你找她干嘛?” “你......”江晚照双手往那边一捞,后半句“还给我”却被顾时鸣一抬手制止而没了声息。 江晚照的心突突地跳得厉害,干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喜欢周开,一点都不担心周开误会。 那么她在担心什么? 周开好像又说了句什么,声音比刚刚略高,但话短了很多很多。 顾时鸣却压低声音:“你不要再在半夜找她了。” 这时电话那边的周开终于怒吼了出来。 声音大到连江晚照都听清楚了。 “你tm是谁拿着她的手机?” 正在江晚照惊讶于顾时鸣在这种一只耳朵都要被震聋的情况下,表情竟然还能纹丝不动时,她听见他又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话。 “你说我是谁?” 颇有点四两拨千斤。 江晚照眼前混混沌沌一片,只能看见顾时鸣和白晃晃的灯,她没办法再去顾及那头周开又说了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顾时鸣是什么时候挂了电话的。 直到顾时鸣把手机重新递到她眼前,她才一下子回过神。 江晚照用拇指和食指拿住手机底部,小心翼翼不去触碰到双侧,那里他正握着。 明明是刻意回避与疏远的举动,却让顾时鸣露出了微笑。 从小到大,他遇见的那些窥探与议论使他精疲力尽,孤岛之中他亦不想有任何人踏足。 只有她,处身于不远处,每每只是看着,不知道过往,越是不曾想过探寻,越是让他能安心地邀请。 日夜戒备,也终有疲倦的时候。 顾时鸣舒出一口气。 “你当然不是江晴的所谓竞争者,”他的嗓音带了一点点沙哑,“我不会给她机会。” 江晚照用两根手指正收回自己的手机,受力不均匀,听了顾时鸣的话,今夜的手机还是避免不了掉在地上。 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的酒窖里,掉落的回音也绵长,幸好是在地下,楼上无人被惊醒。 与顾时鸣正好相反,江晚照要深吸一口气才能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可声音还是带着颤抖:“不行的......” “我已经说了,江晴不是你的对手,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理由?” 江晚照沉默。 她不知道顾时鸣是怎么能一语中的的,除此之外,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第二条理由。 她想搬出江建柏和夏静,可显然是话说太早,在此讨论他们同不同意,说的也尽是后话。 顾时鸣俯身拾起她掉在地上没捡起来的手机,这回是把手机放到她手中。 “你没有其他理由。”他说,“如果真的不行,第一条理由就是......” 顾时鸣顿了一下,继而声音放得更低。 “......你不喜欢我。” 江晚照张了张嘴,大概是口干舌燥,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你没有用这个最能拒绝我的理由,那么其他都不再是你的理由。” 江晚照自以为理智的那杆秤开始倾斜,缓慢但却持续不停。 顾时鸣说得头头是道,无法反驳,也是冷静又理智。 顾时鸣没有盯着她立刻就要一个答复,他反而转身走开,竟然开始寻视着酒窖,准备挑一瓶好酒的样子。 江晚照感觉自己像是正被撕扯着,一边是要继续停留在原地,一边是要过去和顾时鸣说些什么。 “这是什么?”顾时鸣突然看到了放在角落里的一个小酒桶,旁边同样的小酒桶还有两个。 “是外公以前酿的桂花酒!” 说话间,江晚照已经走到了顾时鸣的身边。 “哦。” 顾时鸣说着打开了酒桶上的笼头。 琥珀色的酒汨汨流到了空酒杯中,他接了小半杯。 江晚照一下瞪大了双眼。 “这是外公留下来的酒,你怎么能随便喝?” 顾时鸣笑道:“抱歉,我想要什么,习惯了自己去拿。” 他慢慢将杯中不多的一点桂花酒喝完,空气中也弥漫了昔年若有似无的桂花香。 “很多事情,你想要就去争取,也不要害怕。” 他将一只干净的空酒杯递给她。 酒香掺和着花香,江晚照想喝桂花酒的心也雀跃而起。 “酒不是放着看的,而是拿来喝的,夏教授酿桂花酒的时候,一定不是想让你束之高阁的。” 江晚照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也跟着打开了笼头。 她比顾时鸣接得还要多,足有半杯的样子。 “桂花酒还有很多,你不用害怕一下子就喝完。” 桂花酒还多,尽可以慢慢品尝。 江晚照知道酒窖里有夏长禹酿的桂花酒,她其实一直想尝一尝。 半杯饮尽,颊齿生香。 “好。”她终于轻轻回答道。 ☆、第 19 章 随后的一整夜,江晚照一直都没有睡着。 她反复在想着一个问题,她最后说的那句“好”,算不算是答应了顾时鸣。 一边又忍不住地埋怨地下酒窖空气流通不畅,自己头脑发昏。 直到夜色褪去,晨光开始通过厚重的窗帘透进来,江晚照才渐渐睡去。 然后破天荒地睡到了自然醒——从江晴他们来了之后就没有过。 醒来后倒是神清气爽,脑子里立时就跳出来一句话。 管什么以后。 只要认清了这句话,及时行乐就是最痛快最无须计较的事,也是人该做的最天经地义的事。 她没有处心积虑,也没有横刀夺爱,道德上无从指摘,为什么她就不能和顾时鸣在一起呢? 反正她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最重要的是,她喜欢顾时鸣。 从昨晚顾时鸣问她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她就已经被他点醒。 她喜欢他。 而如果不是他更进了一步,她不会发现。 江晚照想通之后,就去洗了个澡,将身上的酒气洗去,还往手腕上涂了一点点夏静来时送给她的香水,从前她从来不用香水的。 一边涂,一边就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不知道他会不会闻到。 结果竟然是令她失望,下去之后她才得知,顾时鸣一早就离开了d市,去了其他地方处理事情。 但临走前也说好了,过几天还是会再回来,继续他的假期。 江晚照吃中饭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时不时拿出手机看看,仿佛顾时鸣会给她发什么消息。 到最后才发现一件事,她没有顾时鸣的任何联系方式,没有手机号码,也没有微信,同样的,顾时鸣也没有她的。 她顿时泄了气,心里竟然有了没来由的气恼,不知道是在怪自己还是怪顾时鸣。 ** 顾时鸣果然没有失约,离开后的第四日,他还是回来了。 这天刚好也是江建柏和丁瑞约定回来的日子,于是别墅重新热闹了起来。 以往这样的场景也是有过数次的,但这一次,江晚照比任何一次都高兴。 她自己心里倒是澄澈明了得很,她就是因为顾时鸣回来了才高兴的。 同时理智也告诉她不能外露出来,她本能地不想被这里的任何人发现蹊跷。 而且江晚照很会察言观色,她发觉江建柏和丁瑞这次回来有点怪怪的,江建柏的脸色不是很好,一向最左右逢源的丁瑞也格外话少。 不过这些与江晚照无关,江晚照向来最不喜欢管这些闲事,她甚至连听的兴趣也没有。 此时她即使面上没有表露,但全副心思都在顾时鸣那里。 难免偶有眼神接触,但两人都是淡淡,极为平常的样子。 江晚照不知道顾时鸣怎么想,倘或他一向如此,但她却不是害怕被人发现,而是暗暗享受着这种只有两人自己才能意会得到的隐秘。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他们都在这里,却都不知道。 越是隐晦不堪言,越是能将甜捧起来自己慢慢品尝。 这种奇瑰的甜蜜,延续到江晚照上了楼,终于可以魂不守舍地躺在自己房间里,不知餍足。 直到房门如江晚照意料之中那样响起,她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跑过去开了门。 她的希冀没有落空,而之前都是慢慢渗着的甜蜜,在她看见顾时鸣的那一刻,如夜晚不知何时涨起的海潮一般,一下子涌了上来。 顾时鸣侧身进来,还自己顺手关了门,江晚照却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她像是突然得了失语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以为他离开了这么多天,她应该更冷静的。 但目前看来,非但没有,反而陷得更深。 当她终于想明白好像该问问他这几天过得如何时,顾时鸣已经先她一步开口:“哑巴了?” 江晚照连忙慌里慌张地摆摆手,红了一张脸去把落地窗开了一条缝儿。 海风吹进来,她清醒了许多。 顾时鸣也跟过来,在落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还倒了杯水递给江晚照。 很有反客为主的样子。 “这几天,你少和你爸还有丁瑞搭话。”顾时鸣想了想,还是提了几句,“丁瑞出了点事,你爸爸心情或许不好。” 江晚照点点头,原来不是她多心了,不过顾时鸣不是爱说人家闲话的,江晚照也不是爱打听的,就没继续问。 她只问:“你这两天还好吗?” 江晚照想起两人都没有联系方式,她想和他说话都没办法,话已经到了嘴边,但却突然咽下去了。 人就在眼前,她是不是显得太急切了? “还行,主要是家里的事。”顾时鸣不愿多提起这些。 他低头看着手机。 好像无聊得玩手机一样。 正当江晚照苦恼这就没话说的时候,顾时鸣却把手机递了过来。 “看看,还记得吗?” 江晚照没有接过他的手机,只是疑惑地看了一眼。 “这是……” 顾时鸣给她看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匹高大的马。 马在阳光下,浑身皮毛呈现出一种发白的金色,熠熠生辉。 江晚照的记忆突然被调起,却又不敢认。 “这是你小时候的马。” 江晚照终于拿过手机,放大照片,惊喜道:“你哪来的照片?” 这匹是阿哈尔捷金马,当初她到八岁了,都一直赖着拖着不肯学马术,江建柏一边下了死命令,一边又花重金买了好马送她做生日礼物。 也是她收到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她和这匹马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但喜欢的时候也是真的喜欢,明明是公马却被她一意孤行叫做伊丽莎白,并且几乎准时去上了每一节马术课。 “这匹马一直在我叔叔的马场里,”顾时鸣耐心解释道,“听说十来年前它得了一场病,那里有一位兽医医术不错,江家就把马送过来了。” 江晚照听着听着眼神闪了闪,下意识在躲避什么。 十来年前,那是她刚刚来到d市没多久的时候。 看来伊丽莎白和她一样,也是被放逐。马也没找到好主人,如果她在,不至于生病送走之后就被忘了。 顾时鸣看出她的失神,一时并没有再说话,有心要让她缓一缓。 隔了很久之后,江晚照才看着手机屏幕,轻轻吐出几个字:“真漂亮。” 接着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他们提起过,这次顺便拍了照给你看。” 其实顾时鸣没有告诉江晚照,江家并没有人再提起她的马,大概都已经忘了。 这还是他记起以前叔叔偶然提起过江家有一匹马放在他那里,于是留了个心眼,又去打听了一番,确定马是江晚照的,这才特意挤了个时间出来去看了看马,顺便拍照。 当然,这些都是顾时鸣认为不重要的,就略过不和江晚照说了。 他只是直觉江晚照看到会高兴。 顾时鸣拿回手机,随手就把照片投送到了江晚的手机上。 于是江晚照得以继续看伊丽莎白,它正值壮年,比那时更加漂亮威风了。 她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我到现在也不太会骑马,其实这马还不如给别人了。” 要是她是正常年纪五六岁就开始学,也不至于才学了那么一点,还忘得差不多了。 闻言,顾时鸣眉梢一挑,但丝毫不显轻浮。 “我可以教你,不难。” 江晚照低下头去,只是“哦”了一声,算是应了。 “下次我带你去看它。”他又说,生平头一次,也是没来由地心念一动,“明天晚上去海边走走吧,听说夜景很不错。” ** 第二天晚上,江晚照原本应该是已经轻车熟路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和顾时鸣溜出去,但这一次遇到了一点阻碍。 受阻碍的原因非常简单粗暴,她下楼的时候不慎被正上来的江建柏看见。 不过江晚照倒是松了一口气,幸好她和顾时鸣是单独行动的,约好了花园里碰头。 江建柏看起来非常地疲惫,他看了一眼养女,点了点头就似乎想继续上楼,末了却还是把江晚照叫住。 “晚照,”他揉了揉额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想喝一杯牛奶。”江晚照看起来是老老实实回答。 “怎么,睡不着?” “也不是,喝了牛奶睡得舒服一些。” 江建柏沉默片刻,说:“喝完赶紧睡觉,现在不早了。爸爸陪你下去,厨房关了灯,黑。” “好,有劳爸爸。” 江晚照乖巧地答应了,丝毫没有犹疑,她看出来江建柏好像有话和她说的样子。 “你小时候最怕黑,都是你妈妈等你睡着了再关灯离开。”他又加了一句。 这回她听了倒是愣了下,她以为江建柏早就已经忘了。 又突然觉得有些愧疚。 她一门心思想着和顾时鸣出去,此时与江建柏迎面相遇也只想着应付了事,直觉江建柏有事和她说多过与体会曾经的父女感情。 等一起下了楼,江建柏又说:“什么有劳,不要和爸爸这么客气。” 江晚照眼眶蓦地一红,忍不住叫了一声:“爸爸……” ☆、第 20 章 从八岁开始,虽然她后面只见过江建柏和夏静零星几面,但江晚照更在意夏静。 其实在江晚照小时候,江建柏背地里比夏静更宠溺她,只是在外面常常要做出一副严父的样子,当然不如夏静来得亲昵,时时刻刻都在依着她。 所以后来,江建柏也是在江晚照身世被揭穿之后,变化最小的,看起来依旧是不太亲热的严父形象。 江建柏没有惊动佣人,江晚照自己倒了牛奶,他就拿过来给她热好了。 “小心烫。” 牛奶不凉不烫,入口刚刚好,本来喝牛奶就是个借口,但江晚照还是把牛奶全部喝完了。 江建柏也不走,反而默默等她喝完,才说:“有些话你妈妈应该找你说过了,晚照,这些年我们确实是疏忽了你,包括这几天也是,爸爸一直没能和你说上几句话,和爸爸出去花园里透透风吧!” 江晚照把杯子放下,对着江建柏笑了笑,和他一起出了别墅大门。 江建柏往花园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前。 反而是江晚照却忍不住环视了花园一圈,她知道顾时鸣在这里等她,但花园太大,有树影横斜,她看不见他在哪。 两个人立了一会儿。 “回去之后,你还是先安心读书,”江建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妈妈总喜欢把话说死,其实也不长远,你不要老是想着。” 江晚照点点头,心里倒不是全然没有触动,无论夏静怎么想,至少江建柏还没有独断到一手策划她的未来。 至少还能和她说一说好听话。 “爸爸,大学毕业之后,我可以自己出去找工作,然后再报答你们。” 江建柏失笑:“你能这么想就够了。如果你读完本科还想继续,那爸爸妈妈会一直供下去。” 他与夏静的话几乎是完全相反的。 江晚照眼睛亮了亮。 “真的可以吗?” “爸爸说可以,还有工作,爸爸也认为年轻人先出来工作比较好。” 说到这里,江建柏却又突然皱了皱眉。 “你比晴晴好。”他说。 “如果我也一直在你们身边,你们也会觉得我不好。” 江建柏笑着摇摇头:“晴晴一门心思只想毕业之后嫁人做少奶奶,你看见顾时鸣没有,晴晴就想嫁他那样的人——不一定是顾时鸣,只要像他那样的。” 听他提起顾时鸣,江晚照便下意识垂下眼眸去,继而又不再想他,而是想,如果她是江家真正的女儿,此时江建柏口中说的人会不会就是她江晚照,一门心思想嫁顾时鸣那样的人的会不会也是她? 那么顾时鸣还会不会喜欢她呢? 还是也将她打入没有可能这一类别之中? 她不觉得江晴有这种想法就是错的,大多数时候是环境影响人,对于江晴来说,这确实是她人生的最优选择,无所指摘,很多和江晴同样出身的人也是如此选择。 另一方面,她也不觉得江建柏在她面前数落了几句江晴,就是真的不喜欢江晴了,总归江晴才是他的亲生女儿,说是一回事,心里又是另一回事。 但江晚照又实在不想和江建柏说些敷衍的话,诸如晴晴很好,她和顾时鸣很合适此类。 “我看顾少好像对她没有别的意思,她别一头栽进去。” “她不会。”江建柏否定得很干脆,说话倒也直白,“但目前为止,他确实是晴晴和你妈妈最满意的人选。” 若只是利益权衡之下为重,那江晚照再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江建柏又深深看了一眼江晚照,说:“干脆就在家里公司上班也是一样的,你想上进这点就很好。” “我不合适。” “连丁瑞都可以,他……唉!”江建柏突然摇摇头,眼中倒是有刚刚没有的凌厉,“江家这一辈没有特别出众的,否则也不会用他。” 听江建柏的口气,江晚照又想起了这次他们回来似乎是有点微妙,就不难猜测丁瑞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但江晚照也不打算探究下去,江建柏要说自然会说,没必要去刨根问底别人家的事。 她想了想,只是说道:“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没读大学,工作的事说不好。” 江晚照没有答应江建柏,而是推给了以后。 不管江建柏说什么,江晚照心里都很清楚,她不合适。 十年被丢在这里不闻不问的生涯让她已经看清了一切,不抱有任何幻想。 她就是不合适。 她与江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或者姻亲关系,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养女,确实不如丁瑞,丁瑞未来的妻子是江建柏的侄女,江晴的堂姐,正儿八经的江家人。 江建柏出于私心也好,客气也罢,她不能不识相。 “行,那就以后再说,工作是小事,不急。” 江建柏就此结束对话,说:“回去早点睡觉吧。” 等江晚照再次回到花园的时候,她一直走到院门口,都没有看见顾时鸣出来。 她也不急着找人,而是继续往前走。 一直到离开别墅的那个转弯口,才看见顾时鸣在那里等她。 “这么快?” 江晚照点点头。 “我看你们有话要说,怕打扰到你们,就先出来等你了。” “没什么要紧的话,随便聊了几句。” 两人步子快,很快到了海边。 这片海边来的人不多,这会儿又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几乎只剩下江晚照和顾时鸣。 他们找了一个比较偏僻,视角又开阔的地方,礁石嶙峋之外便是辽阔海域,还有中天月明。 “今天其实不太适合出来。”江晚照抬头看了看月亮。 顾时鸣很是思索了片刻,不解问道:“刚好是满月,为什么不适合?” 江晚照第一次,侧过头对着他露出得意又狡黠的笑。 “今晚是农历七月十五,鬼门开的日子。”她小声解释,“你在国外待久了不一定知道,这一天晚上最好不要出去。” 大概是看她说得神神秘秘,很像被隐匿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看不见的鬼魂听到,顾时鸣还没等她说完就笑了。 江晚照撇了撇嘴,心里有点不服气,装模作样说:“年轻人不要不听劝,不信邪。” “那我们赶紧回去。”没想到顾时鸣即刻转身就要走。 江晚照呆滞。 “出都出来了,回不回也一样了。”她连忙说。 顾时鸣本来就更像是逗她玩,分寸是捏着的,马上就回到原位。 他又认真问:“七月十五晚上出来会怎么样?” “也不会怎么样……吧?”江晚照被他问得心里发怵,“张妈好像说过可能会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顾时鸣点点头,“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一小会儿之后,他突然看了看江晚照身后,指着说:“你身后和你打招呼的是你同学吗?” 江晚照回过头,什么都没看见。 她动作反应比思维反应快,还没来得及思考就一下子跳到了顾时鸣身后,拽着他的胳膊,手抖了两下。 “有什么?你看见什么?” 顾时鸣疑惑地回头看看她,又继续看刚才指着的地方。 江晚照心里发毛,越来越害怕。 终于,顾时鸣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吓苏风原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胆子挺大。”他边笑边说。 江晚照这才反应过来,顾时鸣这是故意在骗她。 “原来你也会骗人?”她叹气。 “江晴跑去看她养父母,结果要推到你头上,我帮你骗了人。你要整苏风原,还是我帮你骗的人。” 江晚照张了张嘴,顿时哑口无言。 不过很快又说:“我没想到你会故意骗我。” 她心底里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仍是保持着刚刚躲在顾时鸣身后,拽着他手臂的姿势。 手臂上属于少女肌肤的细腻温热传来,顾时鸣眉梢一挑,回过头轻轻说了一句话。 “就骗你。” ☆、第 21 章 皓月当空,想铺满波光粼粼的海面却又不能,被切碎了落下,如洒了一海的钻石,点缀其上,竟不知哪样更珍贵。 顾时鸣找了一块略高又平坦的礁石站上去。 “快下来,很危险!”江晚照急道。 黑灯瞎火的,顾时鸣或许会游泳,但他不熟悉这边的海,掉下去就完了。 接着她就看见顾时鸣面色不改,笑着把手递给了她。 鬼使神差,下一秒她就打了自己的脸,将手放到他的手心里,也一同站了上去。 站到高处,江晚照才看见礁石近处的海面上,有零星蓝色的荧光,附着着岩石边缘,向外星星点点发散着。 没有新闻报道过的那几个海滩上的那么多,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马上就是中秋了。”顾时鸣突然说。 江晚照朝海里丢了一块石头,发现果然像说的那样,荧光反而因海水搅动而更加明显。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就没有再过过中秋,最多就是吃个月饼。她没有家人,最不愿提起的就是中秋。 她没有接顾时鸣的话,只是朝着海面说了一句:“真好看。” 顾时鸣也学着她的样子,丢了块石头到海里,他扔得比江晚照远很多,没入海面没了踪迹,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荧光。 “过几天我就回k市了,接下来都不会再回来。”顾时鸣的声音微沉。 连带着江晚照的心也沉了沉。 不过很快他就接着说道:“你应该也很快就要回去了,一个月之后正好是中秋,我在k市也没有什么亲戚,到时候一起出来。” 江晚照依稀记得顾家本来就是在k市,但既然顾时鸣说没有亲人那就没有吧,她也不多过问。 她只是很纠结,要不要答应他。 江家是肯定要过中秋的,每年中秋人还不少,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出现在江家的家宴上。 而如果她跟着顾时鸣一起,夏静他们会过问她的行踪吗? 每当遇到和江家有关的事情时,她总是决断不了,明明是心灰意冷想要往前,却又担心伤害了原本的家人。 江晚照迟迟没有回应,顾时鸣转过头看着她:“你不敢答应。” 江晚照摇摇头,却解释不出什么。 “你自己想怎样就怎样,”他说,“不过江家未必会把你放在心上,去了也不自在。” 江晚照低头苦笑了一下,她不说话,顾时鸣已经把她心里的想法猜到了七七八八。 或许有的时候,按着自己真正想要的来也不错。 “行。”她轻轻道。 顾时鸣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大概江晚照会以为他说自己在k市没有家人,仅仅是个借口,但实际上他没有撒谎,那些人对于他来说,早就是陌生人了。 江晚照是一向省事的,果然没有刨根问底,他也不急着解释,反正慢慢她都会知道。 “你什么时候走?”江晚照问。 “后天。” “也就一个来月就能再见了。” “不一定。”顾时鸣沉声说。 “啊?”江晚照迷惑,刚刚还是他提的中秋。 “k市那么点大,如果江家回去得早,随时都能见......你就那么急着见我?” “我才没有!” 江晚照这才看出他的调侃,坚定否决的同时转身跳下礁石就要离开。 她不知道,她越是像证明没有很想见顾时鸣,越是反而看着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时鸣也跟着跳下来,但他却不走,依旧站在刚刚跳下来的地方。 江晚照微红着脸,气冲冲走了一小段路,始终都没等到顾时鸣。 她忍不住转头去看,发现顾时鸣正笑吟吟等在原地,见她看过来,这才跑过来。 “你......” 江晚照突然停住,没有再说下去,她想起那天在地下酒窖里,顾时鸣和她说的,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 她是想要顾时鸣追过来的,所以她回了头。 周围已经空无一人,海浪拍击的声音更加明显。 她与顾时鸣面对面站着,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什么事都没做,心却突然跳得厉害。 一阵海风吹过,江晚照的眼睛被沙子迷了,她连忙使劲揉了揉,沙子是被揉出了,眼睛却还是难受,红红的湿漉漉的。 “别急,你先闭一会儿眼睛。” 闻言,江晚照乖顺地把双眼闭上,她好像有点预料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如她所想,左边脸颊被什么东西微微触碰。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失落,她没有感受到顾时鸣的气息。 江晚照猛地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你脸上有颗小飞虫。” 顾时鸣又往同一个地方按了一下,比上次稍稍重一点。 他的手指修长,又骨节分明,和他的人一样清俊好看。 “下一次。”江晚照鼓起勇气,声音轻如蚊呐。 顾时鸣点点头:“我知道,太快我怕你害怕。” “那么……回k市后见。” ** 因为顾时鸣告诉大家,这次走了就不回来了,所以他算是这些人中第一个离开的。 夏静本来想好好为他践行,但顾时鸣不喜欢搞得太隆重,于是夏静就在花园里办了个小酒会,让大家可以放松一点。 等酒过三巡,大家要不就是喝得差不多了,要不就是各玩各的,江晚照和顾时鸣一对眼神,立刻避开众人。 花园幽幽暗暗的,藏在树荫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 夏静倒是给他们两人创造了机会,原本昨晚就该算是私下告别。 其实也没什么好再说的,仅仅是想独处。 但两人陆续离开,却已经落在有心人眼里。 丁瑞悄悄拉过喝得有点微醺,正在和费霖说话的江晴。 “晚照去哪儿了?”他问。 江晴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 丁瑞前段时间犯了点事,他管的那块账务出了问题,还顺便被扯出拿钱给了其他女人,但奈何江晴的堂姐死活还是要他,江家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保下他。 江晴自然也得知了这些,对丁瑞也不像以前了。 “晴晴,姐夫给你看点东西。” 丁瑞拿出手机,几乎是刚解了锁就到了相册。 “看看这是什么。”他把手机给江晴。 江晴连翻了几张,照片上都是黑乎乎的海边,看不太清楚什么,但是每张照片上都有两个人,远远地面对面站着。 翻到最后一张稍微清楚一点,男的手好像捏在女的脸上,江晴觉得这两个人身形很是眼熟。 “这是……” “是晚照和顾少。” 江晴心头一震,差点没把手机直接扔出去。 “这么黑,看得清什么?你别胡说了!”她把手机朝丁瑞一摔,转身就要走。 丁瑞连忙拦住。 “我跟出去亲眼看见的,看见了才拍的。”他信誓旦旦,“这次过来我早就觉得两个人不太对劲,吃个饭眼睛总能对到一块儿去。” “我不相信,他怎么可能看上晚照?” “那你说顾少为什么会直接拒绝你?姐夫也是男的,姐夫跟你说,就是因为江晚照一直在勾引他。” 江晴沉默,脸色越来越白。 她对顾时鸣其实并没有别人所想的那么喜欢,仅仅就是有好感而已,她更多的是想嫁入顾家,过比在江家更养尊处优的日子。 “真的吗?” “姐夫那天教你那个方法,看来她还是厉害,你都故意那么说了,一般人早就自己识相退开了,谁知道人还是被她抢走了。” 江晴看着丁瑞嘴唇上下翻动,惊讶更多于难过,继而便是不甘心。 她当时听了丁瑞的话,暗示江晚照顾时鸣最后会是她的,没想到她都做到了这一步,传出去都要颜面扫地,江晚照却还是要来和她抢。 “我刚刚看见他们两个过去那边了,你不相信就自己去看看。” 江晴听了没说话,狠狠瞪了丁瑞一眼,却还是转身往花园里找去。 剩下丁瑞在原地,嘴角似是抽了一下,又像是微笑,总是有些僵硬,接着握紧手机,紧随着江晴去了。 ☆、第 22 章 在别墅花园里是很不方便的,首先就是人多眼杂,保不齐谁来角落里透透风。 所以江晚照本来就是只打算随便说几句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就是想着说几句就好了。 再就是问问顾时鸣的联系方式,其实他们两个人和别的情侣也不太一样,没有时时刻刻那么多话要说,一天到晚微信不离手,缺了联系方式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但江晚照一想,这可能是从在一起到现在间隔时间太短,上一次顾时鸣走了之后没几天就回来了,这次他回了k市,那时间就长了,一直不联系的话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只是江晚照还是对主动有些不好意思,打算等最后看看顾时鸣会不会提起这件事,如果他忘记了那再说。 “中秋那天,我会让司机来你家接你。” 江晚照点点头:“那爸爸妈妈......” “如果你觉得合适,那到时候就干脆告诉他们,没什么的。” “算了,先别说,等再过一段时间。” 顾时鸣答应下来,对于他来说,他和江晚照在一起的事算是他们的私事,跟不跟江建柏夫妇说都没什么所谓,既然江晚照还不想说,那就不说。 他知道江晚照一碰到家里这些人和事就会不自觉地立即胆怯懦弱下来,这倒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而另一边江晚照所想,不仅仅是因为害怕夏静和江建柏对这件事说什么,比如不赞同他们之类的,还有一个就是她觉得她和顾时鸣现在年纪还小,说不定很快就分手了,更说不定顾时鸣只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学校里抱着这样心态的男男女女多得是,更何况顾时鸣。 对于这种未来可能并不会很长久,并且很大概率不会长久的恋情,江晚照也不想让包括夏静他们在内的其他人知道,反而让人家多说话,多生事端。 悄无声息开始,等结束了也悄无声息的,这样才合时宜。 没有什么牵连,不拖泥带水。 当然,江晚照不想把这些想法告诉顾时鸣。 而顾时鸣亦不是没有感受到她或许有其他想法,只是在昏昏暗暗的花园角落处,他看不分明她的神情,只好作罢。 花园外的路边种着一株高大的凤凰树,在很多年以前便越过了围墙,花朵也扑进了里面,正巧一阵风吹过,一朵凤凰花恰好落在江晚照肩头。 顾时鸣注意到了,他看凤凰花在江晚照身上停留了片刻,旋即就忍不住伸手想为她拂去。 “你们......” 两人冷不丁听到这个声音,同时回过头去。 顾时鸣的手正要触碰到江晚照肩上的凤凰花,被一耽误,花瓣轻飘飘已落地。 只见江晴怒气冲冲而来,还没走到跟前,眼睛已经红了。 顾时鸣冷冷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 与之截然不同的是江晚照。 当她看见江晴过来的一瞬,就如同失手打破了一件名贵至极的古董被人当场抓住,她又赔偿不起。 恐惧从心底里渗出,接着又像是溃堤一般,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明明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害怕,却无法遏止地害怕。 江晚照后退两步。 谁知刚好退到了顾时鸣身侧后面一点的地方,像是她故意躲在他身后。 此举使江晴彻底被激怒。 “你……”她指着江晚照,好像指着一个小偷。 反倒是忽略了一边的顾时鸣。 江晴正要去抓住江晚照,顾时鸣手一抬,就把她挡回去。 “江晴小姐有何贵干?”他沉声问道。 这时丁瑞也已经赶到,忙说:“一场误会,晴晴不要这么心急,先听听顾少怎么说。” 江晚照和江晴同时朝顾时鸣看去。 “你先不要说……”江晚照拽了拽他的衣袖。 顾时鸣正对着江晚和丁瑞眉梢一挑,丝毫不加掩饰。 他向来面对外人是温和有礼的,从来没有这样过。 对面两人发愣之际,他说:“正如你们所见,你们不应该这么没礼貌。” 江晚照闭了闭眼,她看见江晴脸色彻底白了下去。 瞒不住了。 “为什么你们会在一起?”江晴的声音带着哭腔。 顾时鸣似乎一点都不想解释半个字。 江晚照深吸一口气,看了看丁瑞,又看了看江晴,说:“晴晴,你们可不可以先不要声张出去?” “你也知道自己见不得人?” 江晚照心头一紧,也不是不生气。 她不偷不抢,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你肯定一开始就存着心思,所以……所以……”江晴看着顾时鸣,没有说下去。 丁瑞却说:“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晴晴,也不一定是因为晚照,顾少才拒绝你的。” “她如果光明正大,为什么不肯让大家知道?需要藏着掖着?” “我们……还没多久。” “你还要多久?等你主动送上床吗?” 江晚照眉头紧紧一皱,江晴说话越来越不像样了。 她好言好语,只不过想让江晴缓一缓气,最好不要那么快给江建柏和夏静知道。 她就是害怕,就是没做好准备。 她张了张嘴正要反驳,却被顾时鸣抢了先。 “晚照想不想说,什么时候说,是她自己的事。” 江晴一下子愣住,像是没想到顾时鸣真的会这么直接,每一句都在维护江晚照。 “晴晴,先和姐夫走吧,别打扰别人了。” 丁瑞的话看似息事宁人,其实就像是往一锅热油里面直接泼了一碗水,油珠四溅。 江晴的眼泪扑簌簌滚落,连喘气声也急起来。 “爸爸妈妈都不知道,你瞒着他们......他们不会同意的......” 江晚照实在有些诧异,难道江晴真的爱顾时鸣爱到了这种程度?第一次见面,对方并未给出回应甚至拒绝,怎么就让她如此了? 但眼下不是她探究这些的时候。 江晚照拉了拉顾时鸣,示意他不要再继续和江晴对着干,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于江晴,她更忌惮江晴身边的丁瑞。 江晚照又往江晴身边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说道:“晴晴,这件事还是等我自己去和爸爸妈妈说好吗?” 她不认为自己这个要求很无理,也并非死活不认他们所见到的事情。 她只是不想这么突兀,倘若是由江晴告状似地和夏静他们去说,难免像是不能启齿的坏事被揭穿。 至少要有一个缓和的时间,也要让她想一想怎么应对夏静和江建柏,毕竟她的身份尴尬,再加上夏静对她另有安排。 “你......”江晴却一点都不想买账,她死死地咬了一下嘴唇,“我偏要去说,姐夫也看见了,你别想瞒着爸爸妈妈做什么坏事!” 她说完便忍不住呜呜咽咽哭了几声,马上又像是觉得丢人,也不再给江晚照任何转圜的余地,只叫了丁瑞一声,转身就跑开了。 江晚照原本还能保持冷静的心态,在看见江晴哭着跑走的时候,突然彻底被击溃。 她不由地就想跟着跑过去拦住她,不想却被顾时鸣拽住。 “你跟着跑什么?” 江晚照的手颤抖着,没有回答。 江晴越来越远的背影,无法不让她想起十年前江晴和父母离开时的场景,当时也是留给她这样一个背影。 父母知道了她的秘密,她的一切都被撕得粉碎,将难堪全部摊开来。 现在,她明明不用那么害怕,但十年前发生过的足以改变或者毁灭她一生的事,却使她不住地将从前和当下紧紧串联。 江晚照克服不了自己的恐惧。 马上江晴就会告诉江建柏和夏静关于她和顾时鸣的事,这件同样令他们或许不会太开心的事。 就和十年前一样。 夏静和江建柏这次又会怎么对她? 恐惧排山倒海而来,将她整个人紧紧裹挟住。 “怎么了?”顾时鸣察觉到她越抖越厉害。 江晚照摇摇头,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要不要先进去休息一会儿?” 顾时鸣刚问完,江晚照却突然抬头死死看着他,嘴唇也发着抖。 “我不要进去。” “那......” “我今晚不想留在这里,我们去外面!” ☆、第 23 章 d市,度假酒店。 江晚照坐在正对着落地窗的床沿上,即使海风吹来,依旧不能让她彻底冷静下来。 顾时鸣走过去将落地窗关上,就抱臂站在窗前看着她。 隔了一会儿之后,他才说:“我住隔壁房间,时间不早了,你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早我陪你回去。” d市的旅游业刚刚才发展起来,全市就只有这一家五星级酒店,主打的是度假,别墅群来做客房。 顾时鸣挑了一栋面朝着海的别墅,可惜现在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江晚照低下头,仅仅只能看见顾时鸣从她面前走过。 然后她听到开门的声音。 江晚照的心突然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攒起来。 “等一下!” 话甫一出口,江晚照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不像样子,明明刚才哭的人不是她,她也没有和江晴声嘶力竭地争吵。 更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顾时鸣。 顾时鸣又关上门,重新走到她面前,他倒是一向很有耐性的。 “怎么了?” 江晚照摇摇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她感觉自己只要一开口,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她不想像江晴那样哭。 顾时鸣也跟着什么话都没有说,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递了一瓶水给她。 江晚照接过水,并没有打开喝,而是握在手里,但是眼泪还是在一瞬间掉了下来。 她连忙胡乱擦去。 “你能不能不要走?” 这回顾时鸣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侧过脸来看着她:“我可以陪你。” 江晚照再度低了低头,长发披散下来,将她的半边脸颊掩去。 “不要走……”她还是哭出了声。 顾时鸣轻叹了口气:“不走。” 等江晚照哭声慢慢停下来,他才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顺便把纸巾递给她。 “哭累了就睡一会儿。” 江晚照擦干眼泪,最后还是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等她出来的时候,房间的灯已经暗了下来,只剩一盏落地灯还亮着。 顾时鸣正站在落地灯旁调好灯光。 江晚照揉了揉疲倦的双眼,本来是想直接去床上睡觉的,鬼使神差地就朝顾时鸣走了过去。 她抱住顾时鸣。 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江晚照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胆小。 为了逃避面对夏静和江建柏,直接离家出走来酒店。 而在顾时鸣身边,她才觉得不那么害怕,即使还是要面对明天。 她不想放开他。 至少此刻不想。 既然免不了对她的审判,那么倒不如此时彻底放纵一把。 “你说,我的爸爸妈妈会怎么说我?夜不归宿?”她喃喃道,“还是抢了妈妈和晴晴看中的人?不听妈妈的话?” 顾时鸣的手心滚烫,慢慢抚上江晚照冰凉的手背。 两人皆是一颤,似是都不习惯对方的温度,随之而来的竟然又是熨帖。 来不及亲吻,江晚照的浴袍已经落下。 “你真的准备好了?” 连顾时鸣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江晚照仍旧紧紧地抱着他。 想要什么,就主动去争取。 这是他告诉他的。 或许明天她又会失去很多,但此刻她也可以争取她想要的。 **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江晚照顾不上身上的酸痛,连忙把被子往肩上拉,遮住那些痕迹。 哪想到这一动,顾时鸣就醒了。 他双眼微微睁开,睡眼惺忪,倒是和平时的他很不一样。 四目相对。 江晚照一下子就红了脸。 “睡醒了?”他伸了个懒腰。 江晚照胡乱点点头,目光却在寻找昨晚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的浴袍。 最后还是顾时鸣看了出来,起身把浴袍找来给她。 江晚照又红着脸接过浴袍,总算能下床了。 昨晚什么事都有了,但是她现在更不敢看他了。 等她磨磨蹭蹭披好浴袍,顾时鸣已经在穿衣服了。 他说:“我十点就要走,现在回去把事情说清楚。” 江晚照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九点了,要一起回别墅,时间非常紧。 她听了顾时鸣的话,却没有动。 “你做你自己的事去吧,我等你走了之后再回去。” 她不想自己的不堪被顾时鸣看见,虽然有顾时鸣在一旁,江建柏和夏静估计不会说什么。 而且她还想再在这里待一会儿,平复一下心情,想想过会儿该怎么说。 “真的不和我一起去?” “你看看时间,还来得及吗?” 顾时鸣“嗯”了一声,去卫生间洗漱。 他很快就出来了,看起来衣冠楚楚,神清气爽。 “我也不回去了,确实来不及了。” 顾时鸣说完这句话,已经准备好要出门。 最后要关门前,他又说:“我会帮你叫早餐上来,你吃完了再回去。” 江晚照看着他离开,脑子里混混沌沌的。 一直到早餐送过来,江晚照看着丰盛的食物,脑子才慢慢回过神来。 她还是没问顾时鸣要联系方式。 在询问酒店无果之后,江晚照又在酒店大堂坐了一会儿,到了整十一点钟,她才起身离开。 今天外面的阳光很好。 江晚照慢慢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走回家里。 是张妈来给她开的门。 正好是午餐时间,但客厅和餐厅里却没有看见一个人。 张妈把江晚照带到了偏厅,这里有江建柏和丁瑞在等她。 江晚照先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夏静。 江建柏让她先坐下再说,江晚照没有坐,隔着一张茶几站在他们面前。 江建柏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冷掉的茶,丁瑞要给他续上热水,被江建柏拦住。 “昨晚去哪儿了?” 江晚照低下头,想随便搪塞过去,但最终还是没有回答。 她不说话,自然又给了丁瑞表现的舞台:“怎么能不回家呢晚照?你不知道叔叔阿姨有多担心你吗?” “晚照,”江建柏这时也同样没顾得上理会丁瑞,“为什么没回家?” 江建柏的声音极为低沉,像是在压抑着怒火,江晚照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说话,就连那个时候她被揭穿了身世,江建柏也一直对她很温柔和蔼。 “爸爸......”她叫了一声,就莫名其妙哽咽住。 “......我和顾时鸣在一起。” 没等江建柏反应,丁瑞就小声“哎呀”了一下。 然后周围就是死寂。 江晚照忍不住抬起头,她看见江建柏的嘴唇死死地抿紧,发现她看过来,终于还是爆发。 “嘭”江建柏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面前那杯茶里茶水都溅出了几滴,吓得旁边的丁瑞一哆嗦。 大概是还嫌不够,江建柏直接抄起了那只被子,往江晚照方向砸过来,但其实离她还是有不小的距离,直接被砸到了背后很远。 茶杯应声而碎,而江建柏已经几步走到了江晚照面前。 “你才几岁就夜不归宿?学人家离家出走?小时候我和你妈妈是这么教你的?” 江晚照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甚至在舌尖尝到了沾染的血腥味。 “八岁之前的事我都忘了 。” 江建柏深深地看着她。 “晴晴从昨晚起就发起了高烧,你怎么能这么不自尊自爱?” “为什么我不可以?” 江建柏仰头吐出一口气,又重新回去坐下。 “本来应该由你妈妈来教你的,但她在照顾晴晴。其他的等她空下来再说,爸爸只有一句话,你不能和顾时鸣在一起。” 丁瑞也附和道:“晚照,你也别钻牛角尖了,赶紧认错吧!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反正除了家里人,其他人都以为你是去了同学家。” 江晚照一声不吭。 江建柏倒是看了丁瑞一眼,丁瑞马上就闭嘴了。 “爸爸再和你讲明了,你们是绝对不可能的。”江建柏开口道,“爸爸比你要见得多多少,他连晴晴都看不上,不过就是玩玩你。” 他的脸色更加沉了下去:“不管怎样,你也是我们江家的孩子,你想过没有,你在他们眼里只是个养女,根本不当回事的,如果他真的就只是玩玩,你要我们怎么办?逼着他娶你?还是就这么算了?无论哪种情况,你要我们江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说着说着,江建柏才刚刚有点压下的火气,又再度有上来的苗头。 不过江晚照听完也不得不承认,江建柏确实分析得很透彻。 从头到尾她都只是一个养女而已,而且是一个用非常龌龊肮脏的手段留下来的养女。 这些她都一直记着,但江建柏提出的那些问题,她从没有想到过,现在被提点了,她也不想去想。 她只知道自己难得随心所欲了一次,而他们却迫不及待要她和顾时鸣一刀两断。 “我自己心里有数。” 从进来到现在,江晚照说的话非常少,但无论他们说什么,她都没有被说服然后妥协。 江建柏立刻就摇了摇头,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失望,听了江晚照的回答之后连气都好像突然散了。 “那就看他还会不会来找你,找了又能有多久。”江建柏起身离开,却留下了丁瑞,“你和她说吧,让她在自己房间里好好想清楚。” ☆、第 24 章 从那天回来起,江晚照就被关在了自己房间里。 门倒没有被锁着,大概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反正江晚照是不敢自己跑掉的。 也没人再来房间找她。 说得好听是让她反思自己的错误,冷静冷静,其实就是变相惩罚。 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出来。 并且丁瑞非常确定地告诉江晚照,江晴就是被她气病的,现在夏静和江晴母女俩都不想见她。 过了几天,倒是又听丁瑞说江晴的病好点了,但夏静依旧没来搭理江晚照。 一直到一个星期之后,夏静才出现在江晚照的房间里。 这么长时间没见,见了她倒是很急切。 迫不及待地进来,然后迫不及待地对着江晚照就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酣畅淋漓,就像是在发泄自己积攒多年的怨气。 饶是江晚照有点准备,还是被她打得直接摔到在身侧的床上。 还没等江晚照起来,夏静又扑上来把她拽起。 “你摔倒了还往床上扑?这么不要脸?”她死死地瞪着江晚照,“晴晴是你的妹妹,她因为你吃了那么多苦,你怎么能这么做?” 江晚照被她生生拖起,趔趄了一下才站稳。 她不想反驳,不想解释。 这么多年她都不太愿意承认一个事实,夏静早就不是她的妈妈了。 甚至从来就不是。 “你还不说话?你为什么要和她抢?” 江晚照一下子闭了闭眼睛。 再度睁开的时候,她说:“我们的事和江晴有什么关系?” 夏静的第二个巴掌终究没有出手,她盯着江晚照看了许久,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们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这么多年,原来真的养了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就算他不喜欢晴晴,我也不会答应让你们在一起,我不想让晴晴难受。你一天不和他了断,就一天别想出去。” 夏静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这回她把江晚照的门锁住了。 依旧是只有丁瑞奉命隔几天过来打听情况。 他每次都是例行敲打江晚照,企图让她服软,然后顺便提一下江建柏和夏静江晴的动向。 江建柏早就离开d市了,江晴病了几天,本来夏静想马上回k市,但医生建议修养好了再回去,于是又养了几天,夏静养她养得精细,半个月之后才觉得好得差不多了。 接着又接连来了两个台风,行程又被耽误,等风平浪静已经又过去快要半个月。 丁瑞来向江晚照传达回k市的事情,江晚照倒是没想到夏静还要她跟着走。 江晚照将近一个月都没有出去过,也没人说话,只能玩手机。 一个人待久了就浑浑噩噩的,最近人也越来越懒,动不动就想睡觉,胃口也不好起来。 她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也要一起回去,她以为这件事情发生了,她的其他事也就泡汤了。 不过再想想也是,肯定是把她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让夏静放心。 或许回了k市也更好,毕竟顾时鸣也在那里,她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总能联系得到。 江晚照这才又想起一件事,好像快到中秋节了,那个时候顾时鸣和她约好了,中秋是要一起过的。 那么无论她在哪里,他应该也要来找她了。 顾时鸣不会任由她一直被关着。 江晚照振奋了一点。 但临行前的晚上,江晴来找她了。 江晚照正在慢吞吞吃着晚饭,已经八点了,送上来的饭菜早就凉了,但她当时不是很想吃,一直拖到现在,吃得也勉勉强强。 看见江晴,江晚照竟然差点呕了一声。 她喝了一口水压了压,放下筷子不吃了。 江晴关上房门,看着还是心平气和的。比之前瘦了一点,江晚照猜测大概是刚刚生了一场病的缘故。 她看见江晚照就说:“晚照,我真的不是来为难你的,但道理爸爸妈妈都和你说过了,你们本来就是不适合的。” 江晚照忍着不开口,怕说点什么再刺激到江晴,回头又是倒霉。 她不适合,难道江晴就适合了? “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大家回去之后就不要不开心了。”江晴上前了两步,“你还是赶紧和爸爸妈妈认错吧,他们也是心疼你的。” 江晚照后退几步:“我哪里做错了?” 江晴脸色白了白,接着竟然笑了:“你真的不知道?看来顾时鸣果然没有再来找你。” “我们没有留联系方式。” “现在这个时代,想找一个人怎么都能找到的,不是吗?” 江晚照低了低头,避开江晴目光。 “顾太太前段时间出意外离世,葬礼爸爸也去了,他一个字都没提到你,然后一处理完母亲的后事,他就直接出了国。” 江晚照一愣,她睡得混混沌沌的脑子里面思绪开始混乱。 “那又怎么样。” “你还看不出来吗?” 江晴拿出手机,上面有一个手机号码。 “这是他的号码,既然你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不相信就自己给他打个电话吧,”江晴眼睛眨了眨,声音放低下去,“虽然有点自取其辱,爸爸从葬礼回来之后就更加断言这件事了,也很生气。” 江晚照没有接江晴递过来的手机。 江晴隔了一会儿才收回手机,叹了口气说:“你也可以去问苏风原......其实他也知道你们的事,你问他他应该还是会说的,你们的事......他巴不得用这件事去羞辱耻笑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羞辱?耻笑? 江晚照慢慢退到床边坐下,其实她刚刚很想直接用江晴的手机打电话,死都要死个明白。 如果江晴给的号码是假的,那这个谎言一下子就会被揭穿。但如果是真的,当着江晴的面,江晚照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和尊严。 她想等回了k市再说,早晚总能见到面的。 但紧接着江晴就让她去问苏风原,苏风原或许这会儿就在隔壁房间。 她无疑是害怕了。 江晴这些话无异于告诉她,真相就在她面前,她无心去关心江晴是为了羞辱她还是其他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再伸出手去验证一遍冷冰冰的真相。 “晚照,你在房间里反思所以不知道,爸爸妈妈真的很生气,特别是爸爸,他觉得很丢人。你认了错,咱们回去之后就谁也不要提这件事了,我怕他再生气。等他气消了之后,你也可以问一问他,顾时鸣是什么态度。” 江晚照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手脚也开始发软。 “我不会回去了。”她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没了任何转圜余地,于情于理,江晚照知道自己都不该再和他们一起回k市。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早就不应该做江建柏和夏静的女儿了。 她早就应该离开江家。 而不是继续觍着脸享受江家恩赐给她的东西。 这些本来就不是属于她的。 特别是她和顾时鸣的事一发生,无论是江建柏的反应也好,还是夏静的反应也好,其实她心里已经清楚她不能留在这里了。 他们用犯法的方式把她锁在房间里,等回了k市,即便一个字不提,有些事是烙在人心里的,他们还是会表现出来,而江晚照不想再被羞辱,亦不知道他们何时又会如此对她。 “你说什么?一家人有什么事过不去的,爸爸已经和姑姑说过了,当年姑姑读的那家女校很好,让她推荐你先去读一年女校,然后再上大学。” “不用了,我现在就走,不惊动他们了。” “不想上学也可以嫁人嘛,我听妈妈说了还是让你先去和苏家那个私生子谈。” 江晚照吸了一口气,对她说:“我会给爸爸妈妈发微信告别,你也和他们说一声。以后有空我还是会去看他们的。” 说完江晚照就进了卫生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再出去时她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 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也没多少东西,她的东西都是江家给的,人家的东西能少带就少带。 这时一直站着的江晴走过来,把一张卡递给她:“里面是十万块钱,密码是我们的生日,本来打算你去读女校了再给你的,听说那里管得严,现在你拿着吧,用得着。” “谢谢。”江晚照朝她笑笑,却没有去拿。 她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早一点,等大家都各种回房的时候她就可以走了。 江晴很快就离开了她的房间,并且没有把门锁上。 时针指向了十点的时候,江晚照拿着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的背包,起身往外面走。 整栋别墅很安静,一路畅通。 但是在经过一楼的时候,饶是江晚照走得再轻,还是惊动了张妈。 “小姐,你这是……”张妈开门出来看到她,马上走到她身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我就知道是你……” 张妈胖乎乎的手往睡衣口袋里掏着什么,最后掏出来一叠钱。 “你拿着,这里有一万块钱,张妈早就给你准备好的。” 江晚照的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冲了下来,多年的相处,也只有张妈一直注意关心着她。 “张妈……” “小姐,你不要哭,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你这几天吃的东西也不多,不要再这样了。出去就要把钱收好,凡事多长个心眼儿,别再被人骗了。” 江晚照接过钱,这回哭得连谢谢都说不出来了。 张妈牵过她的手,把她领到大门口。 “张妈,我以后再来看你。” 张妈抱了抱她。 江晚照转身走了,一开始是走,后来越走越快,还没穿过小花园,她就小跑起来。 一直跑出院门,跑到外面马路上,江晚照都没有慢下来。 在转弯的地方,江晚照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手掌和手肘被擦破,破皮处染了尘土。 脚也摔得痛,连肚子好像都有隐隐的痛传来。 她顾不得痛,只是赶紧把身上的灰尘掸去。 然后站起来继续往前跑去。 ☆、第 25 章 四年后。 s市。 江晚照刚下飞机,就差点被机场接机的粉丝们的热情淹没了。 “江晚照!妈妈爱你!” “妹妹,妹妹看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江晚照知道站姐们的大炮正对着自己咔咔咔地拍,她必须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现,但又不能显得很刻意。 要怎么看镜头,用怎样的眼神,头抬到哪个角度……江晚照很熟练。 虽然她才刚刚算是红起来。 当然,也没有很红,她就是一开始捡漏演了一部网播古偶剧而已。 但比她之前在那个出道即巅峰的糊团里唱跳要红多了。 至少打开了大众向的口子。 一年前和她同属星耀公司的队友不慎被曝光了出道前的不雅照,但是谈好的剧开拍在即,公司又不想好不容易谈来的资源花落别家,就挑了在同一个团里最漂亮的她顶上。 问她为什么爱豆要演戏,她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演,给她她当然就拿着,不是人家出事哪轮得着她。 她已经快23岁了,年纪一大把了总不能一直唱跳吧。 没想到人要红最主要还是要靠运气,江晚照在团里含辛茹苦起早贪黑干了两年,平均每天睡眠不超过五个小时,人气一直都只是中游,谁知道她一演戏就莫名其妙红了。 能轮得到她队友演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大戏,这就是一部投资不大的小IP古偶,她演之后关注的人就更少了,连原本队友自带的粉丝都跑光了。 公司都没料到会小爆,后来倒是开会讨论总结过,大概说是歪打正着刚好江晚照形象和女主契合,剧情又甜又虐恰到好处,诸如此类。 剧没播完江晚照就又接到了戏,还是同类型的剧,投资要比那部大得多,制作也挺不错,她当然不挑,试了戏导演说可以就马上签合同演上了,再加上除了最先播了小爆的那部古偶,队友出事之后还有一些影视资源公司也给了她,存货倒是足够。 不过娱乐圈漂亮的、业务能力强的人太多,存货根本不嫌多,再加上江晚照明摆着以后是要往演员发展了,她希望趁着现在刚红能接什么就接,有的时候数量太重要了。 今天她跟剧组请了一天假,是来处理退团的事的,本来这个团就已经开始糊,队友爆出不雅照之后更是散沙一团,看着马上就要解散了。 江晚照现在正当红,公司当然不让她继续在这边耗着,干脆让她马上了断得一干二净,可以专心去演戏。 江晚照上了车,经纪人陶斯正在里面等她。 陶斯才三十多岁而已,离过一次婚,能力算是不错,这次江晚照能小爆也少不了她看准时机让营销马上跟上,这才没有耽误热度。 不过星耀不太重用陶斯,只让她带江晚照这种小透明。 好在江晚照红了,陶斯也跟着翻了身。 车缓缓向前开,江晚照笑眯眯地坐在车里隔着车窗挥手,直到看不见接机的粉丝。 “我已经给你说好了,合同直接拿到酒店里签了,签完我再拿回去,你就算退团了,不要再去那边露面什么的了,以后就都没有关系了。”陶斯的语速很快,“为了让你退团,公司这次还是花了不少钱的,你自己以后可不能出岔子。” 江晚照点点头,陶斯的业务能力她是很相信的。 “声明什么时候发微博上?”江晚照问。 “我已经弄好了,今天退的团就今天发,晚上九点的时候流量大,你发之前让助理再检查一遍,不要有错别字。” “会不会让人觉得我红了就立刻跑路抛弃本来的团了?” “这个团本来就没什么团魂,粉丝也都跑得差不多了,也就这几年了,这个你不用担心,热搜我买好了,到时候会把风向节奏带上,大多数人都会理解的。” 江晚照打开微博往搜索栏输了自己的名字,往下翻了翻果然已经有不少路人和粉丝在带她大名让她快跑,还有真情实感分析她不应该继续留在这个团里的。 江晚照彻底放了心,往后一靠就想睡一会儿。 其实拍戏也没比唱跳好多少,甚至更累,白天黑夜颠倒着拍。 “你先起来别睡,要睡待会儿去酒店睡,今天就当放假一天。”陶斯拍了拍江晚照,她明显还有话要说。 江晚照问前座的助理易音拿了剧本,打算一边听陶斯说话一边背台词。 “你和秦渡怎么回事?” 易音连忙回过头来摆摆手,对江晚照说:“不是我和陶姐说的!” 江晚照朝着易音笑了笑,剧组本来就人多眼杂,更有可能是陶斯自己去打听的。 “没什么,有的时候一起读剧本而已。”江晚照一五一十坦白,“他是男主,我是女主,戏还是要对上的,可能被有的人看到就想歪了,其实没什么。” 陶斯听她这么说竟然松了口气。 “你自己可千万要知道分寸,你现在才刚红,正是拼事业的时候,不能在这种事上犯糊涂。炒cp可以,来真的绝对不行。” 陶斯说完又耐心和江晚照分析:“秦渡现在的流量不小,市场评估都觉得他很有潜力,搞不好能成为顶流,你和他这次合作算是互惠互利,原本有意向的女演员也不是你,你突然红了片方和秦渡那边都更想要你,也有炒一把cp的意思,到时候提纯还有得撕。” 陶斯噼里啪啦苦口婆心一大堆,其实江晚照早就想到了。 她自己默默看剧本,是秦渡主动坐过来的,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还拆了零食给她吃。 炒cp的事说不好,就是要让片场的人都看见,剧播了能当糖嗑,但她很可能被男方愤怒的粉丝小撕几场,到时候还要分一分吸的cp粉,以目前的人气来说两边撕起来估计还是她吃亏。 “我哪有那么傻。”江晚照拨了拨头发丝,“老娘只想赚钱。” 说完她低头看剧本,一旁的陶斯满意地看看她。 一路过去有点堵,车上除了司机,易音和陶斯都在看手机,只有江晚照看剧本。 她知道自己女团出身肯定比不上人家科班的来演戏,所以请了表演老师来教之外,平时自己私底下也很努力。 剧本拿到手她就粗读了好几遍,再一直精读循环,到剧组开拍前的剧本围读,她就已经把剧本吃透了。 人物小传也是她自己做的,添添画画一直在补充。 江晚照现在拿在上翻的这页是重头戏,她看了已经数不清多少遍了,力求表演的情绪转换上面把节奏踩准,绝对不能拉跨。 但是看得多也有一个弊端,就是熟练了容易走神。 收音机里在放最近的一首新歌。 “……就算被你无情抛弃我也只笑着说郎君好风流,绝不言羞,良辰美景等你来等你走……” 江晚照跟着听完整首,接着好像就是一个复古的点歌栏目,仿照很多很多年前流行的那种。 她又听了下去。 “请问怎么称呼?” “我姓孟,可以叫我小影。” “小影今天是给男朋友点歌是吧?” 点歌的人害羞地笑了一声:“算是吧,其实他本来是我的上司。” 于是主持人天花乱坠地吹了几句。 “他姓顾,今天他刚从k市回来,现在应该是在去酒店的车上,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这个,但是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听到这里的时候,江晚照突然没来由地一阵烦躁,她轻轻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又赶紧低下头去看剧本,强迫自己看进去。 “啧……真肉麻!”前面的易音也一边玩手机一边说。 然后就是一首点播的很甜腻腻很脍炙人口的情歌。 江晚照也没让调电台频道,只是默默地拿出了耳机塞上,继续听自己喜欢的歌。 再等到了酒店进了房间,陶斯把准备好的解约合同给江晚照看了,又给她大致说了说,江晚照就签了字,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陶斯拿着合同出门,江晚照往床上一躺。 三年的女团生涯终于结束了。 虽然她喜欢跳舞,但是那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三年前她刚签这家公司,也没想过能演戏,演了还真的能红。 这三年她过得非常辛苦,但好在一切都是向好发展。 现在她的目标就是买一套房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想到这里她振奋起来,这个目标很快就能实现了。 谁让她红了呢? “姐……上次说的那事……”易音磨磨蹭蹭蹭到江晚照身边。 易音是周开的表妹,她只比江晚照小一岁,从认识开始就叫她姐。 小姑娘学习不好,勉勉强强初中毕业,满脑子想的都是做明星当爱豆,家里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一门心思不肯读书最后只好妥协。 那个时候江晚照刚到s市没多久,就受了周开之托照顾这个表妹,于是干脆就合租在一起,房租也便宜点。 小姑娘到处面试到处碰壁,江晚照偶尔有空就陪着她,到最后就成了司空见惯的正主没上陪太子读书的人选上了。 不过易音也没有放弃,一直到去年这事还没成,才想着年纪也大了基本就是没什么希望了,这才认清现实回归生活。 江晚照好说歹说才说服陶斯用了易音做她的助理,让易音有个工作。 “今天我刚好要在s市待一天,我一会儿自己去一趟医院,你留在这儿,就当没跟我提过钱的事。”江晚照说。 周开的妈妈,也就是易音的阿姨查出来生了重病,周开陪着她在s市的医院治疗,好转是好转了,但是钱也没剩多少了。 周开不太愿意和身边的朋友们说这件事,一直就是自己撑着,靠家里本来的积蓄还有上班赚的一点点钱。 但治病是个无底洞,如果不是易音没忍住偷偷和江晚照说了,江晚照现在还蒙在鼓里。 直接转钱她怕周开不收,或是周开心里有什么想法,认为江晚照是在施舍恩赐。本来她是想借易音的名义给的,但今天正好有机会在s市休息一天,于是打算还是自己过去一趟,看望一下周开和他妈妈比较好。 看了再当面给会比较真诚,周开真不肯收再通过易音给也不迟。 问清楚了医院的具体位置和病房,江晚照就把易音留下,自己开着易音的车去了。 ☆、第 26 章 江晚照到了医院,周开正在照顾母亲。 寒暄了几句,江晚照又问了问病人的情况,坐了一小会儿就要走。 周开送她出去,她就说:“周开,我是空双手来看阿姨的,来得匆忙没买礼物,我转点钱过来,你平时给阿姨买点爱吃的补补吧。” 周开当然不肯收。 “你别这样,我是给阿姨的。” “是易音那丫头和你说的?” “什么?” 周开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谢谢。” 江晚照笑了笑:“我们之间还用得着客套吗?” 四年前她从江家跑出来,其实当时并没有直接离开d市,而是在一家小旅馆住了几天,然后就遇到了周开,周开先帮她在d市租了房子,让她住了一段时间,江晚照身体和精神状态好一点之后想来s市,也是周开借给她钱,到处找朋友把她安顿下来。 无论如何,周开都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助她的朋友,虽然这些感情不能用钱来衡量,但是目前确实是钱最能帮到周开。 江晚照转的钱很快就到账了,周开看见了吓了一跳:“这么多,你自己够用吗?” “当然够,你不信去问易音不就知道了,”江晚照把墨镜往上推了推,配着她今天金棕色的口红,动作有些浮夸,“我现在还是很红的。” “那就算我借你的吧。” 江晚照想也没想就爽快地答应了:“行,等着你发财。” 周开送她走到电梯门口,想了想还是说:“麻烦你替我管着一点易音,我阿姨就这一个女儿,谢谢你了。” “谢什么,易音挺乖的,工作能力也挺不错。就送到这儿吧,我怕人看见。” “你自己也注意身体,不要太拼了。对了,糖糖最近怎么样?” 话音还没落,江晚照就紧张地朝四周看,确保周围没什么人之后,她才小声说:“外面别说这个,被人听见我就完蛋了。” 电梯到了,她朝周开挥了挥手告别,捂紧墨镜,转身就走了。 今天外面是个大晴天,阳光很好,江晚照很少有这么悠闲的时候,出来了就不想回酒店睡觉了,但她肯定不能到处乱跑,于是在回酒店之前去超市买了点水果回去吃。 结果好巧不巧回来被蹲在酒店门口的私生撞上了。 江晚照一边提着水果狂奔,一边心惊胆战,现在这些私生比以前的狗仔还要厉害,说得好听是粉丝,但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走到哪儿跟到哪儿都算不错了,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来。 酒店今天好像有什么重要人物来,大堂里站了很多保安和工作人员。 江晚照在电梯外等着,这会儿私生好像是被门口保安拦住了,但难保他们有没有在酒店订房间。 电梯一直不来,她有点心急,不想被私生发现住在哪层哪间。 正焦头烂额着,大堂经理过来说:“小姐不好意思,这个电梯现在不供使用,请和我来旁边的这个等候。” 江晚照看了一眼,她等着的这个电梯明明就快到一楼了,看来是专门给谁用了。 这种事情她也不会和人计较,大堂经理怎么说她就跟着了。 刚在斜对面的电梯前站好,江晚照眼角余光一瞥,好像又有私生跟过来了。 她没办法,拔腿就跑。 酒店不止这边几个电梯,还是走其他通道比较保险。 江晚照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不供使用的电梯到了。 她跑得快什么都没注意,电梯打开,里面的人刚好只看了个她跑过去的侧影。 ** 顾时鸣结束工作之后闲下来,特意把酒店主管叫来,让他查最近几天所有入住的顾客中有没有人叫江晚照的。 酒店也是顾氏旗下的,要查很方便。 经理不敢耽误,查了好几遍确定了之后才敢跟顾时鸣说没有。 “没有就算了。”顾时鸣倒不是很放在心上的样子。 经理松了口气,本来想说最近有个小明星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但又觉得顾时鸣搞不好就是和这个叫江晚照的小明星有什么纠葛,这种事情不是他该多嘴的,说了反而弄巧成拙。 顾时鸣让经理出去,自己一个人待在套房客厅里坐了一会儿。 刚揉了揉因为长时间戴隐形眼镜而干涩的眼睛,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下,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顾歆苒,国内顾太太的女儿。 顾时鸣接起电话,小姑娘的声音冷冰冰,邀请他到家里吃饭。 顾时鸣一听就知道是她妈妈的意思。 国内顾太太已于几年前转正,在周清蕴死后成为名正言顺的顾太太,顾时鸣其实与这个女人没起过什么冲突,他一直和周清蕴生活在国外,国内的顾太太也很聪明地从来不来打扰他们母子。 甚至这位顾太太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不仅仅是因为她在顾良身边陪得最久最得他心,还因为有顾时鸣的一臂之力。 顾太太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女儿年纪也还小。周清蕴死前顾良正好在谋划让顾时鸣给他的某一位爱子腾出位子,周清蕴死后他更考虑要娶了那个儿子的母亲,即使他早就不太喜欢她了,但在顾时鸣面前,这个儿子需要名正言顺才更有竞争力。 顾时鸣假意让步,让顾良误以为他已经没有威胁,再暗中让顾良的身边人撺掇劝解,于是顾良还是娶了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 然后他就和顾太太内外联合,很快就架空了顾良,等顾良回过神,身边的人都已经背叛了自己,最中意的私生子还被顾时鸣送进了监狱。 顾良一气之下脑淤血进了医院,现在还没有出来,比软禁还痛苦,躺在床上要人伺候,顾太太大概不耐烦被他绊住,干脆有时带着女儿来s市住。 顾时鸣不得不承认顾太太是个很聪明的女人,难怪留在顾良身边那么多年。 这几年只要她在s市,同时顾时鸣也在的话,总会经常来邀他去家里吃饭。 顾时鸣不常答应,只是偶尔会去一次,顾太太还是照常总是来请。 这次他刚好没事,于是就答应过去了。 虽然这位顾太太当年也是周清蕴的劲敌,甚至因为有她在,周清蕴远走国外,但顾良一日没死,他和她总还算是盟友,顾太太在合作中也没掉过链子。 最重要的一点,顾时鸣并不想把周清蕴的不幸完全归到另一个女人身上。 罪魁祸首是顾良,顾时鸣一直这样认为,男人的错才更不可饶恕。 而且眼下顾太太对顾良的背叛越彻底,顾时鸣对顾良的报复才越成功。 晚饭后,顾太太进了厨房亲自去准备水果,留顾时鸣和顾歆苒在客厅看电视。 顾歆苒已经二十岁,但好像仍旧处于叛逆期,对顾时鸣有些敌意,对任何人都冷冷淡淡。 她抱着遥控器坐在一边,聊天是不可能聊天的,也没问问顾时鸣要看什么。 顾时鸣当然不可能和她抢电视。 顾歆苒熟练地调到了某平台某网剧,还把声音调得挺大。 电视里有个明显是配音的女声在哭哭啼啼。 “……从今往后你我情断,来世再见……” 因为声音太响,所以直往顾时鸣耳朵里钻。 顾时鸣忍不住想抬头看看这么狗屁不通又聒噪的台词到底是谁在演。 接着他就看到了那张他已许久没有见到的脸。 电视里的人正穿着一身大红的古装嫁衣站在悬崖边哭得泪眼盈盈,很难不让人相信她下一刻就要跳崖了。 适时响起哀婉缠绵的bgm,虽然梨花带雨,妆却纹丝不动,即使是诀别也仅仅只是轻蹙眉头,不过也不至于让人出戏,看得出来是红颜薄命。 明明声音很让人觉得陌生,但脸却是熟悉的。 四年前这张脸还带着许多青涩,如今已不见半分,剧里的新娘妆容使她看起来更加美艳妩媚。 顾时鸣不会认错。 他在屏幕里脸与声音的割裂剥离中静静看了一会儿。 电视里的人终于把崖跳完了,和她对话的那个男的也没抓住她。 顾歆苒小声地吸了一下鼻子。 剧情已进入下一段,顾时鸣收回目光,沉声问道:“这是谁?” 顾歆苒似乎有点想嘲笑顾时鸣,但好歹为了种种原因而克制住了。 “江晚照啊,这都不认识。”她淡淡看了一眼顾时鸣。 “江晚照……” 顾时鸣得到了早在心里复述了数遍的名字,终于吐露于唇齿之间。 “她最近很红,这部剧在网上挺火的。”顾歆苒说起这些,即使是面对顾时鸣都克制不住自己的倾诉欲。 “刚刚出来的明星?” “不是,以前是个爱豆,我没什么兴趣。”顾歆苒盯着电视机,“我就爱看古装偶像剧,江晚照现在是我女儿。” 大概是顾歆苒最后这句话,顾时鸣差点笑出来。 手却有些颤抖。 他以为她消失不见,没想到她早就大大方方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当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也已经对她不再有什么情愫。 她在他丝毫没有防备的时候,以一个可笑的理由,抽身而退。 ☆、第 27 章 当时,顾时鸣被自己的父亲背刺,不仅失去了顾氏的元老,还被顾良以种种理由解雇辞退了自己培养的左膀右臂。 虽然他心里有数,也早有计划,但顾良却直接找上了自己多年不曾见面甚至没说过话的发妻,顾时鸣的母亲周清蕴。 在顾时鸣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威胁恐吓周清蕴,他手上有许多顾时鸣的把柄,如果顾时鸣不听他的话,他就不会再把顾时鸣当儿子,不会给他留情面。 周清蕴多年久居国外,对很多事情已经陌生,对于顾氏的事情更是几乎一点都不了解,即使她仍旧不愿意与顾良沟通,但是内心深处早就已经信以为真。 信的原因很简单,无论顾时鸣到底有没有如顾良所说的那些把柄,她都深信顾良会对顾时鸣不利。 但她却没有和顾时鸣说这些,也没有劝顾时鸣乖乖听从顾良的意思。 最后一次顾时鸣和周清蕴通话,顾时鸣告知周清蕴自己和江晚照的事,周清蕴当时听后是同意的,也有些开心。 她比平时要多说了一些话,大抵是让顾时鸣不要三心二意,好好对待心爱的人,如果将来还没有分手,那么就结婚好好生活过日子。 顾时鸣那时正被顾良和顾良的私生子纠缠得分身乏术,也没觉得周清蕴说这些有什么不妥。 结果到了第二天,他就得到了周清蕴自杀身亡的消息。 顾时鸣赶往国外处理周清蕴后事,顾家只有寥寥几人现身葬礼,顾良直接没有露面。 顾时鸣没有把周清蕴葬入顾氏家族的墓地,而是另外选择了一块风水宝地。他在周清蕴的遗物中找到一封遗书,前面和后面的墨迹看起来不太一样,显然后面的是新加上去的,周清蕴在前面写了百年之后不愿与顾良同葬,后面则又提了一遍那天顾时鸣和她打电话时她说的话,让他顺从自己心意,娶了江晚照做妻子。 周清蕴一直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更与絮叨啰嗦无缘,同一件事说两次,这在顾时鸣记忆中绝无仅有。 他很明白周清蕴最后是什么意思。 周清蕴是早有寻死的念头,这个念头搞不好已经很多很多年了。这次顾良的逼迫不过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等于是让周清蕴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 遗书的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周清蕴对自己和人生的绝望,只有在最后才能看出一点点她对唯一的儿子顾时鸣未来生活所抱有的希冀与寄托。 顾家有不少人觉得周清蕴突然自杀身亡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他们觉得顾家并没有亏待过她,自杀无异于告诉很多人她过得一点都不好。而顾时鸣同样也听到外面有一些风言风语,不是猜测周清蕴是出轨被顾良抓奸在床这才羞愤之下想不开,就是暗中嘲笑周清蕴无能懦弱。 顾时鸣没有去理会包括顾家人在内的任何人,周清蕴的压抑他从小看在眼中,他倒有些觉得这对于周清蕴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他唯一有的激烈一点的情绪不是难过,而是为周清蕴感到心寒。 办完丧事之后,顾时鸣没有再在国外逗留,他料到此时江家一行人应该已经回了k市,于是直接在达到k市之后去江家找江晚照。 但是江晚照不在那里。 夏静告诉他,江晚照拿了江家的钱跑了。 顾时鸣直觉应该不是这么一回事,江晚照看起来并非贪财的人。 江晴却说:“爸妈让她去读书她不肯,然后就拿钱跑了,连妈妈的珠宝首饰也拿了。本来她是等了你几天的,我们一点都没有阻拦,这个事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是她自己不知道听谁说你在顾氏失势,家里四分五裂,这才沉不住气走掉的。” 顾时鸣听到这里,虽然心里依旧是万般不信,但也如同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他一向最忌讳别人提起他家里的事。 特别是眼下这个时候。 江晴又说:“那时也没想到她会拿了钱走,倒是听她说过一些话,她说她没功夫耗在没有希望的事情上面,她胆子小不能出错的,你的母亲那么懦弱无能,她怕你会像自己的母亲,她这样的人需要别人去保护,是她之前看错了,你不值得。这是她的微信和手机号码,我们一直打都没有打通过,不过爸妈也不打算报警。你拿去,如果能联系得到她,就麻烦和她说一声爸爸妈妈等她一句道歉和解释。” 顾时鸣没有拿走江晚照的联系方式。 江晴说的话并不很难去听见,是有一些人也在这样说的,怕他招架不住顾良,怕他像周清蕴的性子。这些话说出来,既不像江晚照说的,又像是她说的。 她确实小心翼翼,确实不敢出错,确实需要人去保护她,确实不知道他的全部。 顾时鸣不想分辨江晴话中的真假,他几乎可以肯定,江晴不可能百分百和他说真话。 但是无论如何,江晚照是不见了的,顾时鸣在k市找过一圈,也在国外几所江晚照有可能去上的大学打听过,都没有江晚照的踪影,最后他让人去d市询问,终于从张妈那里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江晚照确实早就从江家离开,没人找得到她。 江晴可以撒谎,但是不可能把一个人凭空变没。即使中间有误会,甚至于江晴挑拨,顾时鸣认为都不足以直接让江晚照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他的手机号码并不难拿到,那栋别墅里很多人都有。 他没有说过分手,江晚照却自己走了。或许真的与他的家庭和处境有关,否则他想不到其他理由。 他最恨也最不愿提及的理由。 这也意味着周清蕴死前仅有的一丝希望的落空,尽管他将来还是可以娶其他人做妻子。 这几年多去,顾时鸣收拾完顾良他们之后,也不是没想过要再谈恋爱顺便结婚,倒不是他自己想,只是为了周清蕴遗书最后写的那几句话。 江家其实一直是有意让江晴和他在一起的,甚至让他的长辈来说合,顾时鸣身边也不乏有其他的名媛淑女,但顾时鸣都没有和她们开始过。 他心里纷纷杂杂都是些念头,也不想去细想,每回到最后只能抓住一点,他如果是因为让周清蕴能够安心才结婚,那与顾良当年娶周清蕴又有什么区别? 一年多前,s市有一家顾氏集团下面的公司出了一点不小的问题,顾时鸣亲自过去处理,在那里倒是认识了公司里一个叫孟影的员工。 孟影的工作能力已经不能用差来形容,顾时鸣当时让hr直接开了她。被开之后孟影跟在顾时鸣身边好几天,但是又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不敢看顾时鸣。 顾时鸣忽地就又想起来江晚照,那时她好像也总是不看他。 孟影本科学历,江晚照如果没有继续读书的话就是初中学历,估计找的工作远远不如孟影,比孟影还要难。 顾时鸣留下了孟影。 全公司上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顾时鸣此举无异于告诉他们,他对孟影有些意思。 孟影回来之后,顾时鸣为了大家的业绩着想,也不安排她做重要的工作,只是养个闲人端茶倒水。 于是这些事很快就连顾氏总部都传到了。 孟影大概是被其他同事一哄就哄得飘飘然,平时又没事干,竟然今天一点小零食明天一个小礼物得来讨好他,只是仍旧不太敢和他说话。 后来话渐渐就多了。 顾时鸣知道自己留下孟影的想法竟然是觉得他善待了孟影这样的,江晚照在外面或许也能被这样善待。 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他也不在乎这个荒谬的举动江晚照能不能知道。她离开那么久,现在也应该彻底结束了,不能只有他一个人记着。 顾时鸣接受了孟影。 孟影在公司春风得意,如鱼得水,每天来上班只是走个过场,有时甚至一个星期都不来。 顾时鸣对她也很大方,孟影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买,有时主动还会买珠宝和包给她。 就连孟影住的大平层也是他给她买的。 顾时鸣时常是不在s市的,他大多数时候在k市,就算来了s市,也不太有功夫和孟影相处,这么多年两人仅仅就是停留在吃饭上面。 就算是形式远远大于实质,顾时鸣也从来没想过亏待孟影。 他给得起。 ☆、第 28 章 江晚照的团退得算是声势浩大,当天晚上九点,她一发出解约声明,陶斯买的热搜就铺天盖地上了。 除了退团解约之外,关键词还挂着她的新剧,陶斯算是下了血本,势必要让这部剧未播先火,讨论度就是一切,只有这部剧也火了,江晚照才能真正算是站稳了脚跟。 第二天回剧组,江晚照看得出来剧组的人倒都是很开心,毕竟她这里的宣传大了,受益的也是剧组。 等待拍下一场戏的间隙,秦渡又粘了过来。 昨天是他生日,他还给江晚照发了微信,让她回剧组的时候一起吃蛋糕,被江晚照以自己向剧组请假一天为理由拒绝。 江晚照一般在片场不是补觉就是看剧本,但今天她正在摆一个海藻球景观瓶。 玻璃瓶不大,开口很小,下面是圆圆的瓶身,东西全是买来就配好的,放完之后瓶子里面就是一个小小的微型海底世界。 就是放的难度有点大,江晚照照着说明书上的摆,东西摆进去总是倒。 “昨天剧组的人都在,你没来还怪可惜的。” 秦渡一说话,江晚照小心翼翼拿着镊子的手又再度破功,玩具又倒了。 她笑笑,继续去夹瓶子里的玩具:“那我补个大红包给你?” “不用,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了,你现在应该可以专心演戏了,不用再去唱跳了吧?你们又唱又跳还真挺累的。” 这些事江晚照不想和秦渡多说,两人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有可能还会成为潜在的竞争对手,没必要交浅言深。 她只是点了点头,眼神继续放在自己的海藻瓶上。 “你做这个有什么用?”秦渡继续问。 江晚照想了想,回答说:“做了送人做生日礼物。” “男朋友?” “你说笑了。”江晚照说着就笑了。 “那现在可以交男朋友了嘛,哈哈哈。” 江晚照用着虚劲儿终于把玩具放好,接下来的海藻球就好放多了,海藻瓶还没加水,但从外面看进去,已经很可爱了。 这是她要送给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的。 把海藻球放完,她才说:“男朋友不急。” 演员可以被允许谈恋爱,但他们这些爱豆无论男女,谈恋爱都是不行的。 当然也不是说不能谈,只是谈了就要做好粉丝跑光,前程尽毁的准备。 虽然女爱豆比男的要好很多,但当时她们团里每一个女孩子都被提醒过,最好不要有绯闻。 谈恋爱多多少少都会和她们立的人设冲突,而且她们一个个年纪都不大,瞒着也可以,可如果哪天不小心被曝出来,粉丝都会感觉到受欺骗,非常愤怒。 “你经纪人管你管得太严了,你好乖。”秦渡说。 江晚照眨了眨眼睛,四平八稳地把问题再甩过去:“是吗?” 她向易音招招手,易音过来,江晚照把海藻瓶给她。 “小心一点,灌了水再送过去,瓶盖上的开关打开了灯就会亮,给她一个惊喜。” 易音又小心翼翼端着瓶子走了。 ** 江晚照才和秦渡没说几句话,大多数话还是秦渡说的,但还是被人拍到了。 照片被放到网上就成了看图说话,解读是江晚照和秦渡一起放海藻瓶,有说有笑。 重点还是在一起放海藻瓶,很多人都觉得这已经不仅仅是暧昧了,而是感情还挺好。 当然仅仅就是一张照片,也算不得什么实锤。 但是陶斯很不高兴。 倒不是说切实影响了江晚照什么,其实这事也无伤大雅,还再次增加了讨论度。 “后续怎么炒cp我都安排好了,就等着和对方去沟通,这一下把我的节奏都打乱了。”陶斯气得走来走去,“我还怀疑会不会是秦渡那边放的呢!晚照你小心一点,现阶段总是他粉丝多,到时候来撕你,网友也往往对男明星宽容。” 江晚照分得清楚陶斯说的一点都没错,她苦笑着点点头,再度翻了翻被偷拍的那几张照片。 网上把这事很是热议了几个小时,因为没什么后续的锤,也就慢慢淡下来,除了粉丝的心里还在打鼓,哥哥可千万不能被那个爱豆出身的江晚照勾走,都是江晚照放图害我们哥哥。 自然也被顾时鸣注意到了。 他原本并不关注娱乐新闻,更不会去看这些流量明星小爱豆的绯闻,甚至不认识这些演偶像剧的演员。 江晚照和那个明星的照片被网上说得像模像样,顾时鸣不敢确定真假。 照片上的她在往一个玻璃瓶子里放什么,表情很认真,往后又有一张她依旧在弄瓶子,但是脸上笑了起来。 那天顾时鸣以资助顾歆苒追星为由,问了顾歆苒很多,都是关于江晚照。 顾歆苒成年后的人生,一大半都花在了追星上面,其余剩下是睡觉和吃饭。 据她自己描述,从江晚照出道开始,她就对她有点印象,因为她当时是她所在的团里跳舞跳得最好的。 但真正注意到江晚照还是靠之前那部古装偶像剧。 “她队友有从小学跳舞学到大的,她只是小时候学过,这种东西看天赋,还有就是我们女鹅平时很肯下功夫的,她真的很努力。” “跳是跳得好,但是唱就不怎么样了,不过这个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人无完人,不然我怕她太完美了。” 顾歆苒对身边的人一直都是冷漠无情脸,对谁都爱搭不理,但这会儿不知道是说起江晚照还是面对了顾时鸣这个金主,她的话比平时要多大概十倍。 她一边看电视一边和顾时鸣科普,一边说江晚照歌唱得不好一边又把电视剧的进度条拉到最后片尾。 片尾曲也是江晚照唱的。 顾歆苒示意顾时鸣仔细听,然后自己就开始沉浸其中。 顾时鸣仔细听了,声音和江晚照的也不太像,应该是后期修过,仔细听能听出是她。 唱到一半,顾太太亲自端着水果过来,看见顾歆苒就是一脸无奈:“怎么又在看这个?难得你哥哥回来了,有空就聊聊天。” 顾歆苒不说话,继续沉浸。 “自从今年播了这部剧就不得了了,苒苒就和着了魔一样。以前就追星,不过是今天追这个明天追那个,现在好了,固定就这么一个了,看这剧连片尾都舍不得拉过。我就把她的卡停了,省得苒苒飞来飞去追星,是能娶她还是怎么着?” “妈你有完没完?我追星可以靠自己!” “不好好读书也就算了,这些小明星有什么值得的?你看看她演戏,有多少表情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她好看,你知道她有多努力吗?” 顾时鸣边听边点着头,却绝口不提他刚刚答应资助顾歆苒追星的事。 顾太太知道顾时鸣大约也不怎么喜欢自己,于是倒了几句苦水就再度离开,顾歆苒间歇性地狂按着进度条。 “给你看看她演戏高光片段,我太爱了,追星真的不亏,我一定要支持她。” 一个个片段被顾歆苒播放着,有江晚照对着他人笑,有江晚照暗自垂泪,总之都拍得很好看。 “那些是她对家黑她的,人红是非多,越是黑她我越爱她。”顾歆苒说到后面也不知道是在和顾时鸣说话,还是自己在动情地喃喃自语,“小演员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黑说她演生孩子的戏都只是皱几下眉没有表情,生怕拍到自己不好看……” “可是我们女鹅还这么年轻,连恋爱也没谈过,她怎么知道这种戏要怎么演,女鹅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女鹅会越来越好......” 絮絮叨叨到最后顾时鸣也没听清顾歆苒到底在说些什么,他觉得顾歆苒确实跟她亲妈说的一样,追星追得有点走火入魔了。 不过他也没兴趣替那位顾太太管教她的女儿。 “钱我会按时给你打过来,追星路上注意安全。” ☆、第 29 章 江晚照和秦渡被拍到的第三天,等事情平息得差不多了,陶斯又发了一次力,送江晚照又上了一次热搜。 这次热搜位置不高,在热搜榜中间位置偏下,不太会引起路人的对她三番两次上热搜的反感,刚好对前几天她和秦渡的事情有印象的或者看到话题有兴趣就点进去看一眼。 陶斯很聪明,买的话题叫做#江晚照少女感#,点进去都是江晚照的精修美图,还有一些视频之类的,粉丝也很配合,注意到热搜之后,马上就开始放图安利吹彩虹屁。 就这样,江晚照片场被拍到和秦渡暧昧的事就被陶斯彻底压下。 江晚照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陶斯,她的明星之路远远比现在走得要艰难。 包括让她有了姓名的那部剧,虽然做最后决策让她演的是公司,但一开始也少不了陶斯的卖力推荐游说。 不过陶斯也告诉江晚照,这次是把事情压下了,但是不代表就结束。 她有她自己的一套方案,一定要在炒cp的同时实现江晚照的利益最大化。 “要不这次就别炒了,我也拍了其他不少戏,如果部部都炒会不会不好?而且秦渡的粉丝......”反而是江晚照自己有些犹豫。 这次事情她也见识到了秦渡粉丝真正的厉害,那真是骂起人来丝毫不嘴软,江晚照祖宗十八代和后代都被骂了个遍。 “不行。”陶斯立刻否决,“你现在正是在站稳脚跟最重要的时候,其他戏虽然也有,但都不如这部剧关键,这样吧,其他戏我看着能不炒就不炒,确实都炒不太适合。” “可是秦渡的粉丝真的很厉害,他的团队也不是吃素的。” “共赢的事,他们也乐意,其他的你就交给我,我不会让你吃亏。这部剧是一定要炒的,也不是我们说了算,而是各方都在观望,炒得好了能推剧一把,以后资源就更好。” 陶斯打算得很周到,方方面面能想的都想到了,江晚照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既然入了行,她自然是希望能走多远就多远的,她太怕没日没夜练舞唱歌的日子了。 “目前来看,各方其实都是对你有信心的,炒cp就是锦上添花。”陶斯还是安慰了江晚照一句,“大家都非常看好这部剧播出之后,我已经给你初步接洽了几个不错的资源了。” “贷款”撕资源现在已经不少见了,而且也很重要,像江晚照这种演员最怕的就是断档,先靠有可能会火的剧把下一个好的资源拿到,不仅能保证一直有剧在播,就算之前有剧扑了也不怕。 但如果等原本让人觉得会火的剧扑了之后再去接戏接合作,那就不太妙了。 陶斯把准备好的剧本递给江晚照,江晚照大致看了看,都是些电视剧剧本,每部都大概有个五六集。 “我要仔细看看剧本。” 陶斯点点头:“行,我今天就在这儿陪你,你看完咱们商量哪个更合适。” 江晚照慢慢看下去,大多数也就是和她现在演的戏差不多类型的戏,像这样的戏她短时间内也演了有几部了,演起来是很驾轻就熟的,不会出什么错,就是实在已经没什么新意了。 中间倒是有一本女二的,江晚照有些惊讶陶斯竟然也拿了过来。 既然是陶斯拿过来的,那就一定有她认为好的地方,更何况还是女二。 江晚照把这本剧本看得更仔细。 看着看着她就明白了,这个女二和她演的那些剧里的女二不太一样,那些女二大多更偏向于工具人,单单就是推动剧情发展的存在,人设虽然五花八门,但是功能性单一,演了也没什么记忆点,但这部剧的女二有属于自己的一条支线,且支线很完整,又与主线交织在一起,人设也很有意思,有人物弧光。 最重要的是,江晚照之前的剧无一例外都是网播,连正在拍的剧大概率也是,但这部剧不是,制片方是冲着上星去的,投资也不是她演的那些网剧能比的。 类型也是江晚照拿手的古装,虽然是以男女主为中心但是又有一点群像性质,很能让人有发挥空间。 江晚照把这本拿出来递到陶斯手上。 陶斯只瞥了一眼,就说:“想明白了?真要这个?” “就接这个。” “这个可是让你演女二号,你不怕咖位掉下去?” 江晚照笑了笑:“咖位真会掉下去的话,你就不会把剧本拿给我看。” “晚照,”陶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我当时还是有得挑的,但我就挑中了你来带,我觉得看你的眼睛,你很清醒。” 江晚照没有接陶斯说的话,只是说:“我演的同类型网播剧也够了,再挑一部拍没什么突破,吸的粉也有限了,到时候观众还会厌烦。” 江晚照还是想拓宽一点戏路,也能多吸一点粉。 “我也是这样想的,你不差一部同类型的剧了,去尝试一下其他的也比较有利。而且这剧应该能上电视台播,让更多没有看网剧习惯的人认识你。可是……” “怎么了?” “女主是方希越演的,她比你小两岁,今年才刚刚二十。方希越去年刚出道演戏就广受好评,小小年纪演技很不错,业内都认为她前途无量,给她的定位直接是影后起步,就是现在还缺少点人气,所以来演部剧吸粉。” 娱乐圈是最现实的地方,一个个眼光都是最毒的,方希越在业内那里的前途无量又和业内对江晚照的看好完全不一样,等同于两个世界。 方希越才是刚刚开始,而江晚照则是已经快到上限,一个爱豆出身的演员还想怎么样,能走到现在已经是烧高香了。 “方希越的脾气是不太好的,现在又签了个很好的公司,公司非常捧她,她自己还有很多戏排队等着上。你能应对得过来吗?” 江晚照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事让陶斯犹豫,一听只是这个,几乎想也没想就说:“没事,我又不抢她的戏份,她发脾气冲不着我。” 哪知陶斯闻言就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多给你谈点戏份的,但是片方说方希越一点不肯让其他配角加。既然现在你自己也挑了这部戏,那就自己多注意吧。” “不加就不加,我看剧本上写得就很不错了。”江晚照拿过剧本,指了几段给陶斯看,“演好了会出彩的,戏加多了不仅主角不乐意,观众也觉得注水。” 陶斯照着她指的地方仔细读了几遍,脸上又有了些笑意:“晚照,照理你只是初中毕业,我倒觉得你看剧本眼光不错,非常精准,之前看你写的人物小传也分析得很好。” 江晚照冲着陶斯眨了眨眼睛,没有解释。 文学素养这一块她一直是要感谢夏长禹的。 “这回好好拍,网上还是有一些关于你演技的争议的,演好了就成了,别像之前那么演。” 江晚照点点头:“我明白,这个剧本还是以演技为主,颜值次之,我能演一定演到位。” 网上怎么说她的演技的,江晚照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她其实经常会去看看网友的评论,除了恶意黑的,有些还是有一点点帮助的。 至少江晚照该知道观众要什么,她才能给什么。 比如网播古偶剧受众需要唯美,她就给他们最美的一面。 一切动作表情都围绕一个“美”字,演技只要够用不让人出戏就可以了。 江晚照演生孩子那段的争议最大,很多人觉得她不仅不知道生孩子是什么样子,就连演的时候也没入戏,镜头怼上去的时候是很美也同样很不真实。 但是除了这些争议,讨论得最多的就是江晚照在剧里颜值,而在那些图和视频里她保持美的同时演技也并没有很拉胯。 其实爱看这类型剧的这些观众并不想在古偶剧和古偶剧女主的脸上看见人间真实。 所以那场戏是江晚照自己故意演得那个样子的。 她就是要把生孩子都演得美美的,远离真实感,架在云端上。 陶斯把剧本重新还给江晚照,说:“这几集剧本你再看看,我这就给你去谈合同了,早点签下省得夜长梦多。” “还有其他备选的演员吗?”江晚照有些不放心。 “有几个,不过选角第一人选是你,用不着担心,因为你现在人气高,片方也更想要你。” 陶斯说着就要出门。 江晚照看见她突然又停住,站在门口回过头来说:“你那个海藻瓶让易音送给谁了?” 江晚照微微直了直身子。 “一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她这几天生日。” “原来是这样,”陶斯说,“你可别犯傻啊,现在这个阶段千万不能谈恋爱,先把地位稳固了。你的人设也不适合这么早谈恋爱,粉丝会不满意的。” 江晚照连连应了两声,又连忙说:“陶斯姐,这段日子真的好多站姐来拍,我都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会冒出来,是不是稍微制止一下比较好?” 这些都是些和江晚照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江晚照除了担心自己的隐私曝光,也担心她们的安全问题。 跑来跑去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她这里难处理另说,家里父母得多担心。 “不用,就让她们拍,没人拍才完蛋,没人拍我还要雇人拍呢!”陶斯很果断,但是才说完又皱了皱眉,“不过太狂热也不好,确实会引起大众反感,我想个办法吧,你不用担心的,安心拍戏吧!” 陶斯这回扔下话就雷厉风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江晚照一个人。 江晚照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想翻开剧本看看,但怎么都静不下心。 她靠到沙发背上,打开手机,又熟练地翻到和易音的聊天记录,往上翻了几条。 聊天记录里有几张易音发过来的照片,江晚照没敢保存到手机相册。 她打开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在过生日。 小女孩笑得甜甜的,露出几粒小米牙,照片里有蛋糕,还有江晚照的那个海藻景观瓶。 江晚照看着看着就笑了,然后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第 30 章 k市。 江家大宅。 夏静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客厅,时而抬头茫然地看看悬挂下来的水晶吊灯,时而又看看窗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佣人告诉她,江建柏回来了。 她连忙站起来想过去门口,江建柏已经进来。 “怎么样?真的是晚照?” 江建柏点点头。 夏静颓然又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继而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短视频。 视频上赫然正是江晚照在剧中跳舞的片段。 夏静又连往下翻了几个,全都是江晚照,有些是她在电视剧里,有些是她以前在舞台上。 大概是舞台妆容造型有些大胆性感,夏静不由皱起了眉。 “我就说是她,这怎么会认错?”夏静一边看着一边声音跟着提高,“这么些年从来都没有和家里联系过,我给她发了多少微信,我......” “别说了!”江建柏脸色不是很好,直接打断了夏静。 但这么多年夫妻,江建柏也很少对夏静是这种态度,他很快就和缓了神色。 “当年确实是我们做得过激了,其实现在想想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要在一起就在一起,关她干什么?” “你这是在怪我把她关起来?是你先听了丁瑞的话,说让她一个人想想清楚的!”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别再提了,从来不知道晚照这么倔,竟然直接跑了。” 夏静突然哭了起来:“本来马上就回k市了,我也没说把她丢下,她跑什么?我要找她,你又不让我找。” “当时张妈来找我,她和我说了一些话。”江建柏抚了抚妻子的背,叹了口气,“我就想,随她去吧。或许让她离开江家也好,我们没有亏待过她,但平心而论,真的待她很好吗?” 夏静的抽泣声渐渐小下去。 “那现在人找到了,你说怎么办?继续不管她,这是个好行当?你看看下面评论里多少人骂她骂得那么难听!还有在台上又唱又跳那些,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穿的那都是什么?” “找回来,然后让晚照待在家里,和她说我们继续养她?” 夏静沉默半晌,道:“又不是养不起。” 江建柏摆摆手,似乎是很不赞同夏静的想法。 “人现在没事就好,你先不要去找她,你脾气急。这样吧,等我有空了我会过去,有什么事也要先坐下好好谈一次。”江建柏低下头,思考片刻,“她如果还愿意回来,就让她回来,毕竟她只有这么一个家,她独自拼了这几年也不容易。” “那不愿意回来呢?”夏静立刻问。 “阿静。” “我不想看见她出去讨生活,你让她回来。” 江建柏没有说话。 夏静又开始哭起来:“这两年……晴晴也不争气,大学交了个男朋友,结果还被甩了,差点进精神病院……现在晚照也找到了,我就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家里不要再闹了。” 提到江晴,江建柏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安慰了夏静几句之后,又说:“不知道晴晴能不能接受晚照。”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顾时鸣如今和一个穷丫头片子在一起,晴晴早就不在意了。” 夏静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先让晚照别回家,我慢慢和晴晴提她,主要晴晴不能受太大刺激。” 江建柏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再提江晚照回不回来这件事,只是对夏静说:“你不如把晴晴手机都收了——说不定她早就看到了。” ** 江晚照和秦渡的照片爆出来没几天,正在拍的戏就杀青了。 这部戏拍得有些赶,几乎是日夜连轴转,争取越早播越好。 江晚照是女主,她和秦渡的戏也是最后杀青的。杀青这天导演说要请他们几个吃晚饭,除了她和秦渡还有其他几个演员和工作人员。 因为已经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江晚照怕这次又被拍下来,打乱陶斯的计划和节奏,于是特意打电话去问了陶斯,陶斯这几天非常忙,大概是为了给她的新剧谈合同的事。 陶斯接电话非常快,只是声音有些疲倦:“晚照,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江晚照说,“刘导说晚上一起吃饭,秦渡也在,你来吗?” “我不来了,你去吃吧,刘导那边我之前已经和他沟通过了,一会儿我再去说一下,你带上易音就行。制片方想快点播,这都是正常程序,我们也马上就要进入宣传了。” 陶斯一说,江晚照就懂了,这次还真是大家一起安排好的。 她放了心,又问:“陶斯姐,新戏怎么样了,我想早点看看剧本。” 电话那头陶斯沉默了片刻,头一次对着江晚照叹了气:“你再等几天,这剧的剧本没那么快到你手上,你做好进组之后才看剧本的准备。” “出了什么事?”江晚照担心起来,陶斯轻易不说难,她都这么说了,就是真的不容易办了。 这戏她自己看重,也看得出来陶斯也看重,毕竟江晚照现在就缺一部戏打开传统电视剧市场,就算是演女二都值,否则只能一直在网剧里打转。 “方希越真的难搞,”陶斯压低声音,但江晚照还是听得出来她声音里的怒火,“本来都要让你来签合同试装了,她突然跳出来说你长得太高,不适合这剧的女二号,不肯让你来演。我花了好大的力气,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总算没把你换了——什么不合适,还不就是她自己长得比你矮,怕被你压过去!” “不过你不用担心,这戏我是一定要给你拿下的,我陶斯可不会被一个刚出道没多久的小丫头顶回去。后天我来接你过去签约,下个月就开拍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谢谢陶斯姐,”江晚照连忙道谢顺便拍马屁,她还真是少不了陶斯的,“我走到现在多亏了你,不然我还继续糊着。陶斯姐,我是想到戏开拍的这段时间里就先不接其他活动,或者少接,我想好好准备。” 陶斯爽快地答应下来,并说:“你好好准备就比什么都强,我也是这么想的,没必要丢了西瓜捡芝麻,什么商业站台也就捞了那么点钱,不如调整好状态,戏好了以后会有更多更有价值的代言找过来。” 她说话很快,颇具有雷厉风行的风格,不过话锋一转,又道:“剧本是没办法,不然我早就给你让你这段时间好好看了。你进组之后自己也要小心一点,方希越的团队太厉害了,原本给你的戏份已经被改了一点了。” 江晚照只看过前几集的剧本,但从仅有的几集剧本来看,女二的人设确实不错,性格非常鲜明,并不是一直无脑站在女主敌对阵营的工具人。 “改成什么样了?” “我也不清楚,听说还在改。目前也没精力去插手剧本的事,还是以签约签下来为重,剧本只能进组之后到手了再说。”陶斯说,“不过我们真的要做好心理准备,担主的是方希越,剧组一切都是以她为主,剧本改了之后怕是难改回来。” 江晚照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再和陶斯强求什么,她和陶斯的能力就到这里了,人家方希越和方希越的团队比他们厉害,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永远是强者说了算 要想不被强者吃了,只能让自己变成强者。 江晚照一向是不会主动去争取什么的性格,但既然入了这个圈子,该到她的时候她也不会退,至少属于她的事情她一定会用心去做。 “那我尽量做好准备,调整好状态。”江晚照说。 “还是以休息为主,你这部戏拍得其实是挺累的,这么短的时间再去拍一部轧戏也没好多少,到时候脸上有疲态就不好看了,颜值一定要撑住,否则连现有的粉丝一看都会跑光,他们很现实的。”陶斯叮嘱道。 “这样......”江晚照想了想,试探着说道,“那下周我想出去旅个游散散心。” “行,不过时间不能长,最多一周。回来之后休息加健身,我会来督促你的。”陶斯说完这句,电话那边似乎又有人在叫她,陶斯匆匆忙忙道了别就挂了电话。 剩下江晚照捏着刚刚挂断的手机,突然之间脑仁有点疼。其实前几年在女团里唱跳的时候不论,她演戏之后的路一直还挺顺的,大概是运气终于好了一回。 但这次将要去拍的新剧,再傻的人也看出不是个容易啃下的活儿,方希越不好对付。 一想起还没着落的剧本,江晚照长长叹了一口气,就开始挑衣服洗澡化妆准备晚上的饭局了,精心打扮自己让别人能拍到。 准备工作做完,还有一段时间,江晚照不能最早到,于是她给易音发了一条微信。 “我在订机票,你想去哪儿玩?” “哇!太棒了吧!什么时候?” “后天签完新合同,大后天吧,陶斯只给我一周时间。” “带糖糖吗?” “带,但是我怕被拍到。” “那别在国内了,我们去国外。到时候我和你分开两班飞机,我带糖糖。” 易音的点子还是挺多的。 江晚照本来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但她还是不敢保证易音不被拍到或者发现行程。 “你还是和我一班飞机,否则被发现了也很奇怪。我打算找周开帮忙,糖糖就和我们一班飞机,我给周开也买机票,让周开把糖糖送到登机口就行了,我们装作和糖糖不认识,让她自己一个人登机。” “不是吧,姐,三岁的孩子,你让她自己坐飞机......” ☆、第 31 章 “我们不是就在旁边吗?”江晚照一旦想到了主意,打字就打得飞快,“等下了飞机就好了,这是我私人行程,小心一点不会有多少人跟的。” 和易音说完,她就立马定了四张去j国的机票。 糖糖是她的女儿,刚好前几天过了三岁的生日,但是从糖糖出生到现在为止,她和糖糖在一起的时间不多,至于具体多少时间,江晚照不忍心仔细算。 平时糖糖就是保姆带,有时易音会过去看看,江晚照没什么空陪她,最早的时候江晚照起早摸黑唱歌跳舞挣来的那一点点钱都用来租房子雇保姆了。 保姆也不太认识江晚照,因为江晚照几乎每次出现都是深夜,保姆已经睡了的时候。她会陪糖糖睡一晚上,然后等保姆起床前再回到自己的房间。 江晚照小心翼翼,一直掩藏得很好,保姆只知道房子是江晚照和易音合租着的,江晚照是个小明星没怎么出现过,孩子是易音亲戚家的。 但所有的这些,江晚照唯一觉得愧对的就是糖糖。 糖糖从出生起就很黏人,最喜欢让她抱,小女孩香香软软的很可爱,每次都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 江晚照本来想教会糖糖不要叫自己妈妈,但糖糖很聪明,她敏锐地察觉出了江晚照的不同,于是干脆把易音和保姆也叫做妈妈。 照顾她的保姆当然不疑有他,两三岁的孩子叫不清楚人是很正常的事,江晚照年纪不大又是明星,保姆连想都没往那方面去想,再说有哪个母亲会基本不来看孩子的。 江晚照每每想起糖糖站在门口,一边挥手和她再见一边嘟着小嘴说“妈妈不要走”,她都忍不住鼻子一酸。 这种时候不仅会很想糖糖,还会不断地怀疑自己,当初生下糖糖是不是错了。 她没有那些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的女主那么伟大,或是容易自我感动,也一直不是个胆子大的人,有了错误只能悔不当初,溯及源头还是什么都不要开始不要发生才好。 不过现在想什么都晚了,其他错误要么改正要么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但是孩子生出来就是活生生的人了,还会一天天长大。 她倒没觉得糖糖是负担,只是觉得孩子太可怜了。 对于糖糖来说,爸爸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是不会出现了,妈妈基本也见不着,更不敢承认她,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 那个时候江晚照也不是没想过打胎,到了s市之后,好几次都走到医院里面了,想想还是觉得算了,她自己一个人去的,可能是太害怕。 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她倒是下过一次决心,知道不能再拖了,肚子已经大得走路都快不方便了。 去了医院,这次是正正经经要打胎,但是医生说要引产,比较麻烦而且也危险。 医生看她年纪不大,倒是没有劝她留下孩子之类的,毕竟失足少女也算常见,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怎么不早点来?六个多月了,再过几天生下来都能活了。你爸妈呢?找个人来陪你做手术。” 然后江晚照就又回家去了。 当时她狠狠哭了一场,一直哭到肚子里的糖糖连续踢了她好几脚,她才不敢继续哭了。 糖糖就这样被留了下来。 别的孩子爹妈双全,糖糖已经过了三年留守儿童的生活了。 这一次江晚照拍戏的间隙终于有点空,她迫不及待就想好好陪糖糖,陪完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 连可以预见到不会很容易的工作都有了迎接的勇气和动力。 江晚照起身补了个口红,出发去导演的饭局,一想到马上可以陪糖糖玩,她做什么都觉得自己所向披靡,也不觉得刚拍完戏很累。 因为江晚照故意拖了拖,所以她到的时候别的人都已经在了。 秦渡见到她,最先迎上来,比易音的动作都快。 又是拉椅子,又是倒水,江晚照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勾了勾红唇。 饶是做戏,秦渡的心也被这笑勾得一颤一颤的。 刘导说:“大家这次合作得很愉快,希望下次还有机会继续合作。” 当面客套,大家自然都是热火朝天地应承的,刘导的助理还拿了两本薄薄的本子过来给江晚照和秦渡。 江晚照翻开一看,大约有十来页纸,也是一本剧本,她立刻会意。 “吃饭前晚照和小秦都先看一看,看熟了。今晚的杀青宴就照这个演,不多,到时候可以剪花絮。”刘导解释。 现在的影视行业制作流程着实流水线又成熟,连花絮一般都会事先安排好。 剧本倒不多,而且因为是生活化的语句动作,所以非常简单,江晚照抓紧看了一遍,大致就会了。她的记性一向是很好的,背台词特别快,在演的古装虽然被归为偶像剧一类,但有些台词也又长又拗口,她都能流利背下来,不打一个疙瘩,倒比一些科班出身边的演员口条要好。 一边吃一边演,放到嘴里的佳肴也没了什么意思,杀青宴是让他们自由发挥的多,但遇到有些地方刘导还是会让他们两个重新演一遍。 江晚照非常敬业,连花絮都演得一丝不苟,演到导演满意为止,虽然这位刘导其实要求并不高,平时拍戏都是差不多就给过的。 到最后,刘导喝了几杯酒,也忍不住夸道:“晚照你是真的不错,演戏认真,听话事情也少,你就这么下去,以后会有更大市场的,不比科班的差。” 江晚照笑了笑,并没有因为刘导的话而显得特别殷勤,只是说:“那还是多亏刘导□□得好,我哪儿会演戏。” “你谦虚了,”刘导和江晚照碰了一下酒杯,“......我多喝了几杯,你也别嫌我多嘴。陶斯真的对你不错了,你这样的,咱们是看得出来你不太出去交际的,哈哈哈。” 江晚照心里轻叹了口气,这个圈子里的都是人精。 不过平心而论,陶斯确实对她非常好,一般的应酬能上就自己上,很少让江晚照去,算是一种保护。 今天陶斯也不在,只有一个易音陪着。 她只能立马把自己酒杯中的酒倒满:“谢谢刘导这些日子的关心。” 爽快地一饮而尽。 刘导倒没有为难她,也回敬了一杯。 周围还有人起哄:“红酒怎么行?得是白的吧!” 秦渡说:“女孩子不太会喝酒。” 于是这边剧本还演着,酒就大多成了秦渡喝。 这是剧本里没有的剧情,刘导也没有说什么。 终于演到尾声,江晚照松了口气,演完放松下来。 桌上已经是杯盘狼藉,景也算是实景,真的不能再真,到时候花絮出来绝对不会有人怀疑。 包间门打开,明明菜早就已经上齐,服务员却突然又端着一盘菜上来。 “酥炸小黄鱼。” 有人嘀咕:“好像没点这道菜啊。” 这时正有另一个演员过来江晚照身边敬酒,江晚照蓦地看到这道菜,突然心头一紧,赶紧撇过头去。 酥炸小黄鱼她一直就很喜欢吃,从d市离开之后也并非没有吃过,但今天她就是莫名地觉得哪里不对。 “这是经理吩咐我们送给你们的。”服务员回答道。 一个愣神,酒又被秦渡挡去。 江晚照正失神着,仓促间连忙对着秦渡感激地笑了笑。 只是拿着酒杯的手不知怎的没拿稳,酒洒到了衣服上。 江晚照无奈:“刘导,看来我要先回去换衣服了。” “行,赶紧去吧,反正花絮也演完了。”刘导点点头,“待会儿还来不来?咱们今天还要接着后一场,得尽兴。” 江晚照自己是实在不想再来的,烟熏火燎加酒气,熏得她头晕,今天又刚刚才拍完戏,真的想去睡觉了。 但刘导这么说,其实就是让她再过来的意思。 正踌躇间,只听秦渡说:“我送晚照回酒店吧,反正都是同家酒店,顺路。我带了司机,她好像没让她司机过来,两个女孩子一起回去不安全。今天也累了,刘导见谅,我待会儿也不来了,改明儿一定再约一次。” 既然秦渡都这么说了,刘导也只好放了他们两个人。 出了大门,迎头风一吹,江晚照虽然喝的酒不多,但也开始晕晕乎乎起来。 秦渡带着她和易音一起在旁边等司机开车过来,她说:“刚刚要谢谢你了。” “说这个干嘛,”秦渡笑笑,露出整整齐齐白花花的牙齿,“大家在外面都不容易。” 秦渡这一笑,倒不负他流量的称号,江晚照身边的易音都看呆了。 她无奈,又对秦渡说:“你猜现在有没有人在拍我们?” “拍就拍了,胡编乱造也是热度。” “你不怕粉丝生气啊?” “怕什么?”秦渡倒想得开,反而教起她来,“我跟你说,这种你别怕,一年要捕风捉影多少,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东西,那就不用担心。粉丝才不会生气,她们忙着控评和路人解释,她们的哥哥我没有谈恋爱。” 这倒是大实话,且被秦渡说得浅显易懂。 其实说起年龄来,秦渡比江晚照还要小一岁,脸看上去还很嫩,有时挺稚气未脱,但看得倒很透彻。 江晚照接着说:“今晚你可亏了,挡酒不在剧本里面。” 秦渡又笑了起来:“cp营业可是签在我们合同里的,不履行好算违约。不过......” “不过什么?” “你真是不好接近,这回能给你挡个酒,我还觉得受宠若惊得很。”说完扶着额,应该是酒劲儿上来了。 江晚照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了。 马路对面有一脸黑色的迈巴赫停下,正对着两个人。 秦渡闭着眼睛揉太阳穴,也没见过去,那辆迈巴赫也就这么停着,不见上面下来什么人,也不见开走。 江晚照便问秦渡:“是你的车吗?” 秦渡喝得有点多了,这会儿有点上头,江晚照问他,他还真往前走了几步去看对面的车牌。 只囫囵看了个大概,车就往前开走了,不知道停在这里是在干嘛。 秦渡回来,拍了拍脑袋,说:“我都喝高了,我根本就没有迈巴赫哈哈哈,下回去买一辆......” 他踉跄了几步,易音本来想去扶,但看了一眼江晚照,最后还是江晚照伸手把人捞起来的。 ☆、第 32 章 杀青的第二天一大早,江晚照就回了s市。 陶斯跟她约好了是明天签合同,那么这天刚好是空下来的。江晚照现在各种商业活动不少,虽然她已经和陶斯支会过了,但难保公司那边不会强行安排,她就想趁着这大半天办一办自己要办的事情。 江晚照这么多年在s市一直是租的房子,反正她也基本不回去,长住人口只有糖糖。去年的光景她还买不起房子,今年片酬一下子多了,当然是想着买房子的,但奈何又没有时间,好不容易才得了空去看看房子。 知道江晚照要买房子,陶斯还给她介绍了几个楼盘,联系好了让她过去看。 江晚照一到s市,就马不停蹄地和易音去看了。 她是很想带着糖糖一起去的,可以让糖糖挑她喜欢的家,但明显情况不允许。 易音倒比江晚照还挑,不是嫌这个地段不好,就是嫌那个没有合适的户型,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楼盘还没去看过。 江晚照叹了口气,买房子果然也不是说买就买的,还是多挑挑更好。 最后一个楼盘也是陶斯介绍的这几个楼盘里最贵档次最高的一个。 江晚照到了售楼处,因为之前陶斯替她联系过,她刚到门口就被人迎了进去。 大小也是个明星,售楼处的工作人员比较殷勤,早就备好了茶水零食,带江晚照和易音到了一间办公室里。 负责接待江晚照的是一男一女,他们先问了江晚照的需求,很快就找出了几套房子。 房子比之前看的几个楼盘都要让江晚照满意。 易音一边吃着水果一边问:“不错是不错,但是你们的房子为什么卖得比别的楼盘贵那么多啊?” 女的笑道:“怎么会?江小姐肯定是希望房子各个方面都是最好的,而且关于价格,顾氏旗下的楼盘一直……” “顾氏?”江晚照突然正了正身子,“哪个顾氏?” “江小姐,还有哪个顾氏?”男的笑着,作势又递过来一个新户型。 “我不太喜欢这边的房子,易音,我们走。” 江晚照听到了这个回答,竟然直接起身,在余下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离开了。 易音一头雾水,只好赶紧跟在后面。 “晚照,等等我!” 江晚照只好在门口先停下,正想回头催易音快一点,外面就进来两个人,她就往旁边让了让。 没想到来人轻呼了一声:“江晚照!” 江晚照往后退了一步,这才看清了来人。 竟然是苏风原。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子。 江晚照扯了扯脸皮,好不容易从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好巧。” 这时易音已经过来了,江晚照立刻就要走,一刻都待不下去。 “晚照你突然走什么啊?你不是还挺喜欢这里的房子的吗?”易音搞不清楚状况,只能问她。 江晚照摇摇头没有回答,继续往外走。 “等等,”苏风原果然从后面追上来,“晚照,等等!” 他几步就拦到江晚照面前,江晚照没办法,只想快点脱身:“有事吗?” “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聊聊。” “没什么就没什么好聊的。” “行行行,”苏风原急起来,本性又在江晚照面前一览无余,“你怎么进娱乐圈了?” 江晚照深吸一口气,对着苏风原道:“我挺好的,我现在有事,也不打扰你们了。” “这是顾氏的楼盘,你和时鸣……” “我不买。”江晚照打断了他,这回一点余地不留,直接走了。 留下苏风原在那儿,满肚子的话没问出来。 他一向就憋不住话,但也只能看着江晚照的背影懊恼。今天他是来给女朋友买房子的,不能真的丢下她去追着江晚照问。 还是回去给顾时鸣打个电话吧。苏风原这样想。 另一边,江晚照快步回了车上,再也绷不住,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跟着进来的易音更加奇怪:“你干嘛呀?见鬼啦?那人和你好好说话呢,你不怕被人说你耍大牌啊?而且你看他周身衣着,一看就是有钱人,他那只表要多少钱你知道吗?你竟然认识他?” 面对易音机关枪一样扫射出来的问句,江晚照只说:“我不认识他。” “时鸣是谁?不会是顾时鸣吧?” “我不知道。” 江晚照说完闭眼,佯装睡觉,闭口不言。 虽然看房子看了个五味杂陈,但江晚照也没什么精力伤感过去,因为隔天就要签新合同了。 签合同是在晚上,一家酒店的套房里。 江晚照去了之后才知道,女主角方希越也在。 她之前没见过方希越真人,现在一看,方希越果然是很好看的,倒不是美艳型,而是精致伶俐的,一张脸几乎比巴掌还小,个子也小小的,但明显是导演们喜欢的那类,灵气逼人可塑性非常高。 陶斯也不清楚方希越为什么在这里,但只能先陪上笑脸:“方小姐你好,大忙人今日倒有空。” “没空。”方希越一点也不给面子,看看陶斯,最后眼神放到江晚照身上。 “方小姐想今天想试试戏,”姓杨的导演有些无奈,“方小姐要看两个人的对手戏合适不合适。” 言下之意就是合同没那么容易签了。 没头没脑的,签合同就签合同,没听说过还要和女主角试戏的。 江晚照和陶斯对视一眼,陶斯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便道:“也行,反正到时候也得试装的。” 化妆师们上前来,立刻为江晚照和方希越做戏里的造型。 趁着化妆的档口,一会儿要试的剧本倒是递到了江晚照的手上,江晚照翻了翻,竟然是剧里关于女二的最后一场戏。 江晚照把人物行为逻辑快速顺了一遍,发现女二结局和当初她看的前几集的开头一对比,着实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说话和行为方式大相庭径,结局就是一个用尽心机作恶多端的女配终于罪有应得的下场,不知道中间她没看到过的剧本会不会把这一变化补完整,还是直接把前面的人设也全部改了。 她眼角余光一直在扫方希越,方希越手上也有剧本,但连翻都没翻就扔一边去了,明显是有备而来,已经准备过剧本了。 造型足足做了有两个小时,杨导做事倒是很认真,经常过来看江晚照和方希越的造型,来来回回地挑出些不足的地方。 到了可以开始试戏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江晚照心里开始有点急,因为时间紧,她定的是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想着可以多陪糖糖一点点时间,现在开始试戏,顺利的话都要差不多十二点了,再赶回家洗澡收拾行李,一晚上就泡汤了。 但再怎么样,这也是她的工作,工作都不做好,生活就更没有能够放松的机会了。 方希越果然如同业内夸奖的那样,演戏非常有天赋,说入戏就入戏,一下子就进入了状态。 江晚照也不算是一点经验没有的演员,马上也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谁知道才演了几句,方希越就喊了停。 她把对江晚照的不满全都写在了脸上,不等杨导说什么,直接就道:“你在演什么?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的,是你要签合同,大晚上的我才陪着你在这里试戏,我明天还有两三个代言活动要去,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江晚照无奈,扬了扬手上的剧本,但并不怎么回怼过去,只是说:“实在不好意思,剧本我是刚刚才拿到的。” 方希越瘪了瘪嘴:“这都不行。” “那个,晚照你再找找感觉,”最后是杨导出来打圆场,“希越一直是很敬业用功的,这样你自己也会有进步,再看看吧。” “我懂的。”江晚照点点头,过去一遍重新看剧本。 她不知道这场戏是杨导挑的还是方希越挑的,直接就要她到自己结局的情绪里面,前面的戏她看都没看过,周围还是酒店的环境,入戏就更难了。 接连又来了几遍,都无一例外是方希越不满意。 江晚照自问她演得不说演技无比精湛,但也是可以了的,该给到的情绪和反应全部都已经到了,节奏也把握得很好,方希越的戏她也接住了,明明每次都很顺利,但是每次方希越就是不满意。 一来二去杨导还要给她们两个讲戏,又要补妆,方希越又说试得累了要休息,眼看着时间就到了凌晨两点。 方希越在沙发那边歇下,等着助理拿咖啡过来。 陶斯把还在继续琢磨剧本的江晚照叫出了房间。 易音先忍不住道:“陶斯姐,这怎么办啊,这不就是在刁难晚照吗?合同到底还签不签呀?” 陶斯摆了摆手,示意易音先别说话,自己从包里拿了根烟出来,这里又不能抽烟,只好放在鼻子下面闻着味道。 “晚照,再忍忍吧,”陶斯平时挺强势,江晚照可以看出她是在努力压抑怒火,“这一趟来合同是一定会签的,我处处都打点好了,想截胡的人也被我打回去了,没道理折在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手上。” 江晚照被她又往角落里拉了拉,陶斯说:“不过就是她觉得你比她高,她以前又没演过古装,没你有经验,所以一直不想你签下女二这个角色。你也别被她打击得没信心,我在旁边看着你演得挺好的,剧本第一次见,能演到这个程度,我还要说你是天生吃这口饭的呢!你看杨导也根本没说什么。” 陶斯对下面的艺人们一向很严格,这会儿倒是安抚起江晚照来了。 江晚照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都已经两点半了,估计陶斯也是怕她耐不住方希越,直接发火一走了之,那陶斯这些日子的努力可就彻彻底底白费了。 “陶斯姐,你放心吧,”江晚照叹了口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我不给你拆台,她总不可能演到大天亮去,合同签下来就是我们的本事。” 陶斯听了当然很是欣慰,连连道:“还是晚照懂事。” 江晚照又说:“陶斯姐,我想让易音先回去,反正这里也没她什么事,你也在。不过我有些话想交待她。” ☆、第 33 章 陶斯留下江晚照和易音,自己先回了套房里面。 江晚照这才放松下来,往酒店走廊的墙面上一靠,对易音说:“你赶紧回家去吧,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带上我们的行李,我这边好了直接去机场。” “啊?那你今晚不睡了啊?扛得住吗?”易音问。 “没事,”江晚照笑了笑,“当初练唱跳比这累。” 做他们这一行的,最先要练出来的就是不睡觉,或者说不睡觉并且精神奕奕,一晚上不睡是很难熬的,但江晚照明白自己还是能撑得下来的。 她又小声对易音说:“糖糖的行李保姆早就收拾好了的,就等早上周开接她去机场。我们两个的行李刚刚大致收了一下,就这么去吧。” “都快三点了。”易音嘀咕了一句,“算了算了,我也不睡了,现在睡也只能睡两三个小时,不如不睡。我去附近酒吧等你吧,如果你很快好了,咱们就一起回家,如果你没好,我看时间差不多就回家拿行李去机场。” 这时有人开门出来叫江晚照进去,说是方希越休息完了。 江晚照便对着易音点点头,赶着进房间里去试戏,也来不及再嘱咐其他,只一边走一边对易音说:“这样也行,你一个人别喝醉了。” 结果她这一进去,果然就一直试到了早上六点多。 在后半夜这将近四个小时里,江晚照越来越心急,越来越焦虑,状态也更加不稳定,加上方希越的刻意为难和嘲讽,江晚照一开始几次都没有忘词,后面竟然开始出现疙瘩和接不住戏的情况。 这让方希越更加得意。 而江晚照的脑海里充斥的渐渐不是台词和剧本,而是一件事,早上八点的飞机,陪糖糖出去玩。 “啪——” 外面天光大作,方希越将剧本往桌上重重一摔,打了个哈欠。 “不试了,白费了一晚上的时间,这么差的演技。”方希越起身。 陶斯也陪着江晚照苦撑了一晚上,她这时来不及去理会方希越说什么,径直走到杨导身边:“杨导,合同可以签了吗?都一晚上了。” 江晚照看见陶斯的眉头紧紧皱着,手也紧紧抓着自己的皮包。 都是圈里混的,方希越一晚上也下了陶斯的面子。 杨导刚要点头让助理拿合同,没想到方希越却突然转身又走过来,说:“我不同意。” “这……姑奶奶,都试了一晚上了,人家小姑娘也不容易!”杨导也急了,方希越可以任性胡来,但他不能不买陶斯和江晚照的账。 “不行就是不行,我就直说了,我没试满意。”方希越小嘴一撇,“就她这种态度来演戏,戏能好看?戏不好,我还怕砸自己的招牌。杨导,你也知道的,我接下来几部不是电影就是大剧,这部古装剧只是我用来填档的。如果女二是她,那我不演。”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方希越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江晚照身上逡巡,让江晚照非常不舒服。 江晚照忍了忍,便看向陶斯,陶斯果然示意她先不要说话,不要冲动。 “你合同都签了,别说笑了,方大小姐!” “大不了我赔你们违约金,是让她来演女二重要,还是我演这个女主重要?” 杨导没话说了,转身避开去打电话了。 江晚照立在原地,一边是还没离开的方希越,一边是看着她出丑的工作人员们。 她觉得自己周身慢慢冷下去,前所未有的疲倦和羞恼,想立刻一个地方把自己裹起来。 方希越毫无道理的刁难羞辱,她用一晚上的忍气吞声,结果却换来了合同都没得签这个结局。 而现在已经六点多了,她的女儿糖糖还满怀期待地准备和她一起出去度假。 她连给易音或者周开打电话的机会都找不到,导演看着,陶斯看着,方希越看着,那么多人看着。 过了一会儿,杨导终于回来了,他看了看方希越,又看看江晚照,对江晚照说:“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合同的事过几天再说。” 方希越这回转身就走了。 陶斯急了哑着嗓子问:“杨导,都说好了,就等最后签个合同,怎么又要我们等?” “你也看到了,方希越就是一直不愿意她来演女二。”杨导指了指江晚照,“嫌她太高,嫌她漂亮得亮眼,会把观众的注意力拿去。” 陶斯张了张嘴,江晚照看得出她虽然已经气急,但依旧在强忍着,陶斯也非常看重这个剧,现在如果撕破脸皮,那就彻底没戏了。 江晚照什么都没说,直接就进了里面换衣服卸妆。 出来的时候,陶斯刚刚与杨导再次交涉完,脸上已经恢复平静,她带着江晚照同导演等人告了别,就一起下去。 “你这几天别乱跑了,就在家待着,我继续去想办法。”陶斯进了电梯,见没有人就直接靠在电梯壁上,“这部戏能争取就一定要争取,我已经上上下下花了很多心血了,不能被这么耍。” 她和江晚照说这话的时候,江晚照正低头给易音发信息,之前四五点的时候她抽空也发过,刚刚换衣服的时候也发了,可是易音都没有回她。 江晚照的脑子已经一团乱麻,只知道自己这次是不能陪糖糖了,或者让易音再把糖糖接回来,或者让易音陪着糖糖去。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陶斯没等到她回应,于是不耐烦了,电梯刚刚到了,她也不等江晚照,自己直接快步往前走。 “好的,我就在家等消息。”江晚照语气有点急,几步跟了上去,“陶斯姐,你先走,我有事打个电话。” 陶斯走后,江晚照只来得及找到个僻静的地方,就开始给易音打电话,已经七点多了。 连续打了好几个,易音都没有接。 她彻底急了,打了车就往机场赶,一上车也顾不得别人认出来,就给周开接电话。 周开一接到电话,就说:“晚照,我已经把糖糖送到登机口了,你和易音应该快到了吧?” “你现在在哪儿?糖糖身边?” “啊?我已经在路上了啊!” 江晚照一下子手脚冰凉,易音如果没去机场,糖糖现在就是一个人。 当时她安排得很好,一般情况下肯定是她和易音先到,然后再等周开把糖糖送进来的,到时候就先直接装和糖糖不认识就行了。 因为周开又要照顾母亲又要上班,江晚照也不好意思一直浪费他的时间,说好是让他把糖糖送到就可以走了,完全没想过现在这种情况。 “晚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周开问。 “你走了多久了?再回去赶得上八点的飞机吗?” “半个多小时了。” …… 江晚照一边联系航空公司,一边往机场赶,最后还是没有成功拦下糖糖。 航班甚至没有晚点。 糖糖一个人坐上了飞机。 而易音终于在八点多的时候回了电话,声音里带了哭腔。 “晚照姐,完了,对不起,我在酒吧喝醉了,你发给我的信息和电话现在才看见,糖糖人呢?” 江晚照依旧还留在机场,咨询着航班信息。 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去责备易音什么了。 她才是糖糖的亲生母亲,发生这种事只能怪她自己,怪不到别人头上。 “酒醒了就来机场吧,我给糖糖买了回来的机票,也和航空公司沟通过了,他们会安排好让糖糖坐上回来的飞机。” “那就好那就好。” 江晚照把口罩墨镜捂得更严实了一些,怕被别人认出她来。 “飞机到了你把糖糖接了,我跟在后面,你打扮一下,最好也别被人认出来。” 打完电话,江晚照也没去找个地方坐下等,而是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 身边人潮穿梭不断,她看着每个人脸上不同的神情,或严肃,或喜悦,或低沉,突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整夜高强度的工作使她身心俱疲,脑子里那根弦却依旧不能松懈。 隔了许久之后,她才想起来该去盥洗室洗一把脸。 江晚照慢腾腾走过去,等走到镜子前面之后,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戴着大大的口罩还有墨镜,伸手将墨镜摘下,然后便顿住,没有再继续下去。 她不敢摘口罩,不敢洗脸,怕被人认出来,怕被人拍到。 只能看到镜中,她因熬夜而熬得通红的眼睛底下,无声地滚了一滴眼泪下来,旋即没入口罩之下,没有踪迹可寻。 ☆、第 34 章 顾时鸣临时出了趟国,处理完事情之后很快又飞了回来,因为事出紧急,所以便没安排私人飞机。 头等舱内大多座位都空着,顾时鸣为了不被无关的人打扰,直接让助理小王包了全部的头等舱座位,此刻他正在听手下几个高层汇报情况。 空姐很是殷勤,隔一会儿就来顾时鸣这里有什么需要或者不妥。 在经过几次“顾先生”长“顾先生”短之后,助理小王制止了空姐。 不过很快,空姐又走了过来,这次同样也没先找旁边的小王。 “顾先生,”空姐笑得甜甜的,“有一个小女孩需要升舱,不知道安排在这边头等舱会打扰到您吗?我们也知道顾先生今天把头等舱都包下来了,但小女孩真的还很小,而且没有父母在身边,您看能不能......” 这种事本就不应该来问顾时鸣的,他听后轻轻皱了皱眉。 空姐又说:“如果顾先生觉得会吵,那我再去沟通一下,看看公务舱行不行。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顾时鸣朝小王看了一眼,小王就说:“顾先生没意见。” 空姐松了一口气:“谢谢顾先生,钱到时候......” “不用。”顾时鸣唇边轻轻吐出两个字,继续和自己的手下说着刚刚的话题。 很快,空姐带过来一个小女孩,安排坐到了顾时鸣斜后面的座位上。 小女孩貌似很安静,顾时鸣没有在意,仍旧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小王就坐在顾时鸣对面,小女孩的前面,这些业务他也插不了手,于是转过头,往后面隔了几个位置去看小女孩。 小女孩三四岁大的模样,带着一只卡通动物形状的小背包,脸圆圆白白的,眼睛又大又亮,头发不太长,扎了冲天的两个小揪,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裙子,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脸上还有泪痕,显然是哭过,也没人给她擦脸。 “还长得挺好看的,”小王自己一个人嘀嘀咕咕,“这么小就一个人坐飞机,家长也真是心大。” 他不由地多看了小女孩两眼,总觉得小女孩眉眼间有点眼熟。 小王猜想会不会是哪位亲朋的孩子,于是便走到小女孩前面那个位置坐下,探过头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揉了揉眼睛,开始还不肯说,后来才说:“糖糖。” “你爸妈呢?” 糖糖低下头,这回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小王此刻闲得慌,一边不时往顾时鸣那里看看有没有吩咐,一边逗她:“那一会儿下了飞机谁接你啊?” 糖糖还是不说话。 小王没想到一个三岁小孩嘴巴那么紧,他更来了劲儿:“这么小你爸妈就不管你了啊?” “我妈妈会来接我!”糖糖瘪了瘪嘴,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 “那你爸爸呢?”小王拿了空姐送来的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我要是有这么可爱的女儿绝对不会扔下一个人坐飞机——除非我死了。” 糖糖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王没想到小孩子那么不经说,一下子慌了手脚,嘴里却还是继续犯贱:“你怎么哭了?你爸爸不会真死了吧!” 这时空姐听见声音已经过来,顾时鸣也转过头看向这里。 他倒没怎么嫌哭声烦,刚刚小王的话有些他也听到了一些,便觉得非常不得体。 小王一看顾时鸣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不妙,连忙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如坐针毡。 顾时鸣又和手下说了几句话,才对小王道:“别人的事少管。” “她是不是吵到您了?”小王立刻道,“我让空姐把她带走。” 顾时鸣正要抬手让小王去,却鬼使神差往后望了一眼。 只见空姐正蹲在小女孩身旁,极力想让她安静下来,小女孩哭得满脸都是泪水,时不时用手去抹,抹完双手又去紧紧拽住小裙子,一看就是非常害怕紧张。 顾时鸣心里没来由地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终是动了恻隐之心,说:“算了。” 他又指了指女孩,对小王说:“你弄哭的,你去。” ** 江晚照一直在机场等到下午,才成功接到了糖糖。 糖糖抽抽噎噎,一看就是哭了很久,到现在也没止住哭。 糖糖不是个爱哭的孩子,从出生起就是,今天她一定是很害怕很害怕。 但江晚照却不能直接把她抱到怀里,甚至只能在角落里看着她。 她不敢离糖糖太近,怕糖糖看见她就扑过来,她也怕自己控制不住去抱糖糖。 易音把糖糖抱起来,冲着角落里看着的江晚照使了个眼色,三个人就两前一后分别打车回家。 保姆这几天也被江晚照放了假,所以家里倒是没什么好再避的。 一进门,江晚照直接就抱着糖糖哭了出来。 她心疼女儿,也觉得对不起女儿。 她把她生下来,却不能照顾陪伴她,她把她一个人扔在机场,她任由她一个人坐飞机来回,面对许许多多陌生人。 这时的糖糖倒早被易音在路上就哄好了,小孩子忘性大,又已经看见了妈妈在身边,已经没什么事了。 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摸了摸江晚照脸上的泪水:“妈妈为什么也哭呀?糖糖已经不哭了。” 易音也过来道:“晚照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别哭了……” 江晚照摇摇头,却继续哭了一会儿。 等把情绪都放完之后,她才对糖糖说:“糖糖,这几天妈妈在家陪你好不好?我们先不出去玩了,下次再去,可以吗?” 糖糖不难缠磨人,江晚照一说她就答应了。 江晚照喂她吃了一点东西之后,就把她抱到她自己的玩具堆前,陪糖糖一起玩玩具。 中途手机响了几次,江晚照都没有接,也没有拿起来看。 一直到糖糖玩得睡着之后,她才去看手机。 是陶斯。 江晚照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陶斯的号码。 果然,陶斯劈头盖脸就是质问:“你干嘛去了?不是让你这几天在家待着等消息吗?” “我在家里睡觉,没听见。” 电话那头的陶斯沉默了片刻,似是在压制自己对江晚照迟迟不接电话的不满。 “你那天去杀青宴,刘导是不是让你和秦渡演了一点花絮?” “是。”江晚照老老实实回答,“有什么不妥吗?” “我刚刚和刘导沟通过了,杀青宴会有几张照片流出来,先引一波热度过来。” 江晚照有些吃惊,直接问道:“剧才刚刚杀青,离播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么早就......” “只是几张照片而已,晚照,我实话告诉你,现在情况真的不太好,方希越那边要求你不参演,合同又还没签,说不要你就不要你的。我该走的关系在签合同之前就都走到了,公司也不是没有出力,眼下真的没办法了,你热度高就还有转圜的余地,有余地就能继续周旋。” 在江晚照记忆中,陶斯这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无力。 “陶斯姐,”江晚照叹了口气,“要不就不演这部了吧,改接其他的。” “不行,你现在正是在上升期,缺的就是这一部剧,当时剧本我也给你看了,再接还是和你演过的一样,只会消耗你。晚照,我是为你好,我们再努力一下。” 陶斯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江晚照自己也不是不知好歹,谁让娱乐圈就是这样,什么都要去争取。 她天生不擅去争,多亏了一个陶斯在她身边,否则即使天上的馅饼砸中了她,她吃完依旧不知道下一餐在何处 。 “那天你和秦渡是一起出门的,也被拍到了几张照片。我都看过了,有几张没拍到易音的,都是可以用的。我已经和秦渡那边沟通过了,他们同意先放出来打个□□,毕竟热度谁都想要。晚些时候,你和秦渡再发微博澄清,如果到时候风向控制不住,再把和易音的合照放出来,我会安排好,秦渡他不会吃亏,我也不会让你吃亏。” 不得不说,陶斯的工作能力真的非常强,走一步看三步,几乎能做到面面俱到,任何情况都安排好,任何情况能想到。 江晚照丝毫不怀疑,如果有一天有不得了的突发状况放到陶斯面前,陶斯也能面不改色地处理好,除非是她自己不想处理。 “要先让他们觉得不能放弃和你签约,你有价值,你有热度,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昨晚陶斯也是跟着她一晚上没睡觉,现在电话打过来仍旧是中气十足,而且明显还做完了很多工作。 江晚照这头迟迟没有说话,陶斯说完也一直没有挂电话。 隔了许久之后,江晚照才问:“陶斯姐,那个方希越到底是什么来头?” 陶斯大概是先还怕她不答应自己的筹划,一听江晚照只是问方希越的事,便立刻松了一口气。 “能有什么来头?她出道比你年纪还小,到现在已经是换了三四个金主了,你别看在我们面前嚣张,听说在金主面前是很乖巧很识时务的,否则人家怎么会捧她。”陶斯的语气中带了一点轻蔑,但被方希越拖了一晚上又不能签约的愤怒竟然已经消失,“怕倒是不用怕她,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只是小鬼才难缠,她就要在要紧的地方为难你。” 江晚照又叹气:“我从来没见过她,都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和我杠上。” “这个圈子里,有人杠你才说明你有价值,你一定有一个地方是让对方感到危机感,那就是你的优势。今天早上杨导已经说了,你比她高,比她亮眼,比她演古装要有经验,晚照,你该庆幸才对,如果她不为难你,你才要觉得大难临头。” 今早从酒店出来的时候,陶斯跟着被方希越磨得也是没了耐性,心情只会比江晚照要更差,但明显此刻,她已经恢复了过来。 见陶斯斗志满满,江晚照也不能自己拖后腿,当事的是她,她不可以先退了,而陶斯都推她到了这个程度,也不会允许她退。 无论什么办法,只要有用都要先用上,江晚照心里很清楚,退了一步就会退无数步,现在是方希越逼她退后,往后就是其他什么人都能来逼她退后。 陶斯一向是很喜欢江晚照的识趣懂事还有听话的,与江晚照讲完了这些道理,她知道江晚照肯定听懂了,便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筹备接下来的工作去了。 江晚照挂了电话,看见未接来电里,除了陶斯的电话,中间还夹了一个陌生的号码,还打了两遍。 江晚照唯恐是工作上的事情,想了想还是回拨了过去。 ☆、第 35 章 电话很快被接通,苏风原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出现。 “喂,江晚照,你总算肯接电话了?” 江晚照眼睛都不眨一下,立刻就要挂断。 “诶,别挂别挂,千万别挂,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饶是知道苏风原的话不能信,多半是在诓她,耍耍嘴皮子,江晚照想摁掉电话的手还是迟疑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她问。 “嗐,要你的电话还不简单?随便找个人问问就是了。”苏风原说话还是和从前一样一脉相承的不好听,不过大概是怕江晚照直接挂电话,他很快又接下去说,“你一声不吭走了那么久,江伯父江伯母都很担心你,我劝你有空还是和他们联系一下。” “你在教我做事?”江晚照冷冷道。 “不亏是当了明星,现在说话都不一样了。你爸妈先还生气你拿了钱跑路的,但后面是真的担心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江晚照的语气更冷淡,也不想和苏风原此人去谈什么事发场景,“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为你还你还不知道,我去打听过了,你爸妈已经知道你在娱乐圈又唱又跳现在还演戏了,他们马上就要来找你了。我可跟你说,你还是先和江伯父江伯母去认错道歉吧,江伯母这几年的脾气可是不太好。” “苏风原,你真的好嘴碎。” 江晚照嘴上这样说,但一听苏风原说江建柏和夏静要来她的消息,还是如同当头被冰水淋下来一般。 在娱乐圈那就是公众人物,江晚照不是不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被江建柏他们发现,但没想到有这么快。她先前只是在女团里唱跳,像江建柏他们这个年纪的当然是不会听说她的,后来演的剧也是在网络平台播出,不一定会被他们看见。 江晚照一直觉得,等自己能出头到被他们发现的时候,她出现在他们面前也就不难堪,亦不怯懦了。 而眼下,对于她来说很重要的一部剧没有拿下,她又要分心去思考怎么面对随时会出现的江建柏和夏静了。 没想到说完这些之后,苏风原依旧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你这么随意,说走就走。”苏风原顿了顿,随之声音也低沉下来了一些,“我已经告诉时鸣你的下落了......” 这一回,江晚照没有再迟疑,那边话还没说完,她也不下最后通牒,直接就将电话挂断。 捏着手机的手冰凉一片,却沁着冷汗,江晚照的心砰砰跳个不停。 她一点都不想再想起顾时鸣这个名字,可方才苏风原的话又魔鬼似的在她耳边缠绕。 江晚照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差点咬出血来。 她更不想见到他,只能企盼是自己又一次的自作多情,哪怕是顾时鸣知道了她,也根本不会来找她。 毕竟她是他随意丢弃过的东西。 ** 江晚照和秦渡的恋情疑云,在网络上接二连三掀了几次热度,而事情的后续发展,在陶斯的掌控之中,也让陶斯非常满意。 在两位当事人的澄清之下,热度有了,炒cp的基础有了,暧昧有了,房子也没塌。最重要的是,在江晚照居高不下的热度之下,新剧的制片方仍旧还是将江晚照最为女二号的第一人选,也在想办法说服方希越。 一个自带热度的女二,而且江晚照好歹也自己一直在主剧,还算是成绩不错,这白给的关注度谁不要呢? 陶斯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让江晚照放心,后面便一直去忙自己的了,没有再和江晚照联系。 江晚照于此事上倒是很沉得住气的,但苏风原那个电话把她的心绪搅乱了好几天,好在是在家里休息,也没人发现她的心不在焉。 不过苏风原打过电话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江晚照等了几天,无论是江家那边也好,还是顾时鸣也好,皆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便放了心。 苏风原的人和嘴都不牢靠,江晚照觉得他就是打电话来耍耍她玩的,也就她这个傻子会真的相信。 于是江晚照很顺从自己内心地将这两件不会让她很愉快的事情从脑子里删除。 天下无事,除了还有一个合同需要签下。 在之后的几天里,虽然国外旅行泡了汤,但江晚照难得有闲在家里的时候,陪陪糖糖倒不错,就是糖糖每次想出去放风,都只能是易音陪着她。 这种看似岁月静好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某一天的晚上。 当时正是晚餐后,糖糖被易音带出去商场玩,而江晚照闲的没事做,正抱着一盘水果窝在沙发上边吃边看小说。 正看到紧要处,陶斯一个信息发过来。 “赶紧换衣服化妆打扮,有一个酒局要你过来陪。” 江晚照当然不想去,她红得其实有些稀里糊涂,陶斯又强势,所以赴宴陪酒这种活,属实没怎么干过。她酒量不太好,又不如其他女孩子知情识趣有眼力见,陶斯一般也不让她出面,偶尔几次也都是自己带在身边。 “陶斯姐,可不可以不去?我想睡觉了。” 江晚照发完这一句,陶斯的电话马上就打了过来。 江晚照就知道自己这次逃不过了。 不过她倒也并不是很抗拒,这种事情是见怪不怪的,陶斯待她好,她不能真的这么没有数,像活在真空世界里。 她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起身打算去挑要穿的衣服。 “江晚照,我知道你也不擅长交际,一般不叫你做这个,但是今天你必须给我来。”不等江晚照开口,陶斯噼里啪啦就说了起来,语速比平时还要快,江晚照差点跟不上节奏。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过来。我要先挑个衣服再化妆,等一会儿。” 陶斯有些严肃,提醒道:“你衣服好好选,妆也好好化,合同成不成就看今天了。今天在场的几个可都是大人物,一句话的事。” 江晚照挑衣服的手顿了顿。 “陶斯姐,只有陪个酒而已吗?” “目前是这样,我把酒店位置发你手机上。”陶斯沉默片刻,很快又说道,“晚照,是这样的,顾先生指名道姓要你过来。” 江晚照正提着一条大红的裙子看,前一刻还在嫌太性感,后一刻她就如雷贯耳,耳朵开始嗡嗡作响。 她闭了闭眼,努力使自己的呼吸正常。 “顾先生是谁?” “顾时鸣。你可能不知道,他......” 江晚照深吸一口气,头顶那把悬剑终于还是落下,她打断了陶斯的话:“我不去。” “不行,这次你必须来。晚照,顾先生年轻又体面,他不会为难你的。” 方才拿出的那条裙子仍旧被江晚照提在手上,她的手指微动,却没有挂回去。 “听我的话,我们把合同拿下就好了。否则我们努力了那么久,你被方希越那么为难,不都白费了?拿下合同,让她看看,往后谁更红还不一定!” 电话那边陶斯还要再劝什么,江晚照却道:“好,我过来。” 那条刚刚还被江晚照嫌弃的裙子最后还是被江晚照穿到了身上。 张扬艳丽的颜色,半个背部都露了出来,一直到腰际,下面便是江晚照不可一握的纤腰。 她还不到23岁,一切都没来得及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陶斯要她好好化妆,江晚照便乖乖化了一个时下流行的,风情又衬裙子,卷发散落在白皙的肩上,红唇姝丽,美得明目张胆。 陶斯在酒店门口迎她。 先是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看着倒是满意,嘴上却说:“是不是太艳了,不知道顾先生喜欢哪种?” 江晚照笑了笑,没有说话。 陶斯一路和她说着让她注意的地方,江晚照踩着高跟鞋飘飘忽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到了门口,服务员却没有为她们开门。 陶斯停住,说:“晚照,你自己进去,顾先生只要你进去。” 江晚照把头发稍稍拢了拢,看着陶斯离开。 服务员这才为她打开门。 方一开门,里面的人声与躁动之气混合着酒气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极大的套间包厢,进去之后就是宽阔的客厅,西南边上有一个女人正在弹钢琴,沙发上零散坐着一些人。 江晚照扫了一眼,顾时鸣并未在其中。 很快,有人迎上来。 “哟,你不是那个小明星,叫江什么来着......哈哈哈,顾先生在里面。” 那些人不断地将眼神放在江晚照身上流连。 江晚照转身往里走去,待她将背影留给这些人,在场亦有吸气与轻呼之声响起。 江晚照的头微微往后侧了侧,半张脸拥在浓密又有光泽的卷发之中,红唇轻勾,明媚张扬,连眼角余光都像是在勾人。 里侧是餐厅,也有一些人坐于席中,酒气比方才进来时还要浓郁。 她一眼就看到了顾时鸣。 他就坐在上首,与从外面进来的她直直相对。 他的样子倒与四年前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更成熟了一些,连那时最后的一点青涩之气也早不见踪影,当初的眼镜是已经不戴了的,眉目间更显英挺俊朗,神色也比那时要更自如舒缓。 顾时鸣手中正擎着一杯红酒,与人谈论着什么,听到动静,他抬眼看到江晚照,目光中波澜不惊,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眼神,继续和人交谈。 江晚照在桌前立住,叫了一声:“顾先生。” ☆、第 36 章 她跟四年前全然不同了,脸还是那张脸,却不太能让人联想得起来,夺目娇艳的红裙与妆容,已不再能看到当年穿着白T牛仔裤,披着一头长直黑发的样子。 顾时鸣点了点头,算是听见了,坐在他身边的人已经起身,将江晚照引到顾时鸣身边那个位置。 江晚照入座,面前干净的酒杯立刻就被人倒了酒上去。 江晚照接过酒杯,身子往顾时鸣那边俯了俯,紧身的红裙更衬得她腰肢纤细,凹凸有致。 “顾先生,我先敬你一杯。” 顾时鸣这才回过头,亦将酒杯与她的一碰,酒杯沿口还稍低于她的,笑着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在座中也有有眼力见的,早看出江晚照的不同,当然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紧绷,便道:“江小姐果然比电视上要漂亮多了,美人嘛,怪不得那么爱编美人的绯闻。” 江晚照刚喝尽方才那一杯,有人说话,她自然又要继续喝。 她也不认识那人是谁,只能笑着灌下被人重新满上的酒。 “怪不得顾总点名要她来,”这回说话的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小姑娘,依偎在她旁边的男人身上,显然是被带来的女伴,“我还以为现在的明星片酬高了,地位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那么轻易叫得动的呢!谁知道还是和我们这些网红一样。” 她的声音非常好听娇软,江晚照听了这略带点敌意的话语,倒也不见生气,只是依旧朝着她笑了一下,却不敬她酒。 小姑娘见状,轻哼了一声,眼神却继续上上下下地扫着江晚照,像是要将她拆皮拔骨。 江晚照这才缓缓道:“你们顾总叫我来,我怎么能不来呢?” 席间不知有谁点了一支烟,将江晚照熏得一阵阵犯晕。她只将此时这一切当做在拍的一场戏,先前与秦渡在杀青宴怎么演,如今也便怎么演。 那个小姑娘身边的男人说:“小嫩模说话怎么这么不懂事,江小姐能和你一样?江小姐那是有求于顾总,顾总才给了她这个机会,你以为轮得到你?你给我好好看看人家是怎么待人接物的,回头也和江小姐学一学。” 立刻有人三三两两地笑了起来,江晚照听见这些笑声,也辨不出善恶或是讥嘲,亦不敢表现出什么,幸好她今日的妆容比较浓,即便是生疏都会被误以为冷艳,只有座下的双腿几不可察地往后缩了缩。 顾时鸣也转头笑看着她。 她确实与以前不一样了,娱乐圈的浮华想必已将她浸透,抑或是原本就将此掩盖。 江晚照将裙摆稍稍拢了一下,这次自己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纤长的手指将酒杯托起。 同时,她另外一只手似乎是将裙摆往下顺了顺,很快便直起身。 没有人在意她这个动作。 但江晚照白嫩莹透的脚已从高跟鞋中脱出。 她嫩莲子般的脚趾微微蜷了蜷,便往旁边探去。 “顾总,难得顾总抬举我,肯给我这个面子。”江晚照说着,声音极低,近乎于呢喃,“这部剧的女二号对我来说很重要,顾总就给了我吧,好不好?” 说话间,她将脚在顾时鸣的腿上从上往下划了两下,接着便一下子勾住。 顾时鸣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可以,不过你用什么来换?”他还是笑着,就像以前她遇到他时一样。 底下江晚照的脚僵了僵,但是很快便将他勾得更紧。 顾时鸣的声音不大,但也不算小,至少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亦都换了一副看香艳好戏的表情看着江晚照。 江晚照低头,脸上却是将唇角扬得高高的,似是害羞却更似欲迎还拒,眼眸低垂,让长长的睫毛掩去,让人看不分明她的真实情绪,只从那红唇、那头发丝间萦绕着的风情中看到摄魂夺魄。 她在众人的目光中喝了一口酒,酒顺着喉管滑下,润泽又燥热。 “要看顾总想我做什么。”这一回,她吐字清晰,分明也是要让众人听见。 说完,她又抿了抿唇,直接用手揩去方才喝酒时有意无意沾染在红唇上的红酒,剩下一滴未去,她干脆伸出舌尖,将其卷进。 这些动作,暧昧且带着说不出的挑逗,众人不知道她底下所为,但光是看到的,便已浮想联翩。 带着嫩模来的那人,早已是忍不住往身边女伴的身上揉了几把。 只有顾时鸣,仍旧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他只淡淡道:“你的酒量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早就练出来了,不是什么难事。”她的眼睛眨了眨,“顾总想我喝多少?” 江晚照将那一杯酒饮尽。 顾时鸣不说话,旁边有人说道:“如果光是喝酒,那江小姐怕是要一刻不停喝到天亮去。” 闻言,江晚照心里却在苦笑,若真的只要喝酒到天亮就能拿来那个角色,她二话不说立刻照做。 她自己也不信顾时鸣叫她来只是为了看她喝酒的。 正想着,她紧勾着的腿却动了动,而顾时鸣已伸手过来,用手背在江晚照大腿外侧轻轻触碰了两下,不带一丝侵犯与无礼的意味,只是示意她拿开。 江晚照愣了愣,脚也一下子泄了力,往旁滑落,不过很快又伸到了高跟鞋里面。 只是来不及松懈下来,江晚照就听身边的顾时鸣道:“今日我有事,后天晚上你自己来我家里。” 江晚照的瞳孔倏地收紧,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惶,目光直向他望去。 而他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仿佛在同她说,那么惊讶干什么? 是啊,那么惊讶干什么。 不都是早该想到的吗? 他是顾时鸣,不是慈善家。 她亦没有那么八面玲珑,能够几句话就让他把角色双手奉上。 旁边有人催促:“别愣着了江小姐,快答应吧!顾总一表人才又温柔,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是啊,求都求不来,或许他只是重又想体会一遍曾经有过却又忘记的滋味。 “江小姐别是害羞了哈哈哈!” 江晚照朝说话的那人笑笑,说:“害羞?我以前和顾总是什么关系,你们有人知道吗?” 此话一出,满座皆是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她双目弯了弯,带着些许表露无遗的得意,这才对顾时鸣说:“顾总,我只是不知道你家在哪儿。” 顾时鸣毫无迟疑,向外面指了指:“你先回去吧,外面有人知道我家住址,你自己去问。” 江晚照点点头,立刻就拿了包起身,走得摇曳生姿,头也不回地往外面去了。 她很清楚顾时鸣这就是在羞辱她,不过倒也并不怎么令她讶异,毕竟对于顾时鸣来说,她只是一样他丢弃过的东西。 出了餐厅,外面客厅里的人的目光又都向她投射过来,也难怪,她打扮得不得不让人注意,更重要的是,她是顾时鸣邀来的。 她将高跟鞋踩得“噔噔”直响,原本人就高挑,穿上高跟鞋更是有一种睥睨的感觉,原来美艳也可以杀人。 江晚照走到客厅中央便停住,连那弹钢琴的都停下来看她。 “你们有谁知道顾总家在哪里?”她高声问道。 他不就是要让她难看吗,那她就难看给他看,如今在哪儿外面泥潭里混得久了,也知道一件事,只要自己不将自己当一回事,别人就伤害不了呢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又问了一遍。 终于有个年轻小伙子跑过来,把她拉到一边,说:“江小姐,我是顾先生的助理,你可以叫我小王,请问有什么事吗?” “小王,顾总让我后天去他家,”江晚照说话,“他让我自己问住址。” 小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明显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江晚照大小也是个明星,竟然在那么多人面前这么豁得出去。 不过既然江晚照喊得这么响,里面的顾时鸣肯定也听见了,那就不会是她撒谎,不像这些年那么多女人费尽心思去要。 小王给了江晚照一个地址,江晚照道了谢,又朝里面看了一眼,顾时鸣已经没有再注意这边了,他又在和人认真谈论着什么。 江晚照到得外面,一直走到电梯那边,才在那里看见等着的陶斯。 陶斯见她出来得快,倒是松了一口气,连忙上来问:“怎么样?” 江晚照摇摇头,突然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干,朝墙壁上靠去。 “这么会儿工夫,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陶斯原本是做好最坏的打算的,里头那么多人,偏又不让她跟着,谁知道有钱人有什么恶趣味。 江晚照继续摇头。 陶斯像是安慰自己:“顾先生出身良好,家族显赫,应该也不会做得很出格。只是这合同的事……” “顾时鸣让我后天去他家里,”江晚照突然开口,“我答应了。” 闻言,陶斯竟一时说不出话,如果她在,也一定会让江晚照答应,可她不觉得江晚照自己就会答应。 电梯下来,江晚照过去,方才大概是脚勾着顾时鸣太久,竟有些发虚,差点崴了脚。 幸好陶斯将她扶住,一起进了电梯。 江晚照见陶斯又要问什么,便摆摆手,说:“陶斯姐,什么都别问我了。” 鬓边有一络头发杂乱地撒下来,江晚照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整了整,忽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陌生。 她使劲儿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明明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却一点眼泪都无。 ☆、第 37 章 那天晚上回来之后,江晚照竟就和一个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易音当然也从陶斯那里得知了此事,大概是陶斯交代过让易音好好照顾江晚照,江晚照发现易音与陶斯联系的次数都多了起来。 江晚照继续看自己没看完的那本小说,还是重复着前几天的生活,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小孩子最敏锐,糖糖可能是看出江晚照心情不太好,这两天也不常常吵着要出去玩了,一般都静静地窝在江晚照身边自己玩,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 江晚照有时会不自觉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开,转到糖糖身上,摸着糖糖细软的头发丝,她还是会想起顾时鸣来。 当初顾时鸣像丢弃一件玩物一样把她丢弃,如果他知道糖糖的存在,是会把糖糖从她身边强行带走,还是像对待她一样对待糖糖。 不得不说,这两种情况,都是江晚照所不能接受的。 她是大人,可糖糖还是个孩子,是她的女儿,她不忍心。 江晚照眼下唯一希望的就是,此事过后,她与顾时鸣再也没有交集。 所以她既盼着不要再见到顾时鸣,又盼着见到他的那天快一点到来。 所幸两天时间过得非常快,几乎是小憩与饭食之间,就立刻到来了。 顾时鸣约的时间在晚上,快到傍晚的时候,易音看江晚照迟迟没有动作,便替她去选了几件衣服,让她自己挑。 江晚照倒也并没有很抗拒,其实两天里她也想了很多其他事情,按照陶斯的性子,这部剧是必定要签下来的,可以说会不择手段,那么在没有顾时鸣的情况下,她又会遇到什么?好一点就是陶斯自己解决了,坏一点就是不是顾时鸣,也会有其他人。 那天她穿的是一件红色的裙子,这回江晚照想了想,还是挑了一条裙子,不过是黑色的,比红色那条要短很多,上面看着是裹得还挺严实,但下面却很是清凉,且款式紧身,身材如果有一点瑕疵便会弄巧成拙。 易音原本不看好她穿这条,可江晚照坚持要穿,等她穿上一看,易音便也没话好说了。 “晚照你果然是衣架子,这么难穿的裙子都能穿好看。” 到了八点的时候,陶斯给她打了电话,告诉她有人来接她了。 江晚照事先让易音带着糖糖去房间里玩了,自己悄悄出了门,不让糖糖看见她打扮得这幅样子出去。 江晚照所住的公寓是租的,因为怕被同行或者业内发现她的秘密,所以她刻意租在了没有其他明星居住的小区,虽然有些简陋,但环境还算不错。 她下了楼,便看见外面拦着一辆黑色的车子,像是在等什么人。江晚照想了想刚要过去,后座的车门却突然开了。 江晚照惊了一下,疑心是顾时鸣亲自来了,但等她看清楚车上下来的人,竟是往后退了好几步,几乎就要再往里面掉头回去。 来人正是江建柏。 江晚照说不出一句话来。 江建柏已到了她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眉头越皱越紧,但是只说:“晚照,爸爸来了。” 江晚照惯常地想扯一丝笑容出来,但发现自己的脸僵得如同打了过量的肉毒杆菌。面对顾时鸣,她都能笑出来,但唯独面对从前的家人,江晚照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她张了张嘴,连一声爸爸都叫不出来,眼圈儿却一下子湿了,使劲儿眨了眨才不至于落下眼泪。 “在外面这么多年,玩够了没?” 江晚照强迫自己定了心神,回答道:“我这几年过得很好,爸爸。” “你这样不声不响跑掉,你知道爸爸妈妈有多担心吗?”江建柏叹了一口气,“我本来想着让你自己一个人散散心也好,所以没有来找你,但你真的就从来没和家里联系过,这次是你妈妈在电视上看见你了,她一定要我来找你。” 江晚照抿了抿唇,低下头说了一句:“爸爸,麻烦你和妈妈说一声,我一个人在外面很好,不会再去打扰你们了。至于钱......” 想起江家收养自己这么多年所花费的钱,江晚照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怕是还不清,是以提起来很是局促。 “......钱我会慢慢攒着,到时候还给你们。” 不想这话落到江建柏耳中,竟又是另外的意思。 他压下眼中愠怒,低声道:“家里缺你这点钱了?你以为真的是计较钱的事,那才多少?从前的事,你竟还记得提钱?和爸爸回去,好好跟你妈妈道个歉,从此这页揭过。” 闻言,江晚照直了直身子,头也微微扬起,说道:“我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和妈妈道歉?” 其实当时她从江家跑出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还真对夏静和江建柏有一丝愧疚,但如今见到的事情也多了,一圈摸爬滚打下来,江晚照才慢慢明白过来,她与顾时鸣好也好,不好也罢,与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关系,这是她自己的事,只要没有犯法,或者逾越常人所不能接受的道德边界,那么谁都不能指责她,站在制高点上企图让她惭愧不安。 然而这话却将江建柏彻底激怒,不过江建柏毕竟不是夏静,他没有当面直接发作出来,他很清楚无论是自己还是妻子,心底里还是希望养女回家去的。 “晚照,和爸爸回家去好不好?家人之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当年也是你妈妈一时冲动,这才把你关起来的,我早就说过她了。家里要什么没有,你一个女孩子飘在外面,我们真的不放心。” “我现在在外面有工作有事业,已经可以一个人过得很好了。” “我们上网一查,你的绯闻到处都是,那些人说话多么难听,这就是你的事业?”江建柏的声音不由高了一些,“你妈妈真的很担心你,回去吧!” “我有空会联系妈妈,跟她报平安。” 不远处也有一辆车一直停着,开着大灯,从江晚照下来时就在那儿。 江晚照知道那才是顾时鸣派来的车,说完这句便不再与江建柏继续,而是往车的方向走去。 “你大晚上穿成这样,是要出去干什么?”江建柏的声音又气又急,在江晚照的印象中,江建柏很少如此。 江晚照步子一顿,却并未转身。 “去见我的金主。” 这回,身后是死一般的沉寂,只余江晚照踩着高跟鞋向前的声音。 那辆车见她过来,讨巧地闪了闪车灯,江晚照走得快了一点,几乎是小跑着到了车前,司机已下来为她打开车门,她坐上车,只余江建柏在那里站着。 上车之后,她又给易音发了一条信息,如果有陌生人来敲门,只说是找错人,千万不要开门。她不想江建柏到家里去,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车子行驶得很平稳,也很快,九点的时候,到达了一处高档小区。 江晚照最近的功课倒是做足了,她认出了这就是顾氏集团下面的房地产开发的楼盘,在s市算得上是最顶级,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连一些大明星都很少把房子买到这里。 顾时鸣家在其中最高的两栋楼之一的顶层,有入户电梯直达他家里,但江晚照只能用外面的电梯。 上去之前,司机和她说:“江小姐,顾先生现在不在家,你可能要等一会儿。” 江晚照上去之后按了门铃,果然里面没有人。 门锁是电子锁,江晚照看了看,可以用指纹可以输密码,应该也可以手机远程。 江晚照叹了口气,拿出手机随意地翻着,然后又很快把手机扔进包里。 她也没有顾时鸣的联系方式,不能让他给她开门,就算是有,顾时鸣估计也不会给她开。 否则为什么一边让司机来接她,一边又让她在外面等。 江晚照想来想去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顾时鸣,明明被抛弃的人是她,为什么还会被这样对待,只能粗暴结案,这样能让顾时鸣更有有钱人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与快感。 这一整层只有顾时鸣家这一扇门,并没有其他住户,长长的过道被大理石铺就,映着水晶吊灯照下来的灯光,有冰冷的寒意。 过道里有沙发供人休息,江晚照穿着细高跟,实在站不了多久,她也不想和自己的腿过不去,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这一坐,又从九点多坐到了将近十一点。 江晚照等得几乎都要忘记她是自己送到顾时鸣家门口的,为了不晕眼妆她强忍着不打哈欠,还时不时从包里拿出小镜子来查看妆容有没有完整。 这倒并非是很想取悦顾时鸣,而是出于一直以来的职业素养。 在她又一次拿出小镜子来看自己的时候,不远处电梯一层层正往上升着,电梯门打开,有人从里面出来,江晚照来不及收走小镜子,直接将眼神从小镜子上挪开,往那处看去。 明晃晃的灯光下,顾时鸣步子不缓不急,正如他一向那么从容。 他明明是看见了江晚照,可却偏偏要等走到她跟前时才微微侧过头,正眼看了她,嘴角带了些几不可察的讥诮。 江晚照原本以为他会从里面开门出来,没想到他是坐外面电梯上来的,所以也没准备好他突然站到她面前,于是便直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从沙发上站起来。 ☆、第 38 章 裙子太短又紧身,到底是有些不方便。 江晚照一边压着裙子站起身,一边讨好般笑道:“顾总,你回来了。” 顾时鸣点点头,也不在意她接下来动作,只是自顾自走到门口。 江晚照当然是跟上去。 顾时鸣腿长,饶是不矮的江晚照要跟上也有些许吃力,她走得快了,又控制不好距离,堪堪在他身后停下。 正要开门的顾时鸣又突然止住动作,转身对她说道:“江小姐,我要开门。” 江晚照这才意识到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见他输密码。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用指纹。”江晚照说着,便立刻转过身。 江晚照数着按键响了四下,大门打开。 顾时鸣的家极大,江晚照进去之后发现大平层上面还有一层,但光是下面一层就让她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跟着顾时鸣到客厅,顾时鸣自己先坐下,又对她客客气气说道:“坐。” 江晚照环视一圈,在离他隔了一个位置的边上坐下。 顾时鸣饶有兴致地看看她,却不说什么。 眼下情况,又是江晚照不得不殷勤,不得不先开口。 “顾总,那部戏……” “去拿一瓶红酒来。” 江晚照只好再度起身,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酒找来。 她还颇知情识趣,拿的是两个杯子。 陪着顾时鸣,接连三杯酒下肚,顾时鸣才说:“你现在酒量渐长。” 江晚照又抿了一口酒下去,说:“年纪也渐长。” 因着要倒酒,此时她离着顾时鸣更近了一些,在动了几下之后,原本就不长的裙子往上皱了起来,将将就要春光乍现。 江晚照倒不匆忙,她反而慢慢地整理着裙子,一边整一边说:“那部戏,顾总考虑得怎么样了,如果可以的话......” “有那么重要?”顾时鸣打断了她,望向她的眼神中带着戏谑的笑意。 江晚照也一点都没有遮遮掩掩:“对于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需要一部能上星的电视剧。” 顾时鸣扫了一眼她的腿部:“不过就是一个女二号,用得着你做到这个程度?” “顾总说笑了,这是吃饭的营生。”江晚照笑了笑,继续道,“顾总不会明白我们这些小人物的苦处,您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我们可以吃一辈子,受用不尽的。” 顾时鸣似是被她说服,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他将剩下的酒饮尽,江晚照如今眼睛活络,立时就将空杯子从他手中抽出,待再要倒酒,顾时鸣阻止了她。 江晚照的心直直往下沉了下去。 “顾总......”江晚照试探着叫了一声。 而顾时鸣不说什么,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但也没有离开客厅去卧室里的意思。 她没了法子。 在这里就在这里吧,反正是他家。 江晚照将身子略微一侧,纤手便往臀部后侧探去,即便是如此露骨的动作,她还是注意着不想将自己的全部大喇喇摊开。 黑色的紧身短裙有一边被她伸进去的手撩起,江晚照脱得也不吃力,只将腰肢扭了一扭,丝袜便很快往下脱去。 一旁的顾时鸣依旧一言不发,还是那样看着她,虽不至于像看一件物品但也没有带着什么感情。 爱意是不再的,除此之外亦无激情、冲动,甚至连轻佻都无。 江晚照丝袜脱了小半,将将剥到膝盖下方,她却站起身来,往顾时鸣面前立住。 她本以为她会因为他的轻侮而害怕,但此刻看着他的样子,她却突然觉得,她似乎更怕他的无动于衷。 明明一切都是他主导,是他把她叫到这里来,也是他把自己晾在门口等了快两个小时,凭什么他能够这么无所谓,剩下她就像一个小丑。 站定之后,江晚照干脆把脚从高跟鞋中脱下,这回她也不用手去脱丝袜了。 江晚照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交缠磨蹭着,丝袜便一路更往下去,只是比用手要慢许多,且看起来摇摇欲坠,危险中引诱之意明目张胆。 她跳舞不说精通,但基本功却是自小练下来的扎实,其实明明是能站得稳的,她却偏偏装作一个趔趄,手掌撑到了沙发背上。 正正好跌在顾时鸣身侧,便顺理成章倚靠在了那处,下面双腿依旧不停,终于将丝袜蹭到了脚踝处,成功解脱。 江晚照脚尖才来得及挑开落在脚边的丝袜,身边顾时鸣已然欺身上来。 江晚照被禁锢在了他的臂弯中。 鼻息间尽是她熟悉的味道,如今多了点酒气,顾时鸣身上倒依旧如从前那般清爽,江晚照突然连眼睛都不敢再眨,怕忍不住闭上眼,那便是如坠旧梦。 但她毕竟也已是经过风浪了的,虽不至于亲身实践,但眼里看的、耳中听的也够了,只是微微愣怔的功夫,旋即便主动吻上了他薄薄的唇瓣。 这一次倒是在她预料之中,顾时鸣回应得很热切。 她的唇在刚贴上去之际,实则主导权便到了他那里。 呼吸渐渐沉重,顶层已尽数撇去人世间喧嚣,静谧之中只听得二人喘息之声。 眼看着便要不断继续下去,江晚照被顾时鸣带得意乱情迷,却仍存着些理智,手不忘往手包里面摸。 今日为了配衣服,带的手包也小巧,这边已是疾风骤雨,那边江晚照才刚刚费力打开搭扣。 顾时鸣立刻就感觉到了她的不专心,眼角余光见她两根手指一直在包里搜寻着什么,倒也不停下来,只看她玩什么把戏。 江晚照很快就身子一凉,好在手上的搜寻也终有所得。 攻势愈发激烈,江晚照也终于按捺不住,轻轻推了推顾时鸣的肩膀。 有了一丝喘息的时刻,她便道:“用这个......” 顾时鸣早已心下了然,但手上动作也不耽搁,只嘴上说道:“你现在倒是熟练。” 江晚照心下像是被锤子重重一锤,有些钝痛,却来不及细细品味这种难受。 “我们平时随身一定要带的,今天我挑了一个合适的。”她将腿缠上去。 顾时鸣不回应,但他原本已辗转于她颈窝,此刻突然停下。 江晚照正不明就里,他便已将她的腿放归安分处,自己也仍旧端坐于沙发上。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江晚照甚至来不及思考。 方才那些都没能使她脸红,此时看见顾时鸣那样坐着,衣服完好,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江晚照的脸竟热了起来。 她身上的衣物已不像样,只剩最后防线,而她如此狼狈的时候,他竟就能这样轻松自如地抽身离开。 好在衣服到底没完全脱下,江晚照连忙胡乱遮好自己。 “你真以为我会要你?” 江晚照垂下眼帘,努力使自己不去看她,她怕看一眼,眼中怨怼愤恨尽现,今晚都成了无用功,回去不仅陶斯饶不了她,她的事业也会受不小的影响。 “那顾总想怎么样?”她轻声问道,一边在心里回忆着以前听别人讲过的那些不堪,与别人经历过的相比,其实顾时鸣这种根本不算什么。 “你回去吧。”顾时鸣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闻言,江晚照猛地抬头:“什么?” “到此为止,你不用再担心合同。” 江晚照愣了片刻,这才慢慢起身。她已经辨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在顾时鸣停下的那一刻,她满心满眼都是庆幸,自己可以逃过一劫,但随之而来的羞恼又将她淹没。 顾时鸣折腾了一大圈儿,显而易见地,他只是想要羞辱她,或者说又是一场令他兴致勃勃的游戏而已。 他根本连要都不屑于要她。 这才是对待曾经所弃之物应有的态度。 江晚照倒不很难过,她觉得自己悲哀又荒唐,明明已再也不想来往,明明是被羞辱,她却不得不低头。 方才她也已经感受到了顾时鸣的蓄势待发,可他却能生生克制住,不给对方一丝余地。 怪不得,怪不得每次败下阵的都是她。 江晚照再次仓促整理了一下衣物,丝袜却是来不及穿了的,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丝,她道:“谢谢顾总。”然后弯腰拾起被她扔在地上的丝袜。 顾时鸣已喝到第二杯酒,见她如此模样,便有了一些不忍心,旋即又被压下。 “司机在楼下等你,他会送你回去。” 江晚照点点头,转身往外面走去。 “这幅样子就不要出去给人看了,坐里面的电梯,以后尽量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顾时鸣又道,“江晚照,我们也算好聚好散。” 江晚照脚下步子一顿,却不回头去看他:“行,好聚好散。” 她是不是应该感激涕零,他最后对玩物还是有了那么一星半点儿怜悯。 卑微如她,理当摇尾乞怜。 江晚照一步步往前走着,而身后的顾时鸣亦将眼神追随着她,直到她进了电梯。 顾时鸣收回目光,却又看到她方才遗落在沙发上的避孕套,不禁讥笑一下,随手丢了。 此次重逢,他并非是存心为难捉弄她,但念起从前她不辞而别,离开得干净利索,又不由地心生不甘与怨念。 他怎会看不出她的抗拒,怎会像其他人那样逼迫她? 是以他半真半假,既没有在实质上对她造成伤害,又算对自己有所交代。 从今往后便是如此,再也没有纠葛,一切都放下。 到此为止,好聚好散。 ☆、第 39 章 江晚照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易音还在客厅里等着她。 看见她回来的样子,身上到底不太齐整,又看到她一手提着丝袜,易音一边迎上去,一边问:“怎么这么长时间?” 她有心想调侃几句顾时鸣身体不错,可看江晚照一脸疲倦,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便什么都说不出了。 “陶斯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她说她不敢打你的电话以免打扰。” 江晚照又警惕:“什么事?” “没事没事,她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回家,人怎么样。现在你安全回来了,就赶紧去洗个澡睡觉,我也要和陶斯去汇报。” 江晚照摆摆手,又饿又累,酒喝多了还有点晕,也没去洗澡,而是去厨房泡了一碗方便面。 她看着易音有板有眼地和陶斯通话,电话那头陶斯明显又是叮嘱了很多,却也不让江晚照接电话。 最后江晚照问易音要了电话,对陶斯说:“陶斯姐,合同不用担心了,你可以放心睡个好觉了。” 陶斯是有意想缓一缓,不想立刻就提起这件事,打算第二天再来问,此时听江晚照直接说了,高兴也是真的。 “那就好,我就听说顾总为人不错,平时也是不近女色的,这次肯找你,还真是要烧高香。他年纪又长得俊俏,你也不亏。” 江晚照不想让陶斯知道今晚发生的,更不想让陶斯知道她曾经和顾时鸣的事,便匆匆应付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方便面也泡好了。 江晚照一边和易音一起吃泡面,一边问她:“我出去之后有人来敲门没?” “没有,姐你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江晚照当然不会说她养父找来了,便推说是怀疑私生粉。 转过话题,江晚照又问了问今天晚上糖糖的情况,易音便道:“你走之后一直吵着要妈妈,也是奇了怪了,你平时不在家,听阿姨说一点事没有,你在了就这么一个晚上还要闹。” 江晚照忍不住叹了口气:“是我平时几乎不陪她。” “要赚钱养她嘛,”易音安慰道,“但是晚照姐,你胆子还真是大。” “我怎么胆子大?”江晚照苦笑,她一直亦步亦趋。 “你竟然敢就这样把糖糖生下来,未婚呢!” 江晚照思考了一阵,把嘴巴里的面咽下,才认真回道:“拖得不好打了,如果我知道我后来会进娱乐圈,我应该不会生。” “算了算了,你现在再说这个也晚了,还是先站稳了再说。”易音说,“糖糖明天想去游乐园玩,你不去吧?” “我想去去不了,被拍到就完了。” “行了我带她,不过你得允许我叫上我哥,我还要他做免费司机。” 江晚照一算才发现明天周末,周开确实不上班,便答应了易音。 匆匆洗了个澡,江晚照轻手轻脚进了糖糖的房间。 只要她在家,一般都是和糖糖睡的。 糖糖已经睡得很熟,丝毫没有被她惊醒。 江晚照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小台灯,然后才躺下。 小台灯的光不亮,只够江晚照看糖糖的睡颜。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糖糖。 像这几日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她可以在家和糖糖一直共处,一般情况下,出了这个屋子,她没了这样看糖糖的机会。 糖糖再小一点的时候,她甚至都怕下一次回家来,糖糖已经不认得她了。 江晚照又想起糖糖刚出生那会儿的样子,又软又小得让她不敢去抱,但她不抱也没其他人抱,别的妈妈基本不用自己动手,丈夫和家人抢着看孩子抱孩子,可她既没有丈夫也没有家人。 她只知道糖糖肉乎乎软绵绵的一团,一旦抱在怀里,她就舍不得放开了。 睡梦中的糖糖突然咂了咂嘴,嘤咛了一声,人没醒却像是感觉到了江晚照的气息,往江晚照这里蹭了过来。 江晚照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将她往怀里搂住。 这是她一个人的女儿,她所做与所受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自己和糖糖生活得更好。 她能够甘之如饴。 ** 新剧一定下来,陶斯就有了底气,第二天江晚照一起床,一刷社交平台就看见陶斯又给她买了热搜。 这回的热搜直接带了她的大名和剧名,虽然不是正式官宣,但也算是半官宣了。江晚照清楚陶斯的做事风格,此举不仅是做给方希越看,更是想提前炒出热度。 易音和周开带着糖糖去游乐园玩了,所以这天家里很安静,江晚照也没闲下来,她起床之后就发现自己的气色不太好,于是便赶紧保养。 下午的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没多久易音他们就回来了。 糖糖的小嘴噘得很高,大概是没尽兴,趴在易音肩膀上不声不响。 雨来得急,几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点淋湿,糖糖头上更是顶着周开的外套。 江晚照怕糖糖淋了雨之后生病,连忙把糖糖抱进去洗了澡,这才出来。 易音和周开已经用干浴巾擦过了,因为是夏天,所以衣服也干得很快。 易音也要去洗澡,周开却说:“没事我就先走了。” 江晚照便邀他吃了晚饭再走,周开便告诉他,自己还要去医院照顾母亲。 外面的雨有越下越大之势,江晚照说:“开我或者易音的车吧。” 周开怕给她惹麻烦,当然不肯:“医院不好停车,还是地铁方便。” “那我送你出去。”江晚照想了想,随手拿了把伞给他。 两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就听周开说:“你送我出来不怕被人看见?我听易音说,你连逛商城都不敢走在糖糖旁边。” 江晚照连忙示意他小声,也不坐电梯了,而是走相对没什么人走的楼梯。 “送个人没什么,是人都有朋友,”她周开笑了笑,“不过糖糖肯定不行。” 周开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呢?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都在干这一行了,误打误撞也到了现在,哪还停得下来,能走就继续往前走了。”江晚照也跟着叹了口气,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惆怅。 闻言,周开的步子却停了停,问:“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江晚照一愣,旋即就明白过来,想必是易音那张嘴没什么遮拦,全和周开说了。 不过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周开又不是她的男朋友,两个只是朋友关系,易音说了就说了,反正也是事实。如果周开觉得她这个朋友这样做不好,那也是另外一桩事。 “有点工作要谈。”她随口糊弄了一句。 “易音都和我说了,他......” “周开,不要在这里说这些,这是外面。”江晚照打断了他,“万一有人听见,我就会完蛋。” 周开沉默了半晌,压低了声音问:“是原本你计划和糖糖去国外玩,结果试了一晚上的戏耽误了的那个剧本吗?” 周开不是圈里人,很多事情上面也不懂,但江晚照还是回答了他,又说:“没什么,现在剧本已经签下来了,我就等着进组了。” “为难你没有?”周开看着江晚照,这次不仅没有提名字,连个“他”字也不敢提了。 “没有。”江晚照摇摇头,怕周开继续追问,就干脆这样告诉他,“见到了就叙叙旧而已,没其他事发生,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 周开的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暗下去,两人默不作声地走着。 隔了很久,他才说:“晚照,那件事你不打算告诉他了吗?” “不打算。”江晚照想也不想,斩钉截铁道。 周开也没有继续劝说她什么,而是说:“你这样真的太累了,什么时候才是头,我有的时候上网,总是能看见你的风言风语,片场拍个戏都能被说成和男主演在一起了。” 见周开终于识趣地放弃了刚才那个话题,江晚照松了一口气,耐心地与周开解释道:“这个根本不用担心,有些还是我这边自己放出去的,不然什么事都没有,粉丝和路人都该把我忘了。” 周开听了也是似懂非懂,到了楼下与江晚照道别,撑着伞消失在了雨中。 江晚照重重叹气,周开有些话说得是外行,但有些也确实扎到了她的心。 这样的日子,她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可是又不能停下,她需要工作活下去,还要养糖糖。 房子还没买,昨天还说了要还江家的钱,哪怕是走一步算一步,她也只能拼命往前。 ☆、第 40 章 这次合同签得非常顺利,不像上次一样让江晚照自己过去签顺便还要受方希越的折磨。 杨导还告诉江晚照,本来剧本人物和一开始对比有一些变动,但经过他们反复的评估和细化,还是决定沿用原来的人设。 江晚照又怎么会听不懂杨导话里的意思,开头的几集剧本和那天试的最后一场戏的剧本她都是看过的,一看人物就明显对不上,大概是看到她这样都还能把剧拿下,还是有点本事的,这才把剧本改回来。 多半还是顾忌到顾时鸣。 等合同签了之后,江晚照也不想再等,转头就去买了房子。 她还是选择了那天看的最后一个楼盘,也就是顾氏集团开发的那个。 虽然那天她在苏风原面前说得正气昂扬,但现在她都已经和顾时鸣见过面了,也就没什么好再不舒服的,再加上对比起来确实是那里最不错,综合考虑之后,她也不得不摒弃成见。 房子是精装修,基本可以直接拎包入住,江晚照趁着进组前最后几天布置完新家,赶紧和易音还有糖糖一起搬了进去。 易音高兴地在新房子里拍来拍去,江晚照也没让她和自己一块儿收拾,而是自己整理整理还没妥当的地方。 正在糖糖房间里摆着几个小摆件还有毛绒玩具,刚放下糖糖生日时她送的那个海藻景观瓶,江晚照的电话就突然响了,因为这几天快进组拍戏了,陶斯的电话非常多,江晚照便以为又是陶斯,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 她连续“喂”了好几声,电话那头都没有声音,江晚照看了看号码,原来是个陌生号码。 刚想挂了,却听那边终于说道:“晚照,是我。” 江晚照握着手机的手倏地捏紧,她停下手上的活,慢慢在床边坐下。 “你有什么事?” “你现在有空吗,出来一趟我想和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一家人。” “我知道爸爸去找你了。” 江晚照沉默了一会儿,说:“就现在,我很忙的。” 江晴约江晚照到了一家餐厅里,等江晚照到的时候,她面前已经一桌子菜了。 “晚照,快坐,好久不见了呀!”江晴非常热情。 “你有什么就说吧,”江晚照自问自己是没江晴那么好的修养和素质,她不免显得非常冷淡,“不要来这一套,我们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江晴脸上的笑容一僵,旋即又给江晚照夹了一筷子菜,才说道:“别这样嘛,知道你是大明星大忙人了。” 江晚照没有和江晴一起吃饭的闲情逸致,看了碗里的菜一眼,双手还是搭放在自己膝盖上。 照理过去了那么久,她早就和过去的生活分割了,但如今看见江晴,她还是不免心里不是滋味。 “晚照,你走之后妈妈一直很想你,”江晴说,“我后来一直在想,我没有拦你是不是做错了。” “以前的事就不要再说了。”江晚照皱了皱眉。 “爸爸来找你,你还会回家吗?” 这才是进入了正题,江晚照不比以前还在d市的时候天真,如今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早就摸爬滚打练出来了,怎么听不懂江晴话里的意思。 “你没必要和我再绕弯子,我电话里就已经回答过你了。” 江晴脸色一下子白了,完好的妆容点掩不住的无措。 从前她是比江晚照要精明玲珑的,但现在已是江晚照占了上风。 不过江晴的策略转变得很快,她说:“那也好,其实我们这样的情况,也是没必要大家继续面和心不和的。你能想通,我觉得很好。” 江晚照哂笑一声,她还不用江晴来评论她好不好。 “只有这么点事吗?”江晚照干脆直接问。 江晴把一张卡放到江晚照面前:“既然决定好了,就不要再出现在爸爸妈妈面前了,他们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了。这是一点钱,你也怪不容易的。” 江晚照眉头霎时锁紧,四年前江晴就是这样给她钱,没想到眼下还是这一套。 “里面多少钱?” “一百万。” 这次江晚照直接轻笑出声。 “一百万就想打发我?” 江晴一愣:“那你要多少?” 江晚照夹住面前的卡往江晴那儿一甩,说道:“我虽然没你们有钱,但现在赚的也不少。四年前我没有要你的钱,现在更不会要。” 她说完便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江晴。 “我不是这个意思,晚照……” “江晴,你每次都看似想和我和平相处,但其实根本和平不了。真的不用那么费尽心思,我既然走了,就不会再回来,更不会和你抢什么了。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就都是你的,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顾时鸣。” 江晚照转身离开,留了江晴一个人在那里,哆嗦着嘴唇。 她出来之后想想还是心里堵得慌,在餐厅门口就拨了一通电话。 上次苏风原打电话过来,江晚照还没有删。 电话接通,江晚照也不和苏风原客气,劈头盖脸就问:“是不是你把我的手机号码到处给人的?” 苏风原愣了一会儿才听出是她的声音,连忙说:“不是,你这么急干嘛?现在脾气渐长啊……” “你再把我的消息乱说,你就等着律师函。” “江晴找你了?”苏风原倒不怕什么没用的律师函,“我也没办法,我在她面前是不小心说漏嘴的,你不知道,她现在这个情况我哪敢不告诉她啊!” 他又很快继续接着道:“你房子买了吧?我女朋友家也在那个小区,我下次来串门……” 江晚照又一次无情地挂掉了苏风原的电话。 她没功夫和他们这些人瞎扯。 ** 这件事过后没几天,江晚照就进了组,虽然糖糖哭得稀里哗啦,江晚照很不舍得,但平心而论她还是觉得进组好,工作了才心里安生。 方希越看江晚照当然还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一个女主一个女二,除了拍戏几乎无交流。 这部戏拍得比上部还赶,电视台很重视,招商早在开机前就招好了,还要求一边拍一边做后期和特效,想要尽快播。 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之下,江晚照反而踏实,闲暇时也基本都用来钻研剧本。 但除了拍戏还要赶其他通告,陶斯倒是把没什么帮助的曝光能推的都推了,离年底还有一段时间,各种晚会红毯都还早,剩下就是几个代言需要去站台。 因为江晚照接了现在这部戏,代言资源也跟着好了起来,虽然比不上方希越那种天降紫微星,但和她自己以前比那也是天壤之别。 这天江晚照在s市参加完一个化妆品代言活动,已经晚上七八点了,刚想赶着回剧组,陶斯却过来把她留下。 “明天的剧组通告已经出来了,你要拍的戏不是很多。”陶斯说,“你记性好看看就会了,今天先和我一起去和品牌方吃饭。” 这倒是在江晚照的意料之中,今天这个品牌活动她只是以支线大使的身份,严格来说连支线代言人都算不上,陶斯念叨过好几遍一定要她努努力把支线代言人拿到手。 “明天一大早就得起来化妆做造型了,我晚上还赶的回剧组吗?”江晚照知道自己是推不了的,毕竟将来拿到代言人收益最大的也是她自己。 陶斯说:“没事,我陪着你呢,就是一起吃个饭,不会拖很长的。” 饭局设在私人会所,一个离市区较远的别墅区,这里别墅倒不是很多,才寥寥几栋且各自隔得挺远,但胜在风格各异,私密性高。 陶斯把江晚照带到其中一栋别墅里,还未走近便看见里面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江晚照到后不久,酒会就正式开始。 说是和品牌方的人吃饭,其实那几个人才略过了眼打了招呼,在场很多人江晚照根本不认识。 陶斯带着江晚照一个个认人,江晚照一杯杯地敬酒,反正认不认识不重要,自己给自己灌酒就完事了,这是最不会出错的。 她最早的时候根本不会喝酒,后来没办法只能练,如今已经好了很多。 江晚照和陶斯过去,那些人倒都对她挺客气,来来去去等一圈转完,陶斯继续她下一轮的交际,而江晚照则是和同公司一个叫简乐澄的小姑娘坐在一边聊天,酒会上吃的不少,可是像她们这些艺人根本不敢多吃,只拿了个小蛋糕尝味道。 过了一会儿简乐澄要上卫生间,托江晚照看着她的酒杯,回来之后就小声对江晚照说:“别让你的酒离开你的视线范围,如果不能保证,就再要一杯新的。” 江晚照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还是又问她:“不会吧?这是酒会,又不是酒吧。” “我看陶斯就是对你太好,”简乐澄长了一副讨喜的圆脸,说出来的话却很犀利,“都说她不太舍得你出来交际,连这个都忘了和你说,我来前都是被经纪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的。你也知道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简乐澄说完就朝服务生招招手,服务生为她送来了一杯新酒。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江晚照就再度被陶斯叫去。 陶斯身边站着一个已经不太年轻的中年男子,身材略微发福,正满面红光地看着江晚照笑。 江晚照听着陶斯报了一长串的名号,只记得这位中年男子好像是一个互联网新贵,陶斯叫他吴总,以后有不少地方需要仰仗他。 又一杯酒下肚,江晚照心道,以她现在的咖位,在场大多数人哪个不需要她去仰仗。 吴总夸了江晚照几句,又和陶斯聊了几句,他们聊的东西江晚照也不太听得懂,反正和她的职业没什么关系。 等江晚照再回到原来的位置,简乐澄已经不在那里了,她们的酒和小蛋糕也已经被收走,服务生见江晚照又过来坐了,很快便又为江晚照上了新酒。 ☆、第 41 章 江晚照不喜欢喝酒,一般能不碰就不碰,自然也不会独自坐着还要喝酒。 但人都到了酒会里面,哪怕不想喝也有人撺着她喝,中途亦有其他人来和江晚照打招呼,江晚照当然是要喝一点的。 大概是空腹喝酒,又没吃多少东西,再加上这回身边没有简乐澄和她聊天,很快江晚照就觉得自己头开始晕乎乎起来。 艺人绝对不能在这种公共场合有不雅的醉态,江晚照连忙起身又拿了一块小蛋糕过来填肚子,这个时候还是把保持身材的事往后推比较明智。 但谁知一块蛋糕都已经下肚,江晚照坐了一会儿,状况还是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晕。 江晚照不敢马虎,只好叫了服务生替她去叫陶斯过来,可很快服务生就过来告诉她,没有找到陶斯。 江晚照想了想,拿起包就往卫生间去,她怕醉倒在沙发上,此刻晕得只想赶紧去用冷水冲把脸。 起身便踉跄了几步,江晚照甚至觉得自己的假睫毛都非常重,压下来让她看不清楚眼前的路,原本她穿得如履平地的高跟鞋这会儿也像是在踩棉花一样。 服务生将她引到卫生间,但不巧的是卫生间里有人。 服务生道:“江小姐和我去二楼吧,上面也有卫生间。” 江晚照脑子越发钝起来,服务生往哪走,她就跟着走。 上了楼梯,服务生带着江晚照七拐八拐了一阵,这栋别墅很大,很快便听不到任何楼下的喧嚣了。 服务生指着一间房门对江晚照说:“江小姐,进了这里右手边就是卫生间。” 说完便走了。 江晚照一下一下地揉着额角,二楼的灯光并没有一楼来得那么刺眼,她感觉稍稍舒服了一点,抬眼看了看四周,这里布置得和酒店客房的走廊很像,也非常安静。 安静的环境总能使人放下防备,更何况江晚照此刻已经思考不了什么。 她打开门进去,果然和那个服务生说的那样,右手边就是一个卫生间,而再往里面去似乎就是客房。 江晚照进了卫生间,才刚打开水龙头就站不稳,直接趴在了洗脸台上,冰凉的水冲到了她的手上,她这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抬起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这才想起自己是化了妆的,用水乱冲脸只能把妆全都冲散,还卸不掉,不能补妆也不能重新化,到时会非常难看。 江晚照只好接了一点冷水,用手往脖子上摸,不知道为什么,室内的冷气明明开得很足,她却还是觉得越来越燥热。 正要去接第二抔水,卫生间的门却被人敲响了。 “等一下......”江晚照觉得自己的眼皮子非常沉,嘴里也胡乱应着,随便拽了几张纸巾擦干脖子上的水。 等她开了门,门口站着方才陶斯叫她认识的吴总。 江晚照用手扶着门,整个人都无力地靠在门上,脑子虽混混沌沌一片,但也有点明白过来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以她现在的酒量,不至于喝了这么几杯酒就醉成这样,乍然她又想起简乐澄的话,后背立刻冒出一层冷汗。 “江小姐要不要去里面休息一下?”吴总上前了一步,手虚扶了江晚照一下,却并没有碰她,“我看你面色很差。” 江晚照摆摆手,明明是想挣脱开来,但手和脚却不听她自己的使唤,又往前踉跄了两步,反而不慎碰到了吴总虚扶着的手臂。 吴总扯开嘴笑了起来,顺理成章将她整个人都搂住。 “江小姐......” “吴总,你不能这样。”江晚照用力把他推开,然而效果甚微,她又往门边挣过去,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住。 江晚照双手都浮了力,仍旧努力拽着门把手,企图把门打开,而这时身后的吴总早就跟了上来。 他这次不似刚才客气,直接从后面环住了江晚照的腰,把她紧紧禁锢住。 江晚照尖叫一声,只来得及拼尽最后的力气重重往门上一砸,就被吴总拖进了里面。 房间里面非常昏暗,江晚照直接被甩在了床上,而这时也终于撑不住,整个人彻底进入了昏迷。 ** 顾时鸣受友人邀请到一家新开的私人会所,不过原本也是走个过场,都知道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反而还要谢他赏光。 顾时鸣的酒略沾了沾唇,正打算要走,手机就响了。 他一看是孟影,本想直接挂了,但想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他已经和孟影分手有一段时间了。 之前孟影成了他的女朋友,在公司便也可谓是扶摇直上。 而顾时鸣也对孟影是很不错的,因为他不常在s市,所以物质上几乎是百依百顺。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孟影有钱有闲,竟然被人带着迷上了赌博。 开始她不断问顾时鸣要钱,顾时鸣根本没有在意,后来很快孟影不敢问顾时鸣要钱了,她自己怕被顾时鸣察觉,竟然直接动起了公司账目的主意。 孟影偷偷找上公司的会计,甚至没有惊动财务总监,会计当然乐意巴结她,于是两人合谋想办法往孟影个人账户上转了两百万。 孟影以为自己赢回来很快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把账平上。 结果当然是输得一败涂地,这边也东窗事发。 顾时鸣不缺这两百万,但这是公司的钱,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何况孟影是犯法。 本来该把两个人送进监狱,但顾时鸣又一向是温和的,他觉得这一年来确实没怎么陪伴过孟影,这么说他仿佛也有错,便放了孟影一马,也放了一起作案的会计一马。 他辞退了这两个人,同时也和孟影分了手。 顾时鸣很清醒,他远没有爱孟影爱到包容她做任何事的程度。他甚至不爱孟影,连喜欢也谈不上,本来他尚且还在尝试着喜欢她,但很可惜不得不结束了。 作为补偿,除了送给孟影的房子和所有东西外,他又另给了两百万,让她还清赌债之后还有余钱花销。 但孟影却不肯罢休了,和之前被辞退之后跟着顾时鸣一句话不说不同的是,她开始缠着顾时鸣并且哭闹。 甚至飞去了k市。 闹得让别人以为顾时鸣看似清隽温润,其实私下还是有风流韵事的,且有些薄情。 说什么的有,还有说孟影怀孕,他出钱让她打掉孩子的。 顾时鸣一笑置之,从不解释。 情分已经给够,再多就没有了。 接电话也是给曾经的女朋友最后一点体面。 “时鸣,那么久了你还不原谅我吗?我真的错了,但是你不能一次机会都不给我啊……”电话里孟影哭得非常厉害。 顾时鸣拿着手机转身走到落地窗边,望向远处夜色中被树荫遮蔽着的一栋又一栋别墅,迟迟没有说话。 等孟影哭声渐小,他才沉声道:“我们已经结束了。”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好不好,我们当面再谈一次,好不好?我真的是被人蒙骗的,你相信我!” “孟小姐,我对你仁至义尽了。” 顾时鸣的语调不见任何起伏,丝毫不带感情,在对方来不及回应之际,他就挂断了电话。 这一耽搁,顾时鸣倒不想急着回去了。 早前孟影又是去公司闹又是飞到k市,顾时鸣已经很不耐烦,不知道离开这里之后孟影是不是又会在哪里堵他。 顾时鸣在s市的住所不止一处,他开始思考今晚是不是该换一个孟影不知道的地方住。 来来往往的人看见顾时鸣站在窗边,也识趣地不去打扰他,只有友人过来请他:“隔壁在开酒会,里头有几个新崭露头角的人物,知道你今晚也在这里,借着主事的来请了你好几次。” 顾时鸣当然不会什么人来请就随随便便过去,他还用不着这般去经营。 友人替他去回绝,回来后不再提这事,与他聊了会儿其他事情。 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的又转了过去,友人道:“……他们有了点钱就要现出来的,还懂得找个好听的借口,让别人办酒会牵线搭桥,多少小明星也在,不知道有几个是自己清楚的。” 听到“小明星”这三个字,顾时鸣不由地就想起了同为小明星的江晚照。 他嘴角擒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却鬼使神差问道:“哪些小明星?” 友人先是打趣了他几句,真正经非要扮假正经,跟着又报了几个名字,顾时鸣不关心娱乐圈,基本都非常陌生。 “对了,还有个叫江晚照的,听说她今晚倒也算是主场,下了活动直接来的。” 顾时鸣的心突然就像是多跳了一拍。 隔壁的酒会明里暗里听起来都有些问题,她知道吗? 重逢后两次相见,其实都能说有些不堪,而江晚照也并没有抗拒这样的情境,或许她早就习惯了。 顾时鸣没有再接着这茬,转而与友人说起s市东郊的项目开发。 只是这一回心头好像总被什么事缠着,顾时鸣觉得有些分心。 最后他想了想,还是对友人道:“我要过去隔壁看看。” ☆、第 42 章 顾时鸣是悄悄过去的,但饶是不想惊动那边的人,还是有不少人闻风而动。 顾时鸣一边应付,一边往场内打量了一圈,没见到江晚照的身影。 他很快便找了个借口到了一处角落里,招了服务生过来询问。 服务生见他问江晚照,便直接摇头说不知道。 顾时鸣更觉不太对劲,再问江晚照那个叫陶斯的经纪人,服务员又答:“突然不晓得去哪里了,明明刚开始是在的。” “二楼是做什么的?” “供客人休息的地方。” 顾时鸣得到回答后没有片刻迟疑,转身便上了二楼。 上面做了许多客房,顾时鸣一个个先敲了门再开门进去,开到第五扇门的时候,门是从里面锁住的。 “顾先生,里面应该有人。”服务生跟在顾时鸣身边,既不敢问他要做什么又不敢拦,只能出言提醒。 然而话音才刚落,顾时鸣长腿一伸,抬脚就往门上踹去。 才两下,门就被踹开。 里面灯光昏暗,乍然从明亮处进入,顾时鸣戴着隐形眼镜的眼睛有些不适应。 他双眼略略一眯,直接打开了玄关处的开关,便大步朝房间里走去。 顿时灯光大作。 “——你是谁?你为什么......服务生人呢?为什么让人随便进来!”一个□□着上半身的男人半坐在床上吼道。 跟在顾时鸣身后的服务生连忙解释道:“吴总,这是顾先生,我们也没办法。” 顾时鸣斜睨了一眼这个被称作吴总的人,连正眼也懒得去瞧,光是瞥到男人身上松垮肥腻的肉,就让顾时鸣眉头紧紧皱起,顿生厌恶之意。 不过他很快就将目光转向床上。 方才他踹门进来时,吴总已然察觉,此时床上除了吴总自己,还有一件被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哎哟,顾总,这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进错了?”一听顾时鸣的名号,吴总转眼就换了一张笑面孔上来,抓起扔在地上的衣服将上身遮盖,一边穿一边从床上爬起,朝顾时鸣走去,“我知道,肯定是他们做事有问题。” 顾时鸣避过吴总,侧身往床边走,脸上竟已带着些薄怒,连自己也未察觉到。 他一把掀开床上厚重的被子,下面盖着一个衣服被扒了一半的女子。 女子脸一半埋入身下被褥之中,一半被散落下来的微卷长发遮盖住,身上穿了一件开叉的浅蓝色长裙,上面钉着细致的亮片,身材凹凸有致,左肩上的衣物滑落,耳环和项链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宛若一条刚从海上游上岸的美人鱼。 顾时鸣根本不用光看脸,就认出来这是江晚照。 顾时鸣将她整个人翻转过来,只见江晚照面色潮红,小巧微翘的嘴唇微微张开,呼吸急促,眼睛却半睁半闭着,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 他蓦地想起那晚,两人缱绻纠缠,她如同花骨朵一般绽开的样子。 “晚照——”顾时鸣上前去轻轻拍了她的脸,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再看她胸上方因被人刻意扒下而裸露的大片白皙肌肤,顾时鸣想也不想,立刻便脱下西装外套,小心将其盖住。 吴总这时也瞧出顾时鸣和江晚照的不一般来,顾时鸣已经叫了名字,那就绝不会是个误会,想到自己这一不小心可能已经得罪了顾时鸣,不由冷汗直冒。 他还待上前来对顾时鸣解释:“顾总,一个小误会,他们把人带上来的,我也不知道,回头一定要让......” “你动了她哪里?” 顾时鸣转过身对着跟上来的吴总,面色阴沉冷峻,郁郁之中压得人不自觉就想低下头去,更遑论直视他的目光。 吴总满脸油光的额头上已有汗出来面对顾时鸣又不敢不回答,支支吾吾小声说道:“真没有动哪里,顾总,你听我解释,你进来的时候我才刚要脱她衣服。” 此刻楼下有些听到这里踹门动静的人也接连往二楼而来,站在门口询问发生了什么。 顾时鸣冷冷地看了急着解释的吴总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转而却抱起床上的江晚照,往外面走去。 门口尚且还有人在往里面一边探看一边小声讨论,待一见到顾时鸣的脸,霎时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待顾时鸣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处,身后又不可遏制地爆发出了议论的声音。 “顾先生抱着的是谁?” “不知道,脸被头发遮住了看不到,身材那么好是不是江晚照?她今天好像穿了蓝色的裙子!” “快跟着去看看吧!” 顾时鸣抱着江晚照一路走到楼下,他走得快,身后那些人也倒也不太敢跟得很上前,而楼下还有不少没跟着上二楼的人,此时皆都愣愣地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怀中的江晚照扭了扭身子,似是有点不舒服,顾时鸣的手直接接触着她的肌肤,只觉触手处一片滚烫。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江晚照被下药了。 在一片或疑惑,或惊诧的目光中,顾时鸣一路抱着江晚照到了车里,今天他难得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本想再叫司机过来,但想了想还是自己发动了车子。 他不愿继续等在这里,他本就是极不喜欢被人注视着看热闹的。 待车子开出了会所,顾时鸣便立刻在路边停靠下来,给小王打了个电话,让他把今夜在会所的事情处理好,能公关掉的全部公关掉,无论是他还是江晚照,都不能有一丝风言风语传出来。 打完电话,顾时鸣驱车前往自己的家中。 等到了之后,顾时鸣才想起他是知晓江晚照最近搬了新家的,也知道她的新家在哪里。但方才只听得那色中饿鬼说没动江晚照,他便彻底松了一口气,满脑子只想一件事,带江晚照离开。 睡在后座的江晚照小声嘟哝了一声,顾时鸣叹了口气,起身出来把她从后座扶了出来,一同上了电梯。 大概是药效厉害,即便已经开了一路,这会儿江晚照看起来还是迷迷茫茫的,并没有比刚才顾时鸣冲进房间时好多少。 而江晚照整个人都不知不觉紧紧贴着他,这药起得狠,她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顾时鸣只能一边扶着她,一边用手背试了试江晚照身上的温度,好在是凉了一些。 想来药效也快要过去了,否则如此灼热在旁,连带着顾时鸣都忍不住要心慌意乱起来。 家里开足了冷气,顾时鸣先把江晚照放到了沙发上,将她靠坐起来,这才有功夫把她不整的衣服再扒拉上去。 “江晚照,醒醒。”顾时鸣小心拍了拍江晚照的侧脸,想把她叫醒,却让浑身软绵绵的江晚照再度顺着他抬起的手臂靠了过来。 顾时鸣将她开叉的裙摆整了整,只好再让她伏在沙发上。 他起身倒了一杯冷水,托住江晚照的头慢慢喂她喝了几口,江晚照面上红晕这才渐渐消下去。 这不是什么好药,这么昏昏沉沉地睡着其实也是伤身的,顾时鸣轻声道:“晚照,先醒一醒,等清醒一点再去里面睡。” 这会儿江晚照也有了些意识,她吃力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双目却依旧无神,连就在她面前的顾时鸣都没认出来,一看有人又要往上缠去。 顾时鸣没办法,直接把喂她剩下的半杯水倒了一点到手上,然后泼到她脸上去,打算再不醒就叫医生过来。 接连泼了三次,最后一次顾时鸣干脆泼到了江晚照头上,被冷水一激,江晚照开始恢复过来。 江晚照撑开沉重的眼皮子,缓了好一会儿都看不清楚眼前,继而她只好又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最先她是一点记不起来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记忆还停留在陶斯引荐她去认识一个什么吴总,而后才慢慢记起自己当时似乎是上了二楼。 再想下去,江晚照便如坠冰窖。 她记起来了,吴总最后将她拖到床上,然后她就一点都不知道了。 江晚照一下子坐起来,但这一下起来得狠了,人又开始天旋地转。 她却顾不得这些,眼睛都不能睁得很开,却满心满眼里都是三个字,她完了。 顾时鸣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原本打算好了帮到她此时就算为止,终究是上前把她扶住。 谁知刚碰到她,她浑身便一颤随之便抖了起来,用力地挣扎了起来。 顾时鸣立刻放开了她,沉声道:“是我,没事了。” 江晚照的心跳得厉害,也没怎么听清他说的话,定了定神望过去,这才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人竟是顾时鸣。 她张了张嘴,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样子。 “那个吴总呢?”江晚照朝周围望了一圈,人刚刚清醒也不大灵光,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已经不在会所,而是在顾时鸣家中。 顾时鸣在另一侧沙发上坐下,离得江晚照有些距离,他道:“还留在那里。” 江晚照低头检查着自己的衣物,除了乱了一点,其余倒并未受到什么损害。 她略微松了口气,脑袋还发着晕,江晚照只能往后靠在沙发背上。 “我是怎么到这里的?你为什么......” “姓吴的要对你下手,不巧被我发现,”顾时鸣打断了江晚照的问话,回答得很利落,“我正好在隔壁,顺路过来那边看看,谁知让我碰上这事。” 江晚照没有再说话,她明知道没有顾时鸣,自己这一晚是凶多吉少,但依旧说不出口一句“谢谢”。 江晚照想起身,却仍没有一点力气,只好低着头坐在那里,与顾时鸣二人两两沉默相对。 ☆、第 43 章 隔了许久,顾时鸣终于开口说道:“这种场合,连自己被下药了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比方才与江晚照讲话时显然要冷淡许多,江晚照今晚又惊又怕,听在耳中竟觉得有些嘲弄之意。 此时她身上潮热已退下,只觉顾时鸣这里冷得让人受不住。 江晚照一言不发,手掌往沙发上一撑,就想起身离开。 但最终双腿还是没有什么力气,起都不太能起来,更别说走路。 江晚照将身子一侧,斜对着顾时鸣,不想去看他。 她此刻的样子落入顾时鸣眼中,只见卷发微微湿着,一张小脸退了红晕之后便是苍白,鲜艳的口红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蹭淡,带着点局促又要硬撑,神色仿佛还是旧时的模样。 顾时鸣心知她现在不可能自己走路离开,也不可能去赶她走,见她故意避开自己,倒也一点不计较,反而笑了笑。 只是这似有若无的笑却正好被江晚照捕捉,大概是今晚受的惊吓太过,她竟又转过身对着他,说话竟也不过脑子起来。 “有那么好笑吗?” 顾时鸣低头,脸上笑容却愈发深起来。 半晌之后,顾时鸣才道:“下回小心一点。” 江晚照整个人正乱着,她想起陶斯又想起简乐澄,不得不怀疑陶斯或许是清楚的,甚至简乐澄可能也知道些什么。 听到顾时鸣这么说,在江晚照心里无异于落井下石。 他又是什么好东西吗? 面前还放着半杯水,江晚照头脑一昏,只觉他的笑异常刺眼,拿起那半杯水,想也不想就朝顾时鸣泼去。 水不多,正好就泼到了顾时鸣脸上。 顾时鸣一点都没有防备,水进到眼睛里,硌得隐形眼镜很不舒服。 他闭着眼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也没有恼怒,只是静静地等着眼睛里的难受过去。 江晚照泼完之后才觉冲动手快,以她的性子,完全不是别人说几句就会不管不顾的,怎么这会儿面对顾时鸣就那么忍不住。 她连忙去抽了几张纸巾,往顾时鸣那边挥了挥,可顾时鸣只管闭着眼,自然是拿不住的,江晚照只好往他身上扔过去,纸巾轻飘飘的,多半落在地上。 于是江晚照又抽了几张,这回叠得方方正正,直接塞到了顾时鸣手中。 “谢谢。”他立刻出声谢道。 顾时鸣将脸上的水擦干,只眼睛被水泼得有些红。 “你坐一会儿就先去洗个澡,如果还是没力气走路,就在这里睡。”他慢慢说道。 江晚照撇过头去找自己的手机,发觉别说手机,连包都应该是被落在会所。 “你的东西一会儿会有人送过来。” “我……等东西送到之后我就走。” “随你。”顾时鸣也不挽留,只是看了她一眼,又说,“我还是建议你休息一下再说。” 那个吴总也不知道用的什么药,江晚照即使现在清醒了,细看之下神情到底与常人有些不同,顾时鸣自然是知道她这副样子根本不能出去见人的。 江晚照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合适。” 顾时鸣正欲再说,门口门铃却响了起来。 两人只当是江晚照的物品被送到这里来,顾时鸣便先去开门。 没一会儿他却折返到江晚照面前,说:“你去房间里面避一避,可以先洗个澡。” 江晚照还来不及问,便被顾时鸣扶起来,塞到了隐藏门之后,只道是他另有事情,她在场到底不太方便。 隐藏门里面倒是别有洞天,进去之后过了玄关便是另一个不小的客厅,一侧是书房,一侧是主卧。 江晚照转了一圈,里面的生活气息倒是比外头要浓些,显然是顾时鸣平时起居的地方,沙发上还随意放着一副眼镜,她想了想,过去将眼镜拾起放到桌上。 她在小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坐了一会儿,料想的是不会花很久的时间,然而顾时鸣却一直没有来叫她出去。 这么干等着又有些无聊,隐藏门的隔音效果很好,里面静悄悄一片,似是外面没有一点声音。 方才满身的燥热,这时凉快下来,身上倒真的有些粘腻,江晚照又不住地去想那个吴总到底摸了自己身上哪个地方,越想越如同浑身上下被小虫子在爬,爬得头皮发麻,一阵一阵发冷。 江晚照原本是怎么都不会在这里洗澡的,但还是受不住,只好起身去洗澡。 反正是顾时鸣允许她借用浴室的。 里面只有一个卫生间,江晚照见了又犹豫片刻,最终虽觉隐私但还是进去了。 这个卫生间极大,因是最高一栋楼的顶层,直接便开了一面墙的落地玻璃,紧贴着落地玻璃的便是浴缸,足够进去四五人,对不远处的江景一览无余。 当然,江晚照是不可能有什么闲情逸致撒一把浴盐,放一缸玫瑰进去泡澡的,她很快脱了衣服,卸了耳环首饰,打算赶紧冲个澡了事。 热水当头浇下,江晚照被激得打了个颤,连最后一丝晕眩都消失殆尽,清醒与神志彻底回复。 她将自己全身上下仔仔细细都检查了一遍,彻底放下了心,看来顾时鸣确实来得及时也确实没有骗她,那位吴总尚且没能来得及侵犯她。 卫生间里弥漫着木质香的味道,热气氤氲,便愈发浓郁,熏得已然有些疲累的江晚照想赶紧睡个好觉。 但这里并非是她可以留宿的地方,也还有一些事情并未解决,江晚照一直到肌肤被热水冲得泛红才出来,身上还沾着水珠,站在镜子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她拿浴巾擦着身子,镜中容颜已被洗去妆容,本应该是苍白的脸色,却因今晚的插曲而染着些微的红晕。 江晚照没有穿这里的浴袍,而是重新套上自己的裙子,再将头发擦到半干,也不吹干,重新又回到小客厅去等着。 谁知她都洗了个澡出来,外面竟然好像还没有结束,江晚照只好坐在沙发上继续等,但最后又是越等越想睡。 她耐不住,起身过了玄关,往隐藏门那里去。 才刚站住脚,发现这会儿外面倒是有些声音了,仿佛是有人在哭,还是个女人。 江晚照一愣,旋即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怪不得急着把她塞进里面来,原来是又有女人找上门,怕人家误会。 既是怕误会,那就说明来人对顾时鸣来说是有些重要的。 大半夜又要哄美人,顾时鸣还真是怪不容易的。 有人可以正大光明在外面,有人就只能被藏到里面。 而她此刻立在里面,若是还有点羞耻心,便要无地自容的。 大概是因为情绪激动,外面那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竟开始歇斯底里,即便隔音效果再好,她在里面也听得清清楚楚。 “......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真的是昏了头,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我一直是安安分分的,我不赌了,我只是玩玩再也不赌了,更不会随便拿公司的钱......” 伴随着女人的哭泣声,顾时鸣仿佛是说了句什么,但江晚照没听清楚。 女人又哭道:“公司里的事我哪里懂,我也不知道账那么难平上,不都是他们哄着我吗?现在这样,以前的同事还有我的朋友,都要怎么看我?” “我觉得我们之间还能挽回,起因并不是我们两个的感情出了问题,这对你来说只是个......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过了就好了,我不懂事,下次肯定不会再犯了,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听着听着,江晚照再度愣住,她好像是遇到了分手现场。 她直起身子,嫩生生的脚趾微微蜷曲,觉得有些尴尬。 在她愣怔之际,外面那个女人又发出一声尖锐的哀泣声,连里面站着的江晚照都差点吓一跳。 她突然便笑出了声,顾时鸣这样从容又体面的人,分个手竟然也会遇到这样的事,合该是一物降一物,也就是当年她年纪小好说话,随便散了就散了,连句话都没有,否则计较起来,她也要挺着肚子天天去顾家门口等着。 这么想着,又想起如果今晚没有顾时鸣,此刻还不知道躺在哪里,江晚照心思微动,抬手便打开了隐藏门,自己只当自己中了药,脑子还是不灵清。 外面两人正对峙着,见江晚照突然出现,皆是愣了愣。 江晚照扫了一眼两个人,顾时鸣仍旧是坐在那里,一手撑着头,一手搭放于膝上,姿态很是轻松闲适,情绪竟然一点都没被影响。 而那个女人,看起来与她差不多大的年纪,长了一张尖瘦的瓜子脸,长长的直发披在肩上,清丽秀美,此刻正站在顾时鸣对面不远处,显而易见的是她浑身都紧绷着,双眼红肿,一脸的泪水,倒是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思。 见江晚照出来,顾时鸣眉头轻蹙,立刻便站起身,走到她身边。 待走近之后,他才发觉她已经洗过了澡,身上萦绕着沐浴露的清香,脸上的妆也被卸了个干净彻底。 “你出来做什么,进去等着。”顾时鸣低声道。 他将江晚照整个人都挡住,巧妙地阻挡了两边的视线。 江晚照穿着高跟鞋的脚踮了踮,目光越过顾时鸣肩头,再次向那个女人看去。 大概是江晚照的目光毫不掩饰,那个女人终于绷不住,胸膛急促地喘着气,她上前两步来,指着江晚照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孟影!”顾时鸣微侧过头去,却不看她,只当即呵止道。 江晚照却勾唇一笑,一手提着开叉的裙摆,一手往顾时鸣手臂上一挽,对那个叫孟影的女孩子说道:“如你所见。” ☆、第 44 章 只见孟影的脸色彻底惨白下去,连嘴唇都在不住颤抖。 “原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时鸣一定要和我分手,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原来是你,都是你介入我们之间!” 顾时鸣抬眼看了看江晚照,竟轻轻叹了口气,继而转过身去。 孟影这样说,他心中分明是极不快的,但面上却仍旧不显,说道:“孟影,我们的事与她无关,我再说一次,你想想你做了什么。” 他本是有心让孟影能不那么丢脸的,然而孟影却似乎一点都不领情。 她只将全盘心思都放在了江晚照的身上,将她来来回回回打量,仿佛要剥一层皮下来。 迎着她□□裸的目光,江晚照竟一点也不犯怯,反而笑着直视过去。 曾经她或许会对这般场景避之不及,但这么些年下来,她所经历的一切早就让她习惯了各式各样的目光,她的职业使然就会让她接受这些迥异的目光,并消化它们。 只是落入孟影眼中,到底是以为她在挑衅的。 而这时,孟影也终于有些将江晚照认出。 “你是......我记起来了,你好像是那个明星!江晚照!”孟影猛地看看顾时鸣,又看看江晚照,“时鸣,原来你也和那些人一样玩儿女明星,你们......你们......” 她说到激动处便有些语无伦次,眼泪也流得更恣意,像是果真受了极大的委屈。 “......还真是恶心!顾时鸣,我看错你了!你们背着我好了很久了吧?” 闻言,顾时鸣竟忽然轻笑出声,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背后的江晚照,眼神中带了些无奈,但也没有责怪江晚照出来添乱的意思。 面对孟影并不中听的指责,江晚照“嗤”了一声,饶过面前的顾时鸣,一步步朝孟影走去。 她的头发还未干,身上还带着些沐浴过后的水汽,这一切落在孟影眼里便更是罪加一等,不可饶恕。 裙子上钉着的珠片粼粼映着光,修长白皙的双腿因走动而在开叉的裙摆之下半隐半现,尖细的高跟鞋踩得节奏轻缓,声音却尖利,无形中压迫之感显现。 江晚照在孟影面前停下,拨了拨头发,对她道:“你猜我们有多久了,一年?两年?不要把自己说得和白莲花一样,你就这么肯定我在你之后,而不是你介入的我们?” 这回孟影愣得连哭都忘了。 她张了张嘴,明明被江晚照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却仍强撑着道:“我怎么不清楚?公司里,公司里那么多人都看见的,你凭什么反咬一口?你又有什么证据?大家都知道你们娱乐圈有多乱,明明是你自己贴上来的!” 江晚照一向是不擅吵架的,她自诩笨嘴拙舌,但有一点很清楚,当一个人的思路逻辑跟着对方跑了,那那个人就已经落了下风了。 更何况孟影今天本来就是理亏,她在里面已经听到孟影自己说自己赌博拿了公司的钱的事。 “我当然有证据,你有人证,我也有人证。”江晚照笑着说,“你要不要看看?” 如今江晚照是娱乐圈里历练出来的一身气焰,架势摆得足,便是自己本身再弱也能将孟影杀得片甲不留。 孟影果然败下阵,一句话都回敬不出。 江晚照又接着说道:“顾先生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的,给自己留点尊严吧,不要再纠缠。” 明面上是说给孟影听,但江晚照自己却又片刻恍惚,像是将心里话也不小心说出口了。 不过她依旧还是好整以暇地笑看着孟影。 孟影被她说得退后了几步,此时早已不盯着江晚照看,而是一直可怜巴巴地看着顾时鸣,企图他心软出言阻止。 顾时鸣只道:“回去吧,孟影。” 孟影终于溃不成军,掩着脸跌跌撞撞离开。 顾时鸣过去将大开的门重新关上,回来对着站在原地的江晚照,两人沉默了片刻,都没有去看对方。 半晌之后,他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晚照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才说:“今天你帮了我一回,所以我理应也帮你一回。” 顾时鸣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他深深看了江晚照一眼,终还是又问道:“就这么简单?” “当然,”江晚照回答得干脆,她想了想,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又说道,“不过还是有些不简单的。” 她笑笑:“上回你要我来陪你才给我那个女二演,如果这次欠了你,不知道又要怎么交换。” 顾时鸣从没有像此时这般接二连三的出乎意料过,听到江晚照这样说,他心里不由泛起酸涩。 他也在沙发上坐下,离得江晚照不近。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江晚照鼻子一酸,竟有些委屈一点点涌上来,她咬咬牙,说:“我不敢,你以前是顾少,现在是顾氏总裁,我尚且仰仗过你,我怎么敢这么想?” 顾时鸣轻轻叹了口气,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她当初既能走得那么干脆利落,不仅连机会都不再留给他,甚至连一句话都不留,由此可见一直是心里有自己计较的,即便上次他什么都没做,她怎么想倒还真未可知。 顾时鸣头一次这样心乱起来,明明想说什么,但转念又觉得什么都不说最好。 江晚照也不再说话,眼睛定定地盯着自己裙子上的珠片。 不知过了多久,她开口轻声问道:“如果今天没有我,你会怎么解决?” “冷着她,让她闹累了自己离开。” 江晚照点点头,舒出一口气,她果然该想到的。 就和以前对待她一样,冷着不提不理,她就自己走开了。 江晚照忽然觉得顾时鸣这里,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好在她的包和手机被及时送了过来。 江晚照一看手机,都是陶斯打来的电话。 她冲顾时鸣晃了晃手机,说:“我经纪人找我,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顾时鸣回应,自己便起身离去,下楼却已有司机在等着她,江晚照认出来是顾时鸣的司机。 她连夜赶回了剧组,一路过去一直想着事情,也故意不和陶斯通电话,只发了一条信息告诉陶斯,她已经在回程的路上。 陶斯果然在她的房间里等得焦头烂额。 她失踪了一晚,陶斯见到她,倒没上来斥责她。 只是问了问:“你跑去哪里了?我回来就没见到你人了,好歹和我说一声啊!” 江晚照目光扫过陶斯的脸庞,焦急不似作假,但她却根本不敢肯定今晚发生的事,陶斯有没有参与其中。 一切都来得太巧了,如果没有顾时鸣的突然闯入,她就和砧板上的鱼肉无异。 江晚照默了默,只说:“我找过你,没找到我就先走了,有点事。” 陶斯站起身,走到江晚照跟前,嘴唇抿得紧紧的,就这样看着她。 隔了一会儿之后,她才叹了口气,说:“晚照,无论你信不信,今晚的事是个意外,我根本不知道那个吴总会对你有那种心思,他怎么骗你上去的?” “我喝酒喝得有些醉了,想去醒醒神。”饶是陶斯看起来很真诚,江晚照却已起戒心,她不知道陶斯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我出去处理了一下事情,回来之后你就不见了。”陶斯继续解释道,“刚要问人,顾先生的助理就带着人过来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晚照点点头,已无意再在此事上寻个究竟,无论陶斯自己的话是不是真的,他们这个圈子里面,真相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最重要的是,她运气尚好,没有受到伤害,否则再等陶斯说这些话,早已经迟了。 陶斯见江晚照信了,眉目间便松弛下来,继而又问:“晚照,你和顾先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是他的人出面?他为什么要帮你?” 陶斯是甚少有这么多问题的时候的,但江晚照根本就不想把自己和顾时鸣的事情告诉给别人,再加上她已经有了戒备之心,更加不想把今晚的情况一五一十全部报告给自己这位经纪人知道。 不过她倒是有些意外,如果陶斯真的如她所说什么都不知道,顾时鸣竟然真的做事那么缜密,她自己已想不起来当时情景,但也能猜想到总有人看见是顾时鸣带走的她,人只会多不会少,却无人多一句嘴。 这对于她来讲是一件好事,无论是被迷晕带到吴总那里,还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顾时鸣带走,传出去都是对她不利的,销声匿迹总比风言风语要来得放心,想来也是顾时鸣自己不想沾这种麻烦,索性都消了干净。 “之前你安排我和顾先生见面,只是有几面之缘而已。”江晚照慢慢半真半假地编下去,“他好像当时只是受邀过来看看,恰好在二楼走廊里遇到了我,就把我带走了。” 大概是觉得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好骗人的,陶斯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只是又将江晚照上下打量了一圈儿,问:“你耳环去哪儿了?” 江晚照一摸耳垂才发现自己洗完澡出来只挂了项链,耳环怕是忘在顾时鸣那里了。 但是她只道:“可能是不小心掉在路上了。” 陶斯深深看了江晚照一眼,又看了看时间,对江晚照说:“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去化妆了,你抓紧时间睡一会儿。之后就在剧组好好拍戏,我尽量给你减少这些商务活动。” 陶斯话音还未落,江晚照立即便绽出了一张笑脸,看着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回答道:“好,我一定努力拍戏,谢谢陶斯姐。” ☆、第 45 章 那晚的事情,江晚照提心吊胆等了好几天,确认真的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之后,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江晚照自己清楚得很,和秦渡炒cp没事,谁看了不说一声敬业,有人真情实感,自然也有人明白是假的。但如果在私生活上和那些有钱人不清不楚,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最为致命,她不得不担心。 好在好消息总是接二连三的,这边一直风平浪静,上回那个品牌也突然决定把江晚照从支线大使升到支线代言人,这倒是意外之喜,连陶斯也没想到,更令人惊喜的是,品牌方直接说了,等江晚照在拍的这部剧播出之后,哪怕她并非女主,到时候也会把品牌代言人给她。 如此一来,彻底冲散了她在那天酒会上的虚惊一场,陶斯高兴得百忙之中去寺庙上了香,而江晚照留在剧组拍戏也更有动力,连有时方希越的有意无意的为难也不怎么在意了。 方希越因为身高差距等问题很不想江晚照来演这个女二号,本来眼看着就要成了,没想到江晚照不知道有什么神通,让这戏一定要用她,真到了这个地步,方希越也是没办法的,她再被看好也只是一个演员而已。 不过方希越进组是自己带了编剧过来的,美其名曰方便她理解剧本,实则只要涉及到方希越的戏份都有一定程度上的改动,她又是女主,她的戏一改,别人的戏也免不了跟着改,有时甚至当天现场飞页,让许多演员叫苦不迭。 其中江晚照的戏份也被改动得比较厉害,本来她拿到的手的剧本又回复了原来的那本,但这一改动,人物的行为逻辑上便时常有接不上的,江晚照演着都觉得精分。 她也没办法,方希越能带编剧进组,她又不能也带编剧进组,就算是带了也是以方希越那边为主,毕竟人家才是女主。 所以在这种没办法之下,江晚照只好动用一点小聪明,演的时候稍稍改几句台词,让逻辑和人物性格看起来能合理一些。 对此,方希越是非常不满,指责过江晚照不背台词不敬业,但导演又不说什么,江晚照这么演他也给过,甚至有一回私底下还称赞江晚照机灵。 大概是知道自己理亏,又或者是已经占了上风,方希越说了几次也就没有再提起。江晚照继续改着自己的台词,虽然也知道效果甚微。 这天江晚照又拿了现场临时改出来的剧本,一边在心里叫苦不迭,一边抓紧时间对照原本的剧本,看看有没有哪里可以让她改动。 才看了一页,冷不丁易音就过来对她悄悄道:“晚照姐,有个人自称是你妈,她说她一定要见你。” 江晚照正一门心思放在剧本上,手上的笔转个不停,听到易音这么说,她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一边继续习惯性转笔,一边抬起头来说:“啊?站姐吗?你请她们吃点东西吧,小姑娘都怪不容易的。” 易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又有些着急,开始手舞足蹈地和江晚照比划:“大概这么高,是个中年妇女,穿得还挺贵妇的,你想想是不是真是你妈?你以前家里不是挺有钱的吗?” 易音是周开的表妹,所以对于江家也是略有耳闻的,并不陌生。 江晚照这才慢慢反应过来,一下子就白了脸。 她想起已经出现过在她面前的江建柏和江晴,就不难猜到真的是夏静。 夏静不比江建柏,她冷淡着糊弄过去也就完事儿了,依着夏静的性子,都找上门来了,哪怕是江晚照正在拍戏不能见她,她都不会接受。 江晚照的额角开始“突突”地疼了起来,她不能离开片场,只能赶紧让易音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见夏静,总不能让剧组这么多人看她和夏静可能会上演的大龙凤。 现在尚且还没入秋,夏静的脸冷得就和冰一样。 江晚照立到她面前,笑也是笑不出来的,只叫了一声:“妈妈。” 回应她的是夏静扬起的手,还有落在她脸上的巴掌。 “啪”一声明晃晃的脆响,连旁边的易音都看呆了。 江晚照扶了扶自己差点被打散的发髻,叫住了要去叫保安的易音,让她先离开一会儿。 夏静已迫不及待低声骂道:“还在外面不肯回家,你知道我和你爸爸这些年有多担心吗?” “我一个人在外面很好。”江晚照半张脸火辣辣地疼,低着头回答。 “我本来以为你在外面吃了苦就会乖乖回来,结果这么多年就真的一点音信都没有。我们到底哪里亏待你了?” 江晚照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该留在江家。” “我真的搞不懂,那个顾时鸣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你从那会儿开始就学会和我们顶嘴了,后来竟然敢离家出走。”夏静越说越咬牙切齿,“他早就不要你了,你们已经结束了,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儿?” “与他无关。”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晚照没有回答夏静的追问。 夏静张了张嘴,像是又要说什么,但竟然忍住咽下。 隔了许久之后,她才道:“还有那天晴晴来找你,想劝你回家,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即便夏静方才上来就是一个耳光,江晚照除了一时不妨有些狼狈,神色倒还算和缓。 然而听了夏静这话,她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反问道:“我怎么对她了?” “晴晴之前的男朋友对她不好,还非要和她分手,晴晴受了打击差点去精神病院!”夏静道,“那天她回来就很不开心,情绪非常不稳定,我们一问才知道她是来见了你!” “是她来找我,公共场合我可没对她做什么。” 曾经的母女俩,如今愈发剑拔弩张。 “你妹妹已经够可怜了!” “我过我自己的日子,没功夫管别人可怜不可怜。” “她为了我们求你回家,你不肯回还好心好意给你钱,你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坏?” 江晚照忍不住冷笑一声:“她就是这么和你们说的?” 夏静说话没什么遮掩,性子又急,但这一次她竟然顿住,看向江晚照的目光中又多了些复杂。 江晚照不解其意,也并不想解,却听夏静转而道:“晚照,以前的事我们都不想再计较了,过去了就过去了,你赶紧回家来。” 江晚照哑然,夏静凭什么认为光是说几句话她就会和她回去,且这些话中还掺和着因江晴而对她产生的不满。 再者,如果真回去了,夏静知道她没结婚就生了个女儿出来,怕是要再度把她扫地出门。 她想了想,对夏静说道:“妈妈你先回去,有什么日后再说,我这边要开始拍了。”说完就要离开。 江晚照本意是缓兵之计,夏静这边只能暂时先顺着来,以后的事反正以后再说。 她往前走了几步,夏静并没有什么动静。 片场工作人员看到江晚照回来,也纷纷和她打招呼。 就在江晚照以为夏静这波过去的时候,夏静竟又走过来,拽住了她的手,也不顾那么多人在场,说道:“你这个不孝女,爸妈养了你十几年,你说走就走!” 大家都愣住,没有想过会在现场看到江晚照的家长里短。 不过这些也都是人精,怕这么看着戏江晚照尴尬,很快就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只有一个副导演跑过来询问。 夏静大概也知道这趟是怎么都拗不过江晚照的,也不能强行把她带走,最后那些话也只是为了出气,副导演一到,她看了看江晚照,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但此事却成了剧组的一大茶余饭后谈资,都在猜测江晚照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好在还有点职业操守,没有往外嚷嚷演员的私事。 江晚照很能把持得住,明知道那天被夏静一闹,自己免不了丢脸,但还是每天没事人一样拍戏,好像一点都没被影响到,如此,别人反倒不好再猜测了。 连日炎热了好久,这天电闪雷鸣了一个下午,又是下瓢泼大雨又是下冰雹,温度骤降。 夏天拍古装最难受,但为了有个好意头,还是很多古装剧组选择在夏天开机,下了雨温度一降,大家倒开心了。 只是不巧的是,晚上刚好是江晚照的夜戏,拍一场泡在浴桶里和女主对话的戏。 浴桶戏虽然要有一点水汽氤氲的效果,但也不能太多,太多就糊了镜头,看起来也不美,剧组就弄了偏凉的温水下去。 一开始拍得倒是很顺利,江晚照泡在慢慢变冷的水里是有些不太舒服,不过她也没有太介意,又不是寒冬腊月,也不是很冷。 结果中途方希越喊了卡。 一问原来是她觉得自己对面机位拍到自己的脸会很奇怪,因为浴桶里蒸上来的水汽把她的脸糊住了。 杨导一看,方希越果然还是说得有些道理的,浴桶里面的人是江晚照,糊她的脸合情合理,但方希越在外面,还是不被水汽糊住脸比较好看。 杨导本来想单独只拍一条方希越的,反正刚刚的镜头也够,方希越却不肯答应。 “对面没人对戏会失去感情,效果就不好了,重新拍比较好。” 江晚照也乖觉,马上接着道:“用冷水吧。” 因为她之前吃过方希越的苦头,便留了个心眼,趁着剧组准备的间隙把易音叫过来,悄悄吩咐了几句。 很快工作人员布置好了,江晚照过去,浴桶上面还是像刚刚那桶水一样铺着一层厚厚的玫瑰花瓣。 夏天倒也不是很怕冷,只是冷水泡久了对身体不太好,又不比在游泳池里运动,江晚照探出脚尖先往里面伸,先就打了个哆嗦,等她把整个人都浸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冷水,而是一桶冰水,水面上有玫瑰花瓣看不见底下,底下还有未完全融化的冰块。 作者有话要说:卑微求收藏求作收 ☆、第 46 章 这一浸下去,如果不是江晚照脸上化着妆,肯定就是冻得脸色发白,嘴唇青紫的。 浴桶四周围着飘逸的帐幔,帐幔外面架了好几架鼓风机,加足了风力在哗啦啦地吹,为了营造视觉上的美感。 江晚照沉在水面下的身体裹着胶布,胸部以上就被这风使劲吹着。 彻骨的寒冷。 她知道这是有人故意来作弄她,而那边已经准备就绪立刻就要开拍,是以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想好好完成这场戏拍完了事。 江晚照冷得直想打哆嗦,但奈何是在拍戏,只好紧紧咬着牙关和方希越你来我往地讲台词。 才说了几句,方希越再度喊了卡。 “江晚照,你是怎么回事,晚上没睡好吗?说台词儿都发抖,一点都没入戏!” 杨导倒是说了一句:“晚照那边不是很重要,她可以用刚刚拍的那些素材,她就是对个戏。” 杨导说得委婉,明眼人都知道重拍只是为了方希越那边,剪江晚照的戏肯定要用刚刚那些冒着一点热气的,这样才真实。 方希越却冷哼一声,说:“对个戏就能这么敷衍了?她应该去看看那些老戏骨老艺术家是怎么和人对戏的,哪怕镜头一点不给,情绪都要给到!” 这话倒是光明正大,一点错都没有,江晚照灌了好几口易音送过来的热水,示意可以继续拍。 热水下肚,江晚照状态稍稍好了一点,戏也进去了。 但因为下面泡的是冰水,她整个人都紧紧绷着,随着那点热水热量的消退,也绷得越来越紧。 方希越第三次喊了卡:“你自己去看看你演的是什么,你是根木头吗?你是不是根本没准备背台词?” 江晚照心里冷笑一声,她到底有没有准备台词,最清楚的应该是随意改动剧本的方希越才是。 这些业内一个个都是人精,本来方希越就和江晚照不对付得人尽皆知,这会儿再没有看出点什么来那就是纯瞎子了。 杨导一碗水端得还算平,又替江晚照说话:“后期都是配音,希越啊,不要这么较真了,晚照还算可以了。” “后期配音就是她不好好准备台词的理由?”方希越不依不饶,“杨导,你的口碑一直不错,难道遇到这种半路出家的爱豆你也能允许他们说一二三四五吗?” 方希越把杨导这么一架,杨导便立刻不好说什么了,现在大众对台词的事都很敏感,他不能不小心。 拍得时间越久,江晚照也在冰水里泡得越久,人也越,但越冷人就越清醒,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反正方希越根本不是想来和她好好拍这场戏的,无论指摘她什么都是个由头而已,江晚照这回随便说了台词。 方希越看起来更加愤怒。 “我不拍了,一晚上时间就干耗在这儿拍一场戏了,知道你不是演员出身,那能不能先学会怎么演戏再来演?” 江晚照默了片刻,像是被方希越说得有些愧疚,低头轻声说:“对不起,是我这几天状态不太好。” “状态不好?”方希越挑了挑眉,也没人再上来劝,“我还是劝你先把家里的破事都处理好,再来剧组拍戏。” “真的不好意思,我家里这几天出了一点事......” “你不会演戏就算了,借口真的好多。” 江晚照的眼圈儿一下子红了,她转过头对着杨导说:“杨导,再给我一次机会,再拍一次吧,我一定演到希越满意。” 方希越抢先道:“我先不演了,你先看明白剧本再说。” 说着竟然从易音手上拿过江晚照的剧本,直接塞给了还泡在冰水里的江晚照,那意思就是让她一边泡一边看剧本。 然而在接过剧本的瞬间,江晚照原本低低垂下的头略微抬起,正好对着方希越的目光。 她嘴唇轻启,但在外人看来只是动了动,却能让方希越看得一清二楚她说了什么。 一个简短又侮辱性极强的英文单词。 方希越本来就占了上风,又是主动进攻,想看的是江晚照节节败退,根本就不可能忍受得了这个。 或许是被捧惯了,或许是刚才赢得久了,方希越也有点飘了,听了那个单词一下子就炸了毛。 她当即就指着江晚照,高声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江晚照愣住,不知所措地摇摇头,一脸茫然。 “好好拍戏你不会,这些东西你倒挺会整的。”方希越也不是傻子,知道江晚照故意只给她一个人看见了,最后只又忍不住添了一句,咬牙切齿道,“什么出身就得安安分分待到什么位置上去,别想着出头!” 她话音刚落,江晚照却一下子从水中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哑声道:“杨导,我真的受不了了,这水是冰水,实在太冷了......” 杨导脸色变了变,看了方希越一眼,自己上来伸手探了探水温,果然冰冷刺骨。 “赶紧,赶紧出来。”杨导皱眉让工作人员把江晚照从水里扶出来,碍于大家的面子,却并没有当场询问是谁把冷水换成冰水的。 江晚照一出水,只觉得全身骨头集体出走,每一块都已经不属于自己,皮肤也没了什么知觉。 易音把准备好的毯子往她身上裹,江晚照朝她使了个眼色,转瞬便眼睛一闭,人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诶......不好了,晚照姐晕倒了!” ** 顾时鸣是在家中卫生间的洗脸台上拾到那副耳环的。 他几乎想也没想就知道是江晚照落在这里的。 他记得他把她救出来时她耳垂上挂的是这副耳环,也确定这里从没有除江晚照以外的女人来过,当然,保姆是不可能带这种耳环来打扫卫生的。 顾时鸣拾起耳环看了看,耳环的造型有些浮夸,做成叶片的形状,脉络用一颗颗钻石填满,不过他一看就知道,钻并不是真的,只是样子好看罢了。 等了一天,江晚照没有联系他要耳环,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顾时鸣便把耳环扔了,刚要扔进垃圾桶,他又收了手,把耳环放在手心再度仔细看了看,仍旧收好。 他才记起,他和江晚照并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她就算想要也要一番周折。 那就再等等。 这是她戴过的东西。 又隔了几日,他从国外回来,为了避开孟影,直接住进了他在s市的另外一套房子。 这回终于按耐不住,他想起那副还留在那个家里的耳环,叫了小王去把耳环取回来,只看了一眼,又让小王送去剧组给江晚照。 顾时鸣一向不喜人过问他的私事,小王对他如此诡异又不合逻辑的行为方式也不敢多问,隐约只长了个心眼儿,这位江小姐怕是不一般。 小王一点不耽误,也不假人手,自己大晚上巴巴地跑了这一趟。 回来之后,他就立刻去与顾时鸣汇报,并且告诉了顾时鸣一些事情。 “江小姐一开始还忍着不说,后来被欺负得实在受不住了,才说水是冰的。人在冰水里泡了一晚上,再热的天也不行,一出来就晕倒了。” 小王将江晚照在剧组被为难,泡了一晚上冰水的事情讲述得绘声绘色。 一直讲到江晚照晕倒,顾时鸣都没表现出什么大的情绪,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仿佛是在听一件与他完全无关的事。 小王说得口干舌燥,顾时鸣不仅没什么表示,还让他回家去。 结果小王回家回到一半,顾时鸣就打来了电话,让他去打听打听江晚照现在怎么样了。 小王挂了电话后忍不住“嗬”了一声,只得继续去给顾时鸣打工干活。 他也很想不通,既然顾时鸣那么关心江晚照,为什么听的时候比谁都无所谓,当初顾时鸣和孟影在一起,从没有送她礼物也遮遮掩掩。 再直接一点,顾时鸣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非要他绕个弯子去打听。 可能这就是情趣吧。 小王怎么想不明白,只能问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地来告诉给顾时鸣知道,省得再走回头路。 江晚照当晚就发起了高烧,被送进剧组附近的医院,烧倒是很快退了,但医生建议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否则再发烧就可能引起肺炎。 剧组只好先放了江晚照的假,让她能赶紧休养好回来继续拍戏。 s市的医疗条件好,江晚照已经回了s市,正在自己家中养病。 短短一件事,小王啰啰嗦嗦说了很多,等着顾时鸣接下来的吩咐,结果顾时鸣又不说话了,好像听过就算了,根本没放在心上。 小王平时就看不懂顾时鸣,这下更觉得自家总裁深不可测。 顾时鸣没有再用小王,而是在几天后自己去了江晚照家里。 他也没有叫司机,自己开车过去。 顾时鸣把车直接开到地下车库,并不急着下车,反而在车上坐了一会儿。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确切地说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个楼盘也是顾氏的,属于高档公寓,紧挨着市中心,有不少明星都买在这里。顾时鸣先前也在这里住过一阵子,但不是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在被一个女明星半夜敲了门之后就迅速搬离。 过了也不知道有多久,好巧不巧还看见江晚照那个叫陶斯的经纪人出来,顾时鸣这才终于起身上了楼。 ☆、第 47 章 江晚照泡完冰水之后病了几天,后来回家养了几天,也就很快复原得差不多了,毕竟不是什么大病。 不过就算是在养病中,江晚照过得也并不怎么舒心。 昨天接连有一些营销号爆料,江晚照在拍新戏时不敬业,不背台词,甚至耍大牌,又有短视频流出,截的恰好是那天晚上方希越骂她台词不好还有杨导说台词可以后期配音那几句对话。 短短十几秒的对话,一下子就把江晚照推到了风尖浪口。 网友几乎一面倒地议论江晚照不敬业,只想着捞快钱,以及对于爱豆演戏这个经久不变话题的讨论热情再次高涨,顺便夸一夸方希越敢于指出真相,具有演员的素养和担当,不愧是业内看好的紫微星。 江晚照的粉丝是比方希越多,可这事一出,路人盘差不多已经崩了,路人往方希越那里一站,江晚照粉丝再多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晚照被黑,有不信邪不怕死的一时冲动上去争辩,结果就是江晚照被骂得更惨。 事情继续发酵,本来陶斯是想办法买了水军洗的,但根本压不下去,强行压下去还有反弹的趋势。 陶斯急得一大早就杀来了江晚照家里。 事情非常棘手,江晚照安静地听她说完眼下的情况,陶斯还不忘骂了好久方希越,毕竟网友看不出来,但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事十有八九就是方希越干的。 这个行业竞争就是非常激烈,江晚照明面上从来都和方希越没有冲突过,从签约前开始就是方希越因为一些原因一直在单方面为难她,也很好理解,有些事要防患于未然,防爆从细水长流开始,搞下有可能成为对手的对方,你的位置才稳当。 “我想来想去现在戏都开始拍了,方希越怎么就那么较劲?”陶斯嘴上起了两个大燎泡,一说话就嘴巴疼,一面说一面疼得龇牙咧嘴,“她才是女主你是女二,她就算担心到时候被你抢了风头,也用不着三番两次这样吧?我之前也和她的团队沟通过好几次,双方都觉得即便有什么,也要等剧播了再说,你的口碑坏了,对剧就好吗?” “你上回少买点通稿,她可能就舒服了。”江晚照倒像个没事人,笑着给陶斯递了刚煮好的菊花茶过去,清热下火。 陶斯撇撇嘴,不想又扯到嘴上伤口,连忙灌了一大口茶水进去,才说:“几个通稿就受不了了?她方希越也不想想,她在外界口碑那么好,演技那么棒,多少全是靠了她自己发的通稿,也就是光有口碑没有人气,这才没什么人黑她。” 陶斯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上回明明谈好了的合同被方希越插了一脚差点黄了,又陪着江晚照折腾了一晚上,让她咽下这口气是不可能的,所以那边厢江晚照刚签了合同,她这边通稿立时就出了。 那些通稿江晚照也见过,不得不说陶斯还是有一套的,一部分是关于江晚照出演新剧的,没有怎么提及其他人,配的都是她的精修美图,一部分是关于江晚照和方希越合作的,话里话外倒都是捧着她们两个,但放的图里边方希越没有江晚照的选图好看,还有一部分则是方希越和同期其他小花对比,没有江晚照这个半路出家的什么事,这些就拉踩得非常厉害,借着别人的名头去踩方希越。 几个通稿看下来,自然有人会产生方希越不如江晚照的错觉。 手段是奇巧,但方希越那边也不是吃素的,不可能看不出来里面的套路,她本来就对江晚照的身高和长相耿耿于怀,阻拦江晚照签下女二也是怕剧播了之后被艳压,这一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能对江晚照有好脸色就怪了。 陶斯也没处发这一通火,和江晚照这个当事人说完之后倒是顺心了不少,几口把菊花茶喝完就打算回公司。 江晚照叫住陶斯,打开手机给她看一段视频。 视频足有三个多小时的时长,横跨了江晚照泡冰水事件的开头与结尾。 这是那天江晚照提前让易音用手机偷偷录下的,她当时有些预感,没想到这一录就录了这么长时间,还真能用上。 方希越用来黑她的有力证据就是那个才十几秒的视频,她应该没想到,她可以这么做,江晚照也可以这么做。 不止方希越自己有准备。 江晚照拉了几个重要节点给陶斯看,在养病的这几天,她早把视频拿出来,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 “二小时五十三分三十六秒这里开始,”江晚照划着进度条,“这里开始是可以全部直接用的,也不长,截到我出浴桶晕倒就可以了。” 这个节点刚好是这场好戏的最高潮,从方希越最后一次喊卡开始。 陶斯干脆拿过手机,反反复复看着江晚照说的那段,最后又抬头看看江晚照。 “晚照,想不到啊,你心眼儿还挺多,装得还挺茶,”陶斯一下子笑了起来,“我正愁找不到一个点来切入呢,这下好办了。” 江晚照也对着陶斯笑笑,坐回沙发上把自己窝起来,打趣道:“哎呀,我真的好惨,感冒到现在还没好,昨天开始小腹也一直痛,大姨妈都不正常了。” 这会儿陶斯心情大好,上来捏捏江晚照的脸,说:“易音人呢,是不是还在睡?你把她叫起来给你煮红糖水喝,我先回公司了,这事儿我要好好安排。” 关于陶斯的能力,江晚照是很相信的,她给的视频只是起个头,后续肯定还有其他。 不过她还是提醒了陶斯一句:“方希越带了编剧进组,大家几乎每天就是飞页。” “我知道,你好好休息,别操心了。”陶斯抛下这句话,就风风火火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江晚照看着她出门,然后叹了一口气,从窝在沙发上的状态缓缓改成倒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回拨了一个电话:“你上来吧。” 然后用毯子把自己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一丝风都透不进。 其实她刚刚也没和陶斯开玩笑,冰水不泡不知道,一下子泡了三个多小时还真是受不了,直接把她的大姨妈泡得提前了半个多月,从昨天早上一直痛到现在,嗑了止疼药还是没什么好转,明明烧已经退了,人却还是一直发冷,连吃饭的胃口也没有。 本来想今天睡久一点好好养养,结果早上六点多就被陶斯的电话吵醒,陶斯说了一大通又告知正往她家赶来。 江晚照吓得瞌睡都醒了,糖糖还在家里,她哪敢让陶斯见到,当然以前也是见过的,但那时她和易音一起骗陶斯,糖糖是易音家里的亲戚,偶尔来这边住几天,江晚照认为,谨慎起见还是让糖糖越少出现在陶斯这些人面前越好。 于是江晚照又忍着痛从床上爬起,再把易音拽起来,把糖糖也一同拖起来穿衣洗漱,然后在陶斯来之前让易音把一脸没睡醒的糖糖领到外面去玩。 一直到做完这些,连保姆都还没过来,因为这几天她在家,晚上要陪糖糖一起睡,所以就让住家保姆晚上回去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江晚照躺在沙发上等陶斯,又打发了保姆出去买菜,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越等越觉得自己气若游丝,结果陶斯还没来,周开的电话又来了。 今天是周末,周开知道江晚照最近的事,就煲了汤给她送过来。 陶斯眼看着就要来,江晚照也不想两人打照面,万一陶斯对周开问东问西,周开可不是娱乐圈的人,总归是让人家尴尬。 江晚照便让周开稍微等一会儿,等陶斯走了再上来。 陶斯一走,她就赶紧给周开打了电话。 又一边在心里盘算,周开那么客气,她再病着也要留人家吃完午饭。 没多久门铃响了,江晚照直接裹着毯子“啪嗒啪嗒”跑过去开门。 她想着是周开,看都不看就直接开了门。 门一开就傻眼了,来人并不是周开,而是顾时鸣。 江晚照原本还洋溢着热情的脸一下子冷淡下来,把原本大开的门瞬间合上得只剩一个小缝,勉强能看得见人脸。 不过好歹是没直接把人关在门外,江晚照拎得很清,顾时鸣前段日子也算是她的金主了。 逢场作戏她还是会的,对待金主不能这么无情无义。 感冒还没好,江晚照嗡着鼻子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顾时鸣难得被问得噎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耽误了那么长时间才上来,但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上来。 门里面的江晚照抗拒之意明显,顾时鸣眉梢轻轻一挑,竟往后退了两步,手往裤袋里一插。 “江晚照,我是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没用,毕竟女二我都给你了。” 江晚照气息一滞,但很快肚子传来的痛让她不得不把身子佝偻了些许,气势上略低人一等。 “原来大周末顾总还有闲情逸致来看我笑话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把毯子裹得紧了些,底下手按着肚子,眉头也不自觉紧紧皱着。 这些微小的动作,无一不在表明她身体不舒服。 自然也都落入顾时鸣眼中。 ☆、第 48 章 “你怎么了?” 江晚照这几天正好脾气暴躁,突然就非常不想和顾时鸣虚与委蛇,竟呛声道:“不是都知道我在剧组不敬业被赶回家了吗?” 顾时鸣倒没有和她继续斗嘴下去,他本就极少故意去讽刺他人,并且听了江晚照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快。 “耳环拿到了吗?”他另转话题。 江晚照“嗯”了一声,顾时鸣又继续道:“那天小王来给你送耳环,看见是有人为难你了。” “那又怎样?” 江晚照现在大半心思都在自己被网上黑得体无完肤上,顾时鸣其实并不清楚这些网上的嘴仗,是以有些摸不着头脑。 江晚照又说:“没事我就关门了,你也知道,我身体不舒服。” 话音刚落,江晚照感到自己站久了肚子好像更疼了,一时没忍住,表情管理失控,五官拧在了一起。 顾时鸣更奇怪了,他见江晚照就要关门,便索性拖延起了时间,问:“你哪里不舒服?” 江晚照总不能和他说得很直白,干脆冷冷道:“我只是抽空去做了人流。” 顾时鸣彻底愣住。 不过很快江晚照又接着冷冷道:“你信吗?” 顾时鸣竟然直接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成功冷了场,对话就要结束,顾时鸣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这是谁?” 江晚照也听见了,她把正要关上的门又打开了一点,探头出去一看,果然是周开。 周开一手拎着一个保温杯,一手拎着一袋早饭,正面带狐疑地走过来。 他只见过顾时鸣一面,先还没认出来,等走到跟前,才渐渐回过味来。 因为两手都提着东西,他也没办法拿手指着顾时鸣,只是表情看起来是非常不痛快。 周开也在门口站定,问道:“你来干什么?” 顾时鸣微微皱了皱眉,他记性比周开要好,同样是只见过一面,刚刚一打照面他就认出来了。 “不用你管。”他薄唇轻启。 江晚照却朝周开招招手:“牙签,进来吧!” 周开听到江晚照叫他以前绰号,立刻就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堂堂正正走过顾时鸣身边,就要进去。 但当周开走到顾时鸣面前时,又突然停下,向着站在门口的江晚照举了举手里提着的那罐保温杯,笑着说:“我给你带鸡汤来了,你赶紧趁热喝。” 江晚照听了也笑弯了眼,身上裹着的毯子也不知不觉滑落了一些,顺手就把门打开地更大。 周开将顾时鸣一挡,自己大喇喇进了门,江晚照往里一拉,门“哐”地一声关上。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再去看顾时鸣一眼。 进屋之后,周开的笑容倒是敛了敛,把保温杯和早饭都放到餐桌上,站在那里沉默了半晌。 一会儿之后周开又问:“糖糖和易音呢?” “我经纪人刚刚来过,我一早就让易音带糖糖出去玩儿了。” 江晚照从厨房里拿来碗筷,把鸡汤从保温杯里倒出来,鸡汤尚且还烫着,盘旋着往上冒热气,光是闻闻味道就很是香甜。 江晚照坐下尝了一口,夸奖道:“很好喝,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 “最近学的,”周开这才跟着在餐桌另一侧坐下,“我妈生病住院了那么久,我要照顾她肯定要弄点好菜给她吃,正好今天周末有空,炖了点鸡汤就顺便也给你拿一点过来。” 江晚照一边听着一边轻轻点头,用调羹搅了几下鸡汤,到底是有些烫嘴,就先放到一旁,拿过早餐来吃。 拆开一看是小笼包,正热着,皮子晶莹剔透的,仿佛能看到里面流动的汁水。 江晚照塞了一个到嘴里,汁水顺着喉咙流下去,她萎靡了许久的胃口也终于回来了一点。 “他今天怎么会来这里?你们什么时候又碰到一块儿了?”周开突然忍不住问道。 江晚照笑了笑,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不怎么让人愉快的问题。 她把嘴里的小笼包嚼了咽下,之后才回答道:“前几天有个酒会遇到的,我不理他。” 看到她神情轻松又不似作伪,周开放心了一点,又很快问她:“那件事你和他说了没有?” “什么事?”江晚照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小笼包,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接着说道,“当然没有,就这么糊弄糊弄就过去了,没必要说,过几天他都未必还能记得我。” “你真不打算说了?” 江晚照对于剧本和演戏还是有一点研究的,半真半假地说着,周开并没有听出什么差错。 其实光是“什么事”三个字,已足可暴露她是在演戏,若非想掩盖些什么不愿意的真话,又怎会故作轻松到这么刻骨铭心的事情都能忘记。 “不打算,”江晚照摇摇头,“大概以后也没什么交集,我马上就要回剧组拍戏了,这头正拼事业呢,说了免不了也给自己制造麻烦。” 这个原因明显非常具有说服力,周开便不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嘱咐她道:“那你平时自己小心,以前吃了大亏,现在可别再犯傻了。” 江晚照支吾着应了一声,便专心致志继续吃自己的早饭。 趁她吃饭的功夫,周开又起身去厨房把保温杯洗了。 江晚照让他放着就行,等一会儿保姆来了洗,周开却笑着说:“你的手要保养,我的手可不用,顺手的事情。” “留下吃午饭吧,我让保姆去买菜了,再过会儿易音和糖糖也快回来了,你们兄妹好好吃个饭聚聚。” 鸡汤油大,周开洗得不是很容易,他一边洗着,一边说:“不吃了,你还病着,要赶紧养好身体去拍戏,我留下反而打扰。而且我妈那边也要我照顾,这不是还得把她那一罐鸡汤给她送过去,好不容易周末,我还想炒几个菜给她尝尝。” 见他提到母亲,江晚照便也不说什么了,确实不好再强留。 “你妈妈最近情况还好吧?” “还行,恢复得也不错,这个疗程下来就可以先出院回家了。”提起母亲的病情有好转,周开脸上倒难掩喜悦。 江晚照也不由地替他开心,自从周母生病以来,周开就有些消沉下去,不过也难怪,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没工作几天就遇到这么大的变故,还能像以前就有鬼了。 “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我也没什么能出力的地方,但是我现在片酬不低,借点钱还是借得起的。”江晚照走到厨房水槽边,看着周开认真道。 周开再困难也一直没问江晚照借钱,后来还是易音说了她才知道,江晚照也明白周开眼下情况并不是想太想她提起钱的事,但饶是如此,她还是直白地说了出来。 她当周开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本来就应该是真诚不带遮掩的。 就像周开曾经见过最窘迫的她。 周开先是一愣,下意识低了头下去,不过很快,他竟就突然松了一口气。 再抬起头,面对江晚照的便是有些释然的笑脸:“不用了,上回借的就已经够了,我妈在好起来,我爸在老家也还没退休,能应付过去了。” “那就好,我就怕你和上次一样跟我客气。”江晚照眨了眨眼,“我们虽然读书的时候没说过几句话,但现在总也是朋友吧,算起来也好几年了,你有什么事我还要从易音那里知道,还挺生分的。” 周开这回答应得干脆:“好,不过我希望将来还是没有要你再帮忙的机会。” 说完之后周开自己就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倒能看出几分高中时代的样子。 江晚照一晃神,随即也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又将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如果你早点在高中读书的时候就追我,我说不定真能答应。” 哪怕是那晚在烧烤摊遇见,也已经迟了。 “可不是,”周开本性开朗,这时也大大咧咧接嘴道,“但现在说这个也晚了,做朋友也挺好。唉,不知道我现在这样,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女朋友。” “慢慢来呗,我和易音有空去给你物色物色。” 像她和周开这种,就只能如周开所说的那样做朋友,哪个时机都不对。 早先她从江家跑出来,但有了顾时鸣的孩子,周开自然不可能那么伟大,靠着仅仅那么一点好感就和她在一起,就算他想那也要顾着家里。 她很识相,不会为了急着找个归宿或者日子过得好一点就朝周开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而周开则尽自己所能帮助她。 后来她误打误撞进了娱乐圈,如今又红了,便成了周开高攀不起她了,一个每天上下班的小职员和粉丝不少的女明星,无论如何都是肯定不合适的。 周开同样识相,不会转头再来追求她。 她也对周开能帮则帮。 也是如此,现实的同时又对现实抱有善意,两人才颇为一拍即合,果然是能成为好友的。 周开走后,物业竟然带了两个医生模样的人过来敲门,江晚照先还诧异现在的高档公寓还真不错,竟然连医生都配备了。 不过很快就听那个物业经理道:“是顾先生请来的医生,他说您可能身体不舒服。” 江晚照这才反应过来是顾时鸣干的。 她脸色一沉,但毕竟不能在外人面前显得自己在耍大牌,便和颜悦色地挤了三个字出来:“不需要。” 然后不等物业经理说话直接关门,留几个人在门外面面相觑。 ☆、第 49 章 顾时鸣被江晚照晾在门外,对比着还有一个周开,他心里也不是不气,但更多的是莫名的苦涩。 他想了想,还是给自己的医生打了电话,让他们过来给江晚照好好看一看。 然后在车里坐了很长一会儿,比方才上去前留的时间还长。 若是平时,这会儿他大多数是在工作,他很少有这样无所事事这么久的时候。 手机猝不及防响起,顾时鸣以为是他请的医生来向他汇报情况,拿起一看才发现是苏风原。 顾时鸣不擅因心情不佳就直接挂人电话,便还是将电话接起。 苏风原是惯会东拉西扯的,但今天顾时鸣也没这个闲情逸致和他扯,苏风原说了几句之后,他就问:“什么事?” 大概是听他声音冷淡,苏风原也便识趣地不再说些有的没的,只道:“时鸣,我也是来跟你走个过场,有人托到了我这儿。吴飞这些年势头很猛,最近遇到点麻烦,你们顾氏能不能出手拉一把,也就是融个资的事儿。” 吴飞就是那天对江晚照意图不轨的所谓吴总,顾时鸣闻言无声一笑。 “不帮。”他冷冷道。 苏风原被顾时鸣直接拒绝,倒是没什么所谓,本来他就是受人所托而已。 不过他很快又问:“那这事儿不会真的是你干的吧?” “不是,”顾时鸣立刻否定,但又接着道,“我不干也有人干。” 苏风原“啧”了一声,暗自道,这不还是一个意思。 当然他也不会直接说出来,只是继续问:“你这是为了什么啊?他和你又没什么冲突,无端端作弄人,这不是你的性格啊。” 顾时鸣没有回答,那天的事原本在场的人就被他封了口,没人往外说,不能他自己就给说出来。 苏风原见他不语,又说:“算了,我也不问了,反正不关我的事,我和那个吴飞也没交集。这次还是那个丁瑞求到我这里,他人脉广,听说江家最近还和吴飞有一个项目在合作。你也知道,江家这些年在他手里不太行,他生怕被收了权,拼着命想要做出点名堂。” “你什么时候和他那么好了。”顾时鸣兴趣缺缺,仍旧淡淡。 “他殷勤些我就受着。”苏风原笑道,继而又话锋一转,“说起来你见过晚照没有?” 这一问竟把顾时鸣问得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 “你们当年那搞得也没头没尾的,突然好上又突然分道扬镳,其实见一面也好。”苏风原说,“我总觉得晚照不是那种人,一声不吭甩了你又偷了家里钱就跑,看起来是和捞女差不多,但是当时的情况真的不好说,我是想来告诉你的,可那又毕竟是江家的家务事,总归江家教完女儿就好了,还是要回k市去,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 苏风原少有这样一本正经地长篇大论的时候,事关江晚照,顾时鸣字字句句都听了进去。 他心里止不住地一刺一刺地疼,又想起当初既失去母亲又面临着父亲的威胁,仅仅存着那一点希望,回去找江晚照却又希望突然落空。 江晴与江家把江晚照描绘得低劣不堪,即使他不信,他也始终没能等来江晚照联系他。 如今,她又光鲜亮丽地再度出现。 顾时鸣没有告诉苏风原,他们已经见过面了,而且是好几面。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仍未知晓自己该如何去对待江晚照。 ** 江晚照又等了两三天,果然在对她不敬业且演技差的议论达到最高峰,热度就要走下坡路的时候,陶斯掐着时间把她那天偷偷让易音录的视频放出来了。 这一下刚要下去的热度又立刻被提了上来,还比之前更高的,陶斯不肯浪费一分一毫。 比喷艺人演技差更让网友兴趣盎然的事是反转。 两边虽然都是匿名放视频,但这比你一句我一句的爆料嘴仗要来得更直接。 视频一出,几乎所有人都一窝蜂地去讨论那桶冰水是怎么回事,猜测之后的结论当然也无一例外是指向方希越。 再加上视频中,江晚照及时向方希越道歉并点明原因,方希越却趾高气扬,更是让人对她的好感跌到了谷底。 倒也不是说除了粉丝之外的路人有多心疼江晚照,其实在冰水事件中,江晚照已经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方希越的态度和话语让人生厌,这就够了。 反转得彻底,冰水是不争的事实,方希越连出来说一句不是她干的都不敢,连张律师函都没发,一直缩着看样子是打算冷处理。 江晚照这些年在圈里待着也不是吃素的,热度已经是现成的,她不出来说句话就对不起自己吃过的苦了。 她的微博账号并没有被公司收走,一般不是自己发就是易音帮着发,江晚照当即就编辑了一句话上去: “夏天的感冒可真难好[生病]” 配图为躺在床上的半张病容脸,看起来是素颜,但其实化妆浪费了江晚照整整一个小时。 这条微博一出,难免是让人觉得婊里婊气的,但因为都知道她在剧组泡了很长时间的冰水,骂她的人竟然也不是很多。 江晚照看准了一个点,很多人都在职场上被人使过小绊子,与她现在的情况还是能共情的。 本来方希越的处理方式是非常聪明的,什么都不回应,但陶斯不会放过她,配合着江晚照自己发的微博,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个群演,装作不经意间在网上爆料,方希越带了编剧进组,因此造成剧组每天飞页。 当晚,方希越上了热搜。 这个反转被人为推进了几回,网友的情绪此刻已经到达了顶点。如果说江晚照这边的视频出来,大多只是以澄清自己为主,那么现在的爆料再去对比一开始方希越放出来的视频,许多人都发现自己受了欺骗,也骂错了人。 原来始作俑者就是方希越,她更是把网友当枪使。 于是网友一窝蜂地涌进江晚照的微博,在她最新的那条微博评论里表示歉意和怜爱。 至此,陶斯才打来电话和江晚照报喜。 “这回你不用怕这个方希越再作妖了。”陶斯说,“不过也要更小心,尽量少和她接触,不要给她任何能黑你的机会。” 江晚照开着免提,两只手正给糖糖扎小辫子,大概是平时不太扎,总也扎不好。 “再黑我?那不就等于告诉全天下,这是她干的吗?” 陶斯笑了起来,说:“还是你聪明,平时网上也有不少人黑你,往后一段时间倒都可以推到她的身上了。” 这就不是江晚照管得着的事儿的,听起来是有些阴损,但也算是圈里的一种规则,大家都这么干,黑你是因为所谓对家。 打了个胜仗,又被陶斯夸了句聪明,江晚照心里很是开心,本就不熟练的手也拉得更紧了,冷不丁就扯痛了糖糖。 糖糖小声咽呜了一声,像一只刚出生的小兽,然后撅起了嘴巴,奶声奶气地说:“妈妈,糖糖痛!” 陶斯也听见了,便问:“谁在叫妈?” 江晚照把糖糖并不长的头发散下来重新梳,一点也不惊慌。 “易音亲戚家的孩子,今天来我们这里玩,刚搬了新家大家热闹热闹。”江晚照随口解释着早就在心里编造过很多次的理由,“你以前好像也见过吧,小女孩就是可爱,我都想生一个了。” 说着江晚照自己就先忍不住,把糖糖搂到怀里,朝着她苹果一样圆圆的脸蛋上一口亲了上去。 糖糖“咯咯”地笑着,声音稚嫩可爱,也抱住江晚照不肯撒手。 “你就别先想着这个了,你最近几年都不能谈恋爱,要先把地位稳固了。”陶斯打趣道。 “哎呀,我知道,说说而已。”江晚照嘴上应着,这边继续和女儿亲昵。 她一直去揉糖糖的脸,糖糖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妈妈坏。” 江晚照点了点糖糖的小鼻尖,又指了指放在一边的手机,说:“你叫一声。” 糖糖很乖觉聪明,且训练有素,立刻朝着手机喊道:“妈妈好!” 陶斯明显被噎了一下,然后才说:“这是怎么叫的?” “她叫谁都是妈妈。”江晚照顺理成章解释。 “行了行了,你喜欢就再玩几天,病好了就回去拍戏。”陶斯的声音中透着无奈,叮嘱了江晚照几句之后,终是又转回到方希越身上,只是轻描淡写添了一句,道,“这次就先放过她了。” 因为方希越的打压为难,这部戏江晚照从签约前开始就很不顺利,这下总算一口恶气出了,感冒也很快就好了。 剧组那边还等着她回去继续拍,江晚照休息了几天,她的戏份已经快要拉下进度了。 对于工作方面,江晚照是最不敢马虎的,立刻就回剧组复工去了。 到了剧组之后,她发现方希越自带的编剧已经收拾包袱滚了,大家的剧本也都恢复正常。 只是看见她回来,方希越不太高兴的情绪明显更低落。 面对方希越的爱搭不理,江晚照倒是每次一见面都热情地和她打招呼,面子上做得非常足。 不过这种情况也在短短几天之后改变,方希越的档期安排突然就出了很大的问题,眼看着戏就要拍不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方希越凉凉进行时 ☆、第 50 章 顾时鸣在顾歆苒又一次的邀请之后,竟然同意并且欣然前往了她家里。 国内的那位顾太太见顾时鸣最近来得频繁,很是高兴,还特意叮嘱了女儿要好好招呼哥哥。 顾时鸣对什么吃饭和什么装作很和谐的家庭关系其实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主要是为了顾歆苒。 吃饭的时候,顾时鸣随口一问:“最近追星追得怎么样?” 自从上回顾时鸣来过之后,顾歆苒的追星经费就变成了顾时鸣报销,顾时鸣还会多打钱过来,所以现在顾歆苒面对顾时鸣就格外殷勤。 听到顾时鸣问起,顾歆苒直接把筷子一放,认认真真汇报起来。 她从自己跟江晚照的行程到江晚照的每条微博都描述得明明白白,誓要让顾时鸣觉得赞助的钱没白花。 顾太太在一边听得直皱眉,但碍于继子顾时鸣,她也不好说什么。 “我女鹅最近可受苦了,那个方希越真的好恶心,”说到了最近热度最高的这一节上,顾歆苒很是愤愤,“让她泡冰水,还故意往她不敬业演技烂上面引导,让网友去骂她。幸好后面有视频作证,还有方希越乱改剧本的锤。” 顾歆苒说了许多,大多数都是给江晚照卖惨,反倒没怎么说好的。 她的粉圈思维已经固定,卖惨才能赢得更多的怜爱与支持。 顾时鸣也就或许能花更多的钱让她追星。 只是这些套路,听到顾时鸣耳朵里自然又是另一番感受。 他一边听一边装作若无其事,时而还因顾歆苒略显幼稚和激动的话语而轻笑出来,实则摧心剖肝。 初见时那个什么都不敢去争取的小姑娘,如今却被扔到这样的生杀场中去。 重逢后第一次见面,他只知是小明星江晚照需要一部剧的女二号,却并不想过多深究,总归这事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 他只是想再见一面江晚照,后头却又那样戏弄轻贱她。 “……女鹅现在总算病好了,我既想她赶紧去拍戏,又怕她回去了还是被那个方希越欺负。”顾歆苒絮絮倒着苦水。 在江晚照眼中,他想必也和那些人没什么分别。 顾时鸣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终于不由一顿,他将筷子轻轻放下。 “如果你能够帮她,你会怎么做?”顾时鸣看着顾歆苒,一字一句认真问道。 顾歆苒被问得愣住,随即竟真的仔细思考起来。 隔了一会儿,她才道:“换下方希越,就让江晚照演女主。” ** 杨导亲自来找江晚照谈话的时候,江晚照是懵逼的。 方希越还能不能演说到底和她一个女二号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事闹了好几天,整个剧组几乎都陪着停工,只有不涉及女主角戏份的剧情还在继续拍。 停一天就多一天损失,剧组所有人都焦头烂额。 方希越拍这剧一来是演时下年轻人爱看的古偶吸吸粉,二来是填档,后面接着还有电影,档期安排得满满当当。 本来演完这部再进组下一部电影,但谁知道这边才拍了没多少,那边竟然就赶着说要开机了。 方希越这边戏还正拍着,两边都是已经签了合同,一开始并没有太当回事,团队一边让电视剧剧组这里赶赶方希越的进度,一边和电影剧组交涉,反正还没正式开机,就再拖几天,等开机之后就先拍别人的戏份,时间匀匀也能平衡。 谁知道电影那边一点都不肯松口,说是投资方的钱到位了要他们马上拍,连置景都开始加班加点地干。方希越自然拿了合同出来说事,然而她在电影圈的地位又要比在电视剧圈低一点,人家不是非她不可。 当即就告诉方希越,匀不出时间来拍就不拍了,违约金他们照付。 这年头,资本就是大爷。 方希越虽然被一众业内看好,但终究也只是电影圈一个刚冒头的二十岁小新人,即便是剧组先违的约,她哪敢就真收赔给她的钱,在拍了换角都正常,她要是收了钱那就是不想继续混下去了。 再就是和一部填档的电视剧想比,方希越更看重后头的电影。 她又想了办法,提出想要两边轧戏,电视剧剧组这边勉强答应了,只说那边说行他们也行,等到了电影剧组那边,果不其然又被卡住了。 拍电影的导演要求高,决不允许她出现轧戏的情况。 这下方希越就是彻彻底底两头为难了。 电视剧都开始拍了一点了,如果她因为中途要去拍电影而停止拍摄,要赔出去的可就是天价违约金,可是电影那边又无论如何都是她不能推掉的。 最后方希越的团队提出,把方希越的戏都放到最后,也就是等她拍完电影再补拍,补不上的地方就采用抠图和替身,糊弄过去也能看。 江晚照那天就看着杨导当场发了脾气,并且告诉方希越及其团队三个字,不可能。 如果只是零星几个镜头也就罢了,但现在是剧都没拍多久,方希越现在就离组,到最后补拍出来的东西会离谱到什么地步,怕是根本就没多少好镜头可以看。 在一众古装偶像剧中,这部剧的投资不算低了,而且也因为制作精良而提前预定好了上星平台,这是非常难得的,方希越这么做极容易翻车,并且会毁了整部剧的口碑,杨导算是比较认真负责的导演,不可能会答应。 因为方希越的事还没沟通好,剧组也只能先停工了。 江晚照的戏和主线联系得也比较紧密,自然也是无法拍下去的,她乐得一边在酒店房间里看剧本,一边等着吃瓜。 反正就两个结果,方希越继续演和换别人来演。 她没想到的是还有第三种可能。 严格来说,其实也不算是第三种可能。 杨导告诉江晚照,女主换成了她。 饶是江晚照现在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听到杨导说的时候还是直接楞在当场,迟迟没有反应过来,并且不敢相信杨导的话,甚至以为在做梦。 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道:“杨导,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哪怕从成本的角度来讲,换别的演员来演女主都比我来演要节省经费啊!” 光换一个女主,其他人的自己的戏还是不怎么会受影响的,新女主来了也就是拍个脸的事,方希越留下的远景和背影也都能用。把她换成女主角,那就成了不仅方希越之前那部分戏份要拍,江晚照之前拍的戏份也必定要换另外的演员来重演。 她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顶级流量小花,用得着剧组这样。 “就你了,这些都不是问题,反正女主角的大多数镜头都要重新拍过,就连着一起拍了。”杨导看了她一眼,说,“机会还是很难得的,哪怕以后资源更好也要珍惜眼下的机会。” 江晚照心道,这简直是一个大饼“哐当”砸到了她头上,比她演的第一部剧是捡队友的漏还要大的大饼。 她连做梦都没想过,这种机会能给了她。 陶斯很快赶来了剧组,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连忙赶着去和杨导商量合同的事了。 回来之后,她脸上带着些惊喜,也并不明显,又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在上头,对江晚照说:“真的想不到嘛,晚照,这还是你厉害。” 江晚照隐约听出来陶斯话里有别的意思,想了想,只老老实实说道:“我是真的没想到是轮到我,我要是能演女主,一开始还会来演女二?陶斯姐,你可想想我们那会儿是怎么被方希越为难的。” “行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陶斯笑了,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句,“好好准备吧,演戏上面也要更上进。” 就这样,江晚照摇身一变,从女二变成了女主。 得到这个消息,很多人都在议论纷纷,不过毕竟是方希越不想放弃电影违约在先,中途换角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说了几天也就不说了。 时间线非常明确,方希越先违约去拍电影,然后才有江晚照接下女一号,即使有人想借此黑她,也很快被石锤封住了嘴。 剧组的进度赶得更紧,方希越耽误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甚至这事传了出去,连带着方希越在电视圈内的口碑也跌了不少。 谁家剧组都不想戏拍了一半出这样的事。 所幸拍了倒也没多久,江晚照这边拍着,剧组也找到了合适的演员来演女二,是个没演过几部剧的小新人,形象很适合。 这回江晚照做女主,别人来演女二,倒是相处得很好。 但江晚照终归心里是藏了事的,她总觉得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死对头方希越不得不走,她竟然就顺理成章成了女主,不仅从来没去争取过,甚至公司和陶斯都不知道这件事。 隐隐也有些料到这蹊跷是如何来的,却又不敢细想也不敢相信。 在她认识的人中,除了有经济利益相关的公司不说,只有一个人有能力且有可能这样去做。 每日下了戏,她有时看着剧本,又忍不住去摸摸手机,打开滑来滑去半晌,最后都是忍不住讥诮一笑,她根本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罢了,他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做了这样的善事,总会找个时机来同她说的,到时再感谢也不迟。 江晚照拍戏投入,在剧组又忙,慢慢地竟也不想着换她做女主角这件事了。 毕竟她还是天生擅于开导自己的。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她算是心里有个准备,一直等着。 这件事当中,方希越也算是当事人,她和她的团队都不是什么傻子,肯定也能想到这里面的不对劲。 怎么就那么巧,怎么就是江晚照顶上去。 其实于情于理,江晚照都不会是女主的第一人选。 江晚照自己就能想得到,方希越那边估计会把锅扣到她的头上。 谁得利,谁作案。 果然这边的拍摄才刚刚进入正轨,网上就突然爆出了一条耸人听闻的小道,关于江晚照的。 ☆、第 51 章 那天江晚照刚下了戏,正打算休息休息,等着拍晚上的夜戏,易音也没给她递水,而是抓着手机一脸煞白地冲过来,又抓住江晚照把她拉过一边。 她把手机往江晚照手里一塞,说:“晚照姐,出事了,出大事了。” 江晚照拿起手机一看,赫然是一条小道消息,江晚照疑隐婚生子。 江晚照当即就倒吸一口冷气,脸色也同易音一样霎时白下去,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片发昏。 不过她倒是比易音冷静,抖着手翻了下去。 “怎么办晚照姐,完了,这下真的完了......”易音乱得像无头苍蝇一样打转。 江晚照强迫自己思考起来,一条一条看下去。 营销号描绘得惟妙惟肖,江晚照和一个男人有时会见面,足见关系亲密,而这个男人被拍到过带着一个小女孩,所以得出的结论是江晚照和这个男人有一腿,小女孩应该也是他们的女儿。 男人是周开,小女孩是糖糖。 下面还带了图,江晚照撑着一把雨伞,另一张里面男人也撑着相同的雨伞,江晚照记起来这是那天突然下雨,她把雨伞给了周开戴回去的。 另外还有两张图,一张是周开那天来给江晚照送鸡汤和早饭,被拍到了进入楼道,一张就是周开和易音带着糖糖出去玩,截掉了易音。 看图说话猜测,串联成了一个证据。 明明连江晚照和周开的关系都根本不能确定,却直接快进到了两个人已经有孩子了。 网上有人质疑,也有人说锤都这么实了也就粉丝瞎了眼不认。 江晚照一遍翻完,终于长长把一口吊着的气舒出来,把手机塞给易音,说:“淡定点,没事儿。” 易音一副末日来临,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怎么没事儿?糖糖这......网上都说了,这怎么办啊?” 江晚照又把易音往角落里拉了拉,小声说;“这算什么实锤?这种东西连证据链都不成立,很容易澄清反驳的。” “真的吗?”易音也是被带节奏给带得晕了,又确实是跟着江晚照一起心里有鬼,还没有江晚照的冷静和分析能力,“你确定真的不会有事吗?万一放料的人真的有后招呢?” “有后招就不会放这种捕风捉影的看图说话了,我们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江晚照说。 “陶斯肯定马上又要来问了,哎呀,怎么办,我怕我说不清楚,我不敢和她解释......” 江晚照轻叹出声,说:“我来和她说,其实她也知道咱们这边有一个你的亲戚小姑娘。” 不消几句话,易音渐渐也跟着淡定下来,江晚照的样子简直是给了她一粒定心丸。 “这个事容易过去,只要不是真的或者没有实锤,陶斯都有办法解决。”江晚照想了想,索性一并叮嘱道,“不过确实要小心一些,陶斯说最近要再给我配个助理,和你一起陪我在片场,我们平时和糖糖联系得多,小心被发现。” 说完,江晚照自己直接便给陶斯打了电话。 其实陶斯也觉得网上说的这些是无稽之谈,怨气也都是冲着故意放料黑江晚照的人去的,接到江晚照的电话也就礼节性地问了几句。 “我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那是我高中同学,易音的亲表哥,我和易音还是因为他才认识的。也不是圈内人,人家好好上班的小职员,关系好经常来往而已。小姑娘也你知道,也是易音亲戚家的,我可从来没有瞒过你。” 江晚照一一解释清楚,说辞有些夸张,却没有丝毫的糊弄,倒把陶斯听得很舒心,手下艺人多半是不争气不听话的多,江晚照也算是能力不错又不让她操心的了。 “我当然不会信的,简直荒谬得可笑,想着法儿来黑你,谁做的咱们心里也清楚。”陶斯反过来安慰她,“你就好好拍戏,不要被这些带坏了状态,澄清和压热度我去做,早就安排好了。” 这事即使陶斯不给江晚照反黑,有反应快的粉丝也已经开始在澄清了,带跑了的路人一看,也回过味来之前那些有多假。 陶斯同时也买了营销号先把粉丝的澄清铺开,很快就没多少人质疑了,从头到尾只有短暂地上了一下热搜。 除了收钱黑她的水军之外,只是还有本来就不喜欢江晚照的人或者不承认自己一开始错了的,还在坚持己见。 江晚照自己看着都想笑,无非是那点说辞,她没做过为什么不敢否认和江晚照公司连律师函都不敢发。 律师函当然是要的,很快陶斯那边就发了律师函,只是措辞上面竟然还比较温柔,说了一些不要太过关心艺人私生活,抱歉占用了公共资源等等模棱两可的话。 这下那些钻入死胡同的人更像是抓到了江晚照把柄,直指她是心虚,又有一拨人被忽悠着带偏。 “江晚照自己都不敢出来说一句没有,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粉丝也就自己骗自己了,路人懂自懂。” “律师函……就这?就这?根本不敢否认啊!” “哇,难道真的和素人生孩子了?” “那个孩子看起来已经三四岁了,她几岁生的孩子?不会吧?” 其实他们不知道,到此为止他们已经完完全全进入了江晚照这里的节奏。 戏推到了最高潮,接下来就是江晚照这个正主出场的时候。 陶斯对江晚照的水平比较放心,和她商量过什么时候由她出面澄清,也没发什么已经编好的话给江晚照。 江晚照乐得自己发挥了。 撒谎总是不太好的,陶斯以为全都是假的,但江晚照自己心里最清楚,小姑娘的爹不是这个爹,小姑娘却真的是她的女儿。 江晚照找了一张之前她、周开还有易音三个人聚餐的照片,把自己和易音仔仔细细精修了,然后把周开的头用卡通贴纸挡住。 图被发到了微博上,还附带着几句话。 “真的没有和这位男士生过孩子[捂脸]但是和这位男士吃过饭[捂脸]请大家不要再继续传素人的照片,不然我即将失去多年好友[握手]” 这个否认澄清算是非常直接且真诚了,微博一出,狠狠打了那些有质疑的人的脸,总算没有人再跳了,连黑她的水军也销声匿迹。 最欣慰的当属江晚照的粉丝,一开始含辛茹苦给她做澄清控评,律师函写得不好又去撕江晚照公司,等江晚照一说话,就像是看到了希望和救星。 “呜呜呜,这种事情都得妹妹自己出来澄清,公司死了一样,好惨。” “我女儿好刚好可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妈爱你!” “说不敢澄清的出来走两步,黑子都没有心的吗?” “有些人是不是有病?一下说她生孩子的戏演得不好一看就是没生过,一下说她有个三岁的女儿,妹妹太难了!” 到了最后,也只有零星几个人为了挽回尊严只好指摘是江晚照方故意借此炒作。 江晚照化险为夷。 等过了两三天,网上热度差不多没了,江晚照才抽了个时间出来给周开打电话致歉。 先前一边要拍戏一边还要费心谣言,她便把周开那边先搁置下来,只一开始让易音过去打了个招呼,让周开不用担心。 一天的戏拍下来很累,江晚照想着周开白天要上班,就也没有趁着白天拍戏空隙打电话,而是选择了晚上。 她记性极好,背书算是强项,便一手拿着第二天的剧本一手拿着手机,一心二用。 电话接通。 “喂,老同学,这几天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惹了这么大麻烦。”即便和周开再熟,江晚照开口也是赶紧道歉,“怎么样,你周围有人认出你没有?照片是糊的,其实不仔细看不是很能看出来。” 周开说:“没事,是有人说看起来和我有点像,但我哪像有明星朋友的人啊,都以为只是长得像。” “那就好,这几天一直没联系你,不会生气吧?现在热度都下去了我才敢来找你,放心吧,都过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周开才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周开的声音有些低沉,和他平日显而易见的不一样,江晚照这边还看着剧本,也没听出来多大不同。 她马上答道:“我有什么事,你看微博没有啊,我这不是都已经澄清好了吗,不是什么大事。” 她语气轻松,仿佛是一件假得不得了的事。 “你自己还是当心一点,这简直防不胜防。我现在都没时间上网,易音来和我说的时候我都差点吓懵了。” “少年,你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不行啊。”江晚照打趣道。 “行行行,你最行,”周开无奈,“以后我可不敢再多来你家了,那些网友和粉丝我惹不起。” “来啊,为什么不来?都已经澄清了,你就更要光明正大来,不来才是心里有鬼。” “你这话说的,你一年到头有几天是在家的?我想来你人还不在呢。” 江晚照听了马上接上道:“这事儿总是我不好,给你添了麻烦,这样吧,你在我家找不到我人,那过几天我有空请你吃饭吧,不准推!” “你戏拍完了?你不是女主角了吗?” 江晚照飞速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几天的通告,非常肯定地说道:“下周六我有一个站台,也是在s市,抽个吃饭的时间出来是可以的,你这天可以吗?” “可以,你也别太赶了,没时间就算了。” “有时间。”江晚照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先不聊了,到时候见面再聊。” 周开也没再说什么,江晚照刚要挂掉手机,却听见他突然问:“晚照,你们......他最近有没有再来找你?” 江晚照一听便知道周开问的是谁,却还是愣了片刻,回答道:“没有啊,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你不提我也忘了,怎么了?” “我就是随口问问,没什么那就先晚安了。”周开说完急匆匆挂了电话。 江晚照眉头轻蹙了一下,周开为人直爽,一向不太能藏得住事,他都支支吾吾起来,一听就是发生了什么事。 再打电话去问不太合适,显得像是逼他说,周开要说早说了,不说就是不想说,江晚照只好打算等吃饭的时候再好好问问。 ☆、第 52 章 在剧组拍戏的日子过得飞快,没几天时间又出了新瓜。 方希越如愿进了组,电影没拍几天,投资方却突然要撤资。 这边剧组因为方希越而多了不少事情出来,才刚刚忙得差不多,自然是不会对她再有什么好感的,一个个皆是幸灾乐祸。 “你听说了没,好像是方希越的大金主把她甩了,后面资源也受影响了。” “我怎么听说是她得罪了什么大佬,要我说也是活该,就她这性格,啧,为难人的时候怎么有恃无恐了?” “杨导好像心情都好了。” “杨导倒未必真的和她一个丫头片子计较,但之前真是又被她嫌弃又被她坑的,知道她看不上我们这剧了。我听说晚照的那个经纪人陶斯好像也被她折腾过,陪着试了一晚上的戏,还是她厉害,走到哪儿得罪到哪儿。” “这下看她怎么办,她退出这边的拍摄也不是没发过通稿,自己走了还踩一脚呢!” 一众人听到这里都忍不住笑得东倒西歪,仿佛大仇得报。 “别说了,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她通稿发得狠,有些网友慕强也跟着拜高踩低,都说是咱们剧不行,不应该拦着她去拍更好的戏......” 江晚照在一旁听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直打鼓,之前的事都先不论了,乍眼看现在方希越的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她总觉着巧,又因为剧组最后的受益人算她一个,她和方希越又是众所周知的不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便对此一句话都不发表,听别人说就算了。 一转眼就到了周六那天。 活动在早上,也不是很重要,基本只需要她到了之后走走过场就行了。 江晚照是提前和陶斯报备过要空出午餐时间和朋友吃饭的,陶斯二话不说就允许了。 活动结束之后,她换上便装打算直接离开,提前让易音去了外面把车先开过来,安保把她送到后门处,也已经没什么人注意了。 斜里却突然冒出一个人,上半张脸是墨镜,下半张脸是口罩,还戴着一顶棒球帽,如果不是看身形和头发,光看脸连男女都分不出来。 “江晚照,我有些话想跟你谈谈。” 虽然可以压低了声音,江晚照还是听了出来。 来人正是方希越。 今天和周开吃饭,易音是兼职司机的,车子已经在面前停好,江晚照也并没有拒绝方希越,只是让方希越先一同上了车再聊。 易音将车子开出去一段路,然后才找了个地方靠了,自己也下了车,只留江晚照和方希越两个人。 方希越这才摘下了墨镜和口罩,露出一张素颜,暗沉还有黑眼圈,和往日光鲜亮丽的她很不一样,明显的疲倦消沉。 她没有说话,江晚照便也不先开口。 隔了一会儿之后,方希越似乎才终于意识到是她来找的江晚照。 “那个......”方希越艰难地张张嘴,“江......晚照,晚照,是我先前做得过分了。” 江晚照稍稍诧异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方希越会张嘴就是一个道歉。 “你和我说这个干嘛?” 方希越努力地挤出一个表示歉疚的笑容,算是对自己演员生涯的最好诠释与尊重。 方希越说:“是我之前不对,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饶我这一回。” 江晚照笑笑,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方希越深吸一口气。 “算我求你了,我为这部电影付出得太多了,违约金我都赔了好多,不能不拍这部电影的。现在投资方说了,要不把我换了要不就撤资,我真的没办法了。” “那我有什么办法?” “有人指点我,让我还是来求你。”方希越说道,“真的是我不对,你人好,就帮帮我好吗?” “谁让你找的你找谁去。” 倒不是江晚照拿乔摆架子逮着机会为难方希越来报复,而是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她和方希越这样的关系,又不能真的仔仔细细问,这样的人她这么敢直接露了自己的底,只能这样慢慢套,套得她说出来龙去脉。 她也很想知道方希越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我......晚照,我是来求你的,现在也不瞒你了。”方希越咬了一下嘴唇,才慢慢说道,“是我的......男朋友让我来找你,他说这一次他也没办法,还是来求你比较容易。我之前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年纪还小,被那些人一捧就晕头转向了,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方希越小小年纪就混到现在这个地位,倒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此刻话也说得恳切真诚,反而让人不好再说什么。 江晚照看了她一眼,问:“前几天在网上黑我隐婚生子的是谁你知道吗?” 方希越的脸色一下子又白了一层,吞吞吐吐回答道:“晚照姐,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为什么你男朋友让你来求我?” 说是男朋友也只是叫得好听,其实方希越的意思就是她的金主。 “顾先生哪是我能求得到的,”方希越又陪出一张笑脸,“我男朋友都未必能求到。” 从方希越口中得到这个答案,江晚照已经并不惊讶了,在方希越找上她的这一刻,她其实就已经猜出来了一个大概,无论是她本身还是她的公司,都没有能让方希越主动来求情的价值。 结合之前莫名其妙的方希越解约和剧组换她顶上,她再猜不到顾时鸣身上那就是个傻子。 方希越说完,这回江晚照迟迟都没有再说话。 顾时鸣竟然闲到了这个地步,难道是和女朋友分手了没事干吗? 如此对她,又是何必。 是不是还想她感动地去和他道谢,就为了他闲时随意给予的一点点怜悯。 她倒也没有那么脸皮薄,知道不必把别人的施舍与自己的尊严挂钩,都是讨一口饭吃,给她她就拿着。 但是谢谢她也是不会去说的,反正不是她自己求,顾时鸣也没来和她说,若是他不乐意了,收回也就收回。 江晚照想了想,便认真对方希越道:“顾先生是顾氏的那位吗?抱歉,我可能真的不可以,我并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事。。” 方希越一听都快哭出来了,她做小伏低好话说尽,可又不能立刻翻脸和江晚照置气,已经是这个下场了,要是再被顾时鸣知道就等着退圈了。 “姐,你是贵人,这种俗事顾先生怎么舍得让你多听。”都这样了,方希越也晓得要哄着江晚照,“你就和他提一提,不用多费什么力气。” “我也见不到他啊。”江晚照眨眨眼睛。 她连个电话都没有,联系全靠顾时鸣单方输出。 “我理解我理解,顾先生是大忙人,你就见到了和他提一句行吗?你一句话的事,为我求求情,我真的错了!” 虽然这事是顾时鸣干的,但方希越拎得很清楚,她现在求上来,顾时鸣也只是一个幌子,最后还是要看江晚照放不放过她。 “这样吧,如果我见到他了,就替你说一声,如果没见到,那我也没办法了。” 她无法找到顾时鸣是真的,她忘不了方希越为难羞辱她也是真的。 方希越不知江晚照的意思是全凭天意,见她松了口,立时就千恩万谢,又立马识趣地下了车,唯恐打扰到江晚照惹得她不快。 江晚照低了头玩手机,易音上来便问:“她来干嘛啊?事业不顺来找你吵架?” 江晚照并不想把方希越所说的事情让易音知道,只说:“落魄了才来找我和解。” 易音不再深究,把车开到了和周开约定的地方,把江晚照放下,自己又开着车抓紧时间找朋友玩去了。 时间才刚过十二点,周开倒是很准时,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这是家私房菜馆,江晚照吃过几次觉得口味不错,便提前预订了一个包厢和一桌子菜。 江晚照一到,服务员就开始上菜,陆陆续续上完了之后,她便让服务员离开。 “尝尝这道椒麻鸡,是招牌菜。”江晚照招呼周开。 周开闻言夹了一块鸡肉,先放在碗里用筷子戳了戳,一副看起来胃口不太好的样子,却又连鸡肉上挂着的花椒都没剔下。 江晚照也不出言提醒,而是默默地看着他吃完了鸡肉,才问:“牙签你嘴巴不麻吗?” 有了江晚照的提醒,周开才突然回过味来,连忙猛灌了几口可乐下去。 江晚照放下筷子,叹了口气:“牙签,你实话说,你是不是怪我连累你了?” “啊?”周开竟然还是心不在焉,反应过来之后才道,“你想到哪儿去了,就没人相信那是我,对我根本没什么影响。” “那你今天怎么了?” “没怎么啊,我只是昨晚没睡好。” “我请你吃饭你太激动了才没睡着?” “这么说也行吧,只要你不怕再被传绯闻。”周开说完就继续去吃菜。 平时周开的话也不算少了,今天却怎么看怎么奇怪。 江晚照陪着他默默地吃了一阵,越来越觉得自己看着周开这幅样子就如同百爪挠心,食不知味。 她放下筷子:“你到底怎么了?” 周开正吃着菜,冲着她摇了摇头,江晚照以为他是不会说了,没想到俄而他声音忽然提高,说道:“我都说了没事,非要我有事?” ☆、第 53 章 江晚照和周开这几年算是很熟了,她看到周开气恼,反而不愿意惯着他的脾气。 “你吃枪药了?”她盯着他问道。 周开发完脾气,一下子又气馁下来,说:“晚照,我真的就是有点心情不好,你别介意,工作上不太顺心。” 江晚照说:“周开,你这人藏不住事的。” 周开的脸色白了白:“什么都瞒不过你。” 两个人皆都默了一会儿,周开道:“就是......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那天我给你打电话,你就不太对劲,就是为了钱的事?” 周开点点头:“是,我妈那里有点急。” “钱的事而已,你不早说。”江晚照说,“我马上给你打过来。” 她也干脆不问周开需要多少钱,能多给就多给了,她这边现在钱是不缺的,周开那里是有要紧的用处,多一点自然好。 只是有有些奇怪,那天她明明问了周开,周开和她说周母的情况已经不错了,需要钱应急的时候看起来已经过去了,她清楚周开此人,要么不说,说了也就是真心实意的,没必要跟她客气撒谎,怎么可能前后才没多久就对不上。 不过江晚照懂得分寸,这种问题是不能问的,问了难免让周开非常难堪。 周开看着已经像是心事重重,她不好再去雪上加霜,要问也是等事情过了再问,或许真的是周母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也不一定。 周开这时也放下筷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晚照正用手机给他转账,就听他问:“你最近没和他再来往吧?” 江晚照一愣,继而无奈道:“你怎么又问这个问题,我难道会骗你?” 周开重重地叹了口气,不作声了。 “钱我给你转好了,有不够一定要和我说,如果我没空接电话就找易音。”江晚照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又拿起来看看时间。 继续吃着饭,其实明明已经解决了周开的问题,但周开却好像仍旧没有开心起来,只是话稍稍比方才多一点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江晚照说着话。 等酒足饭饱,江晚照给易音发了微信,便要动身赶回剧组。 她起身,周开也跟着她起身,两人正要往包厢外面走,却突然听见周开说:“晚照,你......自己在外面要多小心一点。” 江晚照停住脚步,转身朝周开点点头。 她没有再走,而是静静地看着周开。 片刻之后,周开终于被她看得受不住,他像是被放空了气的气球,后退两步,颓然又在刚刚的位置上坐下。 “晚照,我失业了。” 闻言,江晚照走到周开身边,把椅子拉得过来一些也坐下。 “所以你一直是为了这件事而沮丧是吗?”她的声音轻轻的,明明是问话却更似安慰。 周开摇摇头。 “这样吧,你先别急,我给你去外面打听打听,看看有哪里要招人的。”她想了想,慢慢和周开说着,“现在失业也是很正常的,娱乐圈还有一些人接不到戏呢。不过我这边可能都是一些文娱相关的行业,你如果要做会有点累......” 江晚照说得和缓真挚,周开听了却一下红了眼眶。 “你先听我说,”周开打断了她,声音沙哑,“不是失业的事,我本来真的不想再和你说的。我被解雇的事,是他干的。” 江晚照蓦地直起身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再问下去。 “我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公司找了一大堆理由解雇我,我还以为真的是自己做得不好......还是上司偷偷告诉我,我是得罪了大股东,我还跟上司说,这肯定是弄错了,我每天三点一线,家、公司、医院,怎么可能得罪大股东呢?”周开用手撑着额头,“他给我看了照片,我才认出来,原来他就是顾时鸣。我一个小职员,我当然没资格在公司见过他,我一直都不知道......” 周开说得有些颠三倒四,像是喝醉了酒。 江晚照静静听着,面色越来越僵,两只手也紧紧地拧在一块儿。 怪不得周开这么纠结,这么不愿意说,怪不得周开刚刚还发了脾气。 “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又觉得是不是不应该和你说,反正工作再找也就是了。我问了你两回,你都说你们已经没联系了,我怎么好意思再说?再说不就是逼着你去和他联系?但是......但是我又,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我干得好好的,他一句话就把我扔出公司了,我妈妈那边......”他哽咽住。 周开静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倏然更白:“晚照,你就当我没说过,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预谋,算准了你会去找他?你别去,他一定是有什么坏心思!” “没事,”江晚照朝他笑了笑,“你也见识到他的本事了,而且那天他都找来我家了,不是我不去就没事了的。” “你不能去找他。” “行,我不去。”江晚照随口应着,同时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剧组了,你等着我消息吧,看能不能给你找到合适的工作。” 易音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江晚照和周开说了再见,头也不回地上了车。易音没开出去多远,江晚照却突然让她停下,自己换到了驾驶座,并让易音自己先找地方去玩。 易音一头雾水地下了车,才转了个身就看见江晚照开着车一骑绝尘而去。 江晚照把车开得飞快,好几次油门都差点踩到了最底下,没多久就到了顾氏集团大厦。 她自己的事可以随随便便就过去,但是周开的事绝不能这样算了。 江晚照今天是出来站台的,妆容全套又精致,只戴了一副墨镜遮挡一下,不至于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饶是如此,前台和保安看着她从门外走进来,还是眼睛都直了。 江晚照在前台面前站住,问:“顾时鸣在吗?” “您有预约吗?没有预约的话......” “他人在吗?” “......我打个电话上去问问,”前台又说,“但是您是不是没有预约?” “你就说我姓江。” 没一会儿,总裁助理小王亲自从楼上下来,恭恭敬敬把江晚照迎了上去。 顾时鸣的办公室在办公区域的另一侧,通过长长的走廊之后还有一道门,与外面严格地隔绝开来。 小王输了密码,门“啪嗒”一声打开,他立在门边,身子微倾,示意江晚照进去。 江晚照一踏入里面,门又在她身后合上。 顾时鸣正坐在沙发上等着她,见到她进来,也没有起身,而是对她笑了笑,让她在旁边坐下。 江晚照没这个功夫再和他虚与委蛇,一路开车过来脸色早已是冷到了极点。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开门见山问道。 “你说哪件事?” 江晚照气结,继而又想起了上午才刚来找过她的方希越,确实,顾时鸣做了不止一件事。 她突然有些埋怨方希越,干脆不知道这件事,她倒更好办,如今知道了,便也没办法当不知道,面对顾时鸣也少了些坦然。 更何况她是答应了方希越的,没想到还真能这么快就见到顾时鸣,总不好直接赖掉,说过的话还是要算数的。 她只好先耐下声气:“方希越的事就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了。” 顾时鸣看了她一眼,问:“她来缠着你了?” 江晚照低了头不作声。 其实她对方希越的芥蒂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消除,她不是圣母,不会有这个闲工夫替方希越在顾时鸣面前辩解。 说话间,顾时鸣已经起身走到江晚照身旁,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不能说远,也不能说近。 他如今是早已抛下那副金边眼镜不戴了的,省去了镜片的掩饰,光是眼神就要比从前锐利,少了些早先的温柔清隽,眼下的俊美无俦便是单刀直入。 “你放心,方希越不会再来缠着你了。”他淡淡道。 “顾时鸣,你适可而止,我不需要。”江晚照气急,不知道顾时鸣会做出什么来。 “好,你说算了就算了。” “你……” 江晚照一下子语塞,又想起她并不是为了方希越来的。 “你为什么要开除周开?” “周开是谁?” 江晚照再一次语塞。 好在顾时鸣马上又笑道:“我记起来了。” “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顾时鸣像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顾氏上下这么多员工,我见到工作能力不行的,自然不会留。” 江晚照刚才在来的路上,设想过很多种面对顾时鸣要说的话,她甚至从脑海中挖出了曾经看过的谈判技巧。 然而很不幸,她对着顾时鸣,还是不怎么能招架住,只好凭一腔孤勇,临时反应。 “是不是那天你在我家见到了他?” “我忘了。” 江晚照冷笑一声:“是不是因为我?” 这回轮到顾时鸣轻笑出声,薄唇轻启,道:“不要太当回事。” 他心里的苦涩已经渐渐泛上来,周开的事是他难得任性,可他总是为了她也花费了一番心思,本来不想让她知道,却又实在忍不住,到底放了风声出去,暗中昭告天下。 方才听说她找来,他竟一下子慌了神,又满心盼着她是高高兴兴来的。 愿景到底落了空,她果然是为了周开。 一提到周开,她就焦灼心急,好像他是了不得的恶人。 不要太当回事,他又怎能不当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女主的巴掌警告(狗头 这几天作为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中的一只今天差点忘了更新,一个字都没码,让本来一直维持的二十章海量存稿不能继续,20-1,继续下去原本预定的双更将成泡影 ☆、第 54 章 “顾时鸣,你什么时候这么公私不分了?他只是一个小职员,每天勤勤恳恳工作,他碍着你什么了?” 江晚照说得越发急切,干脆不收着自己的情绪。 “他用得着你这样?”顾时鸣突然转过身去。 江晚照不假思索道:“他是我的朋友,他帮过我。” 顾时鸣心里的苦涩又渗进了酸楚,滋味一言难尽。 他突然觉得江晚照偏心得厉害,而他,明明说了到此为止,却又一次次不肯与她了断。 “他帮过你,那我算什么?” “你做的远不如他十分之一,”江晚照心头也一酸,一字一句道,“如果你要我还,我还给你。” 于她而言,顾时鸣的给予一直更像是一种施舍,她是很需要,但没有也罢,她不会强求。 而周开,从她离开江家时起就在帮她,安心让她养身子的是他,把她送到s市安顿的是他,在糖糖出生前后和易音一起照顾她们母女的是他,如今能帮到的虽然少了,但有时带糖糖出去玩的还是他。 她所有最刻骨铭心的难处,顾时鸣都从未参与过。 他任由她被关在江家被人羞辱耻笑,任由她一个人生下糖糖,任由她不要命地工作养家,最后还把她当□□一样地挥之即来。 却以为他一时兴起让她免去泡冰水,免去方希越的为难,她就要对他感恩戴德吗? 他从来就不懂。 “如果我要你做到像待他一样待我呢?” “等你落难了再说。” 顾时鸣这样的人,又何曾会落难? “我可以帮周开再找一个工作,但是顾时鸣,我也要来和你讲一讲道理。他什么错都没有,凭什么要被你解雇?你是有钱,是在云端之上,但小人物难道就要任你碾压?周开也有父母,他妈妈正在医院里面,等着他赚的那一份薪水去治病救命!” “方希越的事我谢谢你,但你对周开这样,又和方希越对我有什么区别?说到底我们都是平民百姓,我们的苦处你不会知道,但即使是不知道,我也求你对他高抬贵手一次行吗?” 她气冲冲说完这些,便偃旗息鼓,一通火发完,撇过头去再也不想说什么。 顾时鸣还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这样的情绪,竟似乎也一点没有影响到他。 可他的心里却像是一块冰被打碎,再也拼不回原样。 顾时鸣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江晚照满心满眼都为的周开,还是她已将自己划到和周开一个层次,而他在另外的层次。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样泾渭分明了? 她是江家的养女,自小衣食无忧,什么时候要懂得那些人的苦了? 他不舍得。 忽然,他曾经对她有的全部怨念仿佛都烟消云散。 偷了钱也好,不辞而别也好,挑剔他家里的环境还有母亲也好,让他的母亲临终前的愿望落空也好,让他猝不及防也好,他都原谅她。 不是吃了很多苦,她就不会这样切身感受。 他从来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说话那么急,所以她一定是在外面受了苦。 顾时鸣开始无法遏制地害怕江晚照继续说下去。 他便立时越过那半臂长的距离,却也不再有其他动作,只静静立在江晚照身边。 江晚照仰起头来看他,今日恰好化妆师试了新妆,她眼圈上洇着一层淡淡的红,眼睑处又恰到好处地点了带着璨璨的细闪,抬眸便是欲落泪,低首则是垂泪。 瞧着她光洁青春如昔的脸庞,顾时鸣顷刻间连喘气都要不敢,像是面对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他压低了声音,柔声轻轻对她说道:“晚照,不要再闹了,回家好不好?” 又咽下许多话语,他不欲再说,生怕话说得多了便将珍宝打碎。 江晚照的眸子却闪了闪,脱口而出:“回家?回哪个家?江家?” 顾时鸣倒不想再在她面前提旧事,只是在他的观念里,依旧是认为无论如何,江晚照都应该去和养父母道个歉,此后即便是要与江家彻底断了来往,抑或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他都依着她。 “你的养父母一直在等你,这些道理......” “够了,”江晚照打断他,连往后避开两步,使自己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顾时鸣你现在又来充什么好人?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时至今日,她也不是完全恨顾时鸣当初把她推入那样的境地,毕竟如果没有顾时鸣,她没了那根□□而继续留在江家,也说不出是好是坏,这种折磨未必比如今自己生活的辛苦要让人好受。 但是她也不想见到始作俑者在她面前旧事重提。 她不想见到江家的人,不想见到顾时鸣,没有他们,这些往事将是她心中永远的禁地,连自己也不再踏足。 话至此处,江晚照该说的也说了,接下来的大概都是她不想听的,光是想起就能憋着好大一口怨气。 她转身便走。 与来时带着的那一股子怒气又不同,江晚照一步一步往外走,却又越走越心酸。 而当她终于走出顾时鸣的办公室,身后一直站在原地的顾时鸣仿佛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晚照——”他叫了一声。 江晚照没有应,反而走得越来越快。 顾时鸣自然耐不住,立时就追上前来。 他腿长走得快,然而江晚照知晓他的意图,无论如何都不肯让他赶上。 她竟小跑了几步,恰好正通过另一边员工办公区域外的走廊,办公区域朝着走廊这一侧的外墙全是玻璃,她穿着细高跟难免惹人注意,也同样跑不快。 江晚照只趔趄了一小步,顾时鸣就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原本是极怕她摔倒的,不由手上带了力道,只将她纤细的手臂一把握在手中。 皮肤触及皮肤,是同样的温热,江晚照却好似触了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然一颤,最后的那点理智如溃堤泄下,又像是被火烤着,灼烧般的疼。 顾时鸣也察觉到了。 刚要待她站稳放手,江晚照竟一下子侧过身子来,同时另一只未被他束缚住的手高高扬起。 “啪——” 众目睽睽之下,江晚照那只修长白嫩的手重重打到了顾时鸣脸上。 “顾时鸣,你别碰我!” 宣泄般地喊出这句话,江晚照心上的灼热才像浇了冰水上去一般消退。 这样的歇斯底里,这样的不管不顾,她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独独对着顾时鸣才无法控制自己。 江晚照扫了一眼四周,这才发现为时已晚,那些员工听到动静怎能不把眼神放过来查看。 此刻看见顾时鸣竟然被人打了,机智点的就暗中咋舌,有些更是把惊讶直白地挂在了脸上,差点就惊呼出声,更已经有人不断地往江晚照脸上看去,应是有点认出她来。 江晚照戴上墨镜,罢了,晚些她被爆料也认了。 而顾时鸣猝不及防受了那一巴掌,他的表情却比任何人都要少得多,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江晚照的身影消失,他才回过头淡淡地扫了一眼里面的员工们,然后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看到的员工们一个个都闭紧了嘴,连方才的繁忙也退却了许多。 只是员工们自己建的各种五花八门的群上已经炸开了锅。 “看到没有,顾总被那个女人打了一巴掌!” “????????” “我没看见,来看的时候已经打完了[伤心]” “那个女的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总裁也有这一天,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狗头]” “什么什么顾总被打了?还是你们那一层有眼福!” “我刚刚看见王助理把她领上来的,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是不是那个明星?江晚照?” “!!我看着也像,但是不敢认!” “不是吧,顾总怎么会和明星搅在一起,不至于。” “才刚刚和孟影分手啊,不过比孟影要漂亮。” 紧接着就有人把江晚照的照片发到了其中某一个群里。 “就是她,我没认错[狗头]” “原来顾总也和女明星......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不知道和孟影的时间有没有重叠[狗头]” “她演的剧还挺好看的......” ...... 不出一会儿,国内某论坛立刻就有人发了一个帖子。 名字就叫做《刚刚发生了一件事,某上升期小花到我们公司打了我们总裁一巴掌,我现在人还在懵逼中》。 发帖人倒是狡猾,对该小花没有指名道姓,而是只在主楼给了一点暗示,表示该小花是爱豆转型演员,有过小爆的剧,最近风头正盛,至于自己的公司是在s市,其他的信息一概闭嘴不多言。 抓住几个重要的信息点,还是有好事者拉了几个名字出来,把当天在s市有行程的符合条件的女艺人都列了出来。 江晚照也在其中。 江晚照心虚,时时刻刻关注着网上关于自己的言论,很快就得知了这个爆料。 她也不敢直接去和陶斯承认她闯了祸,想了几个办法都觉得不可行,最后还是决定躺平算了。 ☆、第 55 章 江家大宅。 江建柏和夏静都出去了,白天的大宅静悄悄的,只剩关在房间里睡觉的江晴和干活的佣人们。 江晴其实并没有睡着,而是呆呆地靠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房间里的某一处。 因为在家里,她此时并没有化妆,窗帘也没有拉严实,透进来了一点点光,正好打在她的脸上,是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削瘦枯黄。 房门被轻叩了几下,急促频繁,江晴也同样急促地滑下了床,身子晃了晃,睡裙下是瘦骨伶仃的小腿,向着房门方向奔去。 门锁打开的声音有些大,江晴看见门外站着的人先是如释重负地笑了,看见门外之人朝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这才蹑手蹑脚悄悄将他请进来。 丁瑞进门之后,还未等江晴迫不及待地跟上来,就将藏在一只文件袋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她。 江晴接过东西,精神便一下子振作起来,问道:“怎么才给我?” 丁瑞脸上有一瞬现出不耐,江晴只顾着把东西去藏好,并没有察觉。 “叔叔婶婶看你看得那么紧,我哪里找得到时间?”丁瑞将神情藏好,走过去搭了把手,确认东西藏得隐秘,“我还是借着来给叔叔送文件的由头来的,这东西你可要藏好,被发现了我们都得完蛋。” 丁瑞去年刚和江晴的堂姐结婚,江建柏需要人分担江家这一摊子事情,早已渐渐把一些事务分由丁瑞负责管理,丁瑞的上进心非常强,即使江家还用不着他,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着接手。 是以他近一年来可谓是如鱼得水,江建柏愈发看重他,倒是已将他从前出过的那岔子揭过不提,重头给机会。 江晴把东西藏妥当,又呆呆地在窗边立住,也没有搭理丁瑞,只是自己嘴里碎碎念着:“最后一次,我再也不要这个玩意儿了......不要了......” 丁瑞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很快便道:“当然不是好东西,我一直在劝你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下次,下次我们说好了,你就算问我要我也不给你拿过来。” “这......”江晴面露难色,竟犹豫起来,“得慢慢戒,你不能突然就给我断了,爸爸妈妈会看出来的。” 丁瑞顺水推舟道:“也行,不过这东西不好弄。” “钱我会给你。” “不是,晴晴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晴突然烦躁起来,突兀地一摆手,说:“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只要你给我弄来,什么我都不会缺你,不就是钱吗,值得你这样磨磨唧唧。” 她这样说,丁瑞竟然也不生气,看起来竟像是还有些歉疚。 “你也别急,我这也是担心你。”丁瑞道,“对了,晚照那里怎么样了?”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差点就让她回来了!爸爸已经低三下四要她回来了,要不是我发现了又跑去找她......” 江晴说着便“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回来之后装了一回病,爸爸妈妈这才暂时不提她了。” 丁瑞沉默了片刻,说:“其他倒还是次要,江晚照可不能让她再回来了,否则江家不太平。” 倏地江晴又笑起来,声音有些刺耳。 “是江家不太平还是你不太平?” “晴晴,你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丁瑞开始浮躁起来,他原本也已经不用再将江晴当一回事了,“江晚照要是回来,当年的谎言是一定会被拆穿的。” “你拿家里的东西的时候倒是不怕。”江晴看了丁瑞一眼。 “你可是帮我把你家里的珠宝和钱拿来,眼睁睁看着我拿走的。再说江晚照这个人是没什么用,但顾时鸣如果知道是你从中作梗,他会不会饶过你?” “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用得着这样吗?你放心,我是最不想再看见她的。” 闻言,丁瑞松了一口气,当年他在外面中了仙人跳,这边的小动作又被江建柏发现,手头急用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原本是托着江晴暗中借他一点钱应急的,谁知道江晴竟然拿出一大捧珠宝和二十万现金出来给他。 他当时吓了一跳,江晴告诉他这是她拿了陷害江晚照的,但这么多东西她这里放不长,总会被发现,她也不方便出去卖掉,干脆给了他。 钱还罢了,但那些珠宝里头有很多是夏静的珍藏,丁瑞是知道的,奈何一方面急需用钱,一方面他也同样不想江晚照和顾时鸣在一起,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江家的小辈多是不成器,稍有懂事些的也难当大任,排下来是丁瑞这个女婿最适合接手江家的一部分产业。 但江建柏和夏静夫妻两个是看中了顾时鸣做自家女婿的,只是顾时鸣实在对江晴没感觉。夏静且不论,后来江晚照和顾时鸣的事事发,丁瑞一向陪在江建柏身边,是看出来他已经松动的。 虽然江晚照并非江家亲生血脉,但就此拆散他们,让江家失去顾时鸣和顾氏的助力也实在不明智。退而求其次,让江晚照嫁给顾时鸣也很好。 如果顾江两家联姻成功,丁瑞则会从炙手可热重新回到和江家其他小辈平起平坐,永远屈于顾时鸣之下,在顾氏的金钱权势下无法抬头。而江晚照一个只是亲生父母不详的养女,丁瑞便愈发不服。 之前他有个生意上的伙伴出了点事,若让丁瑞自己去求顾时鸣帮忙那是不可能的,且顾时鸣也不怎么会给他这个面子,丁瑞便绕了个圈子央了苏风原,没想到还是被顾时鸣下了脸面。 “你平时小心一点,一有什么苗头就要及时遏止,”丁瑞又小心叮嘱道,“千万不能让她回家。” “人家现在是明星,我看也未必想再回来。”江晴开始不耐烦起来。 丁瑞还想说什么,却被江晴赶着往外,他知道她是拿了东西忍不住了,便也不再继续逗留,左右江晴已经在他掌控之中。 ** 江晚照心惊胆战等了几天,不过她这次运气好,大概是因为爆料帖说得模棱两可,没有实锤加上底下猜了不少明星,网站不久后就删了帖子,连微博上也没什么踪迹。 周开很快就重新回去上班,公司说是搞错了人,还赔偿了他一大笔钱。 江晚照得知这个消息,也没有告诉周开那天她去找过顾时鸣,她自己倒觉得她的行为对周开复职没什么帮助,没雪上加霜已经是不错了,既然说是搞错了那就是搞错了吧。 好在顾时鸣自从那天起也没再出现过,这让江晚照很是舒心,能够安安心心拍戏。 戏是人家给的,演得好不好才是她自己的。 一转眼就到了年底,从夏天拍到冬天,江晚照终于顺利杀青。 后面倒是只有一部现代剧的戏约和一个综艺,都是要过完年之后了。 因为这一年过年早,从杀青到过年也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候,虽然还算是空档期,但年底照例是异常忙碌的,对于各行各业来说都是。 江晚照也忙着走各种红毯,出席各大盛典活动。 这算是娱乐圈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候,这一年你红还是糊,都会在一场场活动中无处遁形。 娱乐圈的势利就生动形象地浓缩在这里头。 江晚照作为女明星,而且还是上升期的小花,手里握着不少戏,当然要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大众面前。 今年陶斯给她找了一个非常不错的造型工作室合作,这家造型工作室能借到的礼服多,且擅长给女明星做造型,能做到既亮眼又符合女明星本身特质。 以江晚照现在的咖位,时尚资源倒也不错,因为形象气质好,品牌也愿意给机会,加上陶斯和造型工作室的努力,江晚照一连几次的礼服都是一些品牌的当季高定或者当季成衣,虽然还穿不了超季高定,但对于江晚照来说已经弥足珍贵了。 江晚照自己也争气,其中有三场活动,造型师分别给她制定了复古港风、公主风和豪门冷艳风,她便铆足了劲儿,凹足了姿态,陶斯只花钱买了中低热搜,江晚照次次都能凭借自身实力让热搜往上升,图也能出圈。 其中评估出来是港风那一套最受网友喜爱,评价非常高,接下来还有一个晚会是最重要的,不出意料最佳新人奖就是江晚照的,造型师便定下了走红毯时用港风,内场用豪门风。 港风造型的礼服很快就借到了,又是全仰赖江晚照上次的港风造型受吹捧,那个品牌很喜欢她,当即就借了当季高定礼服出来。 只是内场那一套受了点绊子,江晚照当然还是想像上一套一样穿当季高定,实在不行当季成衣也行,但晚会还有一个当红小花在场,她同样也是演古偶上来的,红得比江晚照要早几年,江晚照咖位要低她一个档次,品牌借给她的也是当季高定,论资排辈江晚照最多就只能借过季高定。 江晚照这边只能应了,不过当天礼服拿到手,虽然是过了季的,还是非常好看。 只是这边礼服刚拿到,品牌竟然后脚又派人送来了另一套礼服。 江晚照和陶斯以及造型师面面相觑,造型师过去看了一眼就说:“这是超季高定!” 品牌来人这才道:“顾先生让我们送过来的。” ☆、第 56 章 江晚照正在做红毯造型,卷发蓬蓬地拥在脸颊一侧,不用假发片发量便已足够浓密,颅顶已足够完美。 口红还未涂到唇上,人就已足够明艳。 陶斯和造型师都看着她,陶斯难得没有直接发表自己的意见。 那确实是一套极漂亮的礼服,剪裁简约流畅的白色抹胸纱裙,裙摆并未撑得很起,只是略微蓬开,垂坠感非常好,上面用金线银线绣着缠绕的花卉,灯光一照便流光溢彩。 “我不穿,拿走吧。”江晚照回过头不再去看。 “因为时间太急没办法定做,我们只好拿了样衣过来,已经和顾先生解释过,我们会在这里帮助造型师,一定做到合身。” 明星一般出席活动都是问品牌借的衣服,大牌高定礼服动辄几百万,还只能穿一次,就是明星花这个钱也心疼。 而花钱买又不一样,需要经过好多次的量体裁衣,最终才是完美贴合买方身材尺寸的成品。 江晚照没有再说话,陶斯已上前拿过衣服。 “晚照,这可是超季高定。”她说。 江晚照叹了口气,也不阻拦了,只说:“我穿合适吗?” 果然,这话就被她说中了。 后台各种消息传得飞快,很快就有两个人装模作样来江晚照的化妆间打听消息,陶斯认出来她们是那位小花团队里的人,不过她们看见品牌的人也在,倒也没说什么,借了一包卸妆巾之后就立刻走了。 江晚照和陶斯本以为那边不会再有什么意见了,谁知等江晚照从红毯上瑟瑟发抖地下来回到化妆间,一口热水都还没喝上,品牌那几个工作人员就愁眉苦脸地迎上来告诉她和陶斯,礼服被人弄破了一个口子。 当时化妆间其实有不少人在,包括易音在内的几个助理、化妆师还有品牌方,但就是这样才松懈下来,人进进出出的,有些还跑出去看明星走红毯或是干脆到处聊天。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是什么人接触过礼服。 陶斯气得直接砸了个水杯,对着品牌方倒是不好发作,却当场将几个助理骂得狗血淋头,差点哭出来。她当即就调来监控,但化妆间外有监控,里面是没有监控的,只能看到进出的人,却无法指认到底是谁。 陶斯猜的就是旁边那位小花身边的人,也看见有她的人进出,奈何没有证据。 江晚照现在也没那个时间劝陶斯消消气,她在内场还要上去唱两首歌,品牌的工作人员便先让她试试看那条破了的裙子还能不能穿,如果破的地方穿起来看着隐蔽的话,赶紧修补上去也不会被发现,他们是随身带了针线的。 礼服穿到江晚照身上,几乎所有人都没先注意着那点瑕疵,皆是惊叹出声,虽然是样衣但却是像为江晚照量身定做一般,上面金线与银线用手工绣出来的每一缕脉络,流露的光彩都与江晚照自身浑然天成。 白色礼服本是偏冷清的,但冷到极致却显出江晚照的姝艳,真正的人间富贵花。 裙摆的正面绣着一朵主花,破裂的口子恰好将花朵一劈为二。众人想尽办法去遮,甚至企图把整朵花折叠进去,皆是无果。 陶斯为人果断,但遇到此情此景,竟连生气都有些忘了,只是一边惋惜一边仍不愿放弃。 最后还是江晚照自己出来说了句话:“来不及了,还是穿原来的那条吧,那条也很好看。”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此刻她更深信这句话,果然是人生一大需要勘破的哲理。 这本来就是不该她穿的礼服,她的咖位既然未到,也没有自己花钱将其买下的能力,顾时鸣却硬生生将它捧来她面前,让她拒绝不得,最后只能暴殄天物。 品牌工作人员急得大冷天直冒汗,这些人平时面对来借衣服的明星都挑三拣四,嫌这个嫌那个,此时却苦着一张脸:“这让我们怎么和顾先生去说,听说他今天也要来的。” 江晚照只好说:“你们先回去吧,顾先生如果问起来,我去解释。” 江晚照的节目排在比较前面的地方,算是开场要让她去热场,现场的工作人员已经来催了几次,再耽误下去真的不行了。 陶斯把原先那件礼服拿来,又让化妆师赶紧给她改妆,化妆师也急得不行,连连说:“现在改妆时间太紧了,没化完就糟糕了!要不补一补直接上去?” 红毯与内场的风格南辕北辙,顶着红毯上的妆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效果肯定是不太好的。 连陶斯也慌了神,让化妆师尽最大的努力,江晚照想了想却说:“不用改妆,衣服还是穿红毯上的那一件。” 这倒是个办法,改不了妆就索性改衣服,等江晚照唱完歌下来时间就充裕得多了,可以换内场的衣服。 “对对对,也合适,”陶斯连忙道,“这次本来就是去唱老歌,穿复古一点也合适。” 江晚照又连忙把原来的衣服换上,陶斯亲自上来给她整理,甚至俯下身给她把裙摆放好。 江晚照低了低头,果然就听陶斯轻声对她说道:“如果你待会儿方便,晚会结束了就和我一辆车回去,我有事要跟你说。” 前几天星耀开了年会,作为公司艺人,江晚照自然是要去的,但让她出乎意料的是,陶斯并不在场,并且也在其他艺人那里听到了一些风声。 她早就猜到陶斯早晚要找她谈一谈。 江晚照刚应下,那边就来了工作人员要带她去候场。 主办方对江晚照倒非常不错,表演的时长给足,不像有些艺人只能拼盘。 一首歌是江晚照单独唱的,还有一首是和秦渡合唱,她和秦渡的那部戏平台很快就要上,一定要赶上寒假,现在合体同框正是时机。 唱歌是最不难的,反正都是提前录好的,配合配合去假唱就行,现如今大家都是这样,江晚照唱歌也不是长项,乐得轻松。 观众想看的是明星们争奇斗艳,粉丝们想看的是自家哥哥妹妹的颜,正经听歌谁看这个。 江晚照唱完第一首歌,随着伴奏秦渡出现在台上,这个场景倒是让台下起了热烈的欢呼声。剧还没播,说已经有人真情实感嗑起了cp那也是不现实的,其实更多的人现在都已经精了,早已对炒cp的流程了然于心,起哄就是想看看他们接下去会怎么炒,甚至一想起现在配合炒cp以后还要撕逼提纯就更加兴奋。 秦渡深情款款地看着江晚照,仿佛这么久了还没出戏,也仿佛是看头猪同样能这么深情。 江晚照不得不在心里赞一句秦渡的职业素养,这就是专业。 她自然也不甘落了下风,cp营业白纸黑字写在合同上,她如果对秦渡的深情没有回应,那可就对不起她拿的片酬了。 江晚照回以同样情深意重的眼神,但比之秦渡的热烈与引人注目,更多了些内敛和缠绵。 cp这种东西就是你来我往,你进我退,需要契合也需要互补,真真假假才是最好的。如果她也和秦渡是一个反应,那就显得太假了。 一曲终了,江晚照的手才和秦渡的手牵在一起,但很快就重新松开,秦渡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江晚照,直到江晚照淡出舞台,才开始自己下一首歌。 两个人都算是行家,如此更加让人遐想。 江晚照又回了化妆间,这回可以喝口热水稍微歇一歇,颁奖还在很后面。 陶斯去了手下其他艺人那里,但江晚照这里还是有条不紊,方才被人划破的裙子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虽然其价值不菲。 换了衣服改了妆,江晚照一边看着易音他们吃晚饭,一边自己啜饮着热水。 没过一会儿,陶斯和一个现场的工作人员突然进来,陶斯来到江晚照身边,和她轻声说了句什么,接着就把化妆间的人全都带了出去。 江晚照刚把捧着的水杯放下,顾时鸣就进到里面来。 上回是不欢而散,江晚照很不给面子地打了顾时鸣一巴掌,虽然后续没什么事发生,但她到底理亏,更何况还有超季高定的事在,她的态度便不由柔和了许多。 这已是早就学会了逢场作戏,即便遇到比顾时鸣讨厌一百倍的人也只能如此。 顾时鸣还没开口说什么,江晚照便先笑道:“不是我不穿,而是穿不了了。” 说着还拎出那条裙子,把破了的地方给他看。 顾时鸣倒是稍稍愣怔,他方才就在台下贵宾席看着,离着江晚照很近,怎么看怎么觉得台上那个江晚照不真实也就罢了,还莫名让他内心不是很愉快。 他看到江晚照是不该有这种感觉的,不知是因为没看见她穿那条他挑的裙子,还是因为她与那个男明星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得过分。 江晚照看他反应反而有些奇怪,她总以为顾时鸣应该已经知道裙子破了,陶斯在他前面进来过,怎么着都会和顾时鸣提一句,没想到他全然不知。 顾时鸣眼光划过华丽裙摆上那一个突兀的破口,眉头轻轻蹙了一下,问道:“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量20-2,最近内娱实在太魔幻了,幸好塌房子没塌到我头上来...... 安利这章开头提到的假发片,某宝几十块钱拥有美丽快乐,戴了你就是女明星,好用,真的好用 ☆、第 57 章 “有人不想我穿。”她说。 顾时鸣听她这样说,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在心里有些如释重负,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雀跃起来。 原来不是她自己不穿。 裙子破了就破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是接受自己的好意的。 他用食指指尖挑起那瓣裂帛看了看,又淡淡问道:“知道是谁干的吗?” 江晚照摇摇头。 虽然看了监控之后,陶斯一口咬定是那位小花,江晚照心里也偏向于赞同她的观点,但没有证据的事,她不想在顾时鸣面前乱说。 顾时鸣与她虽然有许多不愉快的纠葛,然而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其实他都没有真正来真刀真枪对付过江晚照,对比他对待周开和方希越,那对待江晚照真的已经算是很可以了。 也正因如此,江晚照见识过周开和方希越的下场,她是绝对不肯把怀疑说给顾时鸣的,万一误伤了那就是毁人家前程。 她叹道:“可惜了这条裙子了。” 顾时鸣说:“没什么可惜的,再买就是。” 江晚照觉得有些好笑,且不自觉轻笑出声:“买?这有多贵。” 顾时鸣挑了挑眉梢,转身打了个电话,他既然不避开江晚照,江晚照也就听了,果然是让主办方把场内所有监控全部调出来,看谁的嫌疑最大。 礼服价值不菲,真要追究也不是小事。 挂了电话,顾时鸣又转过身将江晚照上下一打量,见她已然换了另一个造型,身上是条蓝黑色星空裙,虽不是他选中的礼服,但被她穿起来倒也毫不逊色。 这条裙子因是过季的,已有其他明星穿过,顾时鸣倒有些印象,曾有女明星大半夜穿着它花枝招展地来他所下榻的酒店房门外敲门,如今与她一比,更是觉得果然她穿才好看。 江晚照又笑道:“这衣服顾总打算怎么算?你送了来的,我要怎么折算钱?” 她当然是不打算给顾时鸣钱的,只是故意这样说说罢了。本来也不是她想买想穿,江晚照也想有点骨气,但裙子的价格令她望而生畏,且这裙子说到底她也根本没穿。 她还要赚钱养家,让顾时鸣破费一点也没什么。 顾时鸣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只是问了一句:“你喜欢吗?” 江晚照愣了一下,当即便说:“喜欢。” 这样的礼服,有谁能不心动呢? 有钱就是好。 顾时鸣听了她的话,嘴角漫出丝笑意来,他知道她年底有各种活动要参与,正巧品牌给他送衣服过来挑,他生平第一次问他们要了女装高定看,一眼看中意了那一条,买下送给江晚照今天穿。 他平时也从不出席这样的场合,也是生平第一次应了邀约,只为了看她穿上他选中的衣服。 即使最终没有看到,她这一句“喜欢”,他也觉足够。 旋即竟又开始庆幸起来,若江晚照当时是穿着他选的衣服站在台上,与他人眉来眼去,那对于他来说岂不是更加杀人诛心? 顾时鸣有心又想旁敲侧击问问方才那个叫秦渡的男人,终究还是不知道怎样开口。 他当然知道娱乐圈逢场作戏最正常不过,且光一个周开他便有些招架不住。 而江晚照只觉得顾时鸣今晚有些黏黏糊糊,具体哪里黏黏糊糊倒也说不出来,甚至他的神色还是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她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男人果然就是犯贱的,她想和顾时鸣好好的时候他不要,甩了顾时鸣一个巴掌之后他眼巴巴地一掷千金贴上来。 这千金还是她不是很需要的。 “喜欢就好。”她听他说道。 这一下,江晚照无端端便想起了贾宝玉笑看着晴雯撕扇,一边看一边还要捧场说撕得好。 她几乎有一种错觉,就算她当着顾时鸣的面把裙子撕了也没什么,他会一直买到她喜欢为止。 后台到底不是什么适合说话的地方,外面个个是人精,顾时鸣进来得时间长了,难免招了人眼。 江晚照便道:“有个奖要领,我要去外面候着了,今天还是要谢谢顾总。” 顾时鸣点点头,倒是走得比江晚照要先快一步。 ** 晚会一直到凌晨才散去,江晚照换了便装之后就给陶斯打了个电话,陶斯告诉她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江晚照让易音自己先回去,自己则是上了陶斯的车。 陶斯让司机先送江晚照回去,又扔了个小面包到江晚照手上,自己疲倦地往座上一靠,闭着眼休息起来。 江晚照一晚上没吃东西,有些狼吞虎咽地把面包啃完,陶斯也开了口:“顾先生真是对你不错。” 江晚照喝了点水,就着水把面包咽下,才笑笑说:“不知道看上我哪里。” 陶斯睁开眼睛,斜眼笑看着她。 隔了会儿,陶斯又说:“我的事你应该知道了。” “听说了,”江晚照点头,“他们一开始跟我说,我还不太信,不过年会你确实没来。” “有什么好不信的,这地方我早晚不想待。”陶斯有些咬牙切齿。 星耀对陶斯可谓是不好,陶斯在公司这么多年,捡的都是人家不要带的破铜烂铁,只扒拉出来一个江晚照,刚开始还是捡漏别人的,陶斯去据理力争了好几天,这个漏才轮到江晚照。 当然,漏也不是那么好捡的,当时的条件是江晚照和星耀的合同上又多加了五年。 江晚照原本与星耀有二十年的合约,再加五年就是二十五年,其实她自己倒不是很有所谓,反正也是糊口饭吃,在哪儿打工不是打工,二十五年在同一家公司一直干下去可以干到退休,也没什么不好的。 江晚照便问:“你真的要走?” 陶斯点点头:“你跟我还是留下?” 江晚照未语先苦笑,二十多年的合同哪是她想走就走得了的,星耀不得把她扒一层皮。 她如此反应早就在陶斯意料之中,陶斯从包里拿了两根女士细烟出来,递给江晚照一根,自己把另一根点了。 江晚照只把细烟拿在手指间把玩,并不去抽。 陶斯紧着自己先吞云吐雾了几口,才看看她说:“都这么晚了,不抽根烟你撑得住?” “撑得住,我不抽烟。”江晚照闻了闻夹在指尖的细烟。 这个圈子里抽烟是非常正常的事,无关性别,只因工作压力和强度太大,没有烟吊着神,很难集中精力工作。江晚照有时拍夜戏通宵到大天亮,身边不少演员都要靠着抽烟才能保持不打瞌睡。 她就靠自己硬生生挺过去,烟抽了有瘾,她家里有个孩子,不能抽。 “我是真的待不下去了,”陶斯一边抽烟,一边说道,“你还是跟我吧,星耀未必找得到合适的人带你。” 道理江晚照当然都懂,陶斯一手把她带出来,算得上是她的“亲妈”,不说有多好,但后面半路来带她的还真不一定像她那么上心。 “陶斯姐,续约的时候你也在,你是知道的。”她叹了口气。 陶斯将烟蒂上的烟灰掸去,擎着细烟的手指往江晚照手臂上轻轻碰了碰,说:“你跟顾先生去说。” 江晚照沉默半响,她倒真的没想到陶斯活络到这个地步,能把主意打到顾时鸣身上去。 “什么别人不想干的活,不想带的废物都塞到我这里来。我实话跟你说,我这么多年就捧出来一个你,你让我把你留在星耀,我也舍不得。” “陶斯姐,我是真的和顾......行不通的。” 本来这段时间她就与顾时鸣来往得过于密切了,合约说不好听的差不多就等同于卖身契,不比上回问顾时鸣去要个女二号,再求上去就真的脱不开了。 陶斯没有说话,她默默地抽完了那根烟,才说:“晚照,我看你和顾先生绝不是像刚刚认识的,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有一瞬间,江晚照内心竟松动了下来,差点把自己藏起来的那些秘密脱口而出,大概是真的和陶斯在一起合作得太久,不知不觉就信任了她。 “没有什么事,”她立刻否认道,想了想又说,“以前读书的时候见过几次而已。” 陶斯没有再追问下去,她点燃了第二根细烟。 凌晨的马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连车也少了很多。车里温暖如春却有烟味,而外面则是严冬的寒冷。 陶斯慢悠悠说道:“过了年我就三十五了,正式奔四了,晚照。我二十岁就进了这行,从片场的助理做起,什么活都干过,终于爬到了现在能自己带艺人。圈子里很多人都嘲笑我学历不高,还嘲笑我为了事业丢了家庭,但其实这些我从来没有在意过,我只在意我能不能走得更远更高。我只知道我这个年纪,在事业上是输不起的,也耽误不起,你们艺人怕耽误年纪,我也怕耽误呀!” “你在我身边也看到了,星耀这些年是怎么对我的,优质艺人从来都轮不到我,前几天又分了几个小爱豆给我带,网上哪里哪里的痕迹都没删干净,我一查微信,好家伙还同时吊着好几个女朋友。” 江晚照紧皱起了眉,她也明白陶斯说的是心里话,但她和顾时鸣的那些事,真的是不能同陶斯去解释的,她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卖身契去找顾时鸣,让他把自己从星耀捞出来。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但是陶斯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有苦衷,我以前和顾时鸣闹得非常不愉快,我的家人......反正我不能再去求他了。” 说话间,陶斯竟已开始点第三支烟。 江晚照拦了一下:“你不能这么抽了,都第三根了。” 陶斯摆摆手,说:“闹得不愉快?之前你跑去顾氏打了他一巴掌,他可一点没跟你计较,今天还眼巴巴花了几百万给你送礼服。” 江晚照有些吃惊:“你知道了?” “这么大阵仗可瞒不过我。”陶斯说,“我还知道,网上一开始漏出来的那点风声也是他压下去的,我可没能来得及出手。” 江晚照哑然,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好。 “星耀的能力就在这里,再给你接也是接些偶像剧,别说是电影了,就算是班底制作好一点的电视剧也不容易,而且僧多粥少不一定轮得到你。你时尚资源现在看起来是还可以,但终归还是看作品,有作品就能更好,没作品你年纪上去了,谁还买你的账?” “我知道你现在有顾先生撑腰,在哪个公司都一样,但你就算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相互扶持的情分上,就算是替我去求一求顾先生行吗?”陶斯将声音压得很低,循循善诱,“你解了约出来我们一起干,有顾先生的钱和人脉,我们什么不能做,他肯这么帮你,你就是如鱼得水。” ☆、第 58 章 陶斯话说到这个份上,道理也一条条说得鞭辟入里,甚至求也求了,江晚照不是一点都不动心的。 但一想起要达到陶斯说的目标,首先前面有座大山,不是星耀而是顾时鸣,江晚照就立刻打退堂鼓。 她很了解自己的内心,她要解约的违约金不是一笔小数目,再加上陶斯话里话外说的让她用顾时鸣的人脉和财力,那就是让她不断地去求顾时鸣,周旋其中,她做不到。 面对陶斯,江晚照也只好道:“这样吧,我看看能不能凑齐违约金,实在不行我把房子卖了。” “你别想了,卖房?”陶斯竟笑出声,嗓子哑得不得了,“你的违约金哪是卖房就能还得起的,星耀再把你拖一拖,什么都晚了。” 陶斯斜了江晚照一眼,车里暗,只有路灯不时地打在她的脸上。 “说到底你就是不肯答应和我走是不是?” “陶斯姐,我不是不想跟你,”江晚照连忙解释,“除去顾时鸣,其他办法我都可以再想。” “好了,我懂了,是我今天脑袋发了昏,你确实没有这个必要。” 陶斯转过头对着车窗外面,像是在仔细看外面的景色。 气氛总是有些不愉快,江晚照也知道现在什么都不说比较好。 隔了一会儿,终于到达目的地,江晚照等车子缓缓停下,正要下车,却听陶斯道:“过几天还有个公益活动,是去山区看望那些孩子。公司派下来的任务,这么冷的天没人想接这个活儿,所以又落到我的头上了。你准备准备和我去,多穿一点,那里冷。” ** 这之后,陶斯再也没有出现在江晚照面前过,江晚照疑心是自己不肯松口惹了陶斯不快,便去陶斯手下其他艺人那边旁敲侧击打听了几回,发现她这几天确实非常忙,几天不见人影很正常。 临去山区的前一天,江晚照又见到了上次送来超季高定礼服的品牌方。 与上回的几个人不同,这次到她面前的是一大堆人,甚至连总部的创意总监都飞来了。 公关首先向她郑重道歉,上次在品牌工作人员的眼皮子底下都能让衣服损坏,监控已经查出来了,确实是那位小花的人下的手,从此以后他们将不会再借其任何衣服,也不会再请她参加品牌旗下任何活动。 然后由创意总监告诉江晚照,这一系列包括被损坏样衣的一共五款,顾时鸣全部买断,不仅不再出借,也将不再对外出售。 江晚照差点当场倒吸一口冷气,三观都受到了颠覆,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也就只有顾时鸣,纯粹就是人傻钱多。 江晚照连连拒绝,但品牌的态度很坚定,大有她不答应就是为难他们的意思。 样衣已经送来,他们便约江晚照什么时候去总部量尺寸做试衣,可以早日把几套礼服做出来。 江晚照继续婉拒,顾时鸣付的钱当然远远不止买下这几件样衣的钱,但对于她来说这就已经够了。 超季高定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张扬,样衣她都未必会真的一件件穿出去。 江晚照认认真真扫了一圈他们捧过来的礼服,在心里默默决定还是用来压箱底。 倒是创意总监走前和她说了一句话:“这个系列已经属于你,如果你不穿,它们将不会有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一天。你那么美,穿上一定很好看。” 江晚照听后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声气,这话让她不忍心,她不懂设计和制衣,但也知道这样几乎能称作艺术品的礼服得来绝非容易,上上下下多少人的心血在里面,如果她是参与者,肯定不会希望它们就这样不见天日,明珠暗投。 她转头又把样衣礼服送还到顾时鸣那里,果不其然立刻就被退回。 江晚照把礼服一件件都小心翼翼收到自己衣柜里,糖糖抬着头看她,不时踮起脚,伸出小胖手摸摸裙摆。 她很喜欢漂亮的裙子。 “妈妈,糖糖可不可以穿呀!”糖糖扑闪着大眼睛问江晚照。 江晚照蹲下去把她抱起来去看衣服,让糖糖可以从上到下看个够。 “糖糖现在还不能穿,妈妈给糖糖买穿得着的小裙子,”江晚照耐心哄她,“不过糖糖长大后妈妈就把这些裙子送给你。” 糖糖开心地笑起来,脸蛋红扑扑的,露出短短的小米牙,小手又往礼服上抓了抓。 “糖糖要快点长大穿裙裙……”糖糖一双胖腿兴奋地蹬着。 江晚照突然就鼻子一酸,一眨眼糖糖都这么大了,她几乎不怎么陪糖糖,还真的怕糖糖在她不知不觉中就长大了。 一直等到糖糖看得失去兴趣,江晚照才把糖糖放下来,让她自己去玩。 江晚照关上衣柜,去另一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件又长又厚的羽绒服,以备去山区需要。 这次去山区做公益的不止江晚照,还有另外两个陶斯手下的艺人也一起去,三个人分别要做三场直播。 行程安排非常紧,是当日去当日回,说是公益活动,其实中间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小时。 山区毕竟是山区,在山路上大约颠簸了三个多小时,江晚照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个才刚刚通车、建在山顶的小山村。 江晚照在盘山公路上盘了三个小时差点晕车,下了车才舒服一点,其他的艺人和助理们,包括陶斯在内,脸上也都恹恹的,看起来又累又不开心。 公司的人早就上来都布置安排好了,只等他们来了赶紧开始。江晚照随意四处看了一圈,村子不大,大约是已经通了车,还可以看得出来政府规划过后的痕迹,很干净也很新。 有人领了一个小女孩过来,七八岁的样子,陶斯告诉江晚照,这是她今天分到的任务,和这个小女孩一起做一个直播,也就是让江晚照像聊家常一样问问小女孩平时的生活状况,和小女孩互动起来。 这么冷的天,又是在山区里,江晚照自己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小女孩却只穿了一件半旧的棉袄,已经有些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上面沾染着不知名的污渍。 再看看小女孩的脸,脏兮兮就像是几天没有洗过,看起来又瘦又黄,扎着两根羊角辫,头发养得倒是长,但也是炸了毛乱糟糟的。 她看着闷闷的,也很是羞赧,整个人都瑟缩着,在旁边一句话都不说,偶尔偷偷看一眼江晚照他们,许是怕被发现又会很快低下头。 陶斯可能要问到的问题随意和江晚照说了一下,意思是江晚照自己发挥就可以,只要看起来很善良很心疼小女孩就可以了,公司没有硬性要求。 江晚照本来想就这么算了,反正一个小时后任务完成她马上就回去,可到底还是忍不住,拉了陶斯到一边,指了指小女孩,小声说:“陶斯姐,给她整理整理吧,要上镜的。” 陶斯正赶着再去给另外两个艺人安排任务,瞥了江晚照一眼:“整理什么?就是要这样的,这两年这里其实发展得也不像大家想象中那么差,就这个孩子还是特意找来的留守儿童,家长都出去打工去了,没功夫给她收拾。” “小姑娘刚刚开始懂事,这样不太好吧。”江晚照说,“穿得脏兮兮的......” “晚照,这个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了,直播就是要这样的效果。另外几个分到的任务还没你轻松讨好,一个是去探访孤寡老人,一个是去看土特产种植情况,你分到这个孩子,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行,看直播的观众对她天然带着怜爱,连带着你也有好感。” 江晚照再度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反驳道:“谁上镜都想漂漂亮亮的,她就这样过去......有点难堪呀。” 她是好好和陶斯讲道理的,陶斯听得却不耐烦,一摆手说:“行了行了,我们这还是呈现原貌的,有些过分的还故意要上镜的人弄得再落魄点呢,越惨越有人看,越能激发人的同情心,对于帮助他们的人也越有好感。” “陶斯姐,”江晚照讨好地冲陶斯笑着,叫了她一声,“我们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大众面前,那么小的孩子就让她这样对着镜头那边那么多人,太伤人了。” 江晚照不是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越哗众取宠越有流量,但或许是因为她八岁起就被抛弃,或许是因为她也有一个三岁的女儿,面对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江晚照怎么都忍不下心把她的窘迫赤裸裸展示出来。 她清楚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结对的学校来她的幼儿园参观几天,她与其中一个小朋友玩得特别好,幼儿园竟然把人直接留下陪她玩。 本来也是无事的,但夏长禹知道之后,先是把江建柏和夏静叫来骂了一顿,接着亲自去了一趟学校,那个孩子就被送了回去。 那时夏长禹抱着江晚照,耐心和她说:“晚照,不能这样的。大家都是一样的,人都需要有尊严。我们可以资助她读书,让她有朝一日能真正和你一块儿玩,但我们不能用钱随意决定她的去留,懂吗?” 江晚照当时听得懵懵懂懂,但终究还是听了一点进去的。 明明上镜之前有那么多机会把脸洗干净,甚至还能找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给她穿上,又为什么非要把她不好的一面故意留着呢?难道就为了激发另一边一群人的同情心,抑或是猎奇心? 她做不到为了几句虚假的赞美,却要把人的苦难当做吸引眼球的利器。 陶斯油盐不进:“你好好完成你的工作就行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快点做完快点回去,我们又不是来白嫖的,公司也准备了东西送给他们。” 江晚照沉默半晌,很快道:“我看到公司拿了孩子穿的新衣服过来的,我就给她洗个脸,再换身衣服。” 她很少有这么坚持的时候,也很少有这么和陶斯对着干的时候,一时连旁边的易音都暗中拉了拉江晚照的衣摆,示意她适可而止。 陶斯深深地看了江晚照一眼,不气反笑:“江晚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最后效果出不来,被骂作秀的也是你,关爱一个看起来生活得不错的孩子做什么?你有顾先生,你当然什么都不怕。” ☆、第 59 章 陶斯说完就走,彻底放开不管,连江晚照接下来的话也懒得再听。 江晚照没有丝毫犹豫,果然就叫了易音一起给小女孩用热水洗了脸,她不怎么会打理头发,只能拆了羊角辫梳了一根马尾上去,也拿来公司送给他们的新衣服给她穿上。 小女孩很瘦小,但这么一打扮好歹看起来干净精神了许多,脸上竟然也开始有了一点笑模样,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像两颗紫葡萄似的看看江晚照,又看看易音。 易音叹了口气,说:“晚照姐,你何必呢?干嘛突然和陶斯对着干?她说的都有道理,都是为了你好啊。” 江晚照笑了笑,因为在孩子面前,她也不好和易音多说,怕孩子敏感,听见了被伤到。 陶斯说的道理她怎么会听不进去,她是二十多岁不是十多岁一点都不懂事的孩子,现在的网友眼睛有多尖,嘴巴有多刁,看见她带着一个看起来很干净齐整的孩子做直播,不是没有人会说她装模作样。 时间紧迫,直播很快开始了,江晚照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怕有些人去质疑孩子,她就在开头委婉地解释了一下,好在看直播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她的粉丝,大家自然是表示理解的,有不理解的也有善解人意的再去耐心解释。 即使江晚照没有点明,但还是有人能意会到她的,也早就有人看不惯那些故意拿贫穷做自己噱头的人。 江晚照自己私下藏着个私生女,对待小女孩的时候,也不自觉流露出了她平时从来没有在镜头前出现过的慈爱,直播效果出乎意料的不错。 但直播的事好过去,回去之后陶斯却对江晚照彻底冷了下来。 江晚照明白,山区直播的事怕是只是个□□,源头还在那天晚上的对话上面。 这事她也无能为力。 甚至一直到了寒假的时候,江晚照和秦渡的新剧开播,连发布会都没有看见陶斯来,竟是对江晚照彻底撒开手了。 娱乐圈都是人精,一个个也都基本看出来江晚照和她的经纪人有点不合了。 只是江晚照的运势还是不错的,新剧一开播成绩就不错,点击量搜索量在当天就非常高,一下子就成为了热门剧,平台非常满意。 剧这边播得热火朝天,深得学生和年轻人的喜爱,江晚照和秦渡的cp也要继续炒下去,为剧推波助澜。 原本这些都是陶斯一手安排的,她从不让江晚照在这上面吃亏,一点血都不肯让对方吸的,但是这回江晚照自己留了意,情况其实对她不利,很多剧粉都隐隐可以看出来日后站秦渡那方的趋势。 左右不过是说她倒贴秦渡的热度,想自己吃完所有红利。其实作为炒cp的女方,天然是有一点优势的,只要卖惨卖到恰到好处,那就是男方的粉丝过分了。 江晚照懂这个流程和套路,但她手上什么资源都没有,这些都要经纪人和团队去发力,艺人又不能自己下场撕,也不能亲自去找水军。 好在这不是她播的第一部剧,自己是有粉丝基础的,所以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也不是非常艰难,就是粉丝累了一点,空下来还要骂团队不作为。 江晚照和秦渡两边就这么你来我往,表面上浓情蜜意实则刀光剑影,比谁道行更深,能把更多的剧粉转化为自己的纯粉。 当然,也还是有一群只看剧的纯路人和一部分暂时我什么都不听我只知道嗑死我了的cp粉,他们认为江晚照和秦渡可能是真的。 至于彻底解绑要怎么办,江晚照觉得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可能那个时候她和陶斯又重修旧好了,可能公司会派新的经纪人来带她。 眼下已经到了过年,无论那一年里怎么忙,到这里都是要停下来休息的。 保姆回了老家过年,江晚照刚好也没有工作安排,乐得自己带糖糖。 易音也放假回了老家,连周开都带着已经好转了母亲回家过年。 家里就只剩江晚照和糖糖两个人。 今年又有些不一样,因为往年都是在租的房子里过年,今年是搬新家的第一年,这是属于江晚照自己的家。 江晚照从网上买了一大堆布置房间的装饰品,小孩子喜欢这些,她也喜欢把自己的家里弄得喜气洋洋一些。 福字和对联当然不能落下,江晚照起了个大早和糖糖一起去门口贴,又在家里装上了彩灯,又是星星又是月亮的,糖糖一看彩灯亮起差点拍着手尖叫。 每一年过年基本都是她和糖糖两个人过,每一年她都尽量想过得热闹一点。 糖糖最喜欢的也是过年,从她有记忆开始江晚照就在外面工作,过年的这几天是唯一她可以单独黏着江晚照的机会,直到保姆回来或者江晚照出去工作。 即便江晚照不会像保姆那样纵容她,她也只喜欢妈妈。 江晚照会在晚上的时候抱着糖糖在卧室的窗前看万家灯火,过年的时候有些人家彻夜通明,亲朋好友欢聚一堂,有些人家则是回了老家或者出去旅游,关着灯拉着窗帘,百般都是人间滋味。 糖糖爱笑,经常看着看着外面的景色就缩在江晚照怀里,埋到她胸口笑起来。 江晚照问她笑什么,糖糖也半天说不上来,于是江晚照也就忍不住陪她一起笑起来。 她只在怀着糖糖的那年春节哭过,此后便只图吉利,亦再没有哭的念头。 那时她孤身一人来了s市,很快易音也来了,两人倒是合租了一套很小的房子,江晚照的房租还是周开暂时给她垫的。 到了过年,自然是只剩她一个。 往年即使没有江建柏和夏静,也一定有张妈陪着她,给她做许多好吃的。 她记得那次除夕夜,她只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就算过年了,她不会做菜,大着肚子也不方便。 吃完面之后她也不看电视,拿出手机看了几页小说,看着看着就一个人坐在没有暖气的房间里哭了出来。 没有钱,没有家人,江晚照一个人连超市都不太敢去,她那会儿已经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就生怕肚子里的宝宝出什么意外。 她哭着哭着竟然就开始异想天开,希望顾时鸣此时就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然后告诉她,他终于来找她了。 那她就会立刻和他走,两个人也可以一起等待宝宝出世了。 可惜什么都没有。 从那时起她才彻彻底底死了心,凭顾时鸣的本事,想找她怎么都能找到了。 只要死了心,日子也就更好过了,糖糖生下来以后,她就更不会脆弱到因为这么点事就哭。 她不仅不哭,她还交了好运,养个家绰绰有余。 江晚照看着怀里的糖糖,狠狠往她脸上亲了一口,并且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新的一年再也不要见到你爹。 她和糖糖从除夕一直窝到正月初三,一步都没离开家门。 其实小孩子是需要出去放风的,但江晚照的条件不允许,是条狗都得溜,糖糖只能等易音过几天回来溜她。 糖糖难免是要闹的,江晚照陪她玩得精疲力尽还不够,玩不动就带着糖糖一起看自己演的电视剧。 只要一看江晚照演的剧,糖糖的话就立刻会多十倍,小嘴念叨个不停。 “妈妈妈妈,这是妈妈!” “妈妈好好看!” “糖糖也想穿这个衣服。” “我也要去这个里面和妈妈玩!” “妈妈这是谁?” “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糖糖来说,能在电视剧里看到江晚照也确实惊喜,而电视剧的内容也确实不能让她看懂。 初三晚上吃完饭,江晚照陪着糖糖拍了一会儿皮球,又给糖糖泡了奶粉,让她自己抱着奶瓶喝奶,两个人继续窝在沙发上看没看完的电视剧。 江晚照的心思不在电视剧上,她看着糖糖一边喝奶一边小脚一晃又一蹬的,可爱得她心都化了。 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江晚照只好跑过去看。 这里的门禁很严,江晚照倒很放心,能出现在她门口按门铃的不是她自己放上来的熟人,就是同一幢楼的邻居。 门外站着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长得很秀气清丽,江晚照从猫眼望出去就感觉有点眼熟,她每天南来北往地工作,见的人难免是有许多的,形形色色的大多记不清,这个想必就是见过几面的邻居。 外面的姑娘手上托着一只白色的瓷盘,瓷盘上放着几块蛋糕,江晚照在门里问她,她便朗声说:“我是住在你家楼上的,今年没回家过年,刚刚烤了蛋糕送给附近的邻居。” 江晚照当然没那么傻,退一万步讲万一门外站的是私生粉,那也够她喝一壶了,肯定不敢随便开门。 她说:“可以先放一放吗,我刚洗完澡还没穿好衣服,待会儿我把盘子给你送过去,你是几零几?” 门外的人便解释道:“抱歉,我是直接把所有要分的蛋糕都放在一个盘子里了,还得去别家送。这样好了,我送完别家的最后再来送你的。”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江晚照最怕的就是麻烦别人,人家好心送东西来,她还撒谎让人家跑两趟,想着这里的安保还是可以的,最后还是打开了门。 那人正背对着她,已经离了门口几步,听见门打开的声音,脚步便立刻一顿。 江晚照只将门咧开了一个小缝,刚好够她探了半个脑袋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奇怪。 女子转过身,冲着江晚照笑了笑,手指了一下手上托着的蛋糕,快步走到了江晚照面前。 江晚照刚要开口说谢谢,却听她厉声加了一句:“江晚照!” 然后就把之前还小心翼翼托着的蛋糕连着盘子一起朝江晚照砸了过来。 江晚照有门挡着,又有点防备,马上就去关门,但先前她砸蛋糕已经让江晚照震惊了几秒,也就是这短短几秒让她落了后,那个女子已经把手扒在门上,几根细长的手指紧紧攀住了门边。 连在客厅看电视的糖糖也听到了动静,用稚嫩的声音问着江晚照:“妈妈,是谁呀?”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什么可能女主养娃是像乱养,但至少没扔(狗头 ☆、第 60 章 江晚照原本已经处于劣势,乍一听到糖糖的声音,也不知道哪里忽然生出了一股劲,狠狠一咬牙,猛地把门往里面关上,死死夹住了那几根手指头。 “啊——”女子吃痛,连忙把手缩回去。 江晚照顺势关上门,另一只手马上去拍门边装着的报警器,通知物业和保安。 这边才按下,门就被使劲一踢,吓得江晚照心脏都要跳出来,以为她要一脚把门踢开。 那人又接连踢了好几脚,好在门到底还是牢固的,没那么容易让人破门而入。 江晚照强自定下心神,抱住因为害怕而跑过来的糖糖,对着门外喊道:“保安马上就上来了,他们已经报警了!” 女子却并没有被江晚照的话恐吓住,反而变本加厉开始用拳头砸门。 糖糖眼眶里已经积蓄了泪水,紧紧环着江晚照的脖颈,连话也不敢说了。 “江晚照!你抢人家男朋友的时候怎么就敢见人了!你给我出来!” 男朋友,电光火石之间江晚照突然想了起来,这个人是她上次在顾时鸣家里见到的过的,那个叫孟影的女孩子。 江晚照倒觉得也没什么好再说的了,等着保安来抓人就行了,再让这个孟影回头去找顾时鸣算账好了。 上次在顾时鸣家里她也只是欠了顾时鸣人情,好心帮了个忙,他们两个人的事跟她根本没什么关系。 正当此时,门外却没了声音,然后还没等江晚照凑到猫眼那里再去看,就爆发出了一阵激烈的争吵。 “你找来这里干什么?快点回去,让他自己跟你说!” “我不走!我今天一定要个说法!这楼盘是顾氏开发的,房子一定是顾时鸣送给她的!她在电视上那么风光,凭什么小三那么风光!我不仅要来这里,我还要去网上说!” “你知道人家就是小三了吗?你和他怎么着了你就原配了?论先来后到人家才是原配,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已经给过你面子了,也是他让我来拦着你,你如果还要继续闹,那可就难看了......” “放开我!非礼!” 江晚照赶忙一看,竟然是苏风原。 大概是被孟影喊了一句,他已经把双手背在身后,有些束手无策的意思。 糖糖被外面的争吵一吓,终于忍不住呜咽着哭了起来,眼泪跟不要钱的珍珠一样扑簌簌往下掉,一边用手揉着眼睛。 江晚照怕她揉坏了眼睛,忙把手给她挪开,门又被敲响。 这回是物业和保安赶来了。 门外还站着苏风原,江晚照看着依偎在她怀里哭的糖糖,自然非常为难,最后还是狠下心,把糖糖放到了客厅沙发上,匆匆安慰了几句,让她自己先待着。 然后她才跑过去打开门,孟影已经被保安强行制住,红着一双眼死死瞪着她,苏风原倒好好在一边站着,看见江晚照开门出来松了口气。 物业的人连忙上前询问:“江小姐有没有伤到哪里?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 孟影身体被制服住,但嘴却堵不住,人越多她反而越是声嘶力竭,还是翻来覆去骂着方才她对苏风原说的话,像是要把江晚照的罪行公之于众,让众人唾骂。 江晚照抬头看看自家大门,本来被她贴了对联和福字,这下全被孟影砸过来的蛋糕糊了,全是飞溅的奶油。 面对孟影单方面的质问指责,江晚照连反驳都懒得反驳,孟影这样的女人不值得她浪费任何的口舌,为了个男人去上天入地撒泼,以为能伤害到对方,其实丢了尊严的是自己。 江晚照冷冷瞟了一眼孟影,今晚她原本可以继续和糖糖难得的亲子时光,却被这个女人打破了。 她只对物业和保安道:“我不认识她,带到你们那里去等警察过来吧,不要让她在我门口站着了,大过年的我嫌晦气。” 物业已经急得满头大汗,这是小区的管理出了问题,让外来人员骚扰到了住户,连连解释道:“在楼下我们也是一个错眼没注意到,让她跟着其他住户进来的,我们以为她是跟着来做客的。” 江晚照倒也没有为难物业的意思,过年本来就进出的人杂,也不能怪物业,再说孟影既然有心要来找她麻烦了,就算拦住了也另有其他方法。 她唯一该庆幸的就是,孟影还没有彻底昏了头,是砸的蛋糕而不是泼的硫酸。 物业很快带着孟影一起下去了,苏风原等他们都走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趁江晚照还没关门,便干脆杵到门口和江晚照聊了起来。 楼道里没有暖气,冷风飕飕的,苏风原只穿了一件大衣,一边冻得瑟瑟发抖一边说:“那不是......那什么我女朋友不是也住这儿嘛,就在你家楼上,我今年和她一起过年,这不是巧了刚好在嘛。” 江晚照觉得和苏风原一起说话一直有一大好处,她不用张嘴,他自己就噼里啪啦往外倒,不像顾时鸣,总喜欢藏着点话。 “是你们顾总给我打的电话,这个孟影,嗐,来找你之前还要特意去跟他说一声。我晚饭吃到一半连忙跑过来,还是让她抢先一步了。” “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这就是方便而已,时鸣其实已经好几年没回家过年了,他家的情况你也清楚......” “我不清楚。”江晚照冷冷道。 “哈哈哈不清楚啊,那......反正他家老头子快不行了,差不多最后一个年了他去看看,给送送终,如果他自己在s市那肯定不会让孟影胡来,那肯定是亲自出马的。” 说话间,苏风原手机响起,江晚照还没等他看个仔细,就先朝他摊开手掌要手机。 苏风原半信半疑一看,无奈把手机给她:“真是奇了怪了,还真是他。” 江晚照接起电话,手机那头便立刻传来顾时鸣的声音;“晚照那边怎么样了?孟影有没有把她怎么样?” 江晚照嘴角扯了扯,等他说完,才道:“顾时鸣,以后你自己的私事请自己处理好,不要牵连我们这种无关人士。” 顾时鸣沉默了半晌,道:“我知道了。” “我不想再看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出现在我面前,包括你。”她冷冷说完最后一句,也不等顾时鸣回答她,直接就挂了电话。 江晚照把手机扔给苏风原,一心牵挂着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的糖糖,就想马上关上门。 苏风原却用脚一挡,笑嘻嘻说道:“我大晚上不吃饭跑出来,给你们忙前忙后的,你连进都不给我进去?” “不给,你女朋友还在等你,快回去吧!” 江晚照听见糖糖还是在里面哭,担心朝里面望了一眼。 方才外面乱糟糟一团,倒是听不见糖糖哭,现在安静下来了,再加上时间也过去得更久了,糖糖哭得更大声,也就更明显。 “你养猫了?”苏风原明显也听见了。 “你才养猫。” “那这是什么声音?” “隔壁有小孩在哭。” “明明是......”苏风原的眼睛渐渐瞪大。 江晚照知道再说什么都晚了,连关门也来不及了,她就不应该给苏风原说话的机会。 糖糖已经自己跑过来抱住她的小腿了。 门开着风大,糖糖在门口也会吹到风,江晚照把糖糖抱起来,想了想最后还是把苏风原放进来。 苏风原扫了一圈里面,问:“你一个人住?” “还有朋友。” 苏风原又转了转,看着江晚照抱着那个小孩儿哄,越看越心惊胆战。 他思忖再三之后,还是问道:“为什么有个小孩在这儿?” 江晚照用湿巾给糖糖擦干净脸,淡淡道:“朋友的孩子托我照顾几天。” “大过年的,托你一个未婚单身女明星照顾?” 江晚照侧过身子,不去回答苏风原。 苏风原追上前来,额头也开始冒汗,深吸一口气说:“她和你长得挺像的。” 糖糖从来没见过苏风原,虽然刚刚还很害怕,但也察觉出他不是坏人,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反而趴在江晚照肩上看着苏风原。 苏风原又越看越冒汗。 而江晚照则是心一横,仍想继续瞒着:“我亲戚家的,所以像。” 话一出口,江晚照就知道自己乱中出错,差不多已经落败了。 她真正应该坚持的是这就是朋友的孩子,而不是苏风原一说像,她就被他牵着鼻子走。 “亲戚家?”果然苏风原干笑了一声,“你哪来亲戚?” 江晚照干脆直接沉默。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隔了一会儿,苏风原才记起来拿出手机,就要去拨刚刚打过来的那个电话。 江晚照上去一把捂住屏幕,连呼吸都是急的:“你要干什么?” 苏风原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冷静下来便问:“她几岁了?” 江晚照没说话,糖糖的嘴却捂不住,自己回答道:“我三岁了。” 她还为自己回答对了自己的年龄很自豪,一脸期待地等着江晚照表扬。 江晚照僵立片刻,对苏风原道:“稍微等我一会儿,不许做任何事。” 有些事不能当着小孩子的面讲,好在糖糖哭过已经没事了,小孩子忘性大早就忘了刚刚的事,江晚照就把她放在沙发上,让她自己玩积木。 等她回来,苏风原急道:“我要告诉他!” “你敢告诉别人,我就带着孩子去跳楼。”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走到文案的流程了_(:з」∠)_ ☆、第 61 章 这是她短短一会儿功夫想出来的对策,唯一能够威胁到苏风原这个局外人的。 苏风原长这么大,已经很少出现这么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了,他低声道:“我真的要叫你一声姐了,这么大的事,我不敢替你瞒啊!” 孩子是谁的,已经很明显了,苏风原不敢不告诉顾时鸣,但又怕江晚照真的带着孩子去跳楼,那顾时鸣也会杀了他的。 江晚照说:“你就当不知道。” “我怎么当不知道?当年你走了就算了,现在你们都见过面了,为什么你不说?” 这回江晚照不跟着苏风原的问题跑了,她的情感和心路历程也和苏风原说不清楚。 她只道:“顾时鸣如果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来找我,我立刻就去跳楼,你信不信?” 这当然是放狠话,她还没有把自己的命看得这么不值钱。 狠话真不真,能吓到苏风原就够了。 江晚照接着威胁道:“就算我马上没跳,回过头我也是要去跳的。” “大过年的,什么跳不跳的。”苏风原出了一脑门细汗,眉头都拧在了一块儿。 “那你还说不说?” 苏风原被她一逼问,先是不说话,继而才低下声气,说:“你难道真的能把孩子藏一辈子?” 他朝客厅走了几步,江晚照没有拦他。 苏风原远远地看了一眼正一个人边吃东西边看电视的糖糖,轻声叹了口气。 “晚照,我真的不知道当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突然就走了?你爸爸妈妈只是生气你不听话,当时我们也在,他们并没有真的对你怎么样。你都怀孕了为什么不和他说?”苏风原一半的话压在嘴里,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江家现在其实已经并不想再提江晚照偷了珠宝钱财的事了,他一个外人更没必要揭短。 江晚照闻言却失笑,忍不住斜睨了苏风原一眼,过了四年倒学会装纯良了,他要是自己不提起,她都要忘了苏风原也是当年冷眼看她笑话的一员,等着她和顾时鸣闹掰了,好再拿她去讽刺他的私生子哥哥。 想到这里,江晚照竟更加冷淡了几分,她本来就不想再提以前在江家的事了,权当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现在才是属于她自己的人生,而苏风原这些话又令她顿生不快,更是连解释都不想解释,解释只是一厢情愿给他们添笑柄,便绝口不提。 只是苏风原这个人的嘴巴令她非常不放心,恐吓刚刚已经用过了,她觉得还是需要软硬兼施,双管齐下。 于是她便道:“我也不是不说,总有一天要说的,但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苏风原立刻接道:“那干脆我去说吧,反正也是我发现的。” “不用,”江晚照连忙摇摇头,她就等着苏风原这句,“你真的不要说,这件事情我想自己亲口告诉顾时鸣,不想通过他人之口。” 苏风原这下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他接着又狐疑地看了看江晚照,问:“你真的会说?” “会,你就让我自己说好不好?这种事......”她说到一半便低下了头。 “行吧,”苏风原又是叹了口气,说,“这几天你这里有什么要帮忙的就直说,我过来。” 江晚照苦于想立刻送走这尊大佛,忙说:“我知道的,我这里没什么要帮忙的,保姆很快就回来了,你就好好陪你的女朋友去吧,记住别把我的事往外乱说,我还要工作的。” 苏风原出门之后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安全通道抽了根烟,让冷风兜头吹了一会儿。 手机被他拿在手里转来转去,很快又抛上抛下,江晚照是好一通威逼利诱,还晓之以理,但他其实嘴上应着,心里却仍没想好要不要直接告诉顾时鸣。 不设防地,手机在再一次被他往上抛时响起,苏风原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如果是顾时鸣,他就免不了忍不住要说了。 拿到手上一看却是江晚照,苏风原连忙接起,只听她道:“你没说吧?忘了我说的没有,你说的话我就带着孩子去跳楼,你自己掂量吧!” 苏风原乍然在冷风里又出了一身冷汗,竟是被来电吓到。 “没有没有,我不会说的,你放心。新春快乐。”苏风原一边小心翼翼答着,一边彻底收起了心思。 不过他最后还是给顾时鸣也打了个电话过去,向他传递了新春祝福还有对他未来一年美好期盼,然后挂了电话,彻底松了一口气,把江晚照和顾时鸣的事情抛开不再想了。 ** 顾时鸣接到苏风原电话的时候刚从医院回来,医生在除夕的时候已经对他的父亲顾良宣布了死刑,顾良这几年一直是依靠发达的医学技术和金钱吊着命,而如今连这些也终究没法让他续命。 顾太太在这一点上倒是对顾良很上心,虽决计不肯亲自来伺候他,却到处积极寻访迷信之术,最后连种生基都用上,大抵还是怕做了寡妇。 但让顾良能多撑几天下去的,到底也不是顾太太重金求来的各种仙术妙法,而是他还被关在牢里的爱子。 正月初一早上,顾良醒过来一次,医院通知家属前往,顾时鸣他们只以为顾良是回光返照。 顾良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说话,准确来说是不曾清醒过,这回醒来却说了一句话,还是对顾时鸣说的。 “你把他救出来,让我再看他一眼......我就安心去了,你永远都不用心烦......” 顾时鸣差点当场笑出来,对着一屋子顾氏家眷和医务人员,他只对弥留之际的父亲温声说:“爸爸,他进去是法律所判,我也没办法。” 且顾良死不死,其实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所谓,死了他不会伤心,活着也不在意,反正这点钱还是用得起的。 不过既然顾良想见他心心念念的儿子,想到硬撑着不肯死,而顾时鸣也恰好在h市,他便装作一位孝子,每天都要去医院看一看顾良。 顾良有时迷迷糊糊醒着,看到来的人却是他不想见到的顾时鸣,便是失落夹杂着恐惧,还有煎熬。 等在医院坐够二十分钟,顾时鸣便亲自给顾良掖一掖被角,然后才离开。 这日接到孟影的电话,顾时鸣正好才在医院十分钟,他立刻就待不下去,一边给苏风原打电话一边让司机开车回了顾家祖宅。 路上他第二次打苏风原的电话询问情况,却被江晚照直接警告一番,往后孟影又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他都干脆挂了没接。 回了祖宅还没来得及坐下,苏风原的电话又打来,顾时鸣以为会是江晚照,便连忙接起,谁知却是苏风原,他顿觉失望。 苏风原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顾时鸣虽不耐烦听,但也听完了,有心想问问苏风原刚才那边的情况,到底还是没开口。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江晚照的手机号码,本是可以留着自己问的。 客厅里传出电视的声音,祖宅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顾家在h市的祖宅其实少有人住,他自己另有住处,不愿回来,顾太太母女也多半时候都在s市。 这是他自三岁随周清蕴移居海外以来,头一次回祖宅住这么长时间,早先只是在过年时停留一两日,后来干脆连过年都不回家。 顾歆苒正在看江晚照新上的电视剧,已经演到了男女主共同进退,顾歆苒忍不住地偷笑,仿佛正在经历的人是她。 连顾时鸣在旁边沙发上坐下都没能让顾歆苒发现。 顾时鸣便跟着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不真实,明明脸还是那张脸,性格却与江晚照大相径庭,好似只是长着江晚照皮囊的另一个人,且她身边的人也不是他。 其实他已经熟知了江晚照所演过的每一部剧,但每一部都没有看过。 理智上,他告诉自己那是她的工作,而他应当尊重,但内心深处他早已发觉,自己无法接受她与其他不同的男人一起柔情蜜意。 就像那天她在台上和另一个男明星唱歌——就是这会儿电视里这个,他正坐在下面,全场许多人的目光都在台上的人身上,包括他,而她的眼里却只有她的搭档。 一集正好播完,顾歆苒终于稍稍回过了点神,趁着播片尾曲和下一集片头曲的功夫,来和顾时鸣打了个招呼。 此情此景,她当然是忍不住要向顾时鸣唠叨几句的,可以说是顾时鸣支持她追星从而拉近了两人距离。 顾歆苒对着片尾曲兴致勃勃地和顾时鸣科普人物关系,还夹杂着戏外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有的没的。 “这就是秦渡,她们觉得他可红了,我觉得也就这样,不过搭照照是够了。我还是最爱照照,当然这剧的cp确实好嗑,我本来想礼节性嗑一下的,但是发现还挺上头,好嗑,真的。” 顾歆苒把对江晚照的称呼从女鹅又变到了什么照照,听到这个称呼,顾时鸣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都没这样叫过她。 ☆、第 62 章 顾歆苒讲完上一句,又马上对着片尾曲里的一个镜头做陶醉状。 接着又回过神继续和顾时鸣讲话:“你说他们是不是真的?连我都分不清了,我体感是上部的时候照照并没有对男方这样......啊,你看他们多般配!” 顾时鸣的脸色变了变,顾歆苒一点都没有注意。 “但是我又不想他们真的在一起,照照年纪还小,应该努力搞事业,不应该被感情耽误,如果真的陷入爱情就遭了......” 顾时鸣不易察觉地轻咳一声,然后终于开口说道:“你这样的粉丝真的难得,希望她和你一样清醒。” “那是当然!”顾歆苒自己先就急了,“她肯定懂的,你不知道她有多努力……” 说话间片头曲都已经播完,顾歆苒再次收回心思接着看。 顾时鸣没看过之前的剧集,更没了解过剧情,有些一头雾水。 因为一直在国外,他从小就没怎么接触过国产剧,面前这部又是仙侠剧,顾时鸣虽对中国传统神话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但这种另起世界观的剧,对他来说理解起来还是有点吃力。 “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成魔便成魔,堕仙便堕仙,我们再也不分开,何惧他人?” 电视上的江晚照唇边沾着血说着台词,剧情正到高潮,情绪被场景和bgm烘托得到位,顾歆苒看得一脸严肃。 顾时鸣看得太阳穴直跳,比连开十个会还要令他不适。 但又舍不得不看江晚照。 最后只好一边看电视一边说:“你现在也长大了,需要试着独立过一段时间,房子我已经准备好了,过完年你就搬过去。” 顾歆苒专心致志看剧,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明白过来,回过头来瞪着眼睛看着顾时鸣。 此时江晚照那段剧情已经告一段落,画面上变成了其他人,顾时鸣顿觉轻松,立刻便起身离开客厅。 顾氏祖宅建于山顶,依山傍水,环碧拢翠,虽已上了许多年头,但因悉心维护,一点都没有破败衰落,反而是恰到好处的老旧。 顾时鸣打开一扇小窗,h市四季温暖,连冬天的风也只是稍稍清凉,不凛冽只有温和,吹走他那一点纷杂思绪。 这次在h市留的时间其实不算长,他有时也是长住h市的,然而如今他知道s市有江晚照在,那么便迫不及待想回去了。 顾时鸣给自己定了个时间,等过了初七,顾良死了便罢,不死他也决计是要回s市的,不会等在这里给他送终。 他只想快点回去,哪怕她说了不想见他,但只要在同一个城市居住,他也亦觉满足。 无论什么他都可以不计较。 ** 那日苏风原走后,江晚照先把糖糖安顿好睡下,然后便自己提着一桶温水到门口,连夜清理干净了门上被孟影砸过来的奶油蛋糕。 她擦的时候倒是一腔心火难平,越擦气越盛。 其他事情可以不在意,也轮不到她在意,唯有一点,孟影打扰了她的生活。 这是过年,任谁家在这个时候被人往门上砸东西,想必都不会开心的。 于是就这么在外面着了风,江晚照第二天就感冒了。 好在保姆没几天就回来了,可以照看糖糖还有照顾感冒的她。江晚照给保姆开的工资非常高,一要保姆嘴巴紧,二要保姆尽心,也乐得全部推给保姆,自己再养养身体。 做他们这一行的,要么不开工,开工了就等着做一年,江晚照在上升期更是基本全年无休,后头马上又有早就排好的工作,如果不调理好身体状态,后面吃苦的是自己。 陶斯从年前开始就没了什么音讯,江晚照群发了过年祝福过去,也只等到了她一个“谢谢”,以此证明人没有失踪。 江晚照也清楚是自己两次不顺着陶斯的意思,陶斯总归是不舒服,便想着等着陶斯消了气再说,左右是陶斯要走,她却走不了,都到了最后大家还是好聚好散,也不枉同事一场。 不过同样的,陶斯现在连微博都不提醒江晚照发了,江晚照才刚刚播完新剧,哪舍得这么白白浪费热度,只好自己想文案自己发。 每一条发出来的微博下面都有秦渡,江晚照也搞不清楚什么意思,她这边和陶斯已经彻底没有对接了,不知道这是陶斯和秦渡那边团队的共同安排还是秦渡单方面的。 这天她刚好发了一张阳光微暖,岁月静好的美食图片发上去,眼看着一分钟之内秦渡评论并很快被点赞顶到了最上面。 江晚照在这事上不是什么善茬,没那么天真觉得秦渡是真心的,早就在防着他吸自己的热度,她走一步秦渡再走一步,那么最后讨论点会落在秦渡身上,所以她不回复她就是个傻子,还白白让还没散的剧粉和cp粉说她冷淡,反而去心疼秦渡。这个不用陶斯教,她已经精通。 正在绞尽脑汁想要怎么回复,手机却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这年头其实已经不太用短信了,江晚照一点也没注意,以为是某橙色软件的广告。 等回复完秦渡之后,她又记起来,还是去看了看,难保是工作上有谁是坚持用短信联系的。 一看发现是不短的一段话,手机号码她不认得,但看内容和口吻便可以得知是江建柏。 江家一家三口都已经来找过她,一个比一个突兀,江晚照看到短信倒是有些惊讶,这次竟然那么有分寸了,连电话都不打。 江建柏打了一大段对她的新春祝福和问候,着实有慈父心肠但也可见疏远,落脚点在最后几句话上,约她中午的时候出来吃饭,算是过年的家庭聚餐。 江晚照忍了忍才没轻嗤出声,倒也由不得她不答应,江建柏又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了她的新家住址,告诉她这会儿正在小区外面等着,同行的还有夏静和江晴。 她倒是可以不出去,但如果江建柏他们不放弃,找过来反而更麻烦。 原本是可以撒谎自己不在家的,但很不幸,就在半个小时之前那条微博上,江晚照明确说明了自己是宅在家的,配图美食的背景也是家里。 经过一番心里挣扎,在想到了自己连大过年被前男友的前女友砸门蛋糕攻击都已经经历过了,江晚照就觉得见父母并没有那么艰难了。 她也不想钻牛角尖,一味地去恨江建柏和夏静,既然眼下她过得还不错,并且决定好好过下去,那么还是和解比较好,另一种方式反而会不断纠缠,真的让她去报复她也做不到,对方当初也并没有做到那个份上。 江晚照从床上爬起,挑了一件过年见家长最合适的红色大衣,化了个淡妆就出门了,中途还有糖糖非要跟她走,好说歹说糖糖才放人。 江建柏正在车边等她,见她过来就立刻朝着她招招手,开了车门让她上车。 夏静和江晴不在车上,江建柏告诉江晚照,她们已经在餐厅等候。 但是生分了就是生分,何况江晚照和他们不仅仅只是生分,可以进一步用裂缝来形容,一间包厢四个人,四个人几乎都没说话,只在见面时互相打了个招呼。 吃到一半,夏静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晚照,年过得怎么样?明年回家来过吧!” 江晚照举着筷子吃菜的手停顿了一下,夏静这回倒是温言细语,几乎让她心头一酸,有一种还在小时候的错觉。 不过人失望久了再有期望就是委屈自己,江晚照抬起头,用平时对着导演时的笑容对夏静道:“挺好的,我自己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好不容易有话说的场子又立刻因她的话冷了下来。 “吃菜,吃菜。”江建柏出来打圆场,把菜转到江晚照面前,“晚照尝尝这个。” 江晚照料到肯定还有重要的事说,果然江建柏继续道:“你最近和顾时鸣怎么样了?” 江晚照失笑,怎么绕来绕去绕不出这里,她也不知道江建柏他们又听说了什么八卦新闻,明明是她和合作搭档秦渡传得更多。 “没关系。”她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夏静扯着面皮笑了一下,问:“你演的电视剧妈妈这几天都看了,连晴晴也很喜欢。” “喜欢就好。” “演戏累不累?累了就别演了,还是舒服点好。” “我爱工作。” 江建柏皱了皱眉,叫了她一声:“晚照。” 他正要再说什么,却被江晴抢了先。 江晴从江晚照进来时起就乖得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自顾自坐着,连菜也不怎么吃,亦像是没怎么把周边人放在心上。 这时她却说道:“晚照姐姐,你还是回家吧,当初的事情我们都已经不怪你了,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说得热情真挚,感人肺腑。 江晚照无情地打破了这种和谐,眉梢一挑,不解道:“可是你上回来不是这么说的。” “我……”江晴一下子语塞,脸红了红。 只是她很快就接上去说道:“顾少给了爸爸一笔钱,你回家吧,爸爸妈妈已经肯让你嫁给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晴在人生中720度无死角作妖,作别人也作自己。顾歆苒很快就要迎来和哥哥分开叫嫂子的场景,她叫照照女儿,哥哥叫照照老婆。啊,好想日更一万哦 ☆、第 63 章 江晴的话落到江建柏夫妇耳中句句都是实话,只是说出来有点奇怪,江建柏想补充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 江晚照听到立刻脸色一沉,说道:“钱?你们是把我卖了?” 她不知道顾时鸣为什么又回过头来找她,想必是玩了一圈玩腻了,又和女朋友分了手,总之她现在却是没那么好骗的,吃亏吃一次就够了。 所以她不回应,顾时鸣就直接给了江建柏夫妇一笔钱。 “不是,晚照,不是这样。”江建柏有些急,可又思及顾时鸣那边叮嘱过从此之后不许再提那件事,一时更加犹豫。 钱是三天前打到江建柏私人账户上的,实在是一笔数目不菲的款项。 四年前丢失的现金倒是不重要,值钱的是夏静随身带去d市的珠宝,虽然不多,但里头有她的珍藏。 顾时鸣替江晚照还的钱自然是远远超出这些的价值的。 夏静开口道:“晚照,钱是次要,论理我们自家事,这钱不应该收他的。先前也是我太冲动,不该把你关起来。这件事我们以后都不再提,钱也可以还给他,但……既然他还有意思,你又为什么要再和自己过不去?晚照你想一想,妈妈这次是好好来和你说的。” 江晚照不语,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灌了一口凉茶下去,火还是直往上蹿。 今天夏静对她很和蔼,但也令她最难受。 四年前也是一个劲让她回h市之后和苏家的私生子相亲,但都没有像今天一样赤 ,裸裸。 “这几年生意不好做,新兴市场都没跟上,江家一直是吃老本。”江建柏突然说道,“你们不是被强凑到一起的,结婚会很合适。” 言外之意,江晚照也听出来了。 江家需要顾氏去助他们一臂之力,而他们的亲女儿已经没戏了,这才把脑筋动到她身上了。 江晚照的心也彻底冷了,他们那时偏疼亲生女儿也能理解,这个江晚照没什么好说的,但现在又拿她去换钱换便利,她确实不是他们亲生的,也不能这样被当物品。 “你们卖我就不要讲得那么冠冕堂皇了,已经收了顾时鸣的钱了不是吗?”她再也压不住那股火,站起身就往外面走,不顾身后江建柏的呼喊。 江建柏原还是站起来跟了几步的,江晚照见状便走快了一些,正好出了门往左转,眼角余光刚好瞥到江晴小声说了句什么,她听不清楚,只晓得江建柏没有再追上来。 江晚照出了包厢之后就找服务员把账结了,然后才离开。 她就知道来见江家这一家三口是错,但哪怕是夏静打她骂她、江晴使个心眼,江晚照都已经预料到了,唯独没有预料到他们会把卖了她这件事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想起了就又好气又好笑。 也难怪江家要渐渐不行了。 ** 江晚照回家之后就自己暗暗生了一天闷气,这事换到谁身上都不会舒服,两边都把她当物品交换。 江家因此收了一大笔钱,这肯定是不行的,明明与她无关,最后反倒是因为她,但江晚照又不想再和江家任何一个人说话。 思来想去,她本来是打算就这么算了,然而还是耿耿于怀。 江晚照不想和自己过不去。 她先打了个电话给苏风原,问他要顾时鸣的手机号码,苏风原给得非常爽快,还不忘对她谆谆教诲,让她赶紧和顾时鸣摊牌。 江晚照问保姆借了手机,用她的手机拨了顾时鸣的电话。 原因无他,她不想让顾时鸣知道她的联系方式,虽然这对顾时鸣来说并不难,但这种事,她打了一次难免就你来我往的有第二次。 谁知一连打了六七个,都被对方直接挂了。 江晚照也不知道顾时鸣在搞什么鬼,是真的这么忙还是不想单纯不想接。 最后思忖片刻,江晚照还是拿出自己的手机。 这次顾时鸣接得很快,响了两下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江晚照却冷笑一声:“你刚刚为什么不接电话?” 即便是在电话中,顾时鸣也一下子就听出了江晚照心情不好,他立刻解释道:“不知道刚刚那个是你。” 他平时倒是很少挂电话,听见了都会接起来,只是这几天孟影被拘留了放出来之后,又对他进行了一轮狂轰滥炸,变着手机号给他打电话,顾时鸣烦不胜烦,几乎就要关机。 “不知道是我?你的意思是知道现在我打过来这个号码是我自己的?”江晚照竟质问起来。 顾时鸣沉默。 “顾时鸣,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你们就真的那么乐此不疲?” 江晚照不由地提高了声音,她正感冒着,这声音一响,不仅自己扯得嗓子疼,听起来也更加嘶哑。 嗓子哑又带着鼻音,顾时鸣不清楚状况,便误以为她是刚哭过。 他仔细想了想,也实在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能让她哭完来讨要说法的。 顾时鸣一时束手无策,只好问道:“晚照你怎么了?” 江晚照灌了一大口热水下去,连着咳了几声,才说:“你别明知故问了,人在你眼中到底算什么?人是可以直接用金钱来换算的?顾时鸣,现在是新时代,是法治社会,不是以前!你们这些人看着是人模狗样的上等人,其实冷血得眼里只有钱!” 她越说越激愤,什么有的没的,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倒了出去。 唯独没提让顾时鸣把钱收回来。 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像顾时鸣这样的人,钱出了手给了江建柏,那让他再去收回是决计不可能的。 其实顾时鸣送来的那几套礼服的价值,估摸着也不会比他给江家的少了,但好歹馈赠没有那么让江晚照感觉到不堪,江家找她说的话实在太过露骨。 “你声音怎么了?哭过了?”顾时鸣却一点都没有回应她那一连串质询的意思。 江晚照顿觉是一拳头砸到了软棉花上,明明是免去了受伤,但更有无力感。 这就说明了他一点都不在乎她说的话,只有胜券在握的人,才会无所谓。或许在他眼里,他花了钱,她就已经属于他了。 江晚照感冒得又鼻塞又头晕的,人也开始发冷。 最后她狠狠一咬牙,说道:“算我再求求你,不要再来打扰我,我欠了你多少钱你算好了和我说,我慢慢连本带息还你。” 她本想是直接挂了电话,但电话里却只有沉默,没有顾时鸣的声音。 江晚照停住了手,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竟是等了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顾时鸣的声音也哑得厉害:“江晚照,你真要分那么清楚?” 江晚照动了动嘴唇,终是只吐出了两个字。 “随你。” 她说完才挂了电话,继而又直接关了机,下意识在躲避着什么。 隔了一会儿,保姆拿着手机来找她,说:“江小姐,刚刚有个电话是找你的,我没有说我认识你。” 江晚照窝在卧室的床上先是不作声,后来才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就这样吧,以后你别理他。我要睡一会儿,你陪陪糖糖去玩吧。” 保姆应了声,然后看了江晚照一眼,出去之后帮带上了门。 江晚照一觉睡到了晚上,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糖糖正要爬到她身边来让她读睡前故事。 江晚照的头发睡得乱糟糟,糖糖一看见就捂着小嘴笑了起来,仿佛是得了什么便宜。 睡得时间实在太久,江晚照饿得不行,拧了拧糖糖的小脸之后就带着她一起下了床,刷牙洗脸吃饭。 糖糖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转来转去,手上还拖了一只巨大的毛绒玩具,算是帮保姆一起搞卫生了。 一连好几日江晚照都阴测测没有笑过,此时看见女儿才忍不住笑出来。 她一边喝保姆端上来的皮蛋瘦肉粥,一边听糖糖给她讲今日趣事。 小孩子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一点点琐事在他们眼里就是天大的事,饶是如此,江晚照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保姆为她上了一碟小菜,笑道:“江小姐真是有耐性,不知道的以为是亲生母女。” 江晚照笑笑,只说:“她爸爸妈妈不在身边,理应对她好一些的,再说我本来就喜欢小孩子。” 保姆或许已经看出了些端倪,即使她掩藏得很好,但时间久了总能察觉出不同。 亲生父母是不同的。 就像江晚照八岁之后,江建柏和夏静夫妇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将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糖糖讲着讲着又黏过来,依偎在江晚照身上,小脸和小手蹭来蹭去地不安分。 “妈妈,糖糖也想吃。” 江晚照便干脆让保姆又盛了一碗过来。 刚在糖糖面前摆好,家里门铃却响起。 江晚照刚刚有些好转的心情霎时烟消雾散,心直直地往下沉去。 易音要初十之后才回来,周开更迟一些,要过了元宵,这时会上她家来的必定是不速之客。 保姆已经去看,回来之后对江晚照说:“是来找你的江小姐,是个男的。” 好在保姆后头又马上跟了一句话:“他说他姓苏。” 江晚照立刻松了一口气,好心情又艰难地回复了一点。 以前她是最不愿意见到对她冷嘲热讽攻击的苏风原,但今时不同往日,反而是见苏风原还能让她感觉轻松一点。 江晚照自己过去开门,门口果然站着苏风原。 开了门让他进来,江晚照才发现旁边一户有人在搬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前几天还没有,今天就已经东西堆满了楼道。 苏风原进门,还说了一句:“好乱,怎么那么多东西。” 江晚照撇撇嘴不说话,毕竟嫌乱他可以不来。 她又坐回去餐桌旁继续喝粥,糖糖盯着跟进来的苏风原看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想起来之前是见过的,大声叫道:“哥哥好!” 苏风原笑得就和春天开了百花一样,花枝乱颤,过去摸了一把糖糖的脑袋,又说:“算了算了,我知道我显年轻,但叫哥哥还是不合适……我不能让你爸爸占了便宜。” 江晚照毫不掩饰地一记眼刀飞过去。 苏风原如今和气了很多,倒不介意,反而嘿嘿一笑,说:“他让我来看看你,你这是又怎么着了?” “没怎么着,”江晚照喝了一口粥,“你回去吧。” “我也是顺带着,这不是做了邻居吗……他家里有事,老头子终于死了,不然可能就自己来了。” “哦。” 苏风原急了,凑过来小声说道:“就’哦’?他要是来了你怎么办?把孩子藏起来?” “我怎么做关你什么事?” “嗬,跟我都能杠。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说不说了?” “又不是你的,你急什么?”江晚照冷笑。 苏风原招架不住:“那你们没事吵什么?这回又在吵什么?” 苏风原与顾时鸣相识多年,可以说从小认识到现在,顾时鸣平时话也不多,不如他多事,但自从和江晚照重逢,肉眼可见和苏风原的交流多起来了。 江晚照看了他一眼,说:“你和你女朋友就不吵架?” “别提了,就不知道哪儿得罪她了……”苏风原突然回过味,“你是说你和时鸣也是情侣关系?” “你们情侣都要吵,我们不是当然更要吵。” 苏风原没话说了。 不过很快他又道:“我的姑奶奶,差不多得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要怎么样?他现在做的也够了吧,其他就不说了,把那个叫什么方希越的小明星,他折腾来折腾去啊。” 江晚照喝完粥,放下调羹,问道:“说吧,你今天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说了来看看你啊,他跟我说你前天哭了。” “我是感冒。”江晚照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苏风原顿时觉得自己被顾时鸣坑了,说实话他们这错综复杂的,他根本不想沾。 既然江晚照说了不是哭,那么顾时鸣原本让他来当一回说客的事,苏风原也就按下了。 江晚照又道:“我没事,你赶紧回家陪女朋友吧。” “行,那我先走了。”苏风原巴不得溜了,嘴巴倒是一贯的不留情面,“好家伙,我就来这趟你怼了我多少啊?” 江晚照起身送他出门,让糖糖送了苏风原一个飞吻做赔罪。 苏风原很是受用,出了门又不忘转过头来,指指糖糖,对着江晚照小声说:“你真的还是早点说吧,这瞒着有什么意思?我可求求你了,万一拖到是时鸣自己发现的,那我就完了,那不就成了我和你一起瞒着他。” 江晚照自然是答应得好好的,反正对于苏风原,哄着不让他开口就行。至于什么时候说,她马上就要工作了,怕是没那个精力。 ** 元宵一过,江晚照就进了组,今年倒是开工得不早。 那会儿她和陶斯都有心换一个风格,以免视觉疲劳看腻了,就接了个现代戏。 现代戏拍起来可比古装要轻松许多,拍摄时间也很短。 寒假时她和秦渡的新剧小爆了一把,各方都满意,再加上后面有一部能上星的古装剧,所以连带着在拍的这部也好卖。 倒是有一件事,因为和陶斯正在冷战,江晚照找不到商量的人。 本来剧一播完是该和秦渡解绑的,合同上清清楚楚写着营业就到这个时候,但当初剧播之前还谈了一个综艺,是江晚照和秦渡两个人合体的。 秦渡是亲自来找的江晚照,说自己方面有意向继续合作下去。 秦渡也和她实话实话:“我们这次炒cp算是难得的双方都获利,没有谁受到什么损失。前几天我这边也去问了你的经纪人,她让我们自己来问你。我们是想着既然双方都合作愉快,不如再继续一段时间,后面马上还有一个综艺要录,我们不用那么快解绑,可以慢慢来。” 江晚照是深知炒cp的优点和害处的,其实说实话这回和秦渡,还算是大家都比较平和的,双方都吸了一点粉也就算了。 这样看来陶斯是下定决心不管她了,人又还没从公司正式离职,星耀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再派一个经纪人过来带她,江晚照心里衡量了一下,觉得冒然拒绝秦渡还是不妥,她眼下没有这个底气。 如果她明确说不要,难保秦渡那边不会直接下狠手要提纯cp粉,而她现在失去陶斯,等于是孤立无援的,一旦撕起来她招架不住,粉丝再多也没用,敌不过人家团队有系统的部署。 不得不承认,秦渡那边也很聪明,不过就是看中了江晚照后面马上还有一部上星剧,暂时不解绑对他的利益比马上解绑要大。 “我们听说你下一部剧马上就要上了,那位男主演现在的情况是不太可能和你炒cp的。”秦渡说。 江晚照无奈一笑,人家倒确实把她的底细摸得清楚。新剧是她接着方希越的位置才来的,这份合同不像上一份,是没有要求营业cp的,而更不巧的是,那位男主演前几天刚好被爆出来了有女朋友,女朋友也是圈内艺人,所以下不来台干脆官宣。 这不仅是不太可能和她cp,而是非常不合适,一不小心她就会被骂死。 “好吧,就按你说的,”江晚照深思熟虑之后才开口,“不过现在也是口说无凭,你那边可不能突然反悔。” “这点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你放心,你明白我想要什么,我也明白你顾忌什么,未来肯定不可能一直绑着,慢慢淡下去就行。” 秦渡说得很直白也很诚恳。 末了还提醒她:“陶斯真不在星耀干了?外界都传言她要自己开公司了,如果你不跟她走,我可是要和你私下说一句,小心着点,这几年艺人和经纪人分开,被经纪人背刺的艺人也不是没有,血厚点还没事,捅到要害处就完了。” 江晚照哑然,继而才对着秦渡笑笑,说:“多谢你关心了,希望我们未来继续合作愉快。” 秦渡年纪不大,但从江晚照仅有的和他的交流来看,处事倒是非常通透圆滑,适时竟然还肯说些真话出来,让人不由地生出一些好感。 这话不用秦渡说,也不用陶斯背刺,江晚照已经感觉出来了。 年前陶斯就开始对江晚照冷淡下来,等过完年之后,陶斯已经彻底撒手不管,工作是早就安排好的,受到的影响还小点,但网上却控制不住,少了团队跟踪打理,很明显就多了一些关于江晚照的乱七八糟的流言。 再加上她今年算是风头更盛,寒假播剧小爆,接下来的古装也已经在排播,自然更是惹人眼。 要黑一个人其实是不用拿出什么实质性的黑点的,只要随便嘴几句就可以营造出江晚照这个人不好的氛围,甚至长相不合眼缘都成了看见她的脸不爽,从而判断出江晚照不是个好人。 圈里的人都你来我往,今天我黑你,明天你黑我,总归小打小闹是有团队去处理的,最后也算拉平,江晚照也不敢保证自己这边就没用同样的手段去黑过别人,反正她一般都在拍戏,陶斯记得就同她说一声,忙了就直接出手去干。 但江晚照现在就等同于是光挨骂被动接受,而没有输出。 江晚照有时看着关于自己的评论都发笑,又无可奈何。 她想过去找公司说一下这个问题,但转念一想,陶斯要走的事连秦渡都知道了,公司没道理不知道,至于为什么放任着她被黑而不再给她找一个经纪人过来,那肯定是有公司的原因。 星耀和陶斯搞不好现在尚在博弈,星耀再不怎么看重陶斯,但陶斯的能力是非常强的,肯定不希望她就这么自立门户,将来和星耀对着干,能让陶斯留下来那最好还是留下来。 江晚照当然也不会那么好心光就是为了星耀着想,自己忍过这段时间,她也有自己的考虑,如果她真的去找公司谈了这件事,就正式摆明了她和陶斯关系破裂,陶斯到底走不走还没有个定数,万一陶斯不走,那最后里外不是人的就是她。 说不急更是假的,眼下工作倒还没受什么影响,但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工作去要谈,不提影视和综艺这一块主要的,光是代言续约的事就不可能不让经纪人插手。 她倒盼着陶斯的事赶紧定下来,不走就继续像以前那样,这段时间的事全都揭过不提,走了也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公司总会再派人来带她。 只是天不如人意,陶斯和星耀依旧在胶着,迟迟没有个动静。 好事也有一件,年底才刚拍完的那部剧很快就要上星播出。 这是江晚照的第一部上星剧,江晚照现在也算是星耀拿得出手的,好在公司还不算太没脑子,即使陶斯不再管,公司也给江晚照把前期的宣传营销做到位了,毕竟也怕江晚照真的跑了。 江晚照稍稍放下了心,这部剧来得曲折不易,可以说她的未来发展如何,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这部剧,绝对不能哑火。 而这边江晚照的现代剧拍摄即将收尾,很快也要去录制几期综艺,就是和秦渡一起的那个。 先前网上还都是黑江晚照的比较多,又没有团队去删,综艺要开始录了倒解了她燃眉之急,很多都开始讨论她和秦渡的事。 一部分坚持两个人非常敬业,一部分则是说剧播完都不解绑,那就是真得不能再真了。 扑朔迷离,众说纷纭。 无论外面怎么说,江晚照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不知所措之后,很快就确认了一点,那就是工作的时候好好工作,不能被这些影响。 不过在临去录综艺之前,江晚照还是去找了陶斯一次。 两人见面是在一家西餐厅,去其他地方难免显得太过一本正经,江晚照就借口请陶斯吃饭。 菜上齐了,陶斯并没有吃多少,放下刀叉便微笑着看着江晚照。 江晚照也放下刀叉,说:“陶斯,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吧?” “你和秦渡最近炒得不错。” “你还走不走?” “晚照啊,”陶斯笑着摇摇头,“咱们好歹一起共事了那么久,你是在我手上起来的。” 江晚照沉默半晌,举起酒杯朝陶斯那边碰了碰,说:“我祝你前程似锦。” “我没想到你脾气还挺犟,前段时间易音都来偷偷找过我,跟我打听情况了,你竟然这么长时间咬着牙当没事人。” 江晚照眉梢一挑,立马有换成了平和的模样。 陶斯的手段她是一向见识的,做事讲究狠和准,晾了她那么久,果然是在等她自己投降。 再细细一想,搞不好网上黑她的那些根本就是陶斯干的。 要说黑也不算真的黑,轻轻松松就可以洗干净那种,却让人烦不胜烦。 江晚照叹了口气:“陶斯,我真的没办法,我和你不一样,我有那么长的合约背在身上。” 陶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和你不一样才是,你有顾先生,我有什么?我只能靠我自己。” “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我和顾时鸣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么一回事,我不可能找他帮我解约。”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晚照,我管不到你的。”陶斯抱臂靠到椅背上,“我们关系一直不差,甚至可以说这么多年都配合得非常好,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有事在瞒着我,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和顾时鸣之间有什么吗,可你一点都不肯说。” 江晚照微微愣怔,最后只道:“我和他真的只是以前见过几次。” 陶斯一撇嘴角,江晚照便知道她根本不信。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出去一起干?” 江晚照也学着陶斯方才的样子往后一靠,看着她不说话。 许久之后才说道:“陶斯,对不起。” 陶斯便立即起身来,拿起包朝外走去,走了几步之后又转身回来,站到江晚照面前,脸上到底是掩不住的薄怒:“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就算是我看走眼,我也祝你往后靠着顾先生一帆风顺。” 话里有话,江晚照闻言心就颤了颤。 她朝着陶斯望过去,一字一句清晰道:“上回给我下药的那个吴总,你说我瞒着你,你又有多少事瞒着我?” 陶斯冷冷一笑,扬长而去。 江晚照一个人继续坐了一会儿,往日和陶斯你好我好的时候,倒是也没怎么在意陶斯这一面。 事已至此,江晚照还是希望能好聚好散,不要闹得很难看。 可她也不敢确定陶斯会做出什么来。 江晚照回了家。 现代剧就是在s市拍,她这段时间就经常回家住,这几天快要杀青,更是要开始整理录制综艺去的物品了。 糖糖正开着她的玩具车在客厅里乱转,看见江晚照回来,又开着车到门口,迅速地扭动身体下车来把江晚照抱住。 江晚照把她提起来,看见她嘴巴鼓鼓囊囊的,还不等问,糖糖就说:“糖糖在吃隔壁姐姐给我们吃的糖糖!” 江晚照“噗嗤”一声笑出来,把她抱到客厅,易音也窝在沙发上吃水果,见她过来,指了指水果,又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江晚照会意,水果应该也是隔壁送来的。 隔壁近来搬了一个小姑娘过来,年纪不大,穿着打扮可见家境优越,一个人住着这么大一套房子,开着一辆保时捷,据她自己说是家里为了锻炼她独立生活的能力。 她一来就和江晚照这边的保姆还有易音套上了近乎,化妆品不要钱似的一套一套送,像是送一颗颗大白菜,后来还给易音买了一只价值不菲的包包。 江晚照不常在家,等得知这个小姑娘的时候,两家已经很熟。 易音她们叫这个小姑娘做“歆苒”,歆苒早前便直言自己是江晚照粉丝,有时在路上碰到江晚照也非常非常热情,甚至被易音请来家里玩过几次。 江晚照哭笑不得,不过也不在意,如果她的粉丝全部都能买得起她隔壁以及楼上楼下的房子,那么她也没办法,又不能阻止人家花钱自己买自己的。 如果歆苒小姑娘是黑粉伪装的粉,那也是一样的道理。 江晚照坐下来,往易音那里拿了小半块芒果吃,甜得沁人心脾。 易音问:“和陶斯谈得怎么样?” 江晚照吃着水果,回答说:“没怎么样。” 又添上一句:“崩了。” “啧,”易音看了江晚照一眼,说,“前几天陶斯还来试探我,问我要不要跟她走呢!” 江晚照立刻警惕起来,易音与其说是她的朋友,其实更像是亲人,她的很多事情易音都知道。 “你许了你什么了?”江晚照便问。 “她说可以试试看来捧我,搞不好可以出道,我没答应。” 江晚照这才是明显松了一口气。 易音又说:“陶斯这就是当我三岁小孩儿了,我以前又不是没试过,要出道早出道了,都这个年纪了难道还看不明白自己,真把自己当什么沧海遗珠嘛?” “她问我没有?” “没问,先问我肯不肯和她出去干,我没同意当然就不问了。姐,你放心,我这工作还是你给我找的,你对我还有我表哥那么好,还借了他那么多钱,我平时是糊涂点,但这点上绝对不会忘恩负义。”易音越说越义愤填膺。 江晚照倒是有些看出来,易音怕是也有些事情没和她说,想必是陶斯另外还和她说了什么。 “也不知道陶斯什么时候走,”江晚照就和易音念了几句,“我先前还想着会不会还有转圜余地,她能留下当然最好,现在看来,她早点走我这边还能清净些。” 易音掏出手机划了几下,也皱紧了眉:“谁说不是啊,你看看,网上这都说你什么,现在都没人管了,这些闲言碎语真的烦死人。陶斯手下带的人都糊,她就盯着你,想让你跟她走,其他人想走她也不要。” 江晚照苦笑,摇摇头不再说话。 易音说:“算了,不说这个了,反正总会过去的。你去隔壁一趟吧,歆苒说有礼物送给你。” 拿粉丝的东西总归是不太好的,江晚照算是混得还可以,基本需要的都能自己满足自己了。 她本想还是让易音替自己去拿一趟,但转念一想,这样对歆苒还是有些不尊重,别人准备了礼物特意让她去拿,她不能像是看轻似的。 再者隔壁的小姑娘这段时日往这里塞了不少东西,江晚照觉得自己理应去道一声谢。 拿来后也要赶紧看看礼物的价值,再买个同等价格的做回礼还回去。 江晚照要去隔壁,糖糖也想跟着出去玩,江晚照当然不可能让她跟在身边,好说歹说糖糖都不肯,后来只好各退一步,让糖糖开着玩具车跟在江晚照后面,开到一半就调头回家。 走到半道上,江晚照就严厉指使糖糖回去,看着糖糖噘着嘴回家了才继续往隔壁走去。 她按了一下门铃就等在了门口,怕按得急了打扰了人家。 倒是才没一会儿,门就从里面打开。 江晚照等着门开全,但一直就是开着一条缝儿,就像是主人有事只来得及开门,开完自己又去忙其他的了。 江晚照想了想,扶住门把手将门又多打开了一点,刚要把头探进去,斜里就忽然伸出一只手,把她尚且还停留在,门外的手拉住。 那只手的手心带着点温热,仅仅是相触碰的一瞬间便将江晚照对于曾经看过的某些恐怖片的丰富联想即刻切断,同时门也大开,江晚照被那股力量稳稳地拉进到了里面去。 她站在门边,等反应过来之时,门已轻轻合上。 拉她的人站在门的另一边,与她咫尺相望,两人的手却还牢牢牵在一起。 江晚照迎着那人嘴角熟悉的笑意,竟是晃了晃神,仿佛还处身于旧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感恩回馈悄悄地日个万(四舍五入 ☆、第 64 章 正月十五,也就是元宵节那天,顾时鸣与顾家一众亲眷一起,在医院看着顾良咽下最后一口气。 早半个月就该死了的,还硬生生撑了半个月,连医生都说是医学奇迹。 或许还有金钱的力量。 其实初十的时候,顾家一位叔伯来找顾时鸣谈过一次,为的不是其他,而是想顾时鸣遂了顾良的心愿算了,把人暂时带出来给顾良瞧一瞧,瞧完等顾良咽了气,再给送回去,也算让顾良走得安心,有子送终。 顾时鸣表面功夫做得到位,当然是先与这位叔伯苦诉自己为了这件事已周旋了多少,然而现今这个朝代早就不比从前。 说到最后,反倒是叔伯反过来安慰他。 最后站在顾良病床前送终的,也只得顾时鸣和顾歆苒两个名正言顺的婚生子。 ——当然,这不是说顾时鸣有多想以儿子的身份为顾良送终,顾良有没有子送终,顾时鸣一点都不介意,只有两点,一则他为人一向不愿落人口舌,往病床前站一站诚然也少不了他一块儿肉,何乐而不为。 二则他就是想看看顾良连临终前的遗愿都完不成,想见的人见不到,只有他在一旁,死前该是多么饮恨。 就连顾良的葬礼,顾时鸣也为他办得极尽死后哀荣,远比几年前他独自为周清蕴办的那场要盛大。 只是出殡的那一天,顾时鸣不见了人影,顾家上上下下差点将k市挖地三尺,都没找到他。 那日天气放晴,风和日丽,一直到最后顾良的骨灰入土为安,顾时鸣才慢悠悠来到他的墓前。 这是顾氏家族的墓地,只要是顾家的人,百年之后都是归于此地。 顾良的墓是一座合葬墓,周清蕴早他一步已死了,但顾良身边的位置却还是空着。 周清蕴死在国外,当年顾时鸣为她办完丧事,并没有将她的骨灰运回k市。 因顾家不少人不喜周清蕴所为,是以少有提起安置周清蕴骨灰的事。 眼下看着终究还是不像的,周清蕴毕竟是顾良的原配妻子,有人便道:“时鸣啊,赶紧把你妈妈的骨灰运回来吧,两个人也好一起作伴。” 顾时鸣眉梢一挑,只道:“妈妈在国外已经入土为安,我不想再折腾她。父亲身边日后自然也有另外的人来陪。” 这下倒是没人说话了,连一直在小声哭泣的顾良遗孀,也就是顾歆苒的母亲,也一时忘记了哭泣,抬起头来看他。 他迎着顾家这许多人的目光,轻蔑一笑,似还带了点不易叫人察觉的讥诮。 “她一辈子都想离开,死前不能如愿,死后我一定要让她泉下安心。” 周遭愈发鸦雀无声。 终是无人敢违逆他的意思,顾时鸣早已执掌顾氏,如今顾良一死,他便是日后顾氏这艘大船真正的掌舵人。 葬礼隔日,顾时鸣便离开k市,飞回了s市。 即便顾良是等着死,顾时鸣这些日子终究还是忙的,但即便是再忙,他终究还是没有忘记那天江晚照给他打电话,求他不要再打扰她。 他果真就不再去打扰她。 他只是比往常要更频繁地往来s市与k市,s市与国外,几乎等同于常驻s市。 只要能与她同在一个城市,他便心满意足。 他努力让自己不再关注她。 但有时空下来,他仍旧会自己开着车去看她拍戏。 她这一部戏刚好是在s市拍的,剧组清了场,他就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 越过人群,他总能看见她,看她演着嬉笑怒骂,唱念做打。 顾歆苒也被他请到了江晚照隔壁住着,一开始还不乐意,后来得知旁边正是她心爱的明星,立刻就对顾时鸣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他想尽办法离她近一些,却不敢打扰她。 如此静下来时便百爪挠心,一时又实在无法理解一件事,自那时从d市分别,这么些年他没有见过江晚照,竟是让他如何能忍下来的。 到底也还是忍不了,她拍完新戏便又要与那个叫秦渡的去眉来眼去。 顾时鸣把顾歆苒支开,自己单独见了她。 她立在他跟前,抬着头看着他,神情还带着点疑惑的娇憨,两颗眸子璨璨地闪着。 继而江晚照便没好气地问他:“怎么是你?” 顾时鸣心思微动,好歹没将他骂一顿。 他老老实实道:“歆苒是我妹妹。” 江晚照一下子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却又无话可说。 同样的道理,人家有钱,任是什么身份她都没理由去指摘人家把房子买到她边上,更何况这本来就是顾氏的楼盘。 江晚照只是低了低头,问:“那你干嘛?” 这回轮到顾时鸣不说话了,他没有将江晚照的手放开,而是继续拉着,自己转身过去往客厅的方向走。 江晚照被他拉着,挣了一下没挣开,回头看看那门。 其实顾时鸣并没有将她拉得很紧,有心脱开还是能脱开的。 那么她脱开之后呢? 转身打开门跑走? 是否有些小家子气,顾时鸣又会不会追出来呢? 于是她竟就被他这样拉着,一直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茶几上放着琳琅满目的各式果盘,像是等客而至。 顾时鸣随手一指,对她说道:“吃吧。” 好似对待一个贪嘴的孩童,却带着宠溺和放纵。 江晚照摇摇头,竟然解释道:“刚刚吃过了。” 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能被一点零嘴水果骗去。 江晚照的双手置于膝上,微微蜷曲着,想去抠衣服却又怕太明显,她知道自己此刻内心必定是惴惴不安的,但她仍不想被顾时鸣看出来。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隔了半晌功夫,江晚照才忍不住问:“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让我吃水果?” “不然呢?”顾时鸣嘴角稍稍一动,轻易不让人察觉,“你想我叫你做什么?” 江晚照倏地呼吸一窒。 水果香甜的气息散逸在空气中,竟使得江晚照真的有些犯了馋。 她将头埋得低低的,浓密的发丝在她脸颊两侧打下了一层阴影,也掩去她有些许微烫的脸蛋上的潮红。 鬼使神差地,江晚照伸出手去,水果叉碰在手上凉丝丝的,与她叉起来放进嘴里的甜橙一样,甜橙也是凉丝丝的。 她一连捡了好几种水果,慢慢嚼了之后才咽下。 江晚照放下叉子,重新把双手放在膝上,这时吃完了才抬起头来看顾时鸣。 正在斟酌着要说些什么,顾时鸣原本只是淡淡看着她的眼神竟一下子追得更紧。 江晚照愣住,一下子把编排好要说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隐约明白他目光中隐含着什么,多年以前,似乎在那晚的地下酒窖里,他就曾这样看过她。 她其实已经记不大真切了。 不知不觉中,外面的天色竟也已暗了下去,接近于黑色的蓝中却挂着一抹绚烂的橙色,色彩撞击强烈却自古以来本就是如此。 江晚照的脚尖动了动,有些无措地往旁边张望了一下,她希望顾歆苒这就马上开门回来,或者她或顾时鸣的手机响了也好。 可惜一切都没有照她理想中想的那样发生。 明明刚刚已经吃了不少水果,江晚照还是开始嘴巴发干。 告辞的话就被她含着喉咙口,但就像是突然失了声,总也说不出来。 直到顾时鸣薄唇微启,说出了那句话:“我想你了。” 在她意料之中,又如同春日的第一道雷声。 她竟是舒出一口气,整个人也已近虚脱。 江晚照手腕往沙发上撑了一下,这才站起身,并没有回应顾时鸣方才的话,神情微冷,看起来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只淡淡道:“水果吃完了,我回去了。” 她对着顾时鸣转过身子去,脚下却不知怎么慢了一步——亦或是顾时鸣比她快了许多,等她反应过来,自己整个人已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顾时鸣从她背后将她紧紧抱住,明显感受到她颤抖了一下。 他却由此将她抱得更紧。 除却方才的那一丝颤抖,江晚照整个人竟是顺从下来,就这么任由他抱着,像是一对久别重逢,不以言语诉衷肠的情侣。 然而顺从,却也没有任何回应。 时已春日,两人皆是穿了轻薄的春装,肌肤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使得对方能感觉到,如同是直接让肌肤贴合着。 熟悉的温度让她想逃离,又沉溺下来。 隔了许久,江晚照的心情慢慢平复。 “够了没?”她问。 许久之后,顾时鸣仍旧没将她放开,只是轻声说道:“晚照,我们不要再闹了好吗?” 顾时鸣从背后抱着她,从而只感受到她身子一僵,并未看见她嘴角当即扯出的一丝惨淡笑容。 “闹?什么是闹?” “先前是我不好,不该用那样的方式把你叫来。” 顾时鸣将从前的事撇去得果断,对着她只说着自己重逢之后所犯的错误。 大抵还是功大于过的。 江晚照迟迟不语。 再开口,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只有这样吗?” “那套房子的门锁密码一直是你的生日,我让你等在外面,没告诉你,其实你自己就能进去。 ” 顾时鸣是生怕她不相信的,虽空口无凭但也实在冤枉了他。 江晚照点点头,她倒是不对他的话存疑。 只是俄而,她道:“顾时鸣,我们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算不清离过年还有几天,反正我过年前一定更完吧,如果天数不够我应该会爆更,就是这么任性 ☆、第 65 章 顾时鸣的手忽地一抖,江晚照只轻轻一挣便脱了开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离得他有一些距离,这才转过身来,面对面看着他。 “顾时鸣,是你自己说的好聚好散。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早就明白,我们其实并不适合。” 她低了低头,不给顾时鸣接话的机会,自己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又突然想吃回头草了,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义务和兴趣陪着你玩,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你或许找错了人,尽可以去找一个愿意陪你玩你的游戏的人,遵从你的规则,完完全全服从于你的世界。你有这么多的钱,想必有很多人都是愿意的。” 顾时鸣眉头微皱,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江晚照说话是不留情面的,不知是故意说得绝情,还是真的有些误会。 然而顾时鸣不想与她去辩解,甚至解释,若是要将她这有意或者无意的误解解开,那必定是要让顾时鸣对着她再重述一遍过往。 他不想像最烂大街的桥段上写的那样,对着她说一句:“晚照,是你先走的。” 说得自己有多无奈深情,她有多可恶。 斤斤计较,且令她不堪。 只有等她自己愿意说了,顾时鸣才愿意去问,她当年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拿江家那么多钱。 见他不语,江晚照的心直直往下沉了下去,连那最不该有的希冀也彻底灭掉。 她将脸上的苦笑遮掩去,努力使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有心再道一声“再见”,最终还是一步一步离开,江晚照没有再说话,身后的顾时鸣也一言不发。 直到她走出顾歆苒家的大门,门的锁扣轻轻“啪嗒”一声关上,江晚照才终于沉沉叹出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自从去年顾时鸣再次出现之后,为她做的事情倒也是有一些的,人总不可能是无事献殷勤的,也不可能是对她感到愧疚,她自然是有些明白顾时鸣的心思的。 拖了这么长时间,前些日子她还以为顾时鸣就这样算了,今天到底还是来对她说了这些话。 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她不知道,但她说的一字一句都是真心话。 她没空陪他把时光浪费在这些情情爱爱上面。 她可以在娱乐圈里八面玲珑,四处逢迎,今天和这个炒cp,明天和那个炒绯闻,却绝不会对他也这样逢场作戏。 这是她曾经认真过的感情。 过了也就没有了,她愿意将其束之高阁,或许等夜深人静之时还能拿出来自己一个人慢慢回味,但她不愿意把这份感情再呈于她和他之间,作为重温旧梦的工具,等旧梦再度结束,也就蒙上尘埃再也没有用处。 顾时鸣或许做得到,但是她做不到。 多年以后,有钱人会对自己的风流韵事当做一件谈资,不枉少年,而她只剩下一身伤口,连舔舐的力气都不再有。 她已经失去得够多了。 希望顾时鸣也能看开一点,他比她要前途无量。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江晚照的重心只放在了两件事情上,她的第一部上星剧还有和秦渡的综艺。 电视剧方面公司还是上了心的,宣传做到位了其他就听天由命,看江晚照的运气了。 最令江晚照烦躁的还是那个综艺,综艺是年前和陶斯关系尚好时,陶斯给她接的,结果到了现在陶斯把她全部的工作一推,什么都不管,吃亏的就是江晚照。 综艺基本都有剧本,江晚照把剧本拿到手一看就知道完了,这个综艺是让她和秦渡分三次去三对明星夫妻家做客,分配给她的人设竟然是笨手笨脚蠢萌白痴少女,而秦渡的人设则是温柔包容细心哥哥。 这明显就是缺乏团队出力沟通的后果。她和秦渡虽然性别不一样,但实际上是有竞争关系的,现在好的戏全在秦渡那边。 不过秦渡这人倒是也乖觉,一起合作的剧是已经播完了,眼里却没盯着那一亩三分地,反而看上了江晚照马上要播的上星古装剧,大有趁机再炒一把引流热度的意思。 录综艺的时候,秦渡还让着些江晚照,尽力让江晚照的人设看起来不那么讨骂。 只不过江晚照的剧本到底还是有点回天无力,第一期开播之后就吸引了铺天盖地的路人来骂,综艺都是走极端,越极端越能引人讨论,江晚照这下也就被骂得更多。 大多都在吐槽她不会做事又娇气,做客还给主人家添麻烦,总之是基本没什么好话。 各方也都是算准了时间的,就在骂江晚照骂得最兴起的时候,江晚照的电视剧就差不多要上了。 不得不说江晚照的演艺运还是不错的,拍了几部剧都至少是小爆,这部剧也不例外,明明四五月份这个档期不太好,一开播愣是低开高走,打破了收视低迷,并且收视率第一。 电视台和星耀都对她非常满意,收视率差不多稳定下来之后,商量着立刻就要开庆功宴庆祝。 江晚照当然是高兴的,她自己第一次担主的上星剧扛住了,这就说明了她已经经过了电视市场的检验,以后会有更多的好资源来找她。 但与之相生相伴的也就是更多的非议,特别是还有那个让她路人缘直线下降的综艺。 其中有些手笔,她也不是看不出来是谁在作梗,很多黑点都是老生常谈的,再配合着她的第一部上星剧,带节奏说她演技有问题,说她性格不好,诸如此类。 都是以前被陶斯压下去,这回一股脑儿地来了。 她总想的是和气生财,买卖不成仁义在,但显然眼下和陶斯是不可能了。 秦渡在录节目的间隙还来劝她:“没事儿,我之前还换过公司,也是掉了一层皮,还不是熬过来了。” 江晚照与秦渡说熟也不熟,并不想对着他倒苦水,细说陶斯对她不住的地方,于是只对秦渡笑笑。 秦渡看出她的敷衍,也不生气,又说:“演技什么的要靠你自己去证明,这个咱们说了不算,你的收视率就是证明。其他方面我倒是可以帮你发条微博暗示暗示,怎么样?” 江晚照便问:“你不和团队商量?” “就是商量过了。”秦渡坦然道,“我发条微博又不掉块肉,还能来点关注度,你可别怪我蹭你热度。” 江晚照恍然大悟,这热度也只好让他去蹭一蹭。 总而言之,虽然有些许零零碎碎的不顺心,但大致走向还是很令人满意的。 毕竟收视和热度才是王道。 在争议与口水之中,江晚照当之无愧地成了扛得住收视的流量小花,从爱豆到网剧咖再到上星剧收视率第一,她转型成功了。 后续的商务代言也流水一样地来找她,连递到她手里的剧本都好了一个档次。 星耀在s市为她办的庆功宴声势浩大,足足请了二十几家媒体来采访。 礼服原本是公司出面为她准备的,江晚照最后没有穿,反而是穿了顾时鸣为她买下的那一系列中的一件。 她身材高挑有致,便选了其中一条鱼尾裙,这一款式她平时常穿,最不会出错。 有这部剧还得益于顾时鸣,也算是有始有终。 庆功宴上,江晚照对着镜头展示着自己最好的一面,人常有笑累的时候,然而她没有,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笑也发自内心,为什么又要一边得到一边喊累呢? 现场的照片实时被发布出去,还有一些模糊的路途,无论是清晰还是模糊,一点也挡不住江晚照的光彩熠熠。 红气养人,同样也吸引人,当天晚上收视率又往上升了许多。 中途有记者采访,问她:“秦渡刚刚发微博为您澄清您性格不好的传闻,请问您有什么想法吗?两人是商量好选在今天发的吗?” 江晚照在庆功宴当然是抽不出时间来刷微博的,记者说了才知道秦渡发了微博,不过也不恼,这都是人之常情,反而在心里感叹一句秦渡和他的团队聪明。 她朝记者们笑得得体:“实话为什么要商量好才发,你现在看我性格怎么样?” 在场的都是人精,也早就差不多知道江晚照与经纪人陶斯已经撕破了脸,那些都差不多是陶斯的手笔,也自然心照不宣地不再问下去。 回头又马上把通稿发出去,大把大把的通稿中还夹杂着什么江晚照与秦渡恋情疑云。 江晚照明知他们会如此,倒也不介意,她工作是为了吃饭,这些记者或者自媒体们也是为了吃饭而已。 公司请他们过来也是为了宣传,这个圈子里没人愿意搭理你的时候才是完蛋。 一场庆功宴,宾客尽欢。 江晚照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她上了保姆车,打开手机刷微博,果然就看到秦渡那条微博。 措辞简单随便,但一看就是团队斟字酌句的结果。 一拉底下的评论,倒是评论她的少,大多都是在夸秦渡,还有顺便嗑一嗑cp的,流量还是在秦渡自己这儿。 “啊啊啊哥哥好帅!” “大胆猜测是因为今天庆功宴?太甜了太甜了,我这次怕是嗑到真的了。” 江晚照看了几条就放下手机不看了,闭着眼睛养神。 车上除了她也只有司机和易音,本来她是有两个生活助理的,但另一个前几日已经被陶斯叫走,公司还没给她安排新的上来。 不一会儿,易音对江晚照说:“对了晚照姐,下午的时候我看他们在群里说了,陶斯已经递交离职申请了,公司和她一点都谈不拢,放她倒是很爽快,不过艺人一个都没让她带走。” 其实除去江晚照不提,就算陶斯有心让自己手底下带的艺人跟着她走,艺人的违约金是其一,还有一个就是那些艺人也不知道陶斯单干去了到底会如何,又会不会真的捧他们,所以当然是走不起的多。 “索性她走了,我就可以舒服一点了,这些日子,”江晚照疲倦地揉了揉额角,“我是真的受够了,综艺还是年前谈下来的,她故意不去给我谈,你看看我拿到的剧本是什么。” 刚下了庆功宴,易音倒是比江晚照看起来兴奋:“可是你的上星剧爆了呀,星耀签的艺人里爱豆居多,你这样的从来都没有过,你看你今天多风光啊!” 今天星耀的高层也过来了几个,明眼人都看得出对江晚照的重视,江晚照一直把自己定位为俗人,说实话这些她确实很受用。 她冲着易音笑了起来:“回头自己去挑个包,我送你的。” 江晚照转头看着车窗外,天气渐渐转暖,连黑夜都带着春天的暖意。 正是她春风得意正当时。 ☆、第 66 章 江晚照到家之后洗洗睡下已经快两点,糖糖早就睡着了。 她闹了个闹钟,要在保姆起床之前回到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不让保姆发现自己和糖糖一起睡。 这是她这些年一直以来的习惯。 一切都和以往她在家里的任何一个夜晚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想起了自己在综艺里面拿的垃圾剧本还有她大大小小的黑料,江晚照还是忍不住睡前在心里骂了陶斯几句。 从前也没发现陶斯是这种得不到就要毁掉的人。 一直睡到半夜两三点,江晚照因为录了一天节目也很累,等房间里的电灯打开了才发现有人闯到了里面。 她迷迷糊糊撑起身子,刚好对上易音惊恐无比的脸。 “晚照姐,这次是真的完了。” 易音声音被她自己压着,还是吵得糖糖在睡梦中呜咽了两声。 江晚照整个人都才刚刚被从梦里拉出来,连忙拍了拍糖糖,小声问:“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 “糖糖......你看网上,快点看网上,他们说糖糖是你的女儿......” 江晚照的瞌睡瞬间清醒,从被窝里爬出来,拎起易音去了主卧。 短短几步的路程她倒是迅速冷静了下来,并且想起了上回和周开的事,看起来是惊险,但还是被她化解了。 江晚照拿出手机来看,而易音在一边兀自缩着。 在家里的时候一般晚上是陪着糖糖睡的,所以江晚照的手机开了静音,一看才发现手机都已经快被打爆了。 其中还有几个星耀公司高层的来电。 江晚照来不及让易音好好说清楚,电话就又打过来了。 是艺人主管的电话,她赶忙接起,接着就听见主管近似于咆哮的声音:“江晚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在和公司签约之前生过孩子?” 江晚照被他吼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定了定神,说:“我上回不是在微博已经解释过了吗,怎么......” “我不和你说了,我还要和公关去沟通,你最好自己先上网看看到底在说什么!”艺人主管直接打断了江晚照的话,并挂断了电话。 易音上来拉住江晚照:“不行的,晚照姐,这次是真的完了,好像是我的手机被陶斯拿去过了,我都不知道。” 她抖着手解锁了好几次都没把手机解锁开,最后又颤颤巍巍输了密码,才拿给江晚照看。 先是微博,然后是某绿□□站、某蓝□□站、某粉色论坛,大半夜的都像被空投了炸弹。 其中微博热搜栏最直接,#江晚照女儿#后面跟着的直接是爆,下面还有零星几个关于她的其他tag,全部都上了热搜。 易音做得精美的指甲在手机屏幕上刮得啪啪响,一边忍不住地抽泣一边翻给江晚照看。 江晚照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她翻下去的东西,整个人的灵魂好似都已经被抽干,也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陶斯什么时候把我手机拿走的,我手机里的东西全都被她拿出来了......那么多照片,还有很多都是你和糖糖,还有聊天记录......晚照姐真的不是我做的......” 翻下去连营销号发的图片都五花八门,和方希越上次捕风捉影故意来黑江晚照的不一样,都是江晚照和糖糖的生活照。 江晚照光是不看说了什么,只看这些图片,心就跳得快得仿佛要直接从她胸腔里蹦出来。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从头开始看起。 饶是原本还算冷静,随着江晚照往下翻,她也开始支撑不住。 易音还在旁边小声哭,卧室的灯开得犹如白昼,江晚照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到后来连图片都看不清楚,手心额头全是冒出来的冷汗。 有她给糖糖过生日,有她和糖糖腻在床上玩闹,还有糖糖几个月大时她趴在糖糖婴儿床前看…… “晚照姐……这怎么办啊?”易音哭到一半又来问她。 江晚照握着手机,颓然坐到床上,她已经站也站不住。 “我不知道。” 才刚说完,艺人主管的电话又打进来。 “江晚照,你现在搞清楚发生什么了吗?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孩子是你什么人?” 有那么一瞬间,江晚照想直接说出真相算了,但毕竟内心深处还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不想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这样付之东流。 她竟一咬舌尖,血腥味在她嘴里蔓延开,痛感也使得她的理智回来些许,尚还能让她的脑子开始运转。 总归还没有走到最后那步,没有出生证明也没有亲子鉴定,只要打死不承认,几张合照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多少艺人都靠着脸皮厚躲过比这严重得多的事情。 陶斯是存心要来黑她的,只要先把事情冷处理,什么都不回应,等两三天过后就又有其他新闻了,她这一劫也就算是过去了,往后再有人说什么那也都是人云亦云。 不等江晚照回答,艺人主管却说:“待会儿我把澄清模板发过来,你连夜给我澄清,公司高层们都等着。这种事情必须要赶紧澄清,否则以后说不清楚。” “是不是先冷处理比较合适?”江晚照追问。 艺人主管烦躁道:“让你发就发,哪来那么多废话?不发我们就登你账号发了!这都是我们和公关商量之后的结果,你还能比我们清楚?” 江晚照还想再说,却被艺人主管挂了电话。 不到一分钟之后,澄清的模板果然发到了江晚照的手机上。 这位艺人主管是高层心腹,向来以急躁和雷厉风行出名,与陶斯一直以来就很不对付,江晚照平时和他接触得少,这下总算见识到了。 江晚照还没乱到慌不择路,收到微信之后还是仔细读了两遍,也不知道哪里找的公关,只说了两点,一点是让大家不要对她的私生活过于关注,切勿传播不实新闻,第二点就是对占用公共资源道歉,看起来倒也很稳妥,找不出什么错漏的地方。 再去问易音她手机里还有些什么,易音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索性把手机塞给江晚照让她自己看。 江晚照哪有这个功夫,她打开易音的相册,发现光是照片就有两三万张之多,哪里是她一时半会儿翻得过来的。 眼看着艺人主管那里又开始催她发微博,江晚照只好赶紧把澄清打上去。 澄清刚一发出,星耀的官方账号就转发了,并且有单独发了一张声明,刨开那些有的没的,主旨也就是和她刚刚发的澄清差不多,又加上了一点要告造谣传谣的人。 有人信,也有人存疑,只有江晚照的粉丝很委屈,一个个都在刷她之前已经澄清过了,为什么还要抓着不放。 江晚照的心还是砰砰跳得厉害,陶斯既然偷了易音的手机过去,那有很大可能是拿到了一些切实证据的,眼下也只能看陶斯有没有念那么一点旧情,不对她赶尽杀绝。 连易音都认识到了这点,拿着手机不断刷着,又对她说:“不然就坦白了吧,晚照姐,陶斯这个人既然做了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的。” 果然就被易音说中。 凌晨五点刚过,又一波营销号开始发照片。 因为有易音的海量照片和聊天记录,营销号的配图都是有十几张之多,而都不约而同地把一张照片放在九宫格最中间。 这张照片连江晚照自己也没见过,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里的她正在给一盘切好的水果装盘,穿着一条宽松的连衣裙,四肢纤细却很明显能够看见她隆起的肚子。 饶是江晚照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还是浑身冰凉,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去了。 才刚刚有些降下来的热度瞬间又上去,相关热搜又多了好几个。 天已经渐渐开始亮了,很快那些没有半夜吃到瓜的也会从睡梦中陆续醒来,参与到对她的讨伐之中。 “我真的不知道,以前随手拍的......我是拍水果,记录生活......我真的不是拍你,我都忘了有这张照片......”易音无助地去看江晚照,话说得语无伦次。 江晚照下意识地捋了捋长发,脑子混混沌沌一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会儿之后才说:“总不能跟他们说是我当时只是胖了吧?” “那......那要不试试?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有人信呢?” 江晚照盯着已经熄屏的手机,定定地点了点头。 不过她很快就淡淡道:“谁会信呢?” 同时,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回一响就没停下来过,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打她电话的人也越来越多。 江晚照一个都没接,也不关手机,就让它自己这么响着。 很快电话打到易音那里,易音只敢说“喂”和“嗯”,其他一句都不敢多说。 最后挂了电话,她对江晚照说:“公司让你先不要出来,外面都是狗仔和私生。” 第二个电话又打进来,这次易音连“嗯”都不敢再说。 “晚照姐,他们说他们把你的活动都先暂时停了,什么时候复工不知道,品牌方可能会要求解约......甚至追讨违约金。” 等易音说完,江晚照修剪得干净圆润的指甲已经被她挖出了一个坑,再往下就是连着血肉了。 她起身往主卧阳台走去,在阳台的落地窗边站定。 厚重的窗帘一角被她的指尖挑开,清晨的阳光漏了进来,分明是个明媚的好天气。 江晚照朝下掠眼一望,底下明显站着几个不知道是狗仔还是私生的人,而她很清楚地知道不止这几个人,说不定在对着自家的哪层楼房里也有相机和眼睛盯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照照这下真的是tmd烦死了(狗头 ☆、第 67 章 一直到了中午,小区里各路来探听情况的人越来越多,连物业都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易音则被叫去了公司。 网上的通稿已经铺天盖地,找准了大众最敏感的几个点来踩她,私生活和职业道德,手法快狠准一看就是出自陶斯之手。 江晚照事发之时还算是镇定,但有人是一开始慌乱,到后面冷静,她是越来越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连客厅都不敢出去。 而且网上的各种言论也由不得她不乱阵脚大乱。 她撒了一个弥天大谎,长达几年的时间,中途还出来否认过一次,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戳穿,引得所有人围剿批判。 这回连粉丝也有很大一部分转黑,连头像都黑了。 大众不会接受一个藏着私生女的女艺人,更不会接受一个私生活摆明了有重大污点的女艺人。 私下如何另说,起码呈现到观众和粉丝面前的要是无暇的。 粉丝更是会觉得受到了莫大的欺骗,他们吃的也有江晚照的青春少女人设。 摆明了说,很多人其实是不太愿意看一个已育女子在镜头前演什么少女怀春,什么爱恨情仇生死相许,偶像剧也有偶像剧的章法。 更何况江晚照的孩子明明是父不详。 对于这样的事情,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江晚照是个随便的人。 可能她也确实是一个随便的人,江晚照无法自己对自己做出评价。 再结合江晚照的出道年龄还有学历,很容易便会出来一个不良少女的画像。 有哪个认真学习的女孩子会只有初中学历呢?有哪个家教良好的女孩子会在十八九岁就未婚生子呢? 好事者甚至开始扒与她有过来往的男性,一个个判断过来是否会是孩子的生父,扒到周开又免不了提起她上次那个澄清,又痛骂她一句撒谎撒得奸诈狡猾。 是啊,谎是她自己撒的,是谎言就早晚有被揭穿的一天,只能她自己受着。 糖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网上那些人连带着稚子都说得难听,嘲笑甚至讥讽。 而糖糖还开心江晚照今天不用出去工作,可以在家里陪她。 江晚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去,糖糖就偷偷溜进来腻在江晚照身边,一会儿之后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地玩。 保姆送草莓进来,糖糖抓着和她手掌差不多大小的草莓先自己咬一口下去,然后又让江晚照吃剩下的一半。 江晚照是一点胃口都没有的,她甚至连早饭也没吃,先是摸了摸糖糖的脸蛋,俄而又想起了网上看到的那些话。 “十九岁生的......告辞!” “好惨哦,没有爸爸就算了,妈妈藏着不认。” “江晚照滚出来承认女儿!” “带着你的小杂种滚出娱乐圈!!” “真就赚粉丝钱养野种......” “撒谎精,之前还信誓旦旦出来澄清没有女儿。” “其实她说的是没和那个男的生女儿,也就是说和其他男人生了【狗头】” “有胆子生女儿没胆子认,自己受着吧,祝你孩子一辈子都是私生女嘻嘻。” 看着糖糖还一脸天真懵懂,江晚照忍不住就要哭,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也终于崩溃。 她赶忙把那半颗草莓塞到嘴里,想以此掩盖住自己的哭相,但只是嚼了几下,草莓还没咽下,眼泪就滚了下来。 江晚照又连忙去擦,结果还是徒劳无功,越擦越多。 糖糖一开始并没有在意,继续去拿草莓吃,吃着吃着才发现江晚照在哭,于是一下子扑到了江晚照身上。 “妈妈为什么哭了呀?”她一边说话,一边嘴巴还在吧唧吧唧嚼草莓。 面对女儿,江晚照还是深吸一口气:“没事……” 可惜尚未说完,她就紧紧抱住糖糖哭出了声。 她哭了许久,糖糖也不闹,反而学着她经常哄她的模样拍拍江晚照的背。 “妈妈不要哭,糖糖打坏人!” 孩子还这么小,也已经懵懵懂懂知道江晚照这么哭是被欺负了。 过了一会儿易音从公司回来,带来的自然不是什么好话。 江晚照还算是星耀拿的出手的艺人,星耀不可能不救她,但这个事情爆出来实在太大,再加上是陶斯这个熟人动的手,公关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压不下去。 一些反应快的合作方已经开始和星耀走江晚照的解约流程,连她还没录完的综艺都有意向停止合作,最近还没宣的商务更是直接压着了。 “秦渡这个人太精了,昨天还故意挑杀青宴发微博,今天就忙不迭澄清他和你没关系。”易音愤愤,“你看看他写了什么,还装模作样发了声明!生怕你赖上他做便宜爹似的!” 江晚照摆摆手,自然没心情顾得上秦渡写了什么,这样的同事不过就是逢场作戏,早便知道一切以利益为上,当然跑得快。 再者与她这个烂摊子比起来,即使秦渡是落井下石,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只不过让她的口碑更差而已。 也让嘲她黑她的有了更多素材。 很快连家门也被敲响,是住在隔壁的顾歆苒和她的一群追星小姐妹。 江晚照根本也顾不上是谁,门是易音去开的,隔了许久才回来,显而易见对方非常愤怒。 “晚照姐,不然先出去避避吧,公司刚刚也有这个意思。这都还只是上得来的邻居,外面人更多,我留这儿给你打掩护。” 江晚照怔怔地不说话,眼神跟着正自己玩的糖糖转。 她突然就不想再承受这一切。 逃避是懦夫才会做的事,但她仅仅是找个有用的办法而已。 她只想带着糖糖远远逃开,最好永远都不再出现。 这样那些人总有一天会停止,会遗忘。 “把你车钥匙给我。”她对着易音说道。 ** 顾时鸣连日来一直在国外。 本来是可以很快回来的,但这一次他被江晚照严词拒绝,竟在心中生了怯,一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 于是便多逗留几日,想是没想出个所以然,却又一天比一天想她。 索性还是飞回了s市,刚下飞机回到公司就马不停蹄地开起了会。 他平时不苟言笑,今日去视察员工工作时,倒有几个女孩子对着他忍不住地憋着笑,顾时鸣不明所以,但也不问。 会议一开就是一上午,中途小王来报告说苏风原有个电话打过来,顾时鸣没有接。 等开完会他再打过去,苏风原已经关了机,故意躲着他似的。 小王倒是说:“苏先生提醒您看一下娱乐新闻。” 顾时鸣皱了皱眉,苏风原一向不靠谱,不知道这次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已经是午休吃饭的时候,外面有两三个女员工在工位上吃饭,一起聊着天,没有注意到顾时鸣开完会出来。 “唉,你们看了吗?那个江晚照,我早上刷微博真的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我也吓一跳,你们说顾总知不知道她这破事啊?” “估计不知道,据说她自己经纪公司都不知道,瞒得真好。” “我也觉得顾总肯定不知道,顾总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对她也就是小明星玩玩,一时的新鲜而已吧。网友都受不了,顾总怎么可能受得了?” “哈哈,顾总好惨,谁知道这是个正宗绿茶,装得纯结果是个生过孩子的破鞋。” “还不如以前孟影干干净净的,我就说嘛,娱乐圈就是……”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小王立刻就要上前阻止。 不想顾时鸣这回竟在小王前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她们这才发现顾时鸣在身后不远处站着。 “没事没事,我们没说什么……”几个人见顾时鸣好似面色不豫,怎敢真的说实话,只得一个劲否认,端起饭盒就匆匆离开。 顾时鸣倒也没这个心思再为难他们,转身快步回了自己办公室。 她们说的话大部分都落入了他的耳中,有些词汇他明明是明白的却突然不解其意。 顾时鸣直接就想到了之前那个企图□□江晚照的吴飞。 他不敢再想下去,甚至几乎就要呼吸不稳。 在他与她重逢之前,她是否已经遇到过吴飞这类人多次? 她们的意思是不是……她曾经是受过巨大的□□? 一进办公室,顾时鸣连坐都没有坐,小王也机灵,早就在路上把自己手机里的社交软件打开,搜出江晚照的名字,关了门就立刻给顾时鸣。 从实时往下翻,几乎每秒就有许多更新,带着乱七八糟的词条,夹杂着谩骂。 他无法想象这些都是江晚照正在承受的。 顾时鸣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们说的与江晚照联系起来。 江晚照有一个四岁左右的女儿。 顾时鸣忽然就觉得荒唐,以他对江晚照的了解,她并非是很刚强的,然而也算是有些韧性,如果是有上次吴飞那样的事发生,她怎会允许这样受辱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把孩子生下来? 不对,不对,顾时鸣又揉了揉额角。 他方才走马观花地翻看,只看字不看图,脑子里除了酸楚就是愤怒。 四岁,他又努力想了想。 他和江晚照分别就要到五年。 顾时鸣划着屏幕的大拇指一滑,手机差点摔到地上,被小王及时托住。 他这才肯打开那些铺天盖地的照片。 五花八门的图非常多,也不知道这些爆料都是哪儿来的,都是江晚照和一个小女孩一起的日常生活照。 顾时鸣看着看着,先是有些麻木,继而突然在某一时刻,心就像是一块坚冰现出了裂痕,然后整块被摔得粉碎,化为齑粉。 随之而来的,又如同劫后余生,庆幸也漫入五脏六腑。 这是他的女儿。 ☆、第 68 章 “我不知道,顾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易音挡在门口,愁眉苦脸地对着顾时鸣说,“她不在家,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但她真的已经走了。” 顾时鸣从意识到真相的那时起,一直到站在江晚照家门口,已经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但大多数都是忙音,要不就是没人接。 “让我进去。” “她真的不在里面……诶!我不能让你进去的……” 易音又怎么拦得住顾时鸣,说话间顾时鸣已经到了里面。 顾时鸣极快地看了一圈,她的助理倒是没撒谎,她和孩子已经不在这里了。 “……顾先生你不要这样,有什么等过几天让晚照姐和你说好不好?现在我们真的自己也没办法,她也不是有意要欺骗你的感情的,你对晚照姐那么好,她心里也知道,但这和她有已经有孩子了说到底是没什么关系的嘛,你说是不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 “这个事也不是她的错你说是吧?是陶斯用了不正当手段才会搞成现在这样的,通稿也是她发的,水军也是她雇的……” 易音跟在顾时鸣身后,想将他请回去,喋喋说个不停,唯恐顾时鸣发怒更难以收场。 “她们去了哪儿?” “我真的不知道,公司让她自己出去先多两天,她没带我也没告诉我,我也想知道她去了哪儿……” 顾时鸣再一次拨了江晚照的手机号码,与以往一样,还是忙音。 “你打不通的,我和公司都打不通……顾先生,我不骗你,我们以为她会走了之后会告诉我们她去了哪儿,但现在为止她都没接电话,可能还在路上,到了之后才会联系我们。这样,电话能打通之后我让她亲自回你一个。” 顾时鸣的心微微一沉。 “她走了多久了?” “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孩子呢?” 易音这下面对顾时鸣,连笑也撑不住了:“顾先生,那就是一个四岁的小孩,什么都还不懂的。” 顾时鸣回过头冷冷看了一眼易音。 “被晚照姐带走了。”易音快要哭了,她总以为顾时鸣为江晚照做了这么些,最后发现她藏着个孩子,该是无比愤怒的。 但接着她就听见自顾时鸣薄唇间吐出了一句话:“孩子是我的。” 顾时鸣极忌讳自己的私生活与家庭被他人拿去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他此刻心境竟与他一向截然不同,从未有过。 他迫不及待想告诉这些人,他和江晚照有一个女儿。 顾时鸣看着易音雷劈一样愣住,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而易音则来不及说上什么,原本就没关上的门口撞进来一个人。 “你在了啊?我刚刚飞回来的,看有什么帮得上的,你说这叫什么事。”苏风原讪讪笑着,“她怎么样了?” “她不见了。” 顾时鸣一边说完,一边又让小王去安排车子和人手。 “啊?那你女儿呢?” “和她一起走了。” 两个多小时并不足以出s市,顾时鸣在心里快速计算着,先要让人在s市的范围里找。 顾时鸣和苏风原一起下了楼,司机已被顾时鸣派出去找江晚照母女,苏风原倒毛遂自荐甘做司机。 “这事儿吧……她可能是一直没想好怎么和你说,”苏风原车开得飞快,嘴巴上也没落下,“这样其实也好,总算大家挑明了。” 顾时鸣一路看着路边,并不答话。即使这样找的希望渺茫,他还是希望能让他找到江晚照。 暂时不见或许不代表人就出事了,但他只想赶紧找到她。 见到了说什么他也没想好,但只要能见到,说什么都好。 许久之后,顾时鸣才瞥了一眼苏风原,很快又把目光转回车外,道:“你早就知道?” 苏风原差点自己打自己的嘴。 “我不知道啊呵呵,我怎么知道?你是孩子爹,你都不知道怎么轮的着我知道。”他连忙含含糊糊推却。 顾时鸣不欲就这个问题揪着不放,便也不再说话。 他迟一点知道没关系,只要现在知道了就不算晚。 陆陆续续地,派出去的人手都来回复说没找着江晚照,最后不知是谁去查了监控,江晚照开的车已经离开了s市。 江晚照没有什么亲戚,连s市都无处可去,更难猜测她离开s市是去了哪儿。 星耀那边自然也有人着手去打听,一听说是顾时鸣要人,恨不得连江晚照祖宗十八代都给交代清楚了。 最后也只有一个结论,星耀还真的不知道江晚照去了哪儿,也联系不上她。 这下连苏风原都觉出不太好来。 “这会去哪儿?带着孩子别出事了……”苏风原又一脚油门踩上去。 顾时鸣仍旧沉默,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一直到了江晚照离开的高速口,他才说:“我知道她可能会去哪儿。” ** 江晚照自己开着车一路往码头去,路上手机被狂轰滥炸,她也没要接的意思,后来连看都不想看是谁打来的,直接开了静音。 世界终于清净了。 只剩电台还在发出声音,后座的糖糖已经睡着了。 江晚照昨晚只睡了两个小时,从半夜起就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状态,又是哭又是开车,此刻她的眼睛是很想闭起来休息的,但脑子里的神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吊着,迫使她清醒无比。 一路上,江晚照反而不再想外面纷杂的人事,一想起她便浑身抖得不能开车,她的事业毁得彻底,明明昨天还在开庆功宴,那么多人都庆祝她的新剧热度和收视率高,展望她接下来要接的戏,怎么一下子就被打落了谷底,身上还压了一座大山。 她起不来了。 江晚照盘算了一遍自己还剩下多少钱,发现零零碎碎加起来至多不过五十万,她的事业才刚刚有起色,之前在女团里就不说了,刚开始这几部剧的片酬也不高,还要给公司抽成,前段时间买了房子也用完了她几乎所有的积蓄,作为明星平时消费又高,根本存不下来什么钱。 若她以后只能退出娱乐圈,这些钱估计根本就不够她养糖糖。 对于娱乐圈中的明星来说,退圈远比入圈要难,特别是已经尝过了红的滋味的明星,习惯了享受名利与镁光灯,根本就不可能再适应普通人每天两点一线的正常生活。 找不到工作,也不会有什么工作愿意请他们。 陶斯是对江晚照下了死手的,不仅要让她从娱乐圈消失,还要让她社会性死亡。 等到了码头,她在停车场把车一停,给自己和糖糖都戴上口罩和帽子,摒弃了夸张的墨镜,身上穿得也非常普通,只是一件衬衣加牛仔裤,就像是一个带着孩子出行的普通母亲。 江晚照买了船票,船是隔两个小时发一班,离下一班船开船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这里熙熙攘攘,行人如织,反而没什么人注意到江晚照。 大部队或许会在机场或者高铁站堵她,根本不会想到这里。 江晚照带着糖糖坐在角落里等候,看着面前人来人往,那些人或是没看到江晚照她们,或是只匆匆往她们脸上扫一下,每一回江晚照都很害怕,如果有人认出了她,她不仅走不了,还会被很多人围观。 不过这样的地方竟也让她心安,路过的人都没认出她,也不在意她,她就是一个和他们没什么区别的路人。 不像她这些年,明明知道下了飞机会被人围观,还故意不走VIP通道。 糖糖喝着从家里榨好带出来的橙汁,还问江晚照:“我们去哪里玩呀,妈妈!” 糖糖在车上睡了一觉,头发乱七八糟,江晚照给她把小辫子扎好,说:“想不想去海边玩?” 在糖糖还很小的时候,江晚照曾经偷偷带她去海边玩过,不过她已经全部忘记了,只眨着大眼睛抬头看江晚照:“海边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江晚照把她抱到自己膝盖上坐着,隔着口罩亲了亲她的额头:“那里是妈妈的故乡。” 等船抵达d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海边的黄昏永远是最美的,海风带着特有的咸腥味吹来,标志着一天的落幕。 离海边不远的烧烤摊已忙起来,这个时间永远有那么多人。 江晚照离开d市将近五年,从来没有回来过。 当年她从d市落荒而逃,兜兜转转,当外界再也没有她容身之地的时候,她还是逃离来了这里。 她在d市出生,在k市无忧无虑长到八岁,此后又回来,k市有她对童年所有美好的回忆,而d市则承载着她十年以来最光怪陆离、变幻莫测的情感。 较之五年之前,d市不说是有翻天覆地的不同,但也已经有了很大不同,更漂亮整洁,游人也更多了,可见这几年的旅游业发展得很不错。 江晚照牵着糖糖在海滩上走了一圈儿,离得游人们有点远,怕被人认出来。 糖糖不一会儿就蹲下胖嘟嘟的小身子去扒拉沙子玩,玩得满手都是砂砾,连小裙子上也沾了不少。 于是江晚照就捡了几颗贝壳给她看,糖糖用沾满沙子的手,小心翼翼拾起贝壳,再小心翼翼地一颗颗放进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小背包里。 然后江晚照抱起糖糖,两个人面对着大海看太阳沉到海面之下。 今日刚好是农历十五或是十六,满月很快升起,高高地挂在那里。 糖糖拍拍小肚子,说:“妈妈,饿了。” 江晚照拿出准备好的小面包喂了她,糖糖很好养活,无论吃什么,吃饱了就不闹了。 可是喂完糖糖之后呢? 她牵着糖糖的小手,漫无目的地在宽敞整洁的路上走,看见有人就远远地避让开来,还不到凤凰花开的时候,只能抬头看到枝头的花苞。 接下来该去哪儿,她自己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大概会多更一点,毕竟快要到过年了,说好的年前完结 ☆、第 69 章 顾时鸣抵达d市时已经是晚上,这一路上还是打不通江晚照的电话,甚至让人怀疑她的手机被她丢掉。 他也不敢确定江晚照一定会去d市,但直觉使然,他立刻让人调来了一架直升机,好在飞到一半便传来讯息,根据江晚照的手机定位,人果然已经到了d市。 已得她的下落,但终究联系不到人,心还是急的。 顾时鸣面上并不显出喜忧,置于膝上的双手却紧紧握起。 倒是一旁陪着来奔波的苏风原安慰道:“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的,真想不开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想不开,再说是她公司让她自己先找地方避一避。” 话音未落,顾时鸣又一个电话拨出,仍旧是和之前一样的无人接听。 “这么多人打电话找她,她不接也是正常的。”苏风原递了瓶水给他,“我女朋友和我吵架的时候也不爱接电话,有的时候直接关机,过一阵就好了,再哄哄就行。” 谁知这回又是苏风原刚说完话,倒有电话打到顾时鸣手机上。 顾时鸣的隐形眼镜糊得很,也来不及去看是谁,响了一声便立刻接起。 一声“晚照”便要脱口叫出。 电话那头却是江建柏。 江建柏一边安抚着身边的夏静,一边问道:“时鸣,你现在在哪儿?” 短短一天之内,江晚照的事情传得满天飞,江建柏他们饶是再不关注这些,也已经得知了。 只是不知道顾时鸣那边是什么情况,是否也已经知晓,又不知该怎样问。 瞒着江建柏他们也没有意义,顾时鸣便回答道:“去d市。” 又添上一句:“晚照的手机定位在那里。” 江建柏听了之后连道了三声“好”,竟是松了一口气。 “她的手机打不通,我们也在找她,她妈妈现在很着急,”江建柏道,“我们马上就安排过来,有些事情要当面谈一谈。” 顾时鸣想了想,道:“到时候再说。”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江晚照,顾时鸣也不想去探究江建柏打电话的最终用意到底是什么,到底是找江晚照为主还是谈事情为主。 毕竟他们要过来他也没这个必要拦,谈也确实是要谈。 挂了电话,苏风原便又犹犹豫豫开了口:“不是我和她合起伙来瞒着你,我也是没办法,任谁都知道我不是藏得住话的人。她说她要自己说,还威胁我如果我说了她就去跳楼,我哪敢?” 闻言,顾时鸣竟低了低头,他自小便甚少有低头的模样,做人做事都须得大方,便是有愧有怯也不能叫人看出来。 随即他转头望向外面,天色已经在渐渐暗下去,底下是幽深的海,已经可见不远处岸上的灯火。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 “过年的时候。”苏风原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那回孟影去她家里闹,你让我过去看看,我就发现了。” 顾时鸣忍不住苦笑,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但就连苏风原都比他要早知道孩子的存在,甚至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他也才跟着知道。 他和江晚照已经重逢快一年,她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和他说,然而从来都没有表露过,前些日子她还拒绝了他,更不会提起孩子的事。 什么自己说,什么要跳楼,都是她的借口。 她根本没想过要和他说。 顾时鸣想到这里,心也一下子抽紧,她是觉得他一点都不重要,也不需要他。 没有他,她们母女也过得很好。 见顾时鸣不说话,苏风原也或多或少能猜到他的想法,又劝道:“现在知道了更好,你回头好好哄哄晚照,以前的事全都别再提了。你们都到这步了,孩子都生了,你也没对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没道理哄不好的。” 顾时鸣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还是先找到人。” 直升机已经要准备落下,顾时鸣再一次拨了江晚照的电话,这次既不是忙音也不是无人接听,而是已经关机。 夜色之中,顾时鸣紧紧皱着眉,担忧之色更深。 刚一落地,江建柏的电话又打进来,告诉顾时鸣,江晚照已经回去过江家别墅。 顾时鸣直奔别墅,却是再度落空。 江晚照不在那里。 但是她把女儿留了下来。 张妈抱着孩子,自己哭得眼睛通红,看到顾时鸣他们过来,还搞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把这孩子领回家,跟我说这是她的女儿,叫糖糖。”张妈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五年没见过她,拉她都没拉住,让我替她看着孩子,我去抱孩子的档口,人就跑不见了。” 糖糖不太怕生,也习惯了江晚照不在身边,看到苏风原还记起来以前见过,挥着小手和他打招呼。 张妈看看糖糖,又哭道:“我可怜的小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刚刚还看她演的电视剧了,一转眼人就在我面前,做梦似的。” 苏风原已上前到糖糖旁边,顾时鸣却立在原地不动。 他只用看糖糖一眼,便可确定这一定是他们的孩子。 她长得和江晚照有些像,他就像是在哪里见过她一样。 而对面的糖糖也在看他,这么小的孩子竟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顾时鸣没有反应,苏风原无奈只好给他们父女做介绍。 “这是……”刚说了两个字,他就看见顾时鸣竟然转身快步离开了。 苏风原连忙跟上去:“喂,你干嘛?不要女儿了?” “先找晚照。” 可偌大一个d市,要找到她又谈何容易。 江晚照连孩子都放下了,就好像是自己独自要去做什么事。 顾时鸣一脸沉郁,已将忧虑彻底摆在台面上。 这样的焦躁,他从未有过。 如果下一刻她能出现,他拿一切去换。 即便不愿去想那一种可能,顾时鸣还是去了海边。 她不在海边最好,在了也好,他就可以尽早把她劝下。 d市有许多海滩,幸好晚上只开放那么几个。 顾时鸣对这里不熟,他只记得一处海滩,最先找去的也是那里,他曾经和她晚上看海的地方。 记忆从未像此刻一般清晰过。 她告诉他七月十五的晚上不适合出门,他就骗她身边有鬼,他们约好了中秋一起吃饭,她被他逗得害羞,他想要亲她最后还是没有下手…… 他一路回忆着,像是要翻遍每一寸海滩。 最终在某一处,他发现了一双鞋子,还有压在鞋子下面的一只手机。 从手机壳和锁屏来看,这就是江晚照的。 他听见跟在他身后的苏风原已经小声惊呼出来。 “这……这不会吧!要不要叫救援?” 顾时鸣闭了闭眼,紧紧盯着漆黑的海面往前走去。 海水已经漫上来,吓得苏风原将他拖住,生怕他也沉没进去。 顾时鸣竟觉得,一向的冷静自持似乎从来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只想找到江晚照,这种迫切的疯狂将他整个人淹没。 “晚照——” “江晚照——” 顾时鸣放声喊起来,仿佛仅有此举能将他内心的恐惧和疯狂释放出一些。 也能把江晚照叫回来。 就在他甩脱苏风原,要再往深处走去找寻时,斜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石破天惊,柳暗花明。 “大晚上的叫什么?” 顾时鸣转过头,已有人从不远处礁石堆的阴影里走出来。 来人身形窈窕削瘦,三四月份的天气还春寒料峭,她披着一件针织外套,空荡荡罩在身上,赤着一双白嫩嫩的脚,长发湿漉漉地披散着,向顾时鸣走来。 正是江晚照。 夜晚的海从来都具有一种引人入内的魔力,有些生活在海边的人便有些说法,晚上不能盯着海太久,否则便会有想投海的冲动,或是不知不觉中已走进去。 江晚照无处可去,她原本是存着一些散散心的心思的,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里。其实她已经记不大清,仿佛以前是来过的,这片海滩的人不多,正好合适。 她静静地面对大海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整个人都疲倦得很,想找一处安静舒适的地方睡上一觉。 等她自己回过神来,脚上的鞋子已被她脱去,细细软软的砂砾粘在她皮肤细白的脚上,已有轻柔的海浪打湿她的牛仔裤裤腿。 海水不很冷。 她愣了愣,有一瞬还是想继续走下去的,一了百了,什么都不顾。 从八岁之后起,她就一直在失去。 每每以为就要好起来的时候,生活总是能给她当头一棒的痛击。 其实她今年也不大,二十四岁的年纪,换了别人正当是学习工作的大好时候,她却或许没有以后了。 她曾经付之心血并且报以热爱的事业,被彻彻底底毁灭。 该怪陶斯吗?但陶斯爆的都是事实,没有一字一句是冤枉她的。 方才开车的时候她还是过于乐观了,她仅剩的那一点点钱,根本就不能用来养活自己和孩子,她有不少代言在身上,品牌方可不是慈善家,或许解约之后还要她赔付违约金。 她怎么赔的出来? 江晚照垂下眼帘,一滴泪径直滚入潮湿的沙滩之中,与打过来的海水融为一体。 得到得越多失去得也越惨烈。 如果一开始她没有和江晴调过来,她反而可以完成学业,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然后和一个合适的男人组成家庭,过完一生。如果她后来没有进入娱乐圈,而是拿着她的初中文凭先从打工开始,或许会很累很艰难,但也不用长期和女儿分离,用不着像现在一样被所有人批判,还背负上巨额债款。 每一条路都比她现在在走的路要好。 作者有话要说:刚想说等完结能不能到一百收,结果发现已经到了_(:з」∠)_今天是小年吧,那就小年快乐 ☆、第 70 章 可是眼下情况再不好,江晚照终归还能想到她有一个女儿,且每个人的生命都宝贵。 她死了,或许除了糖糖和几个亲友,也没人会为她难过。 有些人带着的恶意那样重,她的死也只是他们的笑料,在网上轻飘飘打出几个字,活该。 江晚照绝不想自己死都死得那么憋屈。 还有糖糖,按照法律她会回到她的亲生父亲身边,但顾时鸣就真的会对她好吗?顾时鸣也许很快就会和其他人结婚,久而久之他们不把糖糖当做眼中钉就算是大善人,然而光是无视孩子,糖糖的成长就不可能是幸福的。 嘴唇被她的牙齿狠狠咬着,江晚照浑身发着抖,理智告诉她不能再继续走过去,脚却被幽深的海面吸引着。 终于,江晚照忽地蹲了身子下来,无声地哭起来,海浪没过来,她猛然将头浸入到海水之中。 窒息感顿时铺天盖地向她侵袭,江晚照在海水里艰难得睁开眼睛,夜晚的海也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她这才清醒,随之而来的就是恐惧。 越过假象,这才是真实。 死亡能不能算是解脱不得而知,但确实很痛苦。 短短几秒之后,她立刻站起来,明明身子还是在海水之外的,却像是劫后余生。 不远处有礁石堆,江晚照不想自己的狼狈模样被什么人看见,便走过去,靠着暗处将自己隐蔽起来。 她在礁石旁也不知是坐了多久,头发正湿着,加上一直没有休息,海风一吹便很快头痛起来,痛得人迷迷糊糊的。 极突兀的,仿佛有人在喊她。 江晚照以为自己是睡着了做梦,连着又是三两声,她才惊觉是现实。 很快她便辨认出了这个声音,是顾时鸣。 她不是没想过他们很快就会找到她,想必她一走张妈就会立刻打电话通知,但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白嫩的脚趾在脚下的砂砾上划出了一个个圆圈,画到第三个时,江晚照站起来,掸了掸身上沾着的沙子。 “大晚上的叫什么?” 她自阴影中走出来。 顾时鸣定定地看着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反而是身后的苏风原长长舒出一口气。 直到还剩下一半的距离,顾时鸣才像是反应过来,倏地跑到江晚照面前。 他顾不得什么,一把抓住江晚照细瘦的手臂,高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人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他心中只余庆幸,却到底会因后怕而责问。 他看到她面色苍白,头发湿得一络络的,便什么都不敢再想下去。 面对他的诘问,她却迟迟没有应答。 也没有抗拒他死死抓着她的手臂。 顾时鸣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将她额前的湿发拨开了一些,又替她把头发从脑后顺下去。 顺着发梢下去便是她的后背,难免触碰到,那里不似她的头发那样湿冷,带着温热亦有心脏在跳动。 顾时鸣手腕一推,便将她整个人拥入。 她的视线自他肩头再次朝海面望去,浑身的力气就在这一刻忽然被抽干。 “顾时鸣,我来看看风景不用和你报备吧?” 说得此句话音刚落,江晚照再也支撑不住,软绵绵地往下落去。 他能好心把她带回一个能睡觉的地方也好,只让她倒在沙滩上也好,总之她只想先好好睡一觉。 ** 江晚照醒来的时候,已又是一个黄昏。 她大概是睡了整整一天。 睁开眼睛还是自己熟悉的天花板和吊灯,江晚照立刻就认出来这是她在江家住了十年的房间。 房间里有张妈陪着,在她眼皮子开始动的时候就紧紧盯着,见她醒来,连忙把她叫起。 “小姐,不能再睡了,你都睡了两天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继而又有几个医生鱼贯而入,替她检查一番,才宣布她已经退烧。 张妈把江晚照扶起来,让她靠在厚厚的软枕上,一边喂她喝粥,一边絮叨说道:“这个天气湿着头发到外面吹风,不生病也生病了。还想吃点什么,张妈给你去做,看看现在瘦的,在外面是不是没吃好?我看那些明星,一个个瘦得和柴干一样......” 粥是最普通的白粥,就着几碟子小菜,江晚照一尝就知道是张妈的手艺,连小菜都细细拌了麻油,简单清爽却足见用心。 “张妈......”江晚照才叫了一声,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行。 张妈起身倒了温水给她,看她喝水的样子,便又是眼圈儿一红。 江晚照喝完一碗粥,人也有些力气了,往床头一摸发现少了些什么,便问:“我手机呢?” “你的手机进水了,别玩手机了,张妈给你把电视打开,刚退烧得养神,玩手机费神。” 江晚照摇摇头:“我就想看看手机。” 她已经睡了两天,不知道网上关于她的讨论已经到了哪个阶段,现在冷静下来了,还是要看一眼心里才有底。 张妈没办法,想了想就说:“手机有什么好的,是顾少说的先不给你。” 江晚照眉梢一挑,问:“他人呢?” “刚刚你爸爸妈妈到了,就是你醒来之前没多久,现在就在外面。”张妈说,“你一直没退烧,也不醒,顾少除了偶尔处理公务,大多数时候都陪在你身边,他这会儿出去和你爸妈讲话去了。” 江晚照听后没有任何表示,因为按她对张妈的了解,张妈接下来就该苦口婆心劝嫁了。 她咳了几下子,抢在张妈再度开口之前撒起了娇:“张妈,就把手机给我吧,我稍微看一下,马上就不看了。” 她已有四五年的光景没再撒过娇,先前偶尔会对张妈撒娇,现在有些不熟练。 果然张妈受不得她这一套,转身出去帮她把手机拿过来。 手机的电量很充足,应是刚刚充过,江晚照一看来电,仍旧堆着几千个,密密麻麻让人头疼,不过看看时间,从昨天早上开始已经渐渐少起来,今天就没几个,大多是之前堆着的。 最近的一个电话是一个小时之前周开打来的,江晚照犹豫片刻,还是回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周开的声音非常焦急。 “喂,晚照?你去哪儿了?你现在和糖糖在哪儿?我和易音都快急死了!” 江晚照灌了一口温水润嗓子,说道:“我很快就回来了,你们别急,你跟易音说一声我和糖糖没事。” 周开沉默片刻,应了之后又道:“外面都闹翻天了,你再躲几天也好。” “我没想到我那个前经纪人有那么狠。” 张妈绞了热毛巾来给她擦脸,江晚照靠在床上舒舒服服受着,感觉自己和糖糖差不多。 周开又问:“你想好怎么解决没有?” “没有。” 说实话这件事或许根本解决不了。 “那……”周开忽然深吸一口气,“那不如这样,我娶你吧!” 江晚照“噗嗤”一声笑出来,本来碍于张妈在场不好说什么,刚好张妈把餐具端出去。 “你胡说什么呢?这又不是我结不结婚的问题,你和我结婚这能有什么用?” “那不就……比未婚生子稍微好一些……” 江晚照揉揉睡得太久的脖子,从床上起来,站到窗口去活动活动身子。 醒来的这会儿功夫,外面已经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牙签,”她走到外边阳台上,“你别开玩笑了。” “我是说真的,他......万一哪天他又抛弃你了怎么办?你别把自己再套进去。” 江晚照往栏杆上一趴,说道:“那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是好朋友,你真的没必要说这样的话。而且远远不像你以为的那么简单,只要我结了婚,工作不会受到影响,多半还是比目前状况好不了多少,我还有许多违约金要赔。” 她一门心思和周开倒着苦水,没注意到身后已经有人过来。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赔,搞不好经纪公司也要追究我的......”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人从她手中抽走。 江晚照惊呼一声,先还以为是自己拿得不牢从手里滑下去了,转身才发现是顾时鸣。 她来不及多想,伸手就要去抢回来,可顾时鸣手一扬,手机就被他高高擎起来。 顾时鸣比江晚照还高一个头要多,就算她踮起脚去跳也是够不着的。 “还给我!” 顾时鸣另一只手稍稍把她一挡,从从容容将她的手机放到自己耳边。 “你打电话来找她说这种话,是想再丢一次工作吗?” 江晚照听见电话那头周开没有说话,顾时鸣这才挂了手机。 于是她什么话都没再说,也不问他拿手机了,只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顾时鸣。 顾时鸣把手机在指尖上转了一圈儿,还是递过去给了她。 “刚刚退烧就出来吹风,进去。”他亦回望回来,死死盯着她。 方才张妈出去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进来了,见她在打电话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让她发现。不想听了几句立刻就发现不对,江晚照又在给她那个男闺蜜周开打电话,话语间提及似乎还是周开有意同她结婚。 一时之间,怒气便盈满了顾时鸣的胸腔,但他还是忍了忍,没有立即过去把她的电话挂断。 他都没来得及说的话,这个周开倒好意思抢了先,他熬了两夜几乎都没怎么睡,江晚照昏睡着不看手机不知道,周开除非是原始人,否则就不可能不清楚网络上的动静。 想到这里他便再也忍不住,周开想捷足先登摘果子,他无论如何都要打断,明明他不用着急,但他就是不想再等。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奉上 ☆、第 71 章 两人互相瞪了片刻,最后当然是江晚照坚持不住败下阵来,自己转身进了房间。 她在床沿上坐下,俄而又把腿抬上来,还是像方才一样整个人都靠在床上。 手机被她拿在手里,来回地用指纹解着锁,解完又锁,锁完又解。 顾时鸣也早跟在她身后进来,已不似刚刚对着电话那头的周开那般盛气凌人,总不好直接坐在她的床上,便在床边近处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看着江晚照拿着手机又不看,锁了解又解了锁的,心里也跟着急躁起来。 原本他是不想江晚照看手机的,即使他请了最好的公关团队来处理,也砸下去了许多钱来破财免灾,但网上还是有很多东西无法被清理干净,江晚照拿了手机难免会看见,看见便会难受。 然而后头他又存了些私心,亦想着江晚照能早点看见,若是他真的不肯,张妈又怎么能那么容易拿到手机给江晚照。 很快,顾时鸣便又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床边。 江晚照抬起头来看他,旋即又垂下眼帘。 顾时鸣高大挺拔,这般立在她面前,就算一句话都不说,无形之中便能给人以压力。 江晚照的脚趾往里缩了缩,强自问道:“干嘛?” “刚才还赤急白脸地要手机,现在怎么拿到手了反而不看了?”他竟忽然笑着同她开了一句玩笑。 江晚照愣了愣,反倒说不出什么了,难道说她不玩手机又想睡觉了? 人都已经到了跟前,有些话早晚总是要说清楚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再度将头抬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又胸有成竹一些,淡淡道:“我就是把孩子生下来了怎么样?” 顾时鸣沉默半晌,还是去了她床边坐下。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不想这么快就提这件事的,她才刚刚退了烧醒过来,说这些不合适,然而她先开了口,他当然也不能绝口不提。 江晚照往里面挪了挪,又隔开一些距离,说道:“找不到你人,我不想说了。” “苏风原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 “又不是我说的,是他自己发现的。” 话说得多了,江晚照又咳嗽起来,嗓子也哑了许多,床头的水尚还温热,顾时鸣拿起来给她喝。 他斟酌了片刻,见江晚照情绪倒还好,又继续道:“伯父伯母都知道怎么联系到我。” 这便是江晚照最不想提起的一件事,顾时鸣的言下之意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可以再回到江家,经由江建柏他们把消息传给他,然而没有人真的愿意从家里彻底一走了之,江家再是对她不闻不问,也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家,若非迫不得已,谁会就这么离开? 江晚照忽地鼻头一酸,本想回上一句她这边的事与他何干,出口却截然不同,连声音都是抖着的:“他们把我关起来,我出不去......妈妈打我,江晴和我说你就是玩玩,爸爸也觉得很丢脸......” 她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几年来她连想都不愿意再想起,最为彷徨彻骨的时刻,却要她再一次复述出来。 这么些年以来,其实顾时鸣早就或多或少听别人说起过当时江晚照处境,但毕竟别人不能与她感同身受,所描绘大多都是以江建柏夫妇角度,简而言之女儿不听话,父母管教而已。 若他当时追究到底,而不是一味只顾着自己愿景落空,不将其错误认为只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她和孩子就不会在外面漂泊无依那么久。 江晚照把被子往身上拥住,下一刻整个人都被顾时鸣紧紧圈起来。 “我没有,晚照,江晴是骗你的,我一直在等你和你爸爸妈妈回k市,就和我们约好的一样。” 又长又密的眼睫毛一颤,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肆无忌惮落下。 “……拖到大了打不掉了,我不舍得打……越大越舍不得……”她小声抽泣着,“没人陪我……” 顾时鸣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又无话可说。 他又能说什么呢?告诉她没有把孩子打掉很好?但对当时的江晚照来说不要孩子才是正确选择。 而果真要打呢?他又在哪里,为什么不陪着她面对? 总之都是他的冷漠自大所导致的后果。 “后来去医院生孩子……我和周开交代好了,如果我有什么事,就让他想办法把糖糖给你送过来……我真的怕死了……” 她说着说着,手臂便不自觉地将顾时鸣脖颈环住,像是这样才有力气继续说下去。 这些话也只能对顾时鸣才能说起,除他之外无人能再与她分担。 江晚照哭了一阵,将这些年来忍在心里自己默默承担的情绪尽数发泄出来,眼泪把顾时鸣挺括的衬衣领子打湿了许多。 顾时鸣一边静静听着,一边心里被钝刀子连续不断地刮着那般生疼,他对于江晚照这五年的过往一无所知,等同于一张白纸。 他只能回忆着江晚照被爆出来的那些照片,每一张他都反反复复一有空就看,早就刻在脑子里。 许久之后,江晚照哭声渐止,好似哭得累了有些迷迷糊糊的了。 他这才把她放到床上,用纸巾擦干她脸上的泪痕,见她揉揉眼睛又要睡去,便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晚照,我们结婚好不好?” 江晚照嘤咛一声,转过身子去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却没有应他,像是已经睡着了。 顾时鸣坐在她身边,静静地陪了一会儿,等她美梦已酣,才苦笑着悄悄起身离开。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了一盏台灯的光亮,江晚照待他一走便立即睁开眼睛,旋即便又是大团的眼泪滚落。 往后如何还不知道,但如今也不用再辛辛苦苦瞒着了,算是解脱。 顾时鸣倒没有恼怒她把孩子生下来,也没有和她抢糖糖。 左右还不想睡,江晚照终于鼓足勇气想看看微博。 热搜上倒是干净了,也过了这么几天,差不多也该没有了,剩下的烂摊子反正她是逃不掉的。 她把自己的名字输入搜索栏,却一下搜出来一条转赞评非常多的微博,这条微博还直接艾特了她。 “我的。@江晚照” 江晚照愣了许久,没有勇气再去看转发和评论,最后终是把头埋进被子里面去,再度小声地哭了出来。 ** 顾时鸣从房间出来之后便直奔一楼,江建柏夫妇尚且还等着他。 听说江晚照醒过来,夫妻俩倒也想上来看她,只不过被顾时鸣拦了。 客厅里播放着孩子喜欢的动画片,糖糖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旁边夏静在喂她吃水果。 顾时鸣停住脚步,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过去。 这两天很是忙乱,特别是江晚照一直没有醒过来,他没什么心思再去应付其他一些琐碎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等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糖糖好像已经知道他就是她的爸爸了。 孩子还很小,远远还不到敏感的时候,也没觉得之前从来没见过爸爸,现在别人突然告诉她有爸爸了,这些有什么不对劲,看到他时倒会甜甜地冲顾时鸣笑,但到底是很陌生的,也没来叫过他,感觉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两个人几乎没有交流过。 顾时鸣也不会去强求糖糖一定要对他有什么关于父亲的天生的亲近和孺慕之情,他们不止是分开这么久,他们是从来没有见过面,他从不相信感情是天生的,就如同他对他自己的父亲也没有过感情,若说有,那也只有厌恶。 然而仅仅是此情此景,他就开始不住地设想起来,他是应该去糖糖身边陪她看电视的,她会像一只小狗一样黏着他,和他讲东讲西。 这样的场景,他从小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但奇怪的是当他看见自己的女儿置于其中的那一刻,他便忍不住地期盼起来。 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家一样。 他、江晚照还有糖糖,本来就该这样在一起。 大概是他在那边站得久了,夏静也发现了他,便起身示意他往小客厅过去。 江建柏正坐在那里等候。 他们得知江晚照回d市之后就着手回来的事,很快赶了过来。 待顾时鸣入座,江建柏便客气道:“时鸣你如果今天累了,那么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我们暂时还是要暂留几天的。” 他的精神尚是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疲态,只是眼睛有些红了,一看就是熬了好久。 “不用。” 顾时鸣整整两个晚上都没有睡,第一晚他把昏迷的江晚照带回别墅,又是叫医生过来又是找公关解决江晚照的事,忙了足足一个晚上。 第二天白天也大多是在忙这些,空下来就去进去看看江晚照。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苏风原也走了,他稍稍有些空下来。公关来向他汇报说基本处理得差不多了,该压的都想办法压下去了,对江晚照的影响也消除到了最低,顾时鸣才突然记起一件事。 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也是所有事情的源头。 他先向公关咨询了一回,公关的意见当然是与他一致的,并委婉地表示这样对江晚照更有利,如果他不在乎自己的隐私和名誉,那么这样做是非常不错的公关手段。 顾时鸣谢绝了公关提出替他处理,自己琢磨了起来。 他对娱乐八卦从来没有什么兴趣,也没这个时间,所以手机上是没有这些社交平台APP的。 江晚照的事情却离不开这些社交平台,即使公关花了大力气把事情尽力往下面压,但关注的人还是会继续关注下去,很多人其实都等着江晚照的一个回应。 于是他只好下了一个微博,又快速注册了一个新号,并且了解了一下别人一般是怎么发微博的。 等到真正编辑微博的时候,他却又开始有些后悔没有直接交给公关去做,至少公关有严谨的措辞,而他此刻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文盲。 他不知道怎样说才妥当,才不会再次对江晚照造成伤害。 打算再去找公关,他忽然又有些不甘心,便再度搁置。 一直到凌晨两三点,顾时鸣想了无数种语句说辞,每一种他都能快速在脑子里回忆出来,随时可以打上去发出来,但却对每一种都不满意。 他被自己挫败到想要放弃,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房间里时钟嘀嗒,一分一秒地走过去。 最后索性是心一横,把他自己之前所想的全部都摒弃不用,只打了短短几个字上去。 短短几个字,手却止不住地轻轻颤抖着,好在没打错。 “我的。@江晚照” 她的孩子是他的,她也是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待会儿还有二更,听说今年又是小年,那就小年再快乐 ☆、第 72 章 d市,江家别墅。 顾时鸣与江建柏夫妇一起坐在小客厅里,张妈过来上了茶便很快离开,只留他们三个人。 自从顾时鸣逐渐掌握顾家大权之后,其实江建柏和夏静就不怎么有见到过他了,偶有几次也只是匆匆点头。 顾时鸣还是像以前一样,把江建柏还有夏静当长辈一样恭敬对待,恭敬中还是透着疏离,却比之以前还要有压迫感。 江建柏呷了一口茶,开口道:“时鸣,这个事情是有误会在里头的,她也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绝不会做出把她赶出家门的事情。” 夏静也忙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们没必要......” 夏静方才刚到这里就不大冷静,仿佛是网上那些对江晚照的评价对她的刺激极大,在看见糖糖之后哭了一场,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了,这会儿还是话说一半又哽咽住说不下去。 江建柏示意妻子先安静下来,又暗暗观察着顾时鸣的神色,继续说道:“我们当时不知道她怀孕,也没有虐待过晚照,甚至没有改变要把她带回k市的计划,那晚她突然不见,我们也很担心。” 顾时鸣在一旁默默听着,他其实是无心参与江晚照和江家之间这些扯不断的琐事的,他也根本不用去参与,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比起追究江家的过失,他更愿意追究自己的。 江家到底对江晚照如何他一点都不在乎,如果江晚照想,他可以立即带她离开,从此两边没有任何往来。 但到底江晚照刚刚趴在他肩上哭了一场,饶是他教养再好,也无法不怪她的父母。 不过顾时鸣还是斟酌了片刻,倒也未有多少厉色,只是问:“江晴当时说了些什么?” 夏静脸色一变,江建柏忙道:“她劝晚照和我们回去,往后要听话......是这样的,时鸣,究其根本错在我们夫妇两个,管教孩子的方式不是很合理,晴晴也是理解错了我们的意思,误以为我们不同意她和你在一起,其实是不相干的,你明白吗?” 顾时鸣一笑,似是带了些讥诮与讽刺,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毕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他也不可能对着江建柏和夏静发火。 他便干脆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江建柏明显呼吸一滞,与夏静两人对望了一眼,夏静便先忍不住道:“你们已经有孩子了,如果你愿意,当然还是娶了晚照更好,对孩子也好,不然她这样也不好嫁人,网上都说她……” “阿静,够了。”江建柏轻声制止了夏静。 夏静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听江建柏的,而是继续说道:“如果你现在……已经不愿意和她在一起了,那么我们自家的女儿,我们也会把她们母女两个带走……” 江建柏嘴巴紧紧抿住,很快又去打量顾时鸣神色。 面对他们,顾时鸣反而不急着表态,他娶是一定要娶的,不过目前还要看江晚照自己愿不愿意。 江建柏道:“时鸣,你不想她们打扰你的生活的话,我们作为晚照的父母理应把她们带回家,我们的女儿我们自己会养,不会来麻烦你。” 闻言,顾时鸣眉梢一挑,夏静和江建柏两夫妻意见看似是一致的,但他却看得出来夏静口不择言的都是真,而江建柏的镇定中却掺着假,更像是欲迎还拒。 顾时鸣又是笑了笑,他倒也是很该笑的,突然就多了一个女儿,还是江晚照给他生的,这种好事多笑笑才是对的。 他笑完也没有收敛笑意,直接说道:“我什么时候说了我不负责?” 夏静听完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的,我看你在网上也发了,我就说你的意思肯定要她们。” “你看你越说越不像话,”江建柏连忙打断夏静,“上次时鸣替晚照转了钱过来,不就已经可以看出来他们两个孩子还有意思?现在更是水到渠成。晚照也有不好,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怀孕这么大的事不和我们说,也应该和时鸣说,还一个人跑出去。不过她现在这种性格,我们做父母的也有责任。” “那笔钱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上次就说过的,江伯父。” 顾时鸣说完便起身,无论江建柏夫妻两个真真假假,他今天和他们谈的目的也就一个,表明自己是有意和江晚照结婚的。 其他没什么好说的,他更不想再听他们提起江晚照当初走时拿了江家一笔钱的事。 他倒还要庆幸江晚照是拿了钱跑的,不至于过得太艰难。 ** 江晚照对于生病的秘诀就是睡觉,在醒来之后又睡了一晚之后,第二天早上就感觉自己的感冒差不多好了,本来也是她自己湿着头发又吹风折腾出来的,不太严重,之前昏睡更大一部分也是因为太累了而已。 不过起床也不知道做什么,江晚照就索性放任自己坐在床上发呆,隔了不久糖糖被张妈放上来,倒是让她有点不清净。 思索再三,江晚照还是忍不住问糖糖:“他对你怎么样?” 又很快补了一句:“有人和你说过谁是你爸爸吗?” 糖糖明显被江晚照问懵了,手里捏着玩具,慢慢吞吞爬到江晚照身边,再钻进她的怀里,在她怀里瞪着一双乌亮的大眼睛看她,懵懂地摇摇脑袋。 江晚照叹气:“他也没和你说?” 糖糖的小爪子在脑门上抓了抓,张妈给她梳的小辫子一蹦一蹦的,看起来很是吃力地思考着。 江晚照也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平时工作太忙,而忽略了女儿的成长教育,她不记得自己四五岁的时候有这么傻啊! 终于,糖糖说:“爸爸,说了。” 然后又低下头去玩手上的玩具:“外公外婆也说的。” 江晚照无语,好家伙,连外公外婆都叫上了。 她把玩具从糖糖手上抽走,自己拿在手上逗她,一边引诱着问:“那爸爸对你好不好?” 糖糖一嘟嘴,这回想起来得很快:“不理糖糖。” 有的时候大人以为小孩子不知道,其实小孩子是记在心里的。 江晚照一颗心又像是被凉水泼了。 她揉揉糖糖的脑瓜子,把她的小辫子揉得有点乱,贴到糖糖额头亲了一口,就放糖糖自己一个人玩了。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顾时鸣很多事情都是一时兴起,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现在她身败名裂,还要赔一大笔钱,他就一点影响都没有。 江晚照气馁地倒在床上,把头埋到枕头上,她正值低谷,倒是没什么心气去与顾时鸣计较了,反正都这样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昨晚他和她说要结婚,她其实是听见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才装睡。 他搞不好只是晚上突然上头,她可不敢随随便便答应。 江晚照想了想,又把昨天看到的那条顾时鸣的微博打开,晚上看的时候倒还好,情绪上来她还哭了,可这会儿是大白天,才那么几个字就看得江晚照脸有点红。 她粗暴地划过,开始看下面的评论。 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有路人开始祝福的,有粉丝含泪接受的,骂江晚照的,骂顾时鸣的,两个人一起骂的,竟然还有花痴顾时鸣的。 江晚照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这些评论反倒还纾解了她。 再随便到处翻了一会儿,可以明显看出公关过的痕迹,更令江晚照惊讶的是,各种合作方的微博不但没发什么解约声明,还把当初宣她做代言人的微博置顶了,还没来得及宣她的也奇迹一般提前宣了。 这个不用多想,江晚照只要不是傻的就该知道是顾时鸣的钞能力起了作用,还有他的人脉关系。 可能是这些品牌的微博都有人打理着,底下也没什么对她或者顾时鸣非常不利的评论,反而有不少人评论表示羡慕,最多就是阴阳怪气一下。 “酸了酸了,所以未婚生女的事一点影响都没有。” “人家结不结婚关有些人屁事啊?可能就是不想结婚但是想要孩子呢?” “怎么就知道没结婚了?” “得是亲爹才会这么花钱吧,慕了......” “江晚照生孩子是十九岁,十九岁能领证?好吧,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羡慕就完事儿了。” “笑死我了,说江晚照在综艺里娇气不干活的出来走两步,她是豪门少奶奶本来也不用干活好吗?” “有公众号说了,他们不一定是在国内结的婚,都扒过了这个顾时鸣从小生活在国外啊,国外有些地方十九岁已经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吧。” “可能真的只是来玩票的......” “不结婚有问题?江晚照的家都是顾氏的楼盘,和顾时鸣的亲妹妹住对门!” “看看自己银行卡里多少钱吧,还操心人家有钱人有没有结婚,笑死。” 江晚照照着他们说的又去搜,倒是在顾时鸣的实时还有某些wx公众号里看到了挺多东西,很多竟然都开始扒顾时鸣的背景了,而且也没被删掉。 大概是顾时鸣只顾着公关她的,没发现还需要公关自己的? 不得不说一些营销号还是挺有本事的,顾时鸣的生平已经被挖得差不多了,连大学都被扒出来了,又把顾氏好一通天花乱坠的吹,还有顾时鸣的父母和小妈们,江晚照都看得眼花缭乱。 她和顾时鸣果然互相不够理解,她都没这些营销号公众号知道的多! 大众又对豪门恩怨有着天热的热忱和兴趣,根本抵抗不了这样全方位的八卦,跟着看得津津有味,反而没怎么注意到引起八卦的关键人物江晚照了。 江晚照突然有些哭笑不得,感觉自己是个工具人。 转而又立刻投入了追八卦连载当中。 ☆、第 73 章 等江晚照看够了八卦已经又是一个夜晚降临,倒没人来叫她下去吃饭,省了江晚照一笔心事,她实在不太想下去见人,特别是张妈还告诉她,江建柏夫妇和江晴都来了。 张妈把饭菜端上来给她,见她吃得还挺香,于是便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想开了就好,明星不当就不当了,家里不是没钱。” “那是我的工作,”江晚照嘟哝了一句,“张妈,我的电视剧你看过没有?” “看了看了,我晚上看完还再去网上看一遍,可真漂亮!张妈真想不到你是做明星去了,你不知道张妈在电视上看见你的时候有多开心,你说你,这么多年了也没个音讯......” 张妈这些年越发有些见老了,头发白了许多,人也更絮絮叨叨。 江晚照眼圈儿一红:“张妈,我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 当初临走时张妈给了她一些钱,她也说好有空会来看她,但终究是这几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成行。 “我知道,你们年轻孩子都忙,这都瘦成什么样了,在外面一定没吃好。”张妈说,“一会儿估计太太会上来,太太脾气急,这两年晴晴小姐的身体又不好,你就当体谅体谅她,好好跟她说话,往后啊,往后反正你也嫁人了,她再管也管不到你。好歹是八年的母女别和乌眼鸡一样,也算是个善缘,明白吗?” “太太是很担心你的,总是让先生去把你找着,常常打电话来问你有没有回家。她到的时候一直在哭,顾少不让她上来打扰你休息,她就抱着糖糖哭......听张妈的,有话好好说。” 江晚照低头把掉下来的泪珠子擦掉,点点头应下了。 她看着张妈因年老已经有些干瘪下来的身子笨拙地走出房间,果不其然隔了一小会儿,夏静进来了。 这是江晚照回到这里之后,第一次见到夏静。 她果然如张妈所说的那样,样子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睛肿得像颗桃子,一看就是哭得太多。 夏静走过来坐到江晚照边上,给她把被子往上掖了掖,盯着江晚照看了一会儿。 “怎么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回家和爸爸妈妈说?”夏静说着又哭了,“你怎么能一个人瞒这么久,还是在外面......” 江晚照实在与夏静之间的隔阂太深,只隐约觉得夏静这些话或许还是真心的。 但她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夏静。 说这些难道不都是你们逼的? 细数养父母的过错? 她心里很清楚,他们并没有义务要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她。 手指在被面上轻轻一抠,江晚照才道:“我在外面过得挺好的。” “你又是这句话?回回都是这句话,你看看网上说的都是什么?” 江晚照叹气:“妈妈,网上都是这样的。” 夏静拿纸巾擦着眼泪,又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怀孕生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吃也吃不好,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她说完情绪又激动起来,忍不住哭出声。 江晚照只好安慰夏静:“这不是好好的,我都忘了这些事了。” 她见夏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倒忍不住伸手过去给她顺气,哪想还没碰到,就被夏静把手逮住,像抱小孩一样搂到怀里。 “我的肉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啊……妈妈这几天越想越心疼……”她哭道,“苏风原大半夜给我们打电话,说你一个人去了海边,又在海边晕倒,妈妈差点吓得心脏病发作……” 江晚照被夏静抱得全身僵直,但也没办法在夏静崩溃大哭的时候直接脱开,只能继续杵在那里,但也不说什么。 等她哭完,终于放开江晚照,说:“顾时鸣的意思是要和你结婚,你自己也放聪明点,他肯负责那就最好,你嫁过去是直接做少奶奶的,什么演戏全都放下,舒舒服服过日子。” 有张妈的嘱咐在前,再加之夏静的情绪确实也不太稳定,江晚照不敢反驳什么,也没敢说她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只是随便搪塞了几句。 夏静听了还算满意,让她好好休息,然后自己就起身离开了。 江晚照默默地坐了片刻,有些感叹,这是从她离开前开始,她和夏静第一次好好交流。 她也不懂夏静到底是讨厌自己还是还念着以前的母女感情,但就像张妈说的那样,又何必呢? 夏静这一来,江晚照反而觉得自己没那么怕出去见人了。 左右窝在房间里的时间也不短了,江晚照索性就出去透透气。 她晃荡到一楼,夏静在陪糖糖玩,张妈在看电视,她好像掺和不进去,于是又往上晃荡上去。 二楼是江建柏夫妇和江晴住的地方,江晴应该在房间里面,江晚照直接略过。 再往上又是她住的三楼,这里有许多客房。 她想了想,刚往以前顾时鸣住的那间房间走了几步,房门就被人打开。 顾时鸣果然还是住在这里。 整个三楼就他们两个。 看着她走到一半停在那里,顾时鸣往旁边让了让,示意她可以进来。 江晚照晃荡过来自然是有些事情想说的,只是自己心里别扭,不肯承认自己是要找他,这下是他让她进去,她也就答应了。 进去之后,她发现顾时鸣似乎是在办公,便问道:“没打扰你吧?” 顾时鸣今天也没有戴隐形眼镜,而是戴着早先那种金边眼镜,把眼镜往高挺的鼻梁上推了推,说:“没事。” 手机就拿在手上,江晚照抠了一下她的手机壳,手机壳造型略浮夸,边边角角上也有凸出来的饰物,摸起来很好抠。 顾时鸣自顾自又坐回电脑前,随手指了指旁边沙发,示意她也坐过来。 甫一落座,他便道:“还想不想在星耀待下去?” 江晚照一愣,脑子想着另外的事还没和他说的接上,半晌之后才说:“我还有二十多年的卖身契。” 顾时鸣笑了:“两百年也赔得起。” 江晚照又低下头不说话了,手继续抠着手机壳,他爱赔就赔吧,反正她自己是赔不起的,现在事发是因为孩子,而孩子他也有份,赔是理所当然的。 “星耀这种小公司不成气候,给不了你更好,连个好公关都请不到。”顾时鸣的声音压得低,神情却很认真,“你是想单独开个公司,还是直接找家靠谱的公司入股,挂在下面。” 手机壳边上的花瓣终于被她抠了一瓣下来。 “我……随便……” “我对你们娱乐圈不是很熟悉,但我这几天了解了一下,认为还是以入股的方式会比较好,一来是省事,二来开个公司未必能做大。你觉得呢?” 江晚照马上胡乱点点头,其实听到后面话是听进去了,但脑子放弃了思考,顾时鸣总有他的道理,他做的生意不会错。 “这几天就先歇一歇,”他又继续说道,“过阵子有个电影,我已经找人给你谈好了,不用试戏直接去。” 他说着就把放在手边的资料递过来。 江晚照接过一看,这部电影她之前也听说了,光是选角就声势浩大,导演前几部电影都是年度冠军,她想都不敢想。 这个剧本和这个班底,更是公认的奔着票房和奖项去的,因为女主角的形象很适合让年轻小花们上,觉得自己撕得到这个资源的小花们更是争得快打破头了。 上回方希越的事,顾时鸣变着法儿把方希越弄出去,让江晚照顺利演上女主,这回给她的自然也是女主角。 这反而让江晚照不敢拿了,她才刚刚曝出这么大一个丑闻,就马上吃下这个资源,怕是更是要招人眼去了。 她将自己的犹豫毫不掩饰地摊在脸上,先没有说话,而是仔仔细细翻着顾时鸣递给她的资料。 顾时鸣看在眼中,倒是不在意,一边看着工作邮件一边轻描淡写道:“一个朋友正好给影片投资了,玩玩而已,你应该比我清楚,你们娱乐圈拿角色多半都靠的是人脉关系。” 虽然语气浅淡,但顾时鸣的话比往常要多上许多。 “人物我也让他们稍稍改了改,更贴合你本身,到时候消息放出去你不用担心。” 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江晚照不接当然也不合适了。 她将资料整理好了放到一边,小声说了句:“谢谢。” 顾时鸣的双眼从笔记本屏幕上移开,目光在她光洁白皙的脸颊上停下,接着“啪”地一声把笔记本合上。 他轻叹了一口气:“晚照,你不用再说谢谢。” 江晚照额前的碎发落下来,她抬手别到耳后,说:“一码归一码。” 手机壳上又一瓣花瓣被她抠落,这次落在羊毛地毯上,悄无声息的。 顾时鸣却捕捉到,他俯下 身子把花瓣拾起,又递给江晚照,这才想起并没有什么用,东西都已经被她抠破了。 “晚照,”他又叫了她一声,声音显而易见地沙哑了些许,“这件事我很内疚。”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搞清楚哪天过年了,算了一下存稿双更到除夕完结,除夕应该会有三更。年后开新文,应该还是现言 ☆、第 74 章 江晚照张了张嘴,却哑然,他内疚也是他的事,他到底心里是什么想法她也管不着,并且她并不想去宽慰他。 在这五年间,她看起来光鲜亮丽,真正的苦却只有自己知道。 若顾时鸣仅仅是内疚,就可以得到她的安慰,那么她一路走来的痛苦又要如何去消解? 而据她所知,按一般的套路来铺陈,顾时鸣提了内疚,下一步就会开始对她诉说自己的苦衷,说不定还要埋怨她一声不吭从家里离家出走。 江晚照把身上披着的披肩紧了紧,低下头去等着他继续说话。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迟迟没有等到顾时鸣再说话。 时间仿佛停滞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晚照听见顾时鸣说道:“是我一直没有来找你,是我的错。” 江晚照点点头,这才说:“如果你只是为了负责,那么我觉得我们还是维持目前的状态比较好。” “我知道,”顾时鸣却马上接下去道,“我会等到你愿意。” 闻言,江晚照笑了一下,略微侧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他愿意等就等吧,只怕还没等到她愿意,他就没有这个耐性了。 而一旁顾时鸣见她不说话,自己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不直接拒绝那就是还有余地,他还有时间和机会。 随即江晚照打开手机,拿到顾时鸣眼前给他看,说道:“对了,我来找你也是有一件事要说的,你不要光顾着公关我的,给自己也公关一下。” 顾时鸣粗略一看,原来江晚照找出来的都是些网上扒他的东西。 其实这些他早就知道,只不过是为了把火力引到这边来,才没有让人去清理掉,恰恰是为了保护江晚照的公关手段。 把大众的目光都聚焦在其他更令他们感兴趣的事情上面,注意力从此分散,也就不怎么去关注江晚照了。 原本他是最讨厌别人来议论他的私生活的,特别是关于他的家庭,但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一放到江晚照这边,他竟然会甘之如饴,公关一提出这个方案他便欣然接受。 这几天他上网上得有点多,立刻就想起了一个词——双标。 只要是关于江晚照,任何他自己的原则和标准都可以更改。 网上扒他扒得热火朝天,他便也觉得没有什么,那些人讲起来顾良和周清蕴的往事倒令他不舒服,但同时骂顾良抛弃发妻也是很狠的,这上头顾时鸣一点都不介意。 他想了想,也不愿对江晚照和盘托出,她尚且还在病中,这种乌七八糟的事情他不想再去烦她。 “随他们去吧,顶多说几天就不说了。”他道。 江晚照眼珠子一转,这会儿精明起来,笑着说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不介意了?” 她也不是傻子,自然是从很久之前的那时起,就有一些看出来顾时鸣好像不喜欢别人谈论他的家事,至少他几乎从来都没有在她面前提过自己家里的事。 他无奈,只好解释道:“是公关的方案。” 江晚照经他一点,这才恍然大悟。 他请的公关自然是业内最顶级的,公关手段并没有专注于事件本身,而是用了分散的方法,连她都没看出来,不得不说一声高明。 事情说完她就要走,没什么理由好再多待一刻的,而且顾时鸣看起来好像也很忙。 顾时鸣一边起身将她往门口送,一边又说:“我明天就要走,你是和我一起还是等再过阵子?” “和你一起。”这回江晚照想都没想,几乎是立刻答道。 顾时鸣一走,那这栋别墅就又只剩下她和夏静他们了,到时候她和糖糖去哪里的问题可能又得扯皮,江建柏还就罢了,以她对夏静的了解来看,夏静估计会执意要带她们回k市。 倒不如同顾时鸣一起离开,下了飞机再分道扬镳也不迟,至少先把夏静和江建柏甩开再说,更何况还有一个更讨厌的、这两天一直没露面的江晴。 “行,我会安排好。” 她这么一答应,顾时鸣是最开心的,他原本还以为她总要推辞,他少不得要再飞过来接她和糖糖一趟,没想到是毫不费吹灰之力。 他心里的想法和江晚照几乎是完全相反,下了飞机直接上他的车,开到哪里就是他说了算了。 顾时鸣的嘴角轻轻勾了勾,江晚照背对着他朝前走,没有发现。 到了门口她却又停下,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着顾时鸣,认真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你能不能对糖糖好一点?” 轮着顾时鸣愣住,他这几天都没想好怎么和糖糖交流,怎么江晚照就直接快进到让他对糖糖好一点的进度了。 “我知道让你一下子接受她很难,”江晚照的眸子闪了闪,强迫自己抬起头,“但是她也是你的女儿,本来一直没见到你也就算了,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知道你是她爸爸了......” “你放心,我,”顾时鸣打断她,一开始想解释一下,又硬生生咽下,“我会对她好的。” “糖糖说你没理她。” “......我待会儿就去理。” 江晚照听后便胡乱点了点头,一个闪身就轻轻巧巧溜出门去,没再给自己和顾时鸣交流的机会。 她说到这个程度已经非常努力了,真是为了糖糖没办法。 要是只是事关她自己,她才不在乎顾时鸣对她怎么样呢! 几乎是一路小跑回了房间,江晚照不慎多吸了几口凉气进去,进了门就咳嗽几声。 等捂着胸口咳完,她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江晴坐在落地窗边,静静地盯着她看,像是被什么抽干了魂魄一样。 江晚照忽然毛骨悚然。 她明明之前是见过江晴的,当时也看出江晴似乎病恹恹的,身体是不太好的样子,但今天见到江晴,才发现她又整整瘦了一圈,整个人都是皮包骨,坐在那里就像一具骷髅。 江晴背后是漆黑的夜,房间里只有江晚照出去时留的一盏落地灯,并不很亮,照着江晴的脸蜡黄蜡黄,更加阴森恐怖。 江晚照警惕起来。 她直觉江晴的样子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 江晚照走到离江晴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下,江晴的双目有了些神采,扯了脸皮好像在笑,说:“你回来了。” 江晚照刚想回答,她又马上接着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明天就走,不碍着你。” 听到江晚照的回答,江晴却阴阴一笑,站了起来,她的双腿瘦骨伶仃,像两根将要折断的细竹竿。 “你怎么这么瘦?”江晚照忍不住问道。 江晴没有听见她说话似的,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 江晚照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将身上披肩裹得更严实。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江晴喃喃道,“我好不容易摆脱你,你为什么要回来……” 这要是放在平时,江晚照还是会稍微怼上几句的,但现在明显是江晴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好,要是刺激到了她,最后倒霉的搞不好还是江晚照自己,精神病人杀人可不犯法。 江晚照便刻意岔开话题,说道:“妈妈在楼下看电视,你怎么不去陪着她?” 没想到江晚照刚说完,江晴脸颊边就划过一串泪珠。 “妈妈......那是你的妈妈,不是我的......她根本就不爱我,我为什么要陪她......” “晴晴,你在说什么?”江晚照皱眉,“你应该去休息了。” “你都当大明星了,这么万众瞩目的,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的生活?刚出生的时候你就抢走了本来应该属于我的东西,后来你出现,我只能和爸妈分开,跟他们一起回k市,现在你又要回到我的家......” 江晚照费了好大劲才理解江晴到底在说什么,立刻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江晴倒理直气壮,她还没找她算账当初骗她顾时鸣甩了她,直接导致她远走的事情呢! 本来江晚照是打算就这么算了的,江晴是江建柏和夏静的宝贝疙瘩,她还能怎么样,要出手也是让顾时鸣去出手,如果顾时鸣也无所谓,那就更不值得她去做了。 但人都是有一股子气的,现在明显是江晚照想算了,江晴不想算,她也就不想忍,要和江晴冤冤相报了。 江晚照离得门近,最后一步就能立刻把门打开,她粗粗估算了一下路程,就算江晴冲过来要对她干什么,她开门逃出去也是来得及的。 江晚照稍稍往后又挪了一小步,没让江晴察觉到。 “那你倒给我说说,当初为什么要骗我顾时鸣把我甩了?” 江晴蜡黄的脸色迅速灰败下来。 “不是吧,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吧?”江晚照双手抱臂,语气轻佻,像是一个在欺负小白花的绿茶女明星,“我还没来找你,你自己反倒送上门了。” “你......”江晴忽然喘了几口气,“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这五年你过得那么风光,谁不羡慕女明星?” 江晚照当然懒得和江晴说她这五年过得有多不容易,江晴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她认为她过得好,别人说什么也打败不了她自己的逻辑。 她眼珠子一转,笑道;“我劝你还是早点回k市躲起来吧,你看我们顾少会不会放过你?” ☆、第 75 章 江晴听了她的话,浑身一震,瑟缩起来。 江晚照心下稍一犹豫,很快又接着道:“我们可是热恋的时候被你使计拆开的,我还给他生了一个孩子,他再怎么样也要心疼孩子,你说他会不会很生气?” “不会的,你别胡说了!”江晴强自说道,“顾家和江家是世交,哪怕是看在爸爸妈妈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那你就等着看看吧,江家把顾家当世交,顾家可是不会把江家放在眼里的,你在k市生活了这么久,这个应该是你比我清楚。” 江晚照倒不确定顾时鸣会不会真的对江晴怎么样,就如江晴自己所说,她身后有江家,但既然起了冲突,那就是比谁说话更狠,江晚照当然是挑狠的来说。 让江晴醒一醒脑子,不要再三番两次来惹她。 她因为自小被抱错的事,一直心里觉得是欠了江晴的,也是能让则让,但不代表她会一辈子生活在江晴的阴影之下,她也没有这个义务一直让下去。 江晴的脸色变得更差:“你......你要让顾时鸣对我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要对你做什么?”江晚照笑着反问,“对了,你知道那个叫方希越的明星吗?妈妈他们现在在楼下看的那部电视剧,本来的女主是她,后来就换成了我,她赔了一大笔钱,还差点连电影都没得演。” 江晴往后踉跄几步,跌坐在方才坐着的椅子上。 “听说你读大学的时候被男朋友甩了,这几年一直身体不好?我看着都觉得可怜,那时爸爸妈妈邀了顾时鸣来家里玩,可是有意撮合你们的,结果他看上我都看不上你,还有那个苏风原,人家现在和女朋友也甜甜蜜蜜的。” 江晚照是不大乐意用男性和情感来打击另一位女性的,雌竞实在没什么意思,她也不觉得一个女人没有男朋友或者丈夫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恰恰相反,只要能找到乐趣,自己一个人就能过得很好,就比如陶斯。 只是这个对象换成了江晴,她就不得不口不择言,言不由衷了。 她又道:“我初中毕业,你大学毕业,但我当明星赚了很多钱,你就还得靠爸妈养......” “江晚照!你闭嘴!”江晴终于被她逼得声嘶力竭,迫不及待打断江晚照,“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我......” 她整个人在椅子上蜷缩得更厉害,几乎就像一条煮熟的虾,压着胸口重重地喘着粗气。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也过这么好的生活,这些明明都不是你的,你连姓什么都不知道,本来都是我的......”江晴哭起来。 江晚照想着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刺激她刺激得也够了,这会儿见她哭起来便也偃旗息鼓。 “晴晴,我明天就走了,”江晚照到底是有些不忍心起来,“不会影响你什么。” “十五年,从八岁我们两个换过来,一直到现在十五年,你以为夏长禹为什么不肯让你跟着我们回家?因为他知道爸爸妈妈就是对你好!” “这十五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妈妈其实每天都在心里念着你,后来你离家出走,妈妈都快要急疯了,这次一听说你出事了,连忙就赶来这里,她根本就没顾得上我身体好不好!” 江晴越说越荒唐,江晚照嗤笑一声,并不太客气:“妈妈要是对你不好,就没人对你更好了,江晴你做人还是要讲良心的。” “是,她是对我好,但是我比你清楚,她对我越好就是越愧疚,她为什么愧疚?因为她心底里知道她最爱的就是你这个假女儿,她只能靠对我好来弥补我!”江晴吼道。 江晚照静默着看了她片刻,最后摇了摇头,说:“随你怎么想吧。” 夏静对江晚照好不好另说,但江晴要把夏静对她的好全都归结于愧疚,那显然就是她钻了牛角尖。 江晚照嘴炮也放完了,不想再和江晴纠缠下去,正要送客,却看见江晴浑身剧烈地发起抖来,一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然而很快就跌坐到地上。 江晚照想上前去扶,江晴却先她一步自己强撑着站起来。 “医生现在还在家里,你要不要叫医生?”江晚照问道。 江晴摇摇头,跌跌撞撞往门口走来,走到一半又像是脚一软,再度摔在地上,连这短短几步路也走不下去。 江晚照的疑心慢慢起来,她隐约有点意识到什么,又实在不敢去想。 地上的江晴还在抖着,神色也越来越痛苦,眼泪和鼻涕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江晚照僵在原地,想问又不敢问,想扶也不敢扶。 她这五年里都泡在娱乐圈那个大染缸里,怎么会猜不出来江晴这幅样子是怎么了。 “我要出去......”江晴从地上爬起,这回咬着牙到了江晚照面前。 江晚照一直是挡着门口的,一时也没放她出去,只问:“晴晴,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 江晴仿佛是没听见江晚照在说什么,眼睛无神地四处看着,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要出门。 当务之急是先把江晴稳住,然后出去叫人,江晚照还没来得及去开门,却没料到被江晴扑到身上来。 “你放我出去!”江晴嘶吼着,接着竟然一口咬到江晚照的手臂上。 江晚照吃痛,忍不住尖叫一声。 血很快泅出来,江晚照被江晴一扑,后脑勺“咚”的一声砸到门上,脑袋一阵阵发晕。 这下动静不小,正在隔壁的顾时鸣很快便过来询问,楼下的人也陆陆续续上来。 门被顾时鸣打开,江晴低着头还要往外面冲,被他轻轻一推,就立刻倒在地上。 顾时鸣转头又看见江晚照捂着手靠在墙上,连忙过去查看。 伤口见了血,看起来还是很恐怖的。 江晚照捂了手又想去扶头,见顾时鸣来得快,倒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顾时鸣看着她的伤口紧紧皱起了眉,“她咬你?” “我没事,你别说话,先让我缓一缓。” 头晕得厉害,倒不觉得手臂上的伤口痛了,顾时鸣把她扶住,她也就顺势靠着他,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 不多一会儿功夫,其他人都赶了上来。 夏静先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打架了?” 江晚照被顾时鸣扶着,夏静就与张妈过去扶江晴,谁知江晴不认识人似的抽搐乱踢。 夏静急得快要哭出来,又不敢去动她:“晴晴你哪里不舒服?我们明天就回家去看病!” 这时江晚照的头已经好了一些,总算不是脑震荡,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江晴,对众人说道:“她没有病,她是毒瘾上来了。” 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晚照,你可不能乱说!”夏静先斥道,她看了几眼站在江晚照身边的顾时鸣,“她是你妹妹,这种事情传出去怎么办?你让她怎么嫁人?你让我们江家日后怎么抬得起头?” 这时江建柏已经走到江晴身边,喊了她几声,明明人是醒着的,却没有回应。 江晚照说:“她有没有吸毒她自己清楚,你们问她自己就行了。” 江建柏便问:“晴晴,你想做什么?” 江晴抓住江建柏的手,溺水一样:“爸爸,把东西给我,给我,在我房间里,我受不了了……” 哪怕是张妈,都能看事实出来确实是如江晚照所说。 夏静吓得脸色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一声声叫着江晴的名字,自己却看起来要晕厥过去。 顾时鸣在一旁看着,插嘴道:“把她扶到她自己的房间,待会儿让医生过去看看。” 顾时鸣到底还是外人,江建柏和夏静虽心头大骇,但也知道有什么丑事都不能当着他的面,更不敢多说什么话。 医生已经被叫上来给江晚照看伤口,江建柏和夏静也连忙把江晴带下去。 医生给江晚照清理了伤口,又打了一针破伤风,便告辞到二楼去看江晴。 江晚照看着裹着纱布的手臂喃喃自语:“这会不会得狂犬病......” 顾时鸣坐在旁边玩手机,听到之后就笑了:“江晴又没有狂犬病。” 又问:“疼不疼?” 江晚照轻轻碰了一下,摇摇头:“不疼,好像就咬破了一层皮。” 顾时鸣又过来看了一眼,确认确实没什么事,才说道:“犯了毒瘾的人六亲不认,下次见到了要先跑。” “来不及,”江晚照斜了他一眼,“我哪知道她上来就咬,又不是狗。” 顾时鸣便不作声了。 外面因为江晴而乱成一锅粥,江晚照想让张妈把糖糖带过来,又找不到张妈的人,大概也去了江晴那里。 她只好支使看起来暂时不打算走的顾时鸣:“你帮我把人带上来。” 顾时鸣竟然问:“谁?” 江晚照没好气道:“你女儿。” 隔了一小会儿,江晚照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踢踢踏踏越来越近,一个小脑袋探进了她的房间里,接着又像是一条滑溜溜的鱼,“哧溜”一下钻进了江晚照的被窝里。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更新迟了,忘记放存稿箱了 ☆、第 76 章 糖糖穿着一条碎花的小睡裙,整个人已经被张妈洗得香喷喷的,就等着谁把她弄到床上睡觉。 她熟练地把头埋到江晚照怀里,还蹭了几下,江晚照的心就立刻软成一汪水。 江晚照看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就说:“和妈妈一起睡了好不好?” “不要,”糖糖摇摇头,“要听故事。” 又噘着嘴说:“糖糖想看上次买的绘本了。” 这不是在江晚照自己家里,讲故事可能勉为其难可以,但她上哪儿给糖糖弄什么绘本。 于是江晚照就和糖糖讲了好半天的条件,奈何小孩子是不讲道理的,说要就立刻就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就是瞪着眼睛不肯睡觉。 江晚照原本就哑着的嗓子雪上加霜,干得像是要冒火。 她只好下床去喝水,途中发现顾时鸣还在落地窗边站着。 江晚照这才记起来他把糖糖带上来之后,她就没再注意过他,不知道他还没走。 “呀,你还没走啊?”江晚照灌了几口水,“不打扰你了,你回去工作吧。” 顾时鸣倒是顺从地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指了指还在床上翻滚的糖糖,问:“你要怎么办?” 江晚照叹气:“没办法,等她自己累了。” 其实她也不怎么会带孩子,家里一直是有保姆的,她也很少回家,哪怕是偶尔晚上回家睡觉的时候,糖糖也早就已经被保姆哄睡着了。 江晚照不知道说这种话要偷偷的避着孩子,结果大概是糖糖也听见了江晚照的话,小孩子当然不肯依,越发吵闹起来,一点都没有累了的趋势。 江晚照的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哄了几句还是不好,就说:“算了,扔了不要了。” 就当没生过,她还是单身女明星。 糖糖听见就干脆哭了起来。 “张妈,张妈!”江晚照跑到门口叫了几声,当然是没人应她,想也知道现在二楼正在狂风暴雨,应该正演到夏静天崩地裂抱着女儿哭的环节。 既然找不到人帮忙,江晚照恰好又看见仍旧好整以暇站在那里的顾时鸣,看着他一脸云淡风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就像是在看戏,于是火一下子就上来,忍不住踢了他一脚。 “都是你,问什么问?现在她听见了!” 顾时鸣也没有躲开,好歹没等到她第二脚上来,想了想,也没想到什么办法,便说:“不然现在就回去?” “回去?”江晚照被气笑了,“顾时鸣,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就算你神通广大立刻能把她弄回去,等到家也半夜了。” 说着江晚照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了。 d市现在算是旅游城市,很多店铺都关得晚,江晚照把手机上的时间指给顾时鸣看了一眼,说:“你现在去找家书店给她买绘本还来得及,再晚就真的关门了。” 顾时鸣也拿出手机,正要给随时待命的小王等人打电话买书,看见江晚照射过来的眼神,总算是福至心灵,立刻停住动作。 他只好老老实实问:“要什么样的书?” 江晚照过去把糖糖从床上抱起来,一边给她裹上小毯子,一边回答道:“随便吧,其实她喜欢看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说完就把糖糖带到露台上去哄了,留下顾时鸣茫然地出了门,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地脑子里装满浆糊。 他和小王跑了三家书店,才找到一家还没有关门的,问了问三四岁的女孩子应该看什么书,就把符合条件的全买下来了,顾时鸣拿了两三本先走,剩下小王等着人过来和他搬书。 从花园里进去别墅的时候,顾时鸣抬头望了一眼,江晚照和糖糖已经不在露台上了,只是房间里面还亮着盏灯。 经过二楼,他倒是听见隐隐约约有哭声传来,江晴的大戏还未落幕,想来是要折腾到很晚。 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江晚照房间门口,他还敲了敲门,里头却没有动静,顾时鸣正踌躇着要不要直接进去,江晚照已经给他来开了门。 “你别敲门呀,”她半个头露到门外面,声音极小,“我好不容易把她弄睡着,进来小点声。” 房间里有讲故事的声音,是江晚照用手机放出来的,顾时鸣把拿在手上的绘本轻轻放到床头柜上,直起身子那一瞬瞥到糖糖的睡颜,忽然就不舍得离开了。 他还没有好好看过他的女儿。 江晚照跟着爬到床上,把手机上播放的故事关了,睡梦中的糖糖小声嘤咛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江晚照安抚好。 顾时鸣在床侧坐下,江晚照一愣,却没有再阻止。 “没想到这么快就睡着了。”顾时鸣轻声道。 因他靠着的是江晚照这一侧,江晚照便让了一下,摸了摸糖糖的额头,发觉出了点汗,又给她把被子往下拉了拉。 “小孩子精着呢,她知道你去给她买书了,愿望达成了就不闹了。” 闻言,顾时鸣“嗯”了一声,也没有别的多余的话。 房间里只开着床头一盏灯,幽幽暗暗的,江晚照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是忽然心头紧了紧。 糖糖的小胖手还捏着江晚照的几根手指,这是她从小就有的习惯,即使在睡梦中也不肯放开,江晚照剩下的大拇指轻轻地摸着她的手背。 “其实她平时还是挺听话的,”江晚照说得很小声,也有些小心翼翼,“可能是这几天到了陌生的地方,我不太带她出来玩的。” 既然现在大家都已经摊了牌,江晚照对于自己反倒是放下了一颗心,只是有一点不得不让她继续挂念,她怕顾时鸣不喜欢糖糖。 顾时鸣和糖糖的父女关系目前为止仅仅停留在生物学意义上,对彼此来说就和陌生人差不多,糖糖刚刚那么闹,顾时鸣又没有过其他孩子,不清楚小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那么觉得厌烦而不喜欢糖糖简直是轻而易举。 糖糖不知道顾时鸣是她爸爸也就算了,但是现在知道了,如果她爸爸不喜欢她,那么对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来说,伤害还是很大的,江晚照宁肯一个人带着她,糖糖从来都没有爸爸都比这种情况要好。 江晚照的内心很是忐忑。 顾时鸣探出手来,也跟着摸了摸糖糖的手背,软软的,这种触感他好像没有碰到过。 他斟酌片刻,还是说道:“小孩子应该都是这么闹的。” “她还好,”江晚照摇摇头,笑了,“可能是因为你在。” “因为我?”顾时鸣也笑了,带了些不可置信。 “因为你。我以前看过一本书,小孩子会对她潜意识里觉得可以撒娇的对象特别吵闹。你看你一走,她就立刻乖乖睡着了,所以是你。” 顾时鸣没有接话,而是问道:“糖糖平时也不好带吧?” 灯光昏昧,他的神色笼在其下,半边脸隐于黑暗,晦暗不明。 她却有些歉疚:“都是保姆带,我没有时间。” “你这样,”他顿了顿,“是不是很累?” “有没有她,我都要工作的,工作也是为了自己。就是有的时候过意不去,我几乎不敢把糖糖带出去玩。” 睡梦中的糖糖似乎是有感应一般,还砸吧了一下小嘴。 顾时鸣忍不住拽了一下她细细软软的头发,被江晚照用手拍开,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以后我们一起带她去玩。”他说。 江晚照垂眸,长发微卷,披散在肩膀上,睡衣没遮盖住的雪白肌肤若隐若现,低下头许久没有说话。 正当顾时鸣等得坐立不安,她才小声说道:“好。” 接着又说:“太晚了,我想睡了。” 顾时鸣这才记起她还在病中,忙不迭起身要走。 想着接下来总归还有大把的时间,却又忍不住脱口而出:“晚照,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吗?” 两个人因一些误会分开,而这误会又并非来源于两人本身,所以根本不能算是分了手,理应接着当初再来。 江晚照眸子一闪,她不是不知道顾时鸣的意思,可终究是隔的太久了点,她对自己和顾时鸣都没什么信心,至少顾时鸣还在这几年里找了新女朋友。 顾时鸣是打定了主意,要继续下去的,不知道糖糖的存在的时候他都已经舍不得放开,如今更没有放开的理由。 他又记起刚重逢时,他把江晚照弄来自己家里说过的那些混账话,还说了什么到此为止。 没有什么到此为止,反正他现在是死缠烂打都不肯。 江晚照到底是没有回应,顾时鸣倒也不想把她逼得太紧,怕反而逼出反效果。 她只问:“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走?要早起吗?” 江晴出了那样的事,江晚照更庆幸自己说好和顾时鸣一起走,而且一刻也不想多待。 “你想睡到几点就几点,不急。”顾时鸣回答得很快,“想走了随时都可以走。” 得了他的话,江晚照真就安安心心睡了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来吵她。 糖糖早就被张妈提到外面洗漱完换了衣服,又喂了早饭,一点没惊动江晚照睡觉。 江晚照睡饱了才下楼吃早饭,一楼大白天的倒是静悄悄的,只有张妈一个人在厨房里忙,见她下来,立刻就把早饭端出来给她。 江晚照一边吃一边和张妈聊天,打算探听探听昨天晚上江晴的事情结果怎么样,一会儿总要去和夏静他们道个别,免得一不小心踩了夏静的雷。 她不想再因为和江晴这些扯不清楚的事,而搞得大家都不开心了,她已经长大,并且步入社会好几年,江晴是怎么想的她管不着,但是单就她自己来说,她累了,其实早就该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江晚照:tmd我都烦死了,扔不掉,这孩子真的扔不掉o(╥﹏╥)o(狗头 ☆、第 77 章 张妈说起话来倒是一点没把江晚照当外人,毫无保留地都告诉了她。 昨晚上闹到最后,江建柏要报警,还是被夏静死死拦下,又不忍心看江晴受苦,还是把东西给了江晴。 问江晴是怎么染上的,江晴先还不肯说,江建柏动了怒,好歹挖出来是那个时候她失恋,意志消沉被人带的,原本还不是这个,甚至在当地算是合法,然而这种东西就是一碰收不住的,只会变本加厉。 江晚照喝着牛奶,问:“那回去之后怎么办?爸爸妈妈说了吗?” “先生太太的意思是先回家,可能会先找个疗养院让她去修养,就怕太太心疼了,别什么事都做不成。”张妈悄悄道,“小姐,你也劝劝太太,长痛不如短痛,咬咬牙戒了才好,否则传出去像什么话。” 江晚照没有立刻应下,夏静的性格摆在那里,有的时候倒不是说她心坏,而是帮亲不帮理,情感大于理智,冒然去劝搞不好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而且江晴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所做的事情也并非是别人欺骗胁迫她,总归是自己的选择,既然是自己做的选择就要为其承担责任,甚至付出代价。 算一算江晴接触这类东西的时间也不短了,江晚照清楚这东西吸了就很难戒,戒了也有很大可能复吸。 她只道:“张妈,我一会儿就要走了,以后我每年都来看你。” “知道,顾少刚刚已经来说过了。”张妈点点头,望着江晚照的眼中有些湿润,“这么多年也没个音信,来了倒是吓我一跳,又待了这么几天就走,唉......” 江晚照咬咬嘴唇,过去抱住张妈胖胖的胳膊,跟糖糖平时蹭她似的蹭了张妈几下,说:“我没办法呀,要工作的,都在电视上呢,不然你上哪儿看到那么漂亮的我呀?以后你想我了就打开电视看我,或者和我视频通话也行。” 其实算来她和张妈生活在一起的时间早就比和夏静他们一起的要长了,在她八岁之后的人生中,张妈才是她的亲人。 张妈怜爱地看看她,给她把额前的碎发往旁边拨了拨,突然张了张嘴,看起来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 江晚照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问,想说的话自然是会说的,不想说的也别去问就是了。 “回去之后要注意身体,你也没比晴晴小姐胖多少,皮包骨有什么好的,真是给自己找罪受,喂鸡似的只吃这么一点......” 张妈絮絮叨叨地说话,江晚照也就和她扯了一会儿,道完别之后就上楼去找江建柏和夏静。 江建柏不在,只有夏静一个人坐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 她看起来有些呆滞,见到江晚照进来也只是点点头,等走到了近旁,她才说:“你来了,晴晴睡着了。” 江晚照叹了一口气,在她身边坐下,叫了一声:“妈妈。” 还没等江晚照再说什么,夏静开始小声啜泣起来。 “我造了什么孽,好好的孩子会被调换,现在亲生女儿还这样,我宁可她去嫁个乞丐,大不了家里养着就是,她为什么要去碰那种东西?是我想弥补她,太惯着她了......当初就不该听爸爸的,应该把你也一同带在身边,现在让我怎么办?” 江晚照默了默,最终还是劝道:“晴晴也是一时糊涂,以后会好的,就是现在不能心软,还是要让她赶紧戒掉。” “你爸爸也是这个意思,但是我......你知道我昨天看见她那个样子,心里有多疼吗?” “妈妈,钱在其次,那种东西对她的身体是有非常大的伤害的。” 闻言,夏静把脸埋进一块儿半旧的丝绸绢帕里,拭了眼泪不说话了。 “晴晴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江晚照仔细想了想,斟酌着慢慢和夏静说道,“但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再问一问,也是对她自己好,她大学毕业之后也没出去工作,社交圈子不大,一个人怎么可能瞒了家里这么久,东西总要拿过来的,为什么一点痕迹都没有,还有她先前吸的也不是这个,得问清楚后来是谁带的她。” 江晴是富家千金,就和k市其他那些名媛一样,要不在家里养尊处优,要不就去自家公司工作,她身体不好,一直接触的就是那么几个人,能把东西弄来给她的不是家里近旁的人,就是他们一个圈子里的朋友,否则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无论哪种情况都是要挖清楚的。 被江晚照这么一提点,夏静也马上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连连点头。 “我们明天一早就回k市,我和你爸爸一定会好好问她......你,你回s市之后也要自己保重,等晴晴的事情处理好了,爸妈再来看你和糖糖。” “我一会儿就走了,”江晚照对着夏静笑笑,“你们放心吧,晴晴的事要紧,我休息几天就去拍戏了。” 夏静低了低头,眼见着江晚照要起身告别,又拉住她,说道:“你和时鸣现在还能好吗?” 江晚照说:“到时候再说。” “这么着你跟他回去,其实......”夏静重重叹了口气,“江家这几年大不如前了,上回也同你说过的,你爸爸是很想你们能在一起的。妈妈是想着,你如果愿意的话就再试着相处一段时间,如果真的不愿意了,那也就算了,别为了孩子逼自己,也免得说我们把你卖了。” 江晚照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夏静又说:“工作也是,大不了家里养你们,出去抛头露面被人骂。” “不用,”江晚照使劲眨了一下眼睛,脸上还是挂着笑,“我走了,妈妈。” 说完便径自走出夏静的房间,轻轻给她带上了门。 ** 两个小时之后,江晚照已经坐在了回程的私人飞机上。 顾时鸣仍旧忙着工作,倒是他那个叫小王的助理,来来去去很是殷勤。 糖糖也奇怪,平时还挺有礼貌,也不怕生,谁知道现在看见小王就撇脑袋,也没个声响,一直黏在江晚照身边。 江晚照有些不好意思,悄悄对糖糖说:“糖糖,不能这么没礼貌的,你得叫声叔叔吧?” 糖糖喝着小王端过来的果汁,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又立刻把头蹭到江晚照身上去了。 留下小王很是尴尬。 江晚照就问:“怎么了呀糖糖,妈妈平时是这么教你待人接物的吗?” 一旁的小王插嘴:“江小姐没事儿的,小孩子是这样的......” 结果话还没说完,糖糖就嘟起嘴巴脆生生地说道:“这个叔叔上次说我爸爸死了。” 江晚照:??? 顾时鸣:??? 顾时鸣转过头来看了小王一眼,问:“怎么回事?” 小王只好一五一十和盘托出,江晚照这才知道原来糖糖没有说谎,并且糖糖和他们确实早就已经见过面了,正好是那次因为试戏耽搁,不小心让糖糖自己上了飞机。 当时是小王嘴贱多逗了糖糖几句,他记得糖糖长什么样,只希望小孩子记性浅已经忘了他,没想到糖糖还记着,但是顾时鸣和糖糖因为只看了对方两三眼,早就把对方忘了。 顾时鸣也是小王现在提起来了,才记起有这么回事。 原来他早就和女儿相遇了。 小王说完就自己一个人去旁边缩着了,顾时鸣倒也没说他什么,一个三岁小孩独自上飞机,只提妈妈不提爸爸,难免是要让人误会的,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错误。 他皱了皱眉,只问江晚照:“是不是你被那个姓方的小明星为难的那次?” 江晚照点点头:“你也知道?没办法了,她把我一直拖到第二天早上,中间出了点岔子,周开先把她送到登机口了,等我追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她说着就刮刮糖糖的小鼻子,惹得糖糖咯咯直笑,两根短短的小辫子一翘一翘的。 小孩子说忘性大也是大的,早就忘了那个时候怎么哭的了。 顾时鸣是上次让剧组换江晚照做女主的时候,从导演口中得知这件事的,本来倒也只是不高兴方希越对江晚照的所作所为,其余并没有多大感受,然而现在想来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他的女儿就因为那个作妖的小明星,自己一个人坐上了飞往别国的飞机,然后又只能一个人飞回来。 顾时鸣起身过去糖糖和江晚照身边,伸手揉了揉糖糖的脑袋,说道:“对不起,是爸爸不好。” 糖糖蹬了蹬小短腿,大声说:“没关系!” 接着又马上转头对江晚照说:“爸爸为什么要道歉?” 江晚照忍不住笑出来,解释道:“爸爸在替小王叔叔道歉。” 糖糖似懂非懂点点头,顾时鸣一愣,却说:“不是,是我自己。” 江晚照朝他作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又指了指糖糖,示意他不要再多说下去。 顾时鸣这才意会到糖糖只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和她说得深了她根本不懂。 这边糖糖已经自己去看昨天晚上顾时鸣给她买来的绘本了,她倒果真如同江晚照说的那样好带,偶尔问一问江晚照问题,大多数时候自己看。 江晚照抓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糖糖叫她的时候立刻就回应孩子,哄完又马上把眼神转回手机上。 顾时鸣见了,倒疑心她是不是又在看网上的一些评论,便试探着问道:“在看什么?” 江晚照隔了一小会儿才抬起头回答:“看小说。” 顾时鸣又问:“什么小说让你那么入神?” 江晚照想了一下,随口胡诌:“《一胎二宝:总裁娇妻带球跑》。” 顾时鸣:“……” 她当然不会看这种小说,本来是想顾时鸣不要再和她说话了,她只想自己安安静静看书,都恨不得把糖糖也甩给他管。 但顾时鸣到底没忍住,又说:“你真的是夏教授带大的吗?” 江晚照斜了他一眼:“我本来就不是亲生的。” 顾时鸣没话可说,于是也只好去继续自己此刻看起来略有点无趣的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顾时鸣:这个书名我觉得我女朋友是不是在暗示我可以要二胎了 江晚照:?谁是你女朋友? ps这个书名我随便想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如有冒犯我立刻滑跪。 待会儿还有更新 ☆、第 78 章 江晚照下了飞机就上了顾时鸣的车,易音没来接她,她也就放弃打车的心思,反正顾时鸣在是决对不会让她打车的。 她把地址告诉司机,结果车子最后还是没有开到她家里去,而是去了一处高档别墅区。 这个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顾时鸣的房子。 她问:“你让我们两个自己住这儿?”她记得她上次去的顾时鸣家不是这里。 顾时鸣赶紧解释:“这是我家,我前段时间搬到这里了。” 言下之意是他也一起住。 江晚照也懒得问他有多少房子多少家,反正有钱人就是狡兔三窟的。 她只是说:“不太合适吧,我毕竟是未婚女明星,再说我自己也有房子的。” 顾时鸣早料到她不会乖乖住在他家,问出来反而正中下怀。 顾时鸣眉梢轻轻一挑,说道:“风波才刚刚平息,你自己家还是有很多人盯着的,等过几天我再送你回去,最近先在我这里避一避。” 说得句句在理,江晚照也找不出理由反驳。 见江晚照不说话了,顾时鸣便先抱着糖糖上了电梯。 二楼有两间主卧,其中一间是顾时鸣自己的,还有一间也已经布置好,给江晚照和糖糖住。 两间主卧隔得不太近,只有外侧的露台是连通的,大概是设计的时候为了男女主人生活需要。 江晚照四处转了转,倒也很满意,反正既来之则安之,这里一应俱全,衣帽间都已经挂满了衣服还有鞋包,她连衣服都不用回家去拿。 不过还是没忍住,朝顾时鸣望过去一眼,打趣道:“搬到这儿来,你是为了躲孟影吧?” 闻言,顾时鸣立刻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面上仍旧没有表露出来,只说:“刚回来你先好好休息,明晚有个酒局,你和我一起过去,见一见导演。” 江晚照领会,大概是要她和马上要演的那部电影的导演见一面。 以后总归人脉是自己,江晚照马上就爽快答应。 江晚照想了想,最后又试探着问了一句:“我爸爸妈妈可能要把江晴送到疗养院去,你觉得怎么样?” 顾时鸣眉梢一挑,说:“戒毒未必管用。” “你打算......”江晚照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是说......” “她把自己祸害到了这种地步,根本不值得我去花费什么心力。不过你如果想要一个行之有效的地方去收容她,那我可以帮忙。” 江晚照默了默,抬眸道:“算了,我不想再和她这种人纠缠了,随他们去吧。” 就像顾时鸣说的,江晴已经等同于是一个废人,没有任何的价值了,无论是报复也好,利用也好,江晚照自认不是那么高尚的人,但对于江晴眼下这样的情况,她不想再去计较,同时也隐隐不想顾时鸣去计较。 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第二天晚上和导演吃饭,地点还是设在顾氏旗下的酒店。 江晚照挑了一件黑色丝绒露肩长裙穿,依旧是她素来多穿的紧身款式,剪裁不是特别复杂,侧面稍稍开叉,只在行动间露出修长白皙的大腿,寥寥几笔勾勒出绝佳的身材,黑色更衬得她肤白如雪,像一颗将要从枝头落下的水蜜桃,只想引得人时时刻刻争着接住。 光洁的脖颈上是一串钻石项链,工艺繁复,几乎在暗处都能熠熠生辉,既不显轻佻又不显老气,江晚照当时从管家手里接过,打开看到时差点双眼都要发直,她记得夏静也有一些钻石项链,但都没有这串来得华丽贵重。 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隆重的场合,江晚照还犹豫要不要真的戴上,管家却说:“先生说了,尽管戴着吧。” 谁不喜欢这样夺目的珠宝,江晚照欣然便应下。 车上的时候,顾时鸣倒没忘了往她脖颈间瞥了一眼,简单夸赞了一句:“很好看。” 江晚照便说:“用完就还给你。” “居中那颗最大的钻石是我曾外祖母留下的,放在库房里常年没有人动,前几年拿去重新镶嵌了一回,刚刚才到手。”顾时鸣抬手,微凉的指尖拂过项链,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周遭的肌肤,使得江晚照不由瑟缩,“你先留着,我又没用。” 江晚照暗自咋舌,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她在心里估了一下价格,除了那颗顾时鸣曾外祖母留下的钻石以外,旁边亦有其他钻石,这才组成了一条项链,估到后来,她不仅估不清楚,就是连心里也不敢再猜价格。 待下了车,她跟在顾时鸣身后步入酒店,暮春时节晚风拂过,江晚照踩着尖细的高跟鞋,走得摇曳生姿,恰恰像是春风中的一枝嫩柳条,使看见她的人惊叹连连。 顾时鸣蓦地停住,些微侧转过了身子,江晚照便一手稍提了裙摆,一手不忘拢了拢头发,加快了两步走到他身边,自然而然地将他手臂挽住。 酒会上倒有很多人,见到顾时鸣和江晚照一同到场,立刻纷纷上前来问候,其中也有江晚照认识的一些同行,然而说话间已然是换了一种态度。 就连秦渡也在场,大概是因为他当时落井下石得太快,倒没好意思再过来打招呼,只遥遥地朝她举了一下酒杯。 江晚照浅浅一笑,也没有回敬过去,见秦渡喝完了杯中酒,便也将酒略略沾了唇。 这时顾时鸣俯身在她耳边说:“这里太闷,我带你去见那位周导,我们早些回去。” 周导在外面露台一处角落上独自坐着,俯瞰着远处夜景,听到脚步声便立刻转身,起身相迎顾时鸣和江晚照。 他只打量了一眼江晚照,便说:“江小姐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漂亮。” 江晚照抿唇笑道:“周导,久仰大名。” 三人一同入座,江晚照这才去细细观察这位周导,只见他约莫五十上下,人是精瘦的,一双眸子却锐利非常,穿着考究又一丝不苟,可见其在业内盛传的严谨。 电影的事自然是早就已经谈好了的,否则顾时鸣不会把她带过来,今天也就是大家互相认识一下,过个眼。 客气着寒暄了几句之后,周导倒也没藏着心中的一些想法,说道:“我本来对江小姐是带着点偏见的,什么女团就不用提了,演古装偶像剧出来的总是有些上不了台面,但今日一见,我承认江小姐的气质和剧本中的女主角非常契合。” 江晚照说:“那周导要不要再试试戏,演技拉胯也不成的。” 周导摆摆手:“不用,这几天你的新剧在播,收视也节节攀升,我已经看过了。” 顾时鸣便适时道:“还要请周导多照顾她了。” 看似是求人的话,顾时鸣却说得闲适且云淡风轻。 周导立刻接着说道:“顾先生放心,会安排好的。” 又聊了一些电影上的事情之后,周导问江晚照:“江小姐是哪里人?” 江晚照一愣,竟不由自主去看了一眼顾时鸣,才答道:“d市。” 这个问题鲜少有人问她,而且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答,d市还是k市,或是根本不知道。 好在周导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夸了几句d市风光秀美,三个人也便道了别。 顾时鸣问江晚照:“还想回去吗?” 江晚照摇摇头:“不想,穿高跟鞋很累。” 于是便直接打道回府。 高跟鞋也不是江晚照随便找的借口,她曾经不大会穿,后面下了苦功夫,这才能走得好看,然而好看是一定要承受痛苦或者付出代价的。 一上车,顾时鸣往她细瘦的双脚上望了一眼,说:“脱下来吧。” 江晚照也不和他客气,俯下身子一拨,脚就被她自己拯救出来。 随即她又懒懒往后面一靠,手腕轻轻托举着头。 车厢内宽敞舒适,司机开车又稳,江晚照几乎就要睡着。 顾时鸣原本要再带她去吃饭,见她这副样子也就歇了心思,只吩咐佣人做好晚餐。 通往如今住处的路她不是特别熟,江晚照半睁着眼睛看着,巴掌大的脸一半都被浓密的头发掩住,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隔了许久,顾时鸣以为她已经睡着,却听她轻声说道:“马上就是糖糖的生日了。” 顾时鸣暗自一算,如今已然快四月底。 他问:“她几时出生的。” “五月二日。”江晚照将糖糖的生日脱口而出,又看了看顾时鸣,“早产了半个月,你也可以去做一个亲子鉴定。” 顾时鸣失笑,又很快把笑意敛住。 他怎么可能会怀疑糖糖不是他的女儿。 他想问她为什么会早产,但终究还是没能忍心问出口,最后思来想去问出一句:“那时是不是很难?” 江晚照垂下头,俄而道:“还好。” 她是不愿意把自己的苦难倾诉给别人听的,既然已经到了可以说出来的时候,那就代表苦难已经过去,既然已经过去,那就没有必要再翻出来讲,即便对方是她孩子的父亲。 江晚照只是想了想,拿出手机翻了几张糖糖刚出生时的照片和视频给顾时鸣看。 婴儿红通通皱巴巴的一团,实在说不上好看,但江晚照每次看,都能把心给看化了。 “可不可爱?”她问他。 他竟也盯着照片上那个小东西好久,费了好大力气才和现在那个白白胖胖的糖糖联系到一起。 “可爱。” 江晚照笑了,其实除了易音和周开,她从没有和任何人分享过她的女儿,一来是她的职业特殊,她小心翼翼瞒着,二来是别人也不一定想看她的女儿。 但是现在和顾时鸣就可以,她可以尽情地给他看。 作者有话要说:我算过了,人是还没追到,但顾先生的钱已经花了好几亿了_(:з」∠)_ ☆、第 79 章 他看了又问她:“这是多大的时候?” “刚出生一周,我们出院回家。”江晚照点了点屏幕上的婴儿糖糖,“她在保温箱里住了几天,我每天都担心,出院了才松了口气。” 顾时鸣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下小孩会被放进保温箱,但大概是不太好,听她这样说,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那你自己呢?” “我?我没事。”她眨眨眼睛。 又解释道:“糖糖是体重太轻了,因为早了半个月加上我当时不爱吃东西。” 顾时鸣点点头,心里被针一刺一刺地疼,如果他在她身边,是不是都会好一些? 江晚照又放了一段视频给他看,糖糖在床上爬行。 看到一半,他再也静不下心,江晚照看得非常专心致志,他头一次那么无礼地打断对方的动作,忽然道:“下次不会这样了。” 江晚照抬头疑惑地看着他,显得视频里糖糖咿咿呀呀的声音有些突兀。 他不知该怎样去解释,或许确实是唐突了。 江晚照慢慢理解过来,咬了咬涂得红艳的唇,说:“还有下次吗?” 顾时鸣愈发哑然。 许久之后,他才道:“抱歉,晚照。” 接着便是一路沉默下来,等车子开到了车库,司机下来为顾时鸣开了车门,江晚照尚且还在穿她的鞋子。 才穿得一只,她这一侧的车门也打开,她低着头,以为是司机,便说道:“麻烦等一下。” 谁知话音还未落,她就被凌空抱起。 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在顾时鸣怀中。 “累就别穿了。”他沉声说道。 她一只脚穿着高跟鞋,一只脚赤着,一只手攀着顾时鸣,一只手又提着另一只没来得及穿上的鞋子,样子实在是有些轻佻。 电梯在一楼停下,顾时鸣径直把她抱到餐厅坐下,又唤来佣人把舒适的鞋子拿过来。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佳肴,江晚照虽然胃口大开,但作为明星来说还是要有节制的,差不多数着米粒似的吃了小半碗饭,挑了几根青菜吃,又喝了几口汤,也就算对付过去了。 吃饭时两人分做餐桌两头,倒是安安静静没有什么话好说。 在别人家中总归是有些拘束的,江晚照吃好晚饭后就立刻同顾时鸣道别,自己上了二楼房间。 房间里,糖糖还没有睡着,佣人正陪着她玩。 江晚照洗漱完便让佣人出去了,自己把还浪在外面的糖糖提进了被窝里。 有了江晚照的安抚,糖糖很快就昏昏欲睡。 江晚照背着糖糖转过身子,把头蒙在被窝里打开手机刷了一会儿。 顾时鸣也不知道哪里请来的公关团队,一面快速把网上不利于她的言论清理干净,前几天扒顾时鸣的身世背景多,最近又开始慢慢地把她这次的事情往另一个方面引流。 时下男女性别方面的问题非常敏感,公关团队巧妙地想了好几个话题,就比如女性该不该为了孩子牺牲自己的事业,职业女性如何平衡家庭与事业,而其中事例就是江晚照,摆出论点某些网友对江晚照这个女性太过于苛刻,使她因为自己不想公布的隐私影响正常工作。 至此,风向被彻底带偏,只剩正反两方的无尽扯皮夹杂着攻击谩骂,江晚照差不多等同于全身而退。 连江晚照这个当事人看了都不得不说一句妙。 不过她自己微博的评论里还是有一些粉丝在等着她的回应的,其他网友她可以不理会,但粉丝不能不管,江晚照认为以她的情况来说现阶段粉丝还是她的衣食父母,除去那些受不了她有孩而脱粉的,还是有不少决定陪她再走下去的。 毕竟她又没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甚至与道德也没什么关系,她不是小三,也没有生了弃养,粉丝可能一开始接受不了,但后面还是有很多含泪原谅的。 这就属于追星的沉没成本了,已经对某明星花费了感情金钱和时间下去,轻易放弃对自己都说不过去。 后援会也有其他粉丝接受,恢复了正常运作。 江晚照根本不纠结要怎么回应才好,她干脆打开了顾时鸣那条微博,什么话都没有写上去,直接转发了一遍。 她转完之后也不想看她自己的转赞评,把手机关机放到一边,就打算美美地睡一个觉。 刚放下手机,糖糖突然从她后背贴上来,软软地叫她:“妈妈。” 江晚照把她回抱住,佯装生气:“怎么还不睡呢?小朋友不早点睡是要长不高的哦!” 糖糖眨巴着眼睛,把手指往嘴里放,被江晚照一掌拍开,又听她说:“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再过几天就回去。”江晚照想了想,轻轻问她,“糖糖不喜欢这里吗?” 糖糖嗯嗯啊啊了半天,三四岁的孩子语言组织能力还不是特别强,江晚照也听不明白她自己在说什么。 最后总算有一句听得懂的:“糖糖想一直住在这里。” 这个回答连江晚照也没想到,她甚至有一种一腔母爱错付了的感觉,她理想中的回答应该是女儿和她说这里不是家,那里才是家。 原来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罢了。 江晚照忍不住揪了揪糖糖的头发,问:“这里很好吗?为什么想一直住在这里?” 糖糖又是咿咿呀呀半天没个重点,江晚照差点皱眉,兀自在心里乱猜着,糖糖和顾时鸣才认识了没几天,而且她看顾时鸣也没怎么对糖糖特别亲热,怎么糖糖就想住这里了。 她勉勉强强从糖糖的话里拼凑出一些信息点,什么这里大这里玩具多,间或还叫了几声爸爸。 江晚照是想回家去的,差点就忍不住说你自己愿意你就自己留在这里好了,不过还是想了想忍住没说,毕竟要为孩子的身心健康考虑、 糖糖还来了一句清楚的:“糖糖想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 江晚照嘴角抽了抽,幸好还没上幼儿园,否则怕不是就要和她说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住在一起,她也要她的爸爸妈妈在一起了。 “好了好了,先睡觉吧。”实在是太晚了,江晚照制止住了糖糖的喋喋不休,强行把她哄睡了。 白天起了床,顾时鸣是已经不在的,江晚照先去做了运动,又去慢悠悠吃了早餐,一边吃一边给易音打了个电话。 “喂,晚照姐,你还回不回来啊?”易音开口就问。 “人都差不多走了吗?” “那没有,我看还是有人盯着,应该是想拍一拍你和糖糖,毕竟你们母女还没有一起公开露面过。” 江晚照当然是没有让糖糖公开露面的打算的,她是艺人,她女儿可不是。 易音又说:“晚照姐,你昨天晚上可真风光。” “你也看到了?”她问。 “还有媒体的高清大图呢,高糊图也有,谁看不出顾先生宠你,你脖子上那串项链,啧啧,高糊都挡不住的光芒啊!还有后面你那个转发,那么多人等着你回应,结果你就只转发没多说一个字,谁看了不说一句牛逼呢,简直啪啪啪打脸那些说闲话的,还有说你恃宠而骄的,你不知道你昨天半夜又上热搜了吗,现在还挂着呢!” “我还没看。” 她出现在公开场合,本来就是会被人拍到的,也是给人去拍的,否则她打扮得那么漂亮不就浪费了。 “网友都酸死了,特别是那些黑,气得酸鸡跳脚哈哈哈。陶斯真的没想到吧,她以为这次能扳倒你,结果弄巧成拙了。”易音在电话那头掩不住的兴奋,“我前几天忍着没来打扰你,这实在是太爽了,你怎么不早说糖糖爸爸就是顾先生。” 江晚照只含糊了一句:“没什么说的必要。” “对了,秦渡的经纪人昨天找我了,我没来得及告诉你,现在和你说了吧,秦渡说想见你一面,他有点事情要和你当面说,然后他的团队也为他澄清不当的事情来道过谦了,你看怎么样?” 其实江晚照早几天就收到秦渡的微信了,顾时鸣当众玩了那么一出,就立刻显出秦渡的澄清声明过于急躁不适合了,又没人上赶着要他做爹。他私下便来找江晚照道歉,还说有事关陶斯的事找她聊聊。 秦渡是个最聪明的人,江晚照倒也不排斥和他见一面的,只是这几天没什么空,就先晾着了。 她想了想,就对易音说:“知道了,那就明天吧,他如果没空就算了。” 秦渡当然是有空的。 地点被约在江晚照现在住的小区的会所里,她不想出门,于是就就近。 见到江晚照,秦渡又是好一番赔礼道歉,丝毫没顾及到自己的面子。 江晚照是不可能和秦渡摆脸色的,毕竟真正动手害她的人又不是秦渡,她还是信奉在任何地方都是和气生财。 秦渡很快就拿出一个U盘,放到江晚照面前。 “这是什么?” “里面有一本账,陶斯的。” 江晚照看了秦渡一眼,说:“我要账本干什么?” “不是普通的账本,”秦渡说,“是她暗地里拉皮条的账。” 江晚照愕然:“拉皮条?” 她脑子转得快,惊讶之后马上就想起来上次她和那个吴总的事。 “陶斯算是对你不错了,这个不止我,其他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她手下还有其他艺人,没少做牵线搭桥的事,荤素不忌,男女都有,有的时候也给别的艺人拉。” “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这你就别管了,是我团队弄来的,也是为上次的事道歉,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江晚照笑了:“哪有这么严重,说得好像娱乐圈是我一个人的似的。” 秦渡也陪着笑了几声,又说:“她精得很,每做一笔就记到账上,免得自己忘了日后问人要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更 ☆、第 80 章 秦渡这样说,江晚照便越发疑心自己搞不好都在这账本上。 “你就挑着公布一些,足够她完蛋了。” 江晚照嘴角一勾,但笑不语。 秦渡只好又说:“晚照姐,我之前其实是提醒过你的,让你小心着一点。” “你早知道她要和我动手?” “瞒不过你,呵呵。”秦渡干笑一声,“她早就找上我了,我本来就和你在炒cp,她让我继续下去,只要配合她,她有办法把cp粉提纯到我这里。” 江晚照不由暗暗心惊,陶斯打得一手好算盘,原来从秦渡找她继续炒cp不急着解绑,到那天半夜她被爆未婚生女,秦渡立刻落井下石澄清,都是陶斯安排好的。 这边爆出女儿的事,那边炒cp的对象澄清,网友吃瓜吃得更激烈,双管齐下。 不过秦渡倒也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无辜也就是了,他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陶斯说什么他就照着做。 “姐,你饶了我这一回吧。我有什么都和你说了,姐。” 秦渡现在是一口一个姐,足见他内心不安。 江晚照又笑:“我饶不饶你有什么的,你也是流量明星了。” “我实话说了吧,先前大家都还蒙在鼓里,现在大家都看出来了,方希越那根本不是她自己倒霉,我能不怕吗?顾先生那么爱你,我简直……”秦渡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直摇头。 娱乐圈里真真假假,江晚照也知道他是故意说真话给自己听的。 “如今圈子里风向也有些变了,以前演古偶容易爆,现在都去演耽改了,前几天我经纪人好不容易给我撕了一个,正好搭这一批的顺风车。我这不是一时糊涂吗,就想着和你的bgcp也没用了,这才听她的,先下手能提纯多少就是多少,反正耽改还能吸……” 江晚照喝了一口茶,饶有兴致问道:“哪部?” 秦渡说了一个名字。 江晚照倒是很喜欢这部小说,曾在深夜为攻受的绝美爱情流过泪,虽然秦渡很帅,但是她还是有一点点房子塌了的感觉。 她把U盘收起来,对秦渡道:“过去的就过去了,祝你前途似锦。” 秦渡毫不掩饰地大松了口气。 但接着江晚照又道:“现在耽改那么火,不如我多给你介绍几部去演?” 秦渡这下是真的愁眉苦脸了,说:“姐,你饶了我,我求求你,我只是娱乐圈的打工仔,耽改演一部就够了,真的不能人人都演,我演两回……” 江晚照朝他笑了笑,转身离去。 ** 江晚照回家之后就打开了那个U盘,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吓了一跳,涉事的人足有近两百,有些不止一次,除了那些她认识的,还有一些是她没听过名字的,艺人和网红都有,但没有陶斯自己手下带着的艺人的记录。 陶斯把账做得很细,双方的姓名、职业细分,从开始接洽的时间到最后接头的时间都有仔细标注,甚至还有地点,简直一目了然。 这既然是一本账,那就必定有凭证存着,U盘里还有一个文件夹,江晚照打开,里面又分了几个文件夹,大部分是陶斯与当事人之间一些关键的聊天记录,全被她带着时间截图下来然后保存了。 除了聊天记录之外,还有令江晚照更加毛骨悚然的东西,其他几个文件夹里放着一些现场的照片甚至视频。 照片倒没有那么露骨,大多是两个人在一起的自拍,也没有聊天记录那么多,只是穿插在了其中,江晚照粗略对了一下,与总账上面的人数相差甚远,应该只有其中一些,不知道是谁那么没脑子,拍下来还给了陶斯,或者又是陶斯通过其他途径弄到的。 视频就有些让江晚照面红耳赤了,她打开其中一个看了一眼就立刻关掉,角度很明显是非正常途径拍摄的,很大可能是这些艺人或者网红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录下来了。 一直熬到了晚饭之后,顾时鸣今天没回来,江晚照早早就回了房,折腾了好久把糖糖哄睡着,又开始继续看那份账本。 江晚照承认自己还是有一些好奇心的,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最后还是打开了其中一个视频。 这个视频的时间不是很长,才十分钟多一点,江晚照保守起见挑了个最短的,想着这么短应该开头的前戏都没完。 没想到等她全部看完,才发现这就是全程,原来真的有人是这么快的。 她还是见识少了。 她又小心翼翼地连看了几个,每一个都觉得没什么意思,而且还有点恶心。 如果当初那个吴总对她下手成功了,那有可能她就会在这些小视频上看到自己了,而这其中又有多少人是像她那次一样是不知不觉中被骗,然后给人抓住把柄的? 坐在沙发上出神了半晌,江晚照一想到那个肥头大耳的吴总就能起一身鸡皮疙瘩,再强迫自己去想点别的,于是又想起了顾时鸣,不得不承认,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很愉快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晚照叹了口气,秦渡把这种东西给她,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公布不是,不公布也不是,报警不是,不报警也不是。 起身悄悄打开通往露台的门看了看,江晚照发现那一头亮了灯光,顾时鸣应该已经回来了。 江晚照回去给糖糖盖了一回被子,便抱着笔记本蹑手蹑脚去了露台。 顾时鸣的房间拉了一半的窗帘,江晚照朝里望了一眼,没发现顾时鸣的人影,不知道是没在还是在卫生间。 她思忖片刻,还是敲了几下玻璃门。 隔了一小会儿,顾时鸣果然过来了,穿着一件浴袍,头发上还带着水汽,应该是刚洗完澡。 这个时间会在露台敲他门的,也差不多只能是江晚照。 他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给江晚照开了门,倒是奇怪地看了她两眼,最终还是没问她大晚上抱着电脑过来干嘛。 江晚照把电脑放下,眨眨眼说道:“你耳朵还挺灵的。”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顾时鸣便问:“怎么还没睡?” 江晚照看了看时间,这才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 “有个东西给你看。” 江晚照说着便翻开电脑,这才发现她刚刚只是关掉了视频,还没从那个放视频的文件夹里出来,屏幕上一片不可描述。 明显顾时鸣也已经看见了,正吃惊地看着她,连头发都忘了继续擦。 “不是......这个等等......”她连忙退回到总账记录那里,脸有些发烫,“你先看看这个,是下午的时候秦渡给我的。” 江晚照把账本的事快速地和顾时鸣说了一遍,顾时鸣只略略扫了一下,就不再看。 他问:“你想怎么办?” 江晚照摇摇头:“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账本上的人应该是全的,但我还没对过聊天记录,如果聊天记录和账本对不上,那我感觉应该有人是不知情的。” “这种东西传到外面去,你们娱乐圈就要地震了。”顾时鸣又去翻了几张聊天记录,“组织卖/淫够她进去蹲几年了。” “我没想到她真的在做这种事,”江晚照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一直跟着她,她待我也不错,而且都说她在工作上非常拼。” “她的不错就是把你卖给吴飞?”顾时鸣讥诮一笑,望向江晚照的眼中却有心疼。 她说:“我最后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聊得很不愉快,我也说了那个吴总的事,但我直到看到这份账本的时候才敢相信,她是真的知情的,我现在不知道这个东西该怎么办。” 顾时鸣倒是不假思索道:“交给警察。” 江晚照不语,似是默认了。 不过想了一会儿之后,她就继续说道:“我又怕有人是被迫的,就像我那次一样。” “只有查出来才能还他们一个公道。” “可他们的前途也差不多毁了。”江晚照深吸一口气,“而且自愿或者被迫,这又怎么去界定?或许有人看似是自愿的,你可以说他们是自甘堕落,但其实是不得已为之,或许是被被逼无奈之后的自愿。” 被陶斯记录的人当然是不愿意这些秘密被挖出来的,有些明摆着是被骗的,如果要较真,也早就在当初就报警了,只能说人人都有无奈,也正是因为这些无奈才纵容陶斯有恃无恐到今天。 “秦渡给你这些东西,本意是想你公布出去,递给你一个攻击陶斯的武器。”顾时鸣说道,“你既不愿意直接公布,也不愿意交给警察处理,那就只能把它攒在自己手里去威胁陶斯了。” 他有一句话没有说,陶斯绝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 江晚照却说:“我想再去见一见陶斯。” 顾时鸣眉头一蹙,但开口却是答应了她:“好,要不要我陪你?” 江晚照原本是觉得有他陪着似乎也不是不行,然而转念一想,陶斯曾经对着她口口声声顾先生,还夹杂着一些冷嘲热讽,便立刻绝了这个心思。 “不用,我自己去。”她回绝了顾时鸣。 顾时鸣没有强求,也没有继续说什么,江晚照想做什么他都会尊重她,不会剥夺她自身的意愿。 假使江晚照要去闯的是刀山火海,他也不会阻止她去,而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让山上的刀上一些,海里火熄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记得要把新文文案先开了,被自己懒哭。 下篇还是现代言情,就是风格会偏黑暗一点,还是想尝试一下。 如果有兴趣就捧个场谢谢啦,给新文一个收藏不胜感激,预计过完年就开文。 下面文名文案奉上(文案小苦手不容易 《深渊囚鸟》 宁如二十岁时在风月场里被贺遥文领回家, 都说她娇艳欲滴却又庸俗不堪, 遇到贺遥文是她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从此宁如是贺遥文的金丝雀, 存在就是为了让他时时把玩欣赏。 所有人都以为宁如只爱贺遥文的钱,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爱他爱得有多卑微。 她用七年的时间企图捂热他的心,只想他眼中有她, 而他从始至终只是将她亵玩,让她永远离不开他。 后来,宁如终于看透跑路。 某日醉酒,贺遥文却当众宣布:“不是情妇,是女朋友。” 再后来,他找到她的踪迹, 瓢泼大雨之中,她撑着伞从他身边走过, 眼神冷漠又轻蔑,笑意带着嘲讽。 贺遥文忽然明白了她七年里的痛苦。 他抓住她的手臂,生平第一次哀求:“不要走了。” 宁如将他甩开,掸掸被溅到的雨水,笑得更加冰冷。 “好啊,你把我失去的东西都还给我,包括那个孩子。” 黑暗版文案: 有一种鸟,长期生活在黑暗中,久而久之连眼睛都退化,但却能把猎物拖入深渊与自己同在。 追妻火葬场,男主很狗。 ☆、第 81 章 时间也不早了,顾时鸣这边已经是洗完澡要去睡觉的状态,江晚照也不好一直留着不走打扰他。 见顾时鸣对自己的提议也没有什么异议,江晚照抱起电脑就想走。 正要道别,顾时鸣却忽然问道:“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 因为视频太过于露骨,江晚照觉得说不说都一样,也就略过这一节没有提,看看账本和聊天记录就足够了。 她脚步一顿,说:“也没什么......” 说完又觉得不对劲,没什么就像是她刻意自己找出来看的东西一样。 于是江晚照又解释道:“这个也是陶斯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录的。” 既然已经说起来,她就想给顾时鸣也看看那些令人恶寒的拍摄角度,挪了挪脚,还是停住。 “你都看了?”他问。 “没有,”她脸红了红,“只看了几个而已。” 顾时鸣也起身走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拿过笔记本,打开那个文件夹扫了一眼,也没打开来看。 “以后这种东西尽量少看。” 江晚照不做声了,看也是她的自由,她是个二十好几的成年人了,看点又怎么了? 但是这个问题不适合反驳,反驳就会变成她很想搞点有颜色的东西。 脸上再度一热,江晚照低下头。 想要快速离开,但脚下又不慎被沙发脚绊住。 江晚照身形轻盈,又有一点舞蹈功底,被绊一下根本不算什么,当年在台上跳舞的时候多少次没站稳也被她站住了。 不过她手上抱着电脑,虽然很轻便,也一定程度上造成阻碍。 顾时鸣自然是眼疾手快要扶她的。 哪想江晚照直接把笔记本一扔,自己扶着沙发稳稳站住,避免了偶像剧套路一百条的恶俗场景发生。 也让顾时鸣扶了个空。 笔记本在地上砸出巨大声响,好在看上去没被摔坏。 顾时鸣扶额笑道:“走路小心。” 江晚照点点头,一边却连忙去检查文件有没有损坏。 总账打开她松了口气,接下来是聊天记录、照片,以及……视频。 江晚照硬着头皮,避过顾时鸣的目光,随便挑了一个打开。 没想到很不巧,视频播放不出来。 她顿时苦恼起来,虽说视频只是佐证,但也是证据,她竟然就给弄没了。 “顾时鸣,你会修电脑吗?”她把笔记本一推,说,“这个坏了,拿出去修不合适。” 曾经娱乐圈就有一个著名事件是修电脑修出来的。 顾时鸣拿过去鼓捣了一会儿,说:“好像本来就是损坏的,你之前看的时候是好的?” “太多了,我不记得我有没有看过这个了……” 顾时鸣皱眉,看了她一眼。 他又随便点了一个,这个就能正常播放。 “这个是好的。”他说。 话音刚落,开着的视频里已经传出了让人尴尬的声音。 顾时鸣轻咳一声,连忙把视频关了。 江晚照挽尊道:“这是我一个少女应该听见的吗?” 顾时鸣差点笑出声:“不是。” 又说:“少女也不应该看。” “不看,又不好看。” 顾时鸣:“……”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气氛却忽然炽热起来。 房间里灯光并不是很明亮,江晚照穿着睡衣,顾时鸣身上是浴袍。 她的头低低的,想起了他们的那个晚上,她不让顾时鸣走,洗完澡出来房间里也只有一盏落地灯亮着。 而眼下,刚刚还有令人脸红的声音刚刚播放过。 顾时鸣朝她走近一步,她立在原处,没有动弹。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刚刚那些视频带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她才回过味来原来自己根本就不能算是讨厌顾时鸣,也不排斥他。 “晚照,别回去了,好吗?” 她听见他这样问,模棱两可的,也分不清楚他是在让她不要回家还是让她今晚留下。 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胡乱地点完头了。 对方温热的手掌也贴上了她只穿着薄薄一件丝绸睡衣的手臂。 顾时鸣比她要高许多,几乎从她头顶将她笼罩住,江晚照突然又不敢抬起头去看他,却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他把她的下巴轻轻挑起,强迫她仰着头。 他想起了那晚她在他怀里轻颤,也是这样看着他。 于是顾时鸣再也顾不得什么,低下头吻了下去。 他的薄唇带着凉意,她却是滚烫。 一直纠缠到了床边,江晚照才惊觉自己只剩了一条吊带睡裙,而顾时鸣身上的浴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扒了下来。 神志好歹回恢复了一点过来,江晚照轻轻推开顾时鸣,自己也想不通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那个……晚了,我们……”她说得有些惊慌,像一只小兔子,“今天先算了好吗……” 顾时鸣百般不情愿却立刻将她放开,然而他却发现江晚照自己的神色仍有留恋。 “等你准备好。”他的声音有些哑了。 既然她有这个意思,那更不急于一时了。 江晚照捞起地上的睡衣把自己裹住,指了指外面:“出来太久了,我要去陪她睡觉了,糖糖会踢被子。”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开了,留下顾时鸣一个人,看了一眼她忘在这里的笔记本,也没打算立刻给她送过去,而是转身又进了浴室。 ** 事不宜迟,江晚照很快就把陶斯约了出来,这回面对江晚照的邀约,陶斯倒是很热情。 也换了一张面孔,和两人之前最后一次见面时的不欢而散不一样。 大概是自己出来单干实在太累,陶斯显得比以前也要更加疲劳。 江晚照去得要稍迟些,她已在那里等着,一见到江晚照便起身相迎。 待人入座,她便为江晚照斟茶,说道:“晚照,你看这事儿闹的,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对我下手这么狠,”江晚照斜睨了陶斯一眼,并没有给她台阶下,“是要毁了我不是?” 陶斯忍住心头一口气,缓言道:“都是误会,我早知道你和顾先生是那种关系,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的。” 她如今面对着江晚照,是又有种被江晚照耍了的感觉,只觉得江晚照装作贞洁烈妇不肯去求顾时鸣为她赎身,惹得她发了狠要把她直接毁掉,本来以为江晚照绝对会身败名裂,顾时鸣也会离她而去,结果到头来只是人家情侣之间闹的别扭,她还误打误撞促进了二人之间的感情。 不过再不满,现在也不能再对江晚照表现出来了。 陶斯说:“我知道是我早先做得过头了些,也托人去和顾先生道歉了,只是他哪是我能见到的人?这下你还愿意出来见我,我总归是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你说笑了,你是大忙人,我还怕见不到你呢!”江晚照凉凉道。 陶斯给江晚照把面前的茶水续上,又说:“晚照你要我怎么做呢?” “偷易音的手机来找东西爆料,你还真不怕我报警。” “易音那丫头,平时做事粗心得很,你以后也得上心。”陶斯赔笑,“我原本只是拿来随便看看的,也没有存心,当时东西是你另外一个助理顺手拿的,我只是和她顺嘴提了一句。” 江晚照低头抿了一口茶,陶斯这张嘴是真的巧,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把错全往别人身上推。 “那照你这么说,你没什么错,我自己也有些错了?” “不是......我确实是用错了一点方式,哪有你什么错,要有错也全是我的错。” 闻言,江晚照把茶杯往桌上轻轻一放,竟也激得陶斯出了冷汗。 “前几天我拿到了一样东西,陶斯姐,我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厉害。” 来者不善,要是陶斯还看不出江晚照见她的意思,那就枉费在娱乐圈里打拼了这么多年了。 她隐约猜出大概会是什么东西,却仍小心翼翼问道:“是什么?” “你的账本,你自己应该是清楚的,里面那么多艺人都经了你的手。” 陶斯脸色一白:“只要你肯把东西还给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即使没有账本这个证据,陶斯也早就认清她与江晚照之间已然落了下风。 “然后看着你继续去祸害别人?” “就算我不做,也会有其他人去做,晚照,你不是第一天进这个圈子的新人,你不会那么天真吧?” 江晚照沉默半晌,才说;“我本来是要交给警察的。” “可你没有,”陶斯的目光闪了闪,“这东西真的不能对外公布,你不还我......不还我我也认了,但是千万别公布出去,牵扯得实在太多了。” “我自己手底下带的几个艺人,无论咖大咖小都没有往上记,我就是怕如果有一天被发现,大家跟着完蛋。” “东西我是不会还给你的,我拿在手上,但你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情,既然要自己出去单干创业,那就走干净路子。”江晚照说。 陶斯急喘了几口气,连连点头:“好好,我不再做了。你也知道的,当时公司不重视我,我也是没有法子,只能往偏了走,只要你放我这一马,我不做了,我再也不做了。” 江晚照望向陶斯的眼神中忍不住带了些怜悯,如果不是为了里面牵扯到的那些艺人,江晚照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直接报警。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我是管不了你接下来还做不做,但如果哪天不小心被我发现,我马上就会拿着东西去报警。我现在手里也有名单,你也不要让我发现你还在用账本上那些人的关系牟取好处。”江晚照拿着包起身,“今天我们的对话录了音,你如果要和我鱼死网破,我是不怕的,你只要想想你自己。” 陶斯张了张嘴,本就苍白的脸色灰败下来,楞在那里好久,等服务员进来上菜,才惊觉江晚照早已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就有床戏了(狗头 待会儿还有一更哦,明天三更正式完结,感谢大家的支持 真的不看一看新文吗,年后就开,以下文案 《深渊囚鸟》 宁如二十岁时在风月场里被贺遥文领回家, 都说她娇艳欲滴却又庸俗不堪, 遇到贺遥文是她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从此宁如是贺遥文的金丝雀, 存在就是为了让他时时把玩欣赏。 所有人都以为宁如只爱贺遥文的钱,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爱他爱得有多卑微。 她用七年的时间企图捂热他的心,只想他眼中有她, 而他从始至终只是将她亵玩,让她永远离不开他。 后来,宁如终于看透跑路。 某日醉酒,贺遥文却当众宣布:“不是情妇,是女朋友。” 再后来,他找到她的踪迹, 瓢泼大雨之中,她撑着伞从他身边走过, 眼神冷漠又轻蔑,笑意带着嘲讽。 贺遥文忽然明白了她七年里的痛苦。 他抓住她的手臂,生平第一次哀求:“不要走了。” 宁如将他甩开,掸掸被溅到的雨水,笑得更加冰冷。 “好啊,你把我失去的东西都还给我,包括那个孩子。” 黑暗版文案: 有一种鸟,长期生活在黑暗中,久而久之连眼睛都退化,但却能把猎物拖入深渊与自己同在。 追妻火葬场,男主很狗。 ☆、第 82 章 在和周导见过一次面后,电影剧本没几天之后也很快送到了江晚照手上。 江晚照乐得窝在家里看剧本,虽然因为代言的原因她也有一些商务,但她把能推的基本都推了,反正品牌也没什么意见。 她还是觉得一边看剧本一边陪糖糖的日子比较有趣,中间还给糖糖过了个简单的生日。 江晚照不喜欢小孩子的生日大操大办,顾时鸣尊重她的意见,就直接安排在家里过。 一开始倒是江晚照和糖糖挺开心随意的,反而顾时鸣对于这样的场景有些放不开。 江晚照偷偷瞥了他几眼,连吃菜都是心不在焉的,还是最后要吹蜡烛了,糖糖腻在江晚照怀里,又对顾时鸣说:“爸爸一起吹蜡烛!” 顾时鸣这才过来,算是融入了她们。 不过顾时鸣的工作很忙,有时是一天到头不见人影的,她们自己过也没什么不习惯。 剧本拿到手之后,周导倒是和她沟通过一次剧本的事情,末了还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国外取景的地方先看看,被江晚照婉拒。 她还没完全吃透剧本和人设,首要就是读剧本,琢磨演技,跑去看取景不是她应该分出心思去做的,有些本末倒置。 周导提了这一次,后头也没有再提,江晚照偶尔会发微信问一些剧本上的问题,他都回答得很仔细。 有时候闲下来的空隙里,江晚照也不是没有想过给夏静那边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江晴怎么样了,但最终还是没有多管闲事,该说的她那天已经说了,具体要如何救江晴也是他们自己的事,说不定夏静还烦她。 然而才这样想着,很快就事情竟然就变成了由不得江晚照不关心。 媒体上出现一则新闻,标题叫做《江晚照妹妹吸毒江家危机初现》。 江家股票大跌。 媒体用了江晚照的名字引流,在开头提了她与江家的关系,以明星吸引更多的人去看,内容大部分针对的还是江家。 虽说对江晚照的影响不是特别大,但江晴这个事情总归是非常难听的,艺人也很怕有个这样的家人拖累。 新闻爆出来的时候,顾时鸣正在国外,要隔日才回来,江晚照给他打了电话,顾时鸣倒明显没当一回事,只告诉她公关会处理,她不用担心,至于江家的事就要江家自己去解决。 江晚照是很信得过他给她找的公关团队的,果然到了下午,江家的股票还在继续跌,而关于江晚照的风向已经从她出身江家的议论纷纷,到了怜爱她有这么个妹妹。 只有一件事江晚照有些奇怪,照理这事牵扯了她,顶头挂的就是她的大名,按夏静的性格不可能不来找她,哪怕是江建柏也会与她来商量商量,可是一直等到第二天,江家那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晚上顾时鸣到家,见江晚照还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上网,看起来皱着眉,便过去问:“还在为那件事烦心?” “也没有,”江晚照摇摇头,“你说这事是谁干的?是不是陶斯?” 顾时鸣笑了,在她身边坐下,把她放在膝盖上的笔记本拿走,说:“她没这个胆子,这事更多是冲江家去的。” “爸爸妈妈竟然没来找我......” “先前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没空,后来我把新闻看了一遍,如果我没估算错的话,应该是江家内部的问题。”顾时鸣与她解释得很细,“你爸爸在商界这么多年,即便一直中规中矩,但处理这种事是有章法的。” 有了顾时鸣的话,江晚照放下心,她是最怕夏静过来和她胡搅蛮缠的,既然江建柏自己能应付,那就最好了,江家的事她根本就不懂也插不进手,就安安心心去洗澡睡觉了。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一个不算熟的熟人,江晴的好朋友费霖。 这个名字江晚照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了,差不多已经快从记忆中删除,电话那头的人自报家门,江晚照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想起来又一时分不清楚费霖和费晶,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名字和脸对上。 费霖是姐姐,费晶是妹妹。 她还掰着指头算了一下,糖糖四岁生日都快到了,她已经过了一孕傻三年的范畴了,那就真的是对对方一点不熟。 对方明显也有些尴尬,说:“晚照你好,我是问苏风原要的电话,没有冒犯吧?” 江晚照对费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既然没什么印象那就说明当年也没什么过节和交集,自然是谈不上冒犯的。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费霖能有什么事找她,便直接说道:“没关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江晚照也没有催,而是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费霖说:“是这样的,晚照,有些事情我想来想去还是直接和你说比较好,这也是我当初犯过的一个错。” 江晚照大为好奇。 “晴晴的事我作为她的好朋友却一直都不知道,昨天新闻一出来,我就立刻去江家看望了她。”费霖的声音很轻,吐字却很清晰,“从而......也有另外一件事......” “那个时候你被伯母关在房间里,接着从家里逃跑,我是有些知道晴晴可能从中作梗的,但她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你走之后,晴晴曾经捧了一个装满珠宝和现金的匣子到我的房间里来,她先告诉我这是她的东西,要暂时在我这里寄放一下。不过很快就瞒不住了,因为别墅里的人都知道伯母的珠宝丢了,晴晴也没有瞒我,她对我哭着说她只是想你走得更彻底一些,她怕你走了伯父伯母还是会找到你,她被你夺走了人生,不想你再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了,只有诬陷你偷了东西,才能让伯父伯母以及所有人对你彻底失望。” “我一时心软,就答应帮她保守这个秘密。伯父一开始是不信你会偷东西的,他和伯母当时把别墅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但晴晴是把东西放在我这里,我是客人,他们不能翻得那么彻底,所以就没有发现。事后我马上就把东西还给了她,也不知道她最后到底怎么处理了。” 江晚照握着手机的手指尖冰冷,听完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忽而彷徨到无地自容,她竟然被当成了一个小偷,五年之久。 真相没有揭发,原来她在他们眼里一直就是一个小偷,是她狡猾卑劣,而他们善意包容。 费霖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晚照,我知道我现在说出来已经迟了。我昨天去看晴晴,伯父伯母拜托我不要再在任何地方提起这件事,也不要和任何人再说起,才知道原来他们这几天刚刚得知了真相,出于一些原因,他们只是希望这件事就这么揭过。我想了一晚上,当年就和晴晴一同害了你,我现在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江晚照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挂的电话,她站在落地窗边久久没有挪动,一直到佣人过来告诉她顾时鸣晚上不回家吃饭,才惊觉自己一手心的冷汗。 顾时鸣也是这么看她的,是吗? 她忽然非常绝望,又无处可发泄,兀自跑到了二楼房间里,锁上门一个人呆着。 怪不得顾时鸣要莫名其妙给江家一笔钱,她那时还被江晴挑唆得以为是顾时鸣问江家买了她。 其实江家那些人知道真相也好,不知道也罢,怎样看待她她都已经不介意了。 介意又能如何?她跑到江家去大声宣告她没有偷东西?还是让江家登报声明自己的亲生女儿是个嫁祸别人的小偷? 佣人来敲了一次门,请她下去用晚餐,江晚照闷闷地应了一声,便没有下文。 她发觉自己真正在意的是顾时鸣。 顾时鸣不知道真相,却能傻到为了她这个小偷砸给江家那么多钱,而从头到尾没有人在她面前再提起过这件事,不用想也能知道,必然是顾时鸣有所吩咐。 他不愿她那么难堪。 然而他千般万般对她好,唯独缺少的是对她的信任。 他也是以为她会去偷东西的。 江晚照想到此处,原本冰凉的身躯又像是突然燃起了一把火,她灌了几口冷茶下去,可惜效果甚微。 她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顾时鸣晚上会回来,她不想面对他。 江晚照没有收拾任何行李,甚至也没有带上糖糖,拿起车钥匙就出了门。 佣人见她脸色很不好,还上来询问,她只硬邦邦回答:“回家。” 从这里到她家的路,江晚照不是很熟悉,又非常心不在焉,到家已经九点多。 家里暗着灯,黑漆漆一片,易音不在,听她说最近好像住在同学家。 江晚照也没有开灯,窗外有别处灯光映进来,但也不足以让她看清足下的路。 踉跄几步,她跌跌撞撞坐到了餐桌边上,才短短几步就像是支持不住,枕着手臂趴在桌面上,眼泪滑落下来,大团大团地泅湿了她今天穿着的丝质衬衣。 很快,手机响了,她不去看也不去接,这个时候肯定是顾时鸣回到家里,发现她出去多时。 好在手机响了两三次就不响了,江晚照疲惫地闭上双眼,慢慢地进入了睡眠。 醒来是手机再度响起,江晚照被吵醒,外面的夜色更深,无法判断到底睡了多久。 大概是睡了一觉,江晚照心中郁结稍稍纾解,好歹是没刚刚那么自暴自弃了,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来电还是顾时鸣。 她不是很想接,又纠结到底要不要接,还没等思考完,玄关处大门被敲响,还传来了顾时鸣在门外叫她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看一看新文留个预收吧_(:з」∠)_年后就开 《深渊囚鸟》 宁如二十岁时在风月场里被贺遥文领回家, 都说她娇艳欲滴却又庸俗不堪, 遇到贺遥文是她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从此宁如是贺遥文的金丝雀, 存在就是为了让他时时把玩欣赏。 所有人都以为宁如只爱贺遥文的钱,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爱他爱得有多卑微。 她用七年的时间企图捂热他的心,只想他眼中有她, 而他从始至终只是将她亵玩,让她永远离不开他。 后来,宁如终于看透跑路。 某日醉酒,贺遥文却当众宣布:“不是情妇,是女朋友。” 再后来,他找到她的踪迹, 瓢泼大雨之中,她撑着伞从他身边走过, 眼神冷漠又轻蔑,笑意带着嘲讽。 贺遥文忽然明白了她七年里的痛苦。 他抓住她的手臂,生平第一次哀求:“不要走了。” 宁如将他甩开,掸掸被溅到的雨水,笑得更加冰冷。 “好啊,你把我失去的东西都还给我,包括那个孩子。” 黑暗版文案: 有一种鸟,长期生活在黑暗中,久而久之连眼睛都退化,但却能把猎物拖入深渊与自己同在。 追妻火葬场,男主很狗。 ☆、第 83 章 江晚照一愣,她没想到顾时鸣会来得这么快,又隐隐约约想起自己出门前好像是告诉了佣人去向的。 思绪慢慢地回复过来,江晚照起身过去开门。 她很想逃避,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 他站在门外,还穿着工作或者应酬时的正装,西装笔挺,只有衬衣的第一颗扣子解开。 江晚照低下头,侧身让他进来。 顾时鸣一进来就打开灯,室内登时天光大亮,江晚照在黑暗中太久,一时不适应,好半天才能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正好十一点。 她被顾时鸣牵着坐到沙发上,他的声音清亮,问她:“晚照,发生什么事了?说出来,以后不要动不动自己一个人跑开了。” 江晚照摇摇头,原本是不说话的,到底是忍不住,带着哭腔道:“你们又不管我......” 还很快补上一句:“你也不管我的......” 顾时鸣登时只能叹了一口气,他也发现了,大概是因为从小所处的环境敏感,江晚照对外界极为不信任和恐惧,这才导致了她一有事就想着自己先躲起来,当初从江家跑走是这样,前几天跑回d市是这样,眼下还是这样。 但他不能对她说什么重话,只能哄她:“怎么了?跟我说好吗?” 江晚照抬起头,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望着他,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给他们钱是为了赔偿他们的损失?” 顾时鸣不说话了。 谁知江晚照更加气愤,吸了一下同样红红的鼻子:“我没偷东西!” “你不相信我!” “你为什么要给他们钱!”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 江晚照不给顾时鸣什么说话的机会,语无伦次地倒了一大堆出来。 说完前因后果之后,最后又总结一句;“你竟然相信我会偷东西?” 然后瞪着眼睛看他。 顾时鸣脑子转得快,在她说完之后就差不多捋完一遍了。 他又不由地苦笑,怪不得她怒气冲冲地跑回家里,原来又是他的错。 不过他还是说:“我是出于私心,不想你太难受。” 江晚照又哭起来,他只好默默地等她哭完。 她说:“四年了,原来这四年在你们心里我就是个小偷,顾时鸣,原来你一直是这样看我的。” 顾时鸣笑了,伸手揉了揉江晚照哭得乱糟糟的头发,她的头发又黑又亮,即使乱了还是很顺滑,他顺着她的长发下来,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怎么是偷?我以为你是暂时问他们借一点钱,后面我也把你借的钱还清了,如今看来,也只是你没有问他们借钱这一回事。” “真的是这样吗?” 顾时鸣稍稍收敛神色,说道:“晚照,如果我不相信你,我根本不会替你还这笔钱。在重新见到你之前,我是对你有所误会,但是我们重逢之后,我才明白自己对你的感情,我喜欢你,所以那些一点都不重要,我不会觉得你不堪。” 江晚照听完低头沉默了片刻,才说:“反正我说不过你。” “曾经我以为,”顾时鸣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我以为是你抛弃了我,所以我有怨怼。那段时间我的母亲去世,她去世之前曾让我娶你。” 听到他提及自己的母亲,江晚照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 “他对妈妈很不好,但是妈妈无法离婚,我从小看在眼里,她的痛苦与挣扎,所以我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再放手。” “那……那你现在认准了没?”她声音小得像蚊子。 “我会一直等着你,直到我们之间全无保留,直到你愿意和我结婚。” 他说着便轻轻推了江晚照一把,她顺势靠到他肩上。 江晚照本来以为她会与顾时鸣争吵,没想到和风细雨之中化解。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根本不介意,那么她为什么又要抓着不放呢? 她肿着一双眼睛,在他怀里无声地笑了起来,又说:“那你就继续等着吧。” “好。” “我这样算不算不劳而获?” “不算,我的就是你的。” “你的钱是不是得讨回来?” “不急。” “你真有钱……” …… 后来聊着聊着,江晚照就渐渐睡着了。 等再醒来,天已经大亮,她躺在自己的床上,而旁边的顾时鸣正要起床。 她用被子捂住头想继续说,顾时鸣却一边系领带一边说:“待会儿睡饱了就回去,我让司机等你。” 她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正好把这边你和糖糖需要用的东西收拾一下,一会儿佣人也会过来,整理好了一块儿带回去。” 江晚照心道,都是套路。 这样想着,人却在被窝里笑起来。 真奇怪,她昨晚明明是心情很差还哭了许久,却仍旧笑了几次。 ** 顾时鸣很快就弄清楚来龙去脉。 他不介意江晚照任何事,不代表他不介意江家处事,更不代表他能容忍江晴陷害江晚照,江家合起伙来一起欺瞒他。 都到了眼下这种程度,江家在得知真相之后,竟然还企图瞒他,让晚照就这么蒙受不白之冤。 不仅仅是他,还有当年知道内情的人,在他们看来,晚照还是那个品行不端的养女。 江晴的事是丁瑞爆出去的,江建柏逼问了江晴前因后果,才知道丁瑞几年来一直暗中为她提供毒品。 之后就是江晴和丁瑞互咬,丁瑞说出江晴当年为了逼走江晚照所做的一系列事情,江晴也不甘示弱,交代了夏静那些珠宝还有现金的去向,最后交由丁瑞处理,丁瑞把东西卖了,所得钱财也作了江晴给他的封口费。 江建柏和夏静最关心的还是江晴,在江晴和丁瑞之间,江建柏当然是选择了江晴,虽然江晴的堂姐执意不与丁瑞离婚,但江建柏立刻就把丁瑞踢出了江氏,丁瑞如同丧家之犬。 丁瑞不是善茬,当即就把江晴的事向媒体曝光,这也就有了那个新闻稿。 费霖在向江晚照说明真相之后,同样也与江建柏夫妇去道了歉,于是江建柏和夏静马上就得知了江晚照已经知晓实情。 江晚照知道,就代表了顾时鸣也知道了。 江建柏在k市抽不开身,但百忙之中还是很快给顾时鸣打了个电话,亲自向他求情,并且把顾时鸣之前打过来的那笔钱又还了回去。 他求顾时鸣息事宁人,江晴的名声已经跌到谷底,无法再经受得起构陷和偷窃的罪名,而江氏本就流年不利,这几年一直是勉强撑着,也经不起再次的打击了。 顾时鸣找人写好了新闻稿,但他转头还是把江建柏求他的事情告诉了江晚照,寻求江晚照的意见,只要江晚照同意,他就立刻把新闻稿发出,让江晴身败名裂。 江晚照莫名其妙背了四年黑锅,当然是不想就这么简单放过陷害她的人的,顾时鸣要做的事她完全没意见。 但俄而,她又叫住顾时鸣:“好像也不行,这发出来算什么,七零八碎的像在讲故事,而且我不想我的名字再出现在这些事情上面了,上次她吸毒那个已经够了。” 顾时鸣倒也没有劝她,只问:“真的不发了?” “不发了。”江晚照摇摇头,“牵扯上我们说一大堆,白白给别人茶余饭后当笑话,我嫌丢人,她要丢人就自己丢人去好了,他们的事我不想再掺和了。” 顾时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调笑道:“对你妹妹这么好,宁肯自己吃亏?” 江晚照一听果然就气不过,愤愤道:“谁对她好?我现在是女明星,要多专注事业和业务能力,这种新闻能少上就少上,我要安心拍戏!” 又说:“但是当年误以为我是小偷的人那边,必须是要澄清的。我不准爸爸妈妈说什么是搞错了,或者东西根本没丢,我就要他们说出小偷是江晴,否则会有人以为他们只是为了我的名声才这样说,实则我还是小偷。” 她没有直说,但这话明摆着就是让顾时鸣去替她沟通,顾时鸣说:“知道了。” 又隔了几日,夏静自己给江晚照打了个电话,态度还挺和缓,只是能听得出她声音里的疲倦。 “晚照,妈妈已经向他们去说明了真相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江晚照顿了顿,说:“我没生气。” “没生气就好,生气对身体不好,这事是晴晴做错了,我.....我已经狠狠骂过她了,”夏静说着说着竟然开始抽泣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就这样了,我们一直是好好教她的,就和当年教你一样。” 夏静一哭,江晚照心里其实还是软了一些,夏静毕竟养育了她八年之久,一个孩子最依赖身边的人时候,即便后来夏静听了夏长禹的话狠心离开她,她也一直把她当做亲生母亲。 “妈妈,”她轻轻叫了一声,“或许以后会好的,当务之急还是先让她恢复正常。” 夏静低泣道:“她不成了的,昨天去医院检查了一遍身体,医生说因为毒品,她的身体已经很不好,再晚一点发现,她的神经都会被侵蚀,就是成疯子傻子了。她还偷东西,她为了把你逼走,竟然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她明明知道那堆珠宝里面有你外婆送给我的嫁妆,她还嫁祸给你。” “你爸爸现在抽不开身,只能我陪她去国外疗养,看看情况能不能好一些。晚照,我有时经常在想,你就是我的亲女儿该多好,或者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下去,错了也就错了。你们调回来之后,我一直强迫自己去爱她,现在......什么都没了,一场空。”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文案,年后就开 《深渊囚鸟》 宁如二十岁时在风月场里被贺遥文领回家, 都说她娇艳欲滴却又庸俗不堪, 遇到贺遥文是她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从此宁如是贺遥文的金丝雀, 存在就是为了让他时时把玩欣赏。 所有人都以为宁如只爱贺遥文的钱,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爱他爱得有多卑微。 她用七年的时间企图捂热他的心,只想他眼中有她, 而他从始至终只是将她亵玩,让她永远离不开他。 后来,宁如终于看透跑路。 某日醉酒,贺遥文却当众宣布:“不是情妇,是女朋友。” 再后来,他找到她的踪迹, 瓢泼大雨之中,她撑着伞从他身边走过, 眼神冷漠又轻蔑,笑意带着嘲讽。 贺遥文忽然明白了她七年里的痛苦。 他抓住她的手臂,生平第一次哀求:“不要走了。” 宁如将他甩开,掸掸被溅到的雨水,笑得更加冰冷。 “好啊,你把我失去的东西都还给我,包括那个孩子。” 黑暗版文案: 有一种鸟,长期生活在黑暗中,久而久之连眼睛都退化,但却能把猎物拖入深渊与自己同在。 追妻火葬场,男主很狗。 ☆、第 84 章 江晚照哑然,她已经不知道夏静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或许夏静是对她还有一点母女之情的,但夏静就真的对江晴那么失望吗? 怕也是她说出来自欺欺人的。 错了就是错了,过去了也就是过去了。 任何事情都不能重来。 “晚照,你有空就带着糖糖来家里看看,妈妈真的撑不住了,我不知道该拿晴晴怎么办才好......” 江晚照没有应,她只安慰道:“会好的,晴晴还年轻,换一个环境可以重新来过。” 就像她当年,跌跌拌拌闯进了娱乐圈,不也能过下去? 江晚照突然有些理解了夏长禹当年的决定,如果她和江晴都被夏静带在身边,最后很可能是哪个都不甘心,毁的会是两个孩子,而江晴有今天并非与其他人有关,是她自己堕落,按夏长禹原本的设想,他把抱错的事情对两个孩子的影响降到了最低,她和江晴的人生都不会很差。 她与江晴被绑在一起,夏静偏心江晴的话,她每天看着难保不会变得偏激,搞不好还会走上恶毒女配的不归路。 而若是江晴从来都不曾出现,那么她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是继续她八岁之前的人生轨迹,还是成为另一个江晴? 可惜她不大记得八岁以前的自己是怎样的,依稀是有些任性和骄纵的。 或许在十八岁那年,江家还是会前往d市度假,顾时鸣也在其中,江建柏和夏静都有意撮合她和顾时鸣。 在d市,顾时鸣会遇到另外一个女孩,可能就是江晴,也可能是其他人,他们相爱,她将他们拆散,使用一些手段逼迫女孩离开,女孩进入娱乐圈,两人再度重逢...... 这些假设很有趣,江晚照想象着另一个自己,庆幸之中竟也有惋惜。 不知不觉时已近午夜,江晚照在房间的沙发上伸了伸懒腰,正打算上床和糖糖一起睡觉,露台那边的门响了两声。 她慢慢走过去,挑开拉得不甚严实的窗帘一角,果然就看见顾时鸣。 江晚照眼珠子一转,也不开门,手朝里面指了指,示意糖糖在睡觉。 然后拿出手机发微信给顾时鸣。 “她已经睡着了,你进来会吵醒她。” “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 “就是不会,放我进去。” “大晚上的你来干嘛?” 隔着一道玻璃,两人的手指打字飞快。 最后当然还是江晚照妥协,顾时鸣明显没有要走的意思。 门打开,江晚照转身继续去沙发上窝着,声音压得低低的:“干嘛呀?” 这时,床上的糖糖翻了个身,顾时鸣一边扫了她一眼一边在江晚照对面坐下,等到确认糖糖没醒,才说:“聊天。” 江晚照哼哼唧唧道:“都快十二点了,聊什么天。” 顾时鸣立刻“哦”了一句,又缓缓接着说道:“那你想干什么?” 江晚照抄起抱枕朝他砸过去。 “我什么都不想,只想睡觉了。” 顾时鸣把抱枕给她塞回去,让她继续抱着,顺便也把自己塞在她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坐姿,一点没有很快要走的意思。 “刚刚怎么一个人傻坐着?”他问。 “在想事情。” “想什么,”他问道,“方便告诉我吗?” 她又哼了一声,末了把自己刚刚那些放飞的想法重新说了一遍。 顾时鸣听完忍不住笑了。 江晚照又说:“如果我设想的成了真,那现在坐在这儿和你讲话的就是江晴或者其他女人了,身败名裂的才是我。” “没有如果。” “你现在应该很厌恶我……” 顾时鸣没有反驳下去,江晚照陷入了她自己幻想的剧情里面,反正不影响正常生活,就随她去吧。 他换了个话题,问:“江家的处理结果还满意吗?” “妈妈刚刚给我打电话了,她说过几天就带着江晴去国外疗养。” 顾时鸣放心,于是笑道:“疗养院还是我介绍的。” 江晚照一挑眉梢,斜了他一眼,说:“你藏着什么坏心思?” “她都这样了,”顾时鸣闻到她发丝中传来的馨香,柔声道,“做善事罢了。” 他吐出来的气息缓缓喷到她被头发半遮半掩的脖颈上,她不由轻颤一下。 她干脆把他回抱住。 他便贴在她耳边继续道:“还有丁瑞,他以后都混不下去了,要混饭吃只能去找个牢坐,你的堂姐应该很快就会和他离婚。” “顾时鸣,”她明明笑着,却佯装生气,“你非要这么煞风景吗?” “那你满意吗?” 江晚照不语。 顾时鸣又说:“晚照,我今晚想留在这里。” 江晚照推了他一下,没推动,便说:“反正是你家,你爱在哪儿就在哪儿。” 他将她静静地抱了一会儿。 “五年了,我……”他的呼吸渐渐开始急促起来。 “可是会把她吵醒的。” 床上的糖糖睡得和一头小猪仔一样。 “去我房间。” “这样就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了呀,”她眨了眨眼睛,“我不放心。” “让佣人上来。” “然后他们都知道……都知道我们是要……” 她粉色的唇上下翻动,顾时鸣看得眼花缭乱,终于忍不住,俯身用自己的唇将其堵住。 她一点都没有抗拒。 吮吸品尝了许久,江晚照已然在他怀里成了一滩春水,他这才停下。 她喘了几口气,抖着嗓子说:“真的不行,再下去糖糖就该醒了。” 顾时鸣哪还顾得上这个,起身又把她捞起,正要把她抱去自己那里,却突兀地响起了一阵铃声。 这下糖糖被彻底惊醒,揉着眼睛呜咽起来,看起来马上就要号啕大哭。 江晚照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忘记开静音了,于是锤了顾时鸣胸膛两下,让他把自己放下。 她往糖糖那里看了过去,顾时鸣便很自觉地过去哄孩子。 接起电话,还是夏静。 夏静的声音在黑夜中尤为惊恐,为了不吵醒糖糖,江晚照接起电话就走到外面避了避,低声回应着些什么。 这通电话结束得很快,江晚照匆匆挂了电话,重新又回到里面。 顾时鸣正被糖糖抓着几根手指,姿势是不大舒服的,但也一直没舍得把手指直接抽出来。 江晚照往床沿上坐下,低头沉默片刻,才压低了声音说:“我明天要回k市一趟。” 顾时鸣一愣:“怎么?” “妈妈刚刚打来电话,晴晴出事了。”她说,“妈妈说丁瑞把她绑架了。” 闻言,顾时鸣的眸子在半明半暗中闪了闪。 “江晴现在是整个江家的关注对象,要绑走她,我觉得大概不容易。” 他眉梢轻轻一挑,又接着道:“即使是被绑架了,你回去干什么,他们应该找警察。” 她叹了口气,说:“是晴晴跟着丁瑞跑了,妈妈认为她是被绑架了。无论如何,我想先回去看看。” “是不是他们让你回去做什么?” 江晚照摇头:“没有,妈妈现在很着急。” 顾时鸣看了她一会儿,说:“明天一早我陪你去。” “不用,真的不用,”江晚照却拒绝得很快,“我去看看就回来,你忙你自己的吧,反正糖糖也留在这儿,我过几天马上就回来了。” 顾时鸣终于把手指从糖糖手里抽出来,拂过江晚照侧脸,似是探究。 “晚照,说实话。” 半晌过后,江晚照才道:“晴晴可能已经在公海上,她和丁瑞上了一艘赌船。丁瑞已经和爸爸联系过,要江家拿钱过去,他才肯放了晴晴。” 丁瑞开口的数额巨大,饶是江家一时之间要拿出来也非常吃力,好在尚且在承受范围之内,凑凑也就有了。 “丁瑞说,不要任何人过去,他就要我把钱送过去,否则他就立刻杀了晴晴。” 江晚照把头靠在顾时鸣肩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顾时鸣丝毫不见慌乱,只道:“丁瑞想报复你和江家也是正常的,我本来不想和你说,我用了一点手段,丁瑞以后都不可能再有起来的机会,甚至找不到任何工作。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管。” 这回江晚照沉默得时间非常长。 许久,她说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圣母,而且晴晴对于我来说不是个好人,就算我不去,爸爸妈妈和其他人如今也不能指责我什么,但那是一条人命,时鸣,其他东西都过得去,人命我背不起。” 顾时鸣侧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没有再反驳她:“好,但你要让我陪你去,其余的事情我都会安排好,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不过就是公海上的一艘赌船而已,我们见得多了。” 他话音刚落,江晚照却忽然小声哭起来,这倒让顾时鸣有些惊讶,他从不觉得江晚照会因为这事而哭,哪怕是丁瑞的刀就架在她脖子上,他也知道她绝不会哭。 “怎么了?”他柔声问道。 “你不要去了好不好?” “晚照,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江晚照这次只是摇摇头,继而又抱住顾时鸣的脖子哭得更厉害。 顾时鸣也不急,默默等她哭完。 “其实丁瑞提出了两个方案,一个是我自己一个人去,另一个是让我和你两个人去。” 丁瑞此举是有意挖坑,不是当事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自然是一个人去要划算得多,有危险也是一个人的,但对于江晚照来说简直如同百爪挠心,无数只蚂蚁在啃食她的五脏六腑。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一个人去,把安全留给顾时鸣,然而同时又不住地想要有个人依偎在一起。 她无数次想告诉顾时鸣,却又无数次硬生生忍住咽下。 她怕顾时鸣真的会跟着她去,她也怕顾时鸣选择让她一个人去。 江晚照不想知道答案。 所以她干脆自己做出了选择,选择让自己一个人去,而既然不想知道答案,她本来连问题都不打算和顾时鸣说。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挺想开个番外if线的...... 新文《深渊囚鸟》,感兴趣给个收藏叭 宁如二十岁时在风月场里被贺遥文领回家, 都说她娇艳欲滴却又庸俗不堪, 遇到贺遥文是她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从此宁如是贺遥文的金丝雀, 存在就是为了让他时时把玩欣赏。 所有人都以为宁如只爱贺遥文的钱,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爱他爱得有多卑微。 她用七年的时间企图捂热他的心,只想他眼中有她, 而他从始至终只是将她亵玩,让她永远离不开他。 后来,宁如终于看透跑路。 某日醉酒,贺遥文却当众宣布:“不是情妇,是女朋友。” 再后来,他找到她的踪迹, 瓢泼大雨之中,她撑着伞从他身边走过, 眼神冷漠又轻蔑,笑意带着嘲讽。 贺遥文忽然明白了她七年里的痛苦。 他抓住她的手臂,生平第一次哀求:“不要走了。” 宁如将他甩开,掸掸被溅到的雨水,笑得更加冰冷。 “好啊,你把我失去的东西都还给我,包括那个孩子。” 黑暗版文案: 有一种鸟,长期生活在黑暗中,久而久之连眼睛都退化,但却能把猎物拖入深渊与自己同在。 追妻火葬场,男主很狗。 ☆、第 85 章 “我自己去就行了,就像你说的,你都给我安排好,哪有什么危险。”她哭完,这下又故作轻松,“你就在家等我,多陪陪糖糖,最傻的人都知道一个人过去比较好,丁瑞真是当我们傻子。” 闻言,顾时鸣轻笑出声。 丁瑞是什么意思他一听就明白,不就是想挑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如果他选择了让江晚照一个人去,那么江晚照心里从此就留下了疙瘩。 而江晚照在想什么,他也一清二楚。 “傻瓜。”他抬手就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 顾时鸣唇角微微勾着,把她往怀里一带:“你怕我不和你去?” “我不要你去。” “晚照,我会和你一起去,两个人去并不意味着多一个人有危险,而是多了一份对抗丁瑞的力量。”他的声音还是轻轻缓缓的,“我知道你还会担心我是不是为了不让你难受才选择和你一起去,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只是想在你身边陪着你,仅此而已。” “你说一条人命你背不起,那我和你一起来背。” ** 八岁之后,江晚照第一次回到了k市江家的大宅。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是在这个荒谬的理由下回来。 大宅的佣人她已不大识得,好在有顾时鸣陪在她身边,她才不至于局促。 她先去看了看夏静,夏静在楼上房间,整个人都衰败得厉害,一看就是江晴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眼下还要担心江晴的安全。 顾时鸣在楼下和江建柏商量事情,江晚照陪了夏静一会儿,不多时顾时鸣上来找她,她便一同下去。 江建柏和夏静留江晚照住下,江晚照不知怎的却犹豫起来。 顾时鸣说:“她和我回顾家。” 江家夫妇这才作罢。 江晚照竟也松了口气,乖乖跟着他走。 顾家大宅比江家大宅要大上许多,也考究许多,离得倒不很远。 相比江家,顾家还要更冷清一点。 江晚照到了之后,才发现这里只有佣人没有主人。 她知道顾时鸣是有个继母的,方才还想了半天要怎么相处,甚至考虑过还是去住酒店算了。 发现顾家实际上没什么人之后,她顿觉轻松。 不过她还是问顾时鸣:“你家里怎么也没人?” “我父亲刚刚没了,歆苒和她妈妈本来就在s市住得多。”顾时鸣认真同她解释,“顾家的人是不少的,只是陆陆续续都分出去,各有新的住处。” 这时佣人来上茶,叫得她一声:“少奶奶。” 江晚照立马低下头去,红了脸,刚刚进来时他们也这样叫,但顾时鸣牵着她的手一路往里走,她根本找不到机会解释。 这次她也要辩解,佣人又早已识相离开。 顾时鸣却一点没放在心思,继续着他刚刚的话:“我平时在k市,也不住这里,另有其他地方住。” “为什么?”江晚照问,“是嫌太大太冷清?” 顾时鸣摇头:“我不习惯。” “不习惯?” “我三岁就和妈妈一起离开这里了。” 江晚照恍然大悟。 她嗔怪:“那你还带我来这里住?” 顾时鸣笑道:“你在我就习惯了。” 江晚照斜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用眼神告诉他他不正经。 “除开佣人,从小到大我家里的人几乎没有超过两个过,只有我和妈妈。”他还是笑着,“爸爸不愿来,妈妈也从不愿见到他。” “有一天晚上我经过客厅,看见糖糖在那里玩,才突然发现家里现在已经是三个人了。” 他,她,还有糖糖。 他与周清蕴相依为命的日子不会再回来了。 从她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一刻起,她就切切实实地站在了他身边。 即使中间隔了四年,也仅仅一瞬而已。 他带着她到了某处走廊尽头一扇小窗子前看日落,这是他三岁之前发现的地方。 夕阳落到海里,江晚照深吸一口气,对他说:“这儿也有海。” “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去海边散步,家里就可以看见海。” “下次把糖糖带来。” 夜色下,他们不约而同去拥抱彼此,然后相拥着亲吻对方。 虽然很快要去面对一个穷凶极恶的匪徒,但是这一刻他们谁都没有担心,甚至没有放在心上。 他们有彼此,就够了。 交钱的日子也一眨眼就来临了。 顾时鸣带着江晚照上了一艘船,往公海驶去。 临上船,他对江晚照说:“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 她倒也不很怕,微微点点头,就像是对待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半路,海风略有些大起来,可见公海上的天气并不很好。 顾时鸣又问:“马上就会有丁瑞的船来接我们,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要不要调头回去?” 江晚照果断地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语气很是平静:“就这样,我们把钱送过去,然后带回晴晴。” 先前离交钱尚且有一段时日,她不是没有再三想过,甚至也想过退缩,就这么算了,任由江家和江晴自己去。 但终究还是咬着牙,一次又一次下定决心。 江晴当年有意害过她,但其实都是些小打小闹,没有丝毫威胁到她的人身安全过,真相迟迟没有揭发也有他们自身的因素在,如今也证实她的清白了。 可她实打实欠了江晴八年,把本该属于江晴的亲情和物质全部夺走,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父母有意把两个孩子对调,毕竟他们很快就把江晴送给了别人抚养。 在这件事上,江晚照总觉得自己是带着原罪的,即使她什么都没做过,什么都不知道。 过了这一次,她也算救下江晴一条命,还了江建柏和夏静的养育之恩,从此之后江晴再有什么,一切都不再与她相干,江晴如果还是不知悔改,她就不会再留情面。 不仅是她担不起一条命,也是把欠人家的还清。 虽然危险,但这笔买卖她心甘情愿去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船停下,江晚照和顾时鸣带着现金上了另一艘船。 丁瑞很狡猾,并没有在这艘船上,还另有其他的地点做交易。 到了此刻,江晚照才有些忐忑,侧头看了顾时鸣一眼,他却和方才一样神色,仿佛只是出海钓鱼。 见到江晚照望过来,顾时鸣也回以眼神,却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她浅笑一下。 看着他的目光和笑容,江晚照突然就一点都不害怕了。 有他在。 他们一同面对。 又转去了另一条船上,他们这才见到丁瑞。 这艘船不是很大,但里面五脏俱全,仿若极乐。 丁瑞在一个房间里等他们,里头宽敞豪华,一副刚开过派对的样子,烟雾缭绕,酒气熏天。 里面只有丁瑞和江晴两个人,江晚照见到江晴的时候,她身穿一条异常暴露的短裙,正蹲在丁瑞脚边服侍他抽雪茄。 江晚照的眉不自觉皱了皱。 看到江晚照和顾时鸣进到内里来,丁瑞笑着吐出一口烟,示意江晴起来。 江晴比上次分别时还要瘦上许多,皮肤蜡黄,衬得她身上那条玫红色裙子更加刺眼,丁瑞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连江晚照他们进来也一点都不在意,好像没看见一样。 江晚照叫了她一声。 她没有回应,反而对丁瑞说:“再给我一点。” 丁瑞有些不耐烦,夹着雪茄的手一挥,说:“一会儿再说。” 江晚照上前道:“钱我们带来了,按照约定我要带回晴晴。” 丁瑞笑道:“真想不到,你们两个人一块儿来了。” 顾时鸣这时说:“钱你可以点一点,点完我们就走,从此以后无论你做什么,去哪儿,都与我们无关。” 他一开口,丁瑞已将雪茄扔到江晴身上,江晴被烫得吃痛,惊呼一声,但仍旧没有任何反抗。 顾时鸣才说完,丁瑞便迫不及待开口:“顾时鸣,你以为你是谁,与你们无关?我本来就与你们无关!不过是用了江家一点钱,栽赃了江晚照几年,你凭什么让我今后没有一点立足之地,你是要我去街上乞讨!” 丁瑞嘶吼着,目眦欲裂,看起来非常可怖,江晚照站在顾时鸣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千万不要和丁瑞起冲突。 谁知还不等他们这边有什么反应,江晴却突然冲到丁瑞跟前,对着江晚照和顾时鸣嘶声道:“我不要回去,我就待在这儿,你们......你们要把我送去疗养院戒毒,你!你最恶毒!你要把爸爸妈妈重新抢走!你要把我的东西全部重新抢走!” 江晚照忌惮丁瑞,但也不怕江晴,立刻便道:“江晴你醒醒脑子,如果我真的要抢你的东西,又何必冒着危险过来把你救回去?我让你死在这里不是更好?” 江晴愣住,一下子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丁瑞接着道:“你们也看到了,可不是我绑架的她,是她自愿跟我到赌船上,这丫头,呵呵,没救了。” 江晚照不想弄清楚到底是江晴自愿的,还是丁瑞干的,这些和她其实都没什么关系,只要人回去了,江家自然会处理,且怎么处理也是江家自己的事。 她只想顺利把江晴从丁瑞手上带走。 江晴又转身对着丁瑞说:“求求你不要把我交给他们,他们不会让我碰那玩意儿,我会死的,我会难受死的,你让我跟着你,我给你当佣人,只要你给我那个东西!” 丁瑞踢了江晴一脚,江晴往沙发边上缩过去,不敢说话了。 “钱我拿了,江晴跟不跟你们回去,就要看她自己的意思了。”丁瑞咬牙切齿道。 江晚照狠狠一咬嘴唇,压下想当即一走了之不管江晴这个烂摊子的冲动,对那边瑟缩着的江晴说道:“晴晴,你放心跟我回去,我不会来和你抢什么的。你恨我没关系,但你想一想爸爸妈妈,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还在等着我带你回去。” 她看见江晴的眼皮子抬了抬。 “爸爸妈妈对你那么好,你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如果你不回去,就这样把他们抛下,他们要怎么办?我这个假女儿,无论如何都是比不上你的,再说,你甘心就这么让我留在他们身边吗?”她说,“想想他们,你真的要和丁瑞走吗?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真的知道吗?”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没有再开口说话。 丁瑞与他们面对面对峙着,剑拔弩张,而中间的便是江晴,只等她回心转意,江晚照和顾时鸣便可以立刻离开这里。 江晚照的话明显对江晴的触动很大,她一直无神的眼睛中,很快便有眼泪喷涌而出。 终于,她扶着沙发缓缓起身,茫然地看了四周一圈儿,下定了决心,跌跌撞撞往江晚照这边走来。 短短几步路,她就走得有些艰难,江晚照将她扶住,见她不再抗争,于是松了一口气。 而顾时鸣的目光则还在丁瑞身上逡巡,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果然,江晴一走到他们身边,丁瑞便说道:“你们真的以为还回得去吗?” 顾时鸣是早就等着丁瑞这句话的,丁瑞为人狡诈且报复心极强,他早就想到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他不慌不忙,对丁瑞道:“不放我们当然可以,你真的想清楚了?” 顾时鸣才短短一句话,丁瑞反而一下子慌了神。 “我回不去没关系,但我身后是整个顾氏,我一旦出事,哪怕是天涯海角,顾氏也会把你找到,千刀万剐。”他继续说道,“我想你此回只是为了求财,大家和气生财,摊上人命,特别是我的人命,你自己算一算,到底值不值当。有那些钱,你可以远走高飞,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日子过得不知道多逍遥自在,为什么要选择一挑更难的路?” 丁瑞听完,往地上“呸”地吐了口口水,骂道:“你可真会充好人,我要钱也是因为你!是你逼得我这样做,本来我就算离开江家,我也能到其他地方赚钱,你把我的路子全堵死了!” 顾时鸣眉梢一挑,并不反驳他,丁瑞这样的人,即使他不动手,行业内也没有人敢再用他。 随即,丁瑞便发现一把枪的枪管正对着自己,顾时鸣出手极快,他根本看不到他什么时候把枪拿出来的。 他怕极了,正想开口谈判,顾时鸣却已一枪打在了他左腿膝盖上,准头极好。 连江晚照也被惊呆了。 丁瑞瘸了一条腿,立时滚在地上翻腾,嚎啕大喊:“你......你竟然会用枪!” 顾时鸣仍旧拿枪对着他,竟还不紧不慢解释道:“谁告诉你我不会的?丁瑞,你真的太蠢了,让我们到你的地盘上来,还敢不搜我们的身,我本来以为枪带不进来的。” 丁瑞去按膝盖上的伤口,满头满脸的汗,他真的没想到顾时鸣看起来这么斯文的人竟然还会用枪,他下意识根本不会把两者联系到一起。 等他亲眼见到,为时已晚。 顾时鸣带着江晚照往后倒退着离开,又说;“既然想过不让我们走,那方才我们一进来,你就应该直接杀了我们,懂吗?” ...... 一直等到江晚照离开那艘船,她才回过神,霎时觉得劫后余生。 那艘船离他们越来越远,她站在甲板上望,隐隐约约看见有许多人从侧面上了船。 人质已经出来,丁瑞其实根本不可能逃走。 她回过头不再去看,而是低头看看湛蓝的海水,又看看船往前行驶的方向。 江晴已经被跟来的医生去医治,江晚照也没这个兴趣再去看她。 她把她救出来,已经是彻底的仁至义尽,从此以后毫无瓜葛了。 债务还清,是心底里从来没有过的畅快,不知不觉她脸上都挂了深深的笑容。 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江晚照不用猜就知道是顾时鸣。 “在笑什么?” “当然是劫后余生。” “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师去做。” 江晚照仔细想了一会儿,发现想不出想吃的菜,只是叹了口气说:“过几天我们就回去吧,我想糖糖了。” “好,你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他说,“不过回去之后,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她回头看他:“什么?” “和我的继母她们吃一顿饭。” “那有什么。”她一口应下,又说,“没想到你和你继母关系还行?” 顾时鸣却苦笑:“没什么关系,但是我妹妹想见你。” 江晚照是认识顾歆苒的,也知道上次她的事情曝出来,作为她的粉丝,顾歆苒很伤心。 “她能原谅我了?”她打趣着问道。 顾时鸣把头埋到她的颈窝,说:“你是她嫂子,要不原谅也是不原谅我。” “那得你去和她道歉。” “不去。” 两人静静拥抱了一会儿,顾时鸣又问:“你想不想见你的生母?” 江晚照叹气:“周导早就已经暗示过我了,我不想去。” “你的生母二十年前拿了影后,就立刻急流勇退,嫁到国外息影了。”顾时鸣说,“我已经去查证过,不会弄错。但是对于医院抱错的事,她坚称自己不知情。” “那我的生父呢?” “已经死了。” 江晚照撇撇嘴:“反正也搞不清楚当年到底是有意抱错还是无意抱错的了。” “真的不去见见她?” “不去。”她斩钉截铁,语气平静,“抱错的事放另一边,他们生下我之后又把我送人是事实,只不过送的是江晴。当初不要,现在又想见面,这样的父母见来做什么?只为了满足他们的自我感动?” 她对江建柏和夏静好歹还有八年真正的亲情,后来也一直是江家养着她的,但对亲生父母,那就真的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做人有些时候要得过且过,有些时候也要黑白分明。 顾时鸣道:“行,就和那边说还是搞错了。” 江晚照笑了笑,在他颊边落下一吻,说:“你去处理,我相信你,我没空见什么生母,也没空去周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顾时鸣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本是不想过多过问她的隐私的,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她捋了捋被海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踮起脚,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想和你结婚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到此全部完结,最后提到的晚照的生母就只是提一下,晚照以后也不会和她见面或者有任何多余的交集。我觉得还挺圆满的,所以应该不会开番外了,如果要开也是开个if线了。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下篇我会继续努力的,祝大家除夕快乐,新春快乐! 新文年后就开,以下是文名文案,有兴趣的话给个收藏,作者不胜感激么么哒(*  ̄3)(ε ̄ *) 《深渊囚鸟》 宁如二十岁时在风月场里被贺遥文领回家, 都说她娇艳欲滴却又庸俗不堪, 遇到贺遥文是她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从此宁如是贺遥文的金丝雀, 存在就是为了让他时时把玩欣赏。 所有人都以为宁如只爱贺遥文的钱,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爱他爱得有多卑微。 她用七年的时间企图捂热他的心,只想他眼中有她, 而他从始至终只是将她亵玩,让她永远离不开他。 后来,宁如终于看透跑路。 某日醉酒,贺遥文却当众宣布:“不是情妇,是女朋友。” 再后来,他找到她的踪迹, 瓢泼大雨之中,她撑着伞从他身边走过, 眼神冷漠又轻蔑,笑意带着嘲讽。 贺遥文忽然明白了她七年里的痛苦。 他抓住她的手臂,生平第一次哀求:“不要走了。” 宁如将他甩开,掸掸被溅到的雨水,笑得更加冰冷。 “好啊,你把我失去的东西都还给我,包括那个孩子。” 黑暗版文案: 有一种鸟,长期生活在黑暗中,久而久之连眼睛都退化,但却能把猎物拖入深渊与自己同在。 追妻火葬场,男主很狗。